晚上八点四十分,商业区的当铺里。
“都是些无聊的小东西。”
一个戴着头套的高壮男人翻着没被放进保险柜里的一些皮包和珠宝说着,“索亚老大说除了那对耳环,其他抢到的东西我们都可以随便拿,我还以为有什么金条和古董呢。”
一个站在一旁的瘦子用有些刺耳的公鸭嗓感叹道:“也不知道这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和科尔多家族过不去。我估计那人很快就要没命了。真是可怜呐。”
“切,你他妈发什么善心?”高个对于瘦子的感叹嗤之以鼻,“有本事待会儿发工钱的时候你别拿。”
瘦子讪讪地笑着。“喂,这是两码事好不好。我拿钱是拿钱,那人可怜也的确可怜。两者并无关系。”
“哼……我还没告诉你吧?那人就是老大一直叫我暗中盯着的人。”
高个把手里的皮包往地上一扔,“他就在这家店里工作。是个亚洲小鬼头,块头不比我小,看上去像是个练家子。”
“你一直盯着的是个亚洲人?哦?还是我的同胞?怎么了,他跟老大有什么仇吗?”
高个眯起了眼。“你应该记得吧,有个很欠揍的金发男,大概在一年多前来找过老大的那个。这个小鬼头……是他的养子。”
“你说的是……”瘦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哦哦哦,对。是有这么个人来着……是他的养子啊?居然这么巧。”
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大汉,扛着一把可携式的大型等离子切割器连接上了电源。
随后都带上了焊接面罩,对着储物室里的其中一个保险柜开始了切割,这作业需要挺长时间,毕竟这种保险柜要切个好几层才能切完,还要小心不破坏掉里面的东西。
一时间火花四溅,房间里的恐怖噪音顿时让所有在场的人连自己脑袋里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瘦子和高个没戴耳塞,受不了噪音,连忙从储物室里撤到了当铺的门口。
这里位于商场内部的第二层,此时所有灯都已经熄了,唯有头顶的大型玻璃天窗上还洒了些光。
不过不是月光,而是从旁边大楼的一块大型电子广告牌上照下来的灯光。
所以,这静谧的商场,正随着广告牌上的内容来回变换着不太明亮的光影。
“要不要抽根烟?”瘦子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包Marlboro的香烟递给了高个。
他摆了摆手。“我可抽不惯Blue的,妈的抽得老子喉咙痒。”
“嘛,抽久了就不痒了。”瘦子点燃了烟,“你说,科尔多家族到底是怎么能让警察都来不了的?”
“这你都不明白吗?条子里有他们的人呗。”
“总不可能全都是他们的人吧?”
“当然不可能,但只要重要岗位上的人被买通,其他人把眼睛看向一边就行了。”
高个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很久以前有一个警督怎么都不肯听话。你猜猜他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科尔多家族把他老婆和三个孩子都绑了。然后在他面前分尸了他最小的女儿!随后逼着他用绳子吊死在了自家的楼梯上。你说说,条子里只要是长眼的,谁还敢和科尔多家族过不去?”
瘦子干笑了几声,吐出了一个烟圈。“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搞得好像你在现场一样。”
“我自然是不在。但是……”高个来回看了看,凑近了瘦子小声地说道,“科尔多家族派来的那位。你知道,就是外号叫屠夫的那个家伙。他上周和索亚老大吃饭的时候我也在。他干了快两瓶亚力酒之后说过他那天就在现场,还是他亲手剁了那小女孩的一条腿。不过他说他当时太年轻了,后面的工作据说是交给了另一个人来做。”
“我操,我就知道那家伙看上去不对劲。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吃过人肉一样。”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没有再说话,瘦子眼睛里闪着微光,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商场里变换着的暗光在二人带着黑色头套的脑袋流转着。
等到房间里切割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瘦子把香烟扔到了地下,然后一脚踩灭了烟头。
“喂!你疯了吗?这玩意儿会留下你的DNA!”高个狠狠一打瘦子的后脑勺。
瘦子摸了摸脑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弯下腰捡起了烟头放进了裤兜,“我操,反正我们替科尔多做事,警察又不会搞我们?怕什么?”
“谁知道,万一这事闹得太大了,条子总需要人来给公众一个交代,你这留下了自己DNA的傻逼不就成了最佳人选了吗?把你那双招子给老子放亮点!别老是留条小尾巴被人给抓着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瘦子一边重新走回储物房一边说着,可是他的话被一声高喊给打断了。
“找到了!”
两人一进去刚好看见一人拿起了一个被打开的小盒子,他捧在手心展示给四周的人看,里面正是一对绿色的耳环。
“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瘦子凑近了一点观察着。
“你这狗眼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高个直接把盒子拿了过来放在口袋里,然后对着众人说道,“行了,兄弟们。有什么想拿的东西该拿的拿,但别浪费太多时间,两分钟后我们就赶紧撤吧。”
一伙人听到之后连忙开始哄抢起了客人的抵押品,把能看到的都往自己的包里装,时不时还发生了些口角。
过了没多久,瘦子向空中一边抛着一个钻石戒指,一边慢慢悠悠地单手插着兜从店里出来了。
三个人搬着切割机跟在他后面。
剩下的四人则和高个在理论着关于分配的问题。
“晚上好啊,各位先生们。”
就在他们还在撤离的途中,一个清亮的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所有人顿时感觉汗毛一立,连忙回头去看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那是一个身高约一米九,穿着黑夹克的亚洲男人。
而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同样是亚裔的高挑女子,在暗光之下有几分神秘。
而他们二人的眼神看上去一片森冷,双方就这样静静地对峙了一段时间,一行人眼神传递来传递去,不知该作何反应。
“晚上好。”还是高个打破了沉默,像是试探也像是在挑衅,“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瘦子看清这两个人的脸之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高个身后。
“你们从我这里偷走了客人的东西啊,这可不太礼貌吧。”
杨看了看那些人背上装着的背包,“先做一个选择题吧。你们是打算现在就还给我,然后被我揍一顿呢?还是不打算还给我,然后被我揍一顿呢?二选一,选吧?”
“哈……傻逼小鬼头。我选你妈啊。你长脑袋是为了显得个高吗?”
安吉拉也突然开口了,她眼神如刀,语气比寒冰还冷。“你们是不是科尔多家族的人?”
“如果你觉得我们是的话,那就别自找麻烦了。”
高个身体稍微向前,脚步慢慢朝他们走去,身后的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神,立刻跟了上去,“你们看上去都很年轻啊。离开吧,反正你们也做不了什么。”
“让我来猜猜看。”
杨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你们到底是混哪条路的。首先,你的口音不像是俄罗斯的,所以我猜你们和兄弟会的那帮野熊们应该扯不上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环着那九人慢慢走着。
“英语不错的意大利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听说他们最近被卷进了一场杀人案的官司,应该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惹任何麻烦。”
“黑人帮派?看你手上的肤色也不可能。还有几个帮派,实在太小了。那我只能猜,你们是人种比较混杂的骷髅帮吧?”
杨在他们脸上看来看去,虽然隔着头套看不见脸色,但是在暗光之下,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人的眼神略有变化。
他有些得意地微笑了起来。
“所以你们居然是哈姆·索亚的手下……刚好是他?”杨继续说道,他微微眯着眼,“科尔多女士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既然保罗是想对抗科尔多家族,又为何要向他们所控制的帮派借钱呢?
难道真是为了赌?
可能性太小了。
知道了保罗和科尔多女士之间的事情后,他现在不再相信警方的说辞了。
高个见杨猜到了他们所属的帮派,语气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话说得多的人,通常都活不了太久。”
“既然你是索亚的手下,那你见过我的养父吗?一个叫保罗的男人?”
杨忍不住把问题问出了口,也不管这时候安吉拉在不在一旁了,他心想待会儿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就行了。
“哼……保罗。”高个眯着眼睛,“不太清楚啊。好像是个烂大街的名字?”
“所以你见过他。”杨立刻捕捉到了他的眼神有所变化,“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正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个站在旁边的小弟见这男人看见他们一行九个人居然脸色都没有害怕,顿时有些心生疑虑。
他向来是个谨慎之人,于是立刻偷偷掏出手机,准备叫后援。
可就在他刚要发送消息的时候,耳旁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脑袋前突然出现了黑影,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地面上。
嗯?
他恍惚了半天,然后痛觉才姗姗来迟,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门面炸开,让他顿时开始捂着脸大声惨叫着。
原来他在根本没看清的情况下,鼻梁就已经被打断!
鲜血从他鼻孔不停流下,感觉脑袋裂开了一样,他差点要昏过去。
“操!”
三个抬着切割机的人立刻把手上东西放下,摆好了架势,然后跟着五人冲着安吉拉就围了上去,安吉拉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如果要被八个人围着,她依旧有些心里没底。
毕竟这不是演电影,真实情况下,一旦人被围住,那么他的视野死角里的攻击是无论如何都很难防住的,正所谓猛虎难敌群狼。
所以自然先要背靠一面墙。
安吉拉虽然离墙很远,但是这里是商场的二层,她立刻将身体向后移步,将背后贴向能俯看一楼的玻璃护栏。
杨自然也不会让安吉拉一人面对这么多人。
于是也动了起来,他沉腰下蹲,将肩膀超前,强壮的大腿蹬向地面,顿时像是一颗炮弹一样向着高个冲了过去。
他看出这个高个估计是这队人的领头人,先干掉他,剩下的人就好办了。
那高个眼睛很尖,立刻下沉身体,然后用两手交叉,直接挡住了杨。
虽然他的力气不足以和杨抗衡,但是他身后的两个大汉立刻合力按住了杨的肩膀。
杨那看似不可阻挡的冲撞一下子被拦了下来。
“小子!”高个怒叫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对着杨就砍了过去!可是杨脑袋却有些放空,心里只觉着这家伙速度怎么这么慢?
他先是后退一步,随后侧身躲避,用两肘同时夹住挥向他的手臂,然后用蛮力一错,顿时所有人都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弹响声!
高个顿时惨叫了起来,杨在一松手,接着一个速度惊人的肘击向他脸击去!
高个的嘴巴里牙齿都被打落了七八个,又是眼前一红,顿时仰面倒下。
他倒下了后,他身后的三人也立刻气势汹汹地掏出了弹簧刀,冲着杨就围扑了上去。
杨顿时面色凝重,毕竟这么多人同时用刀具攻击就算是他也很难应对。
安吉拉正和其余人打得不可开交,身型晃动之间,躲避开了瘦子的几记拳头,在广告牌亮着白光时,商场里突然有些明亮的时候和瘦子对上了眼神,刹那间她的脸色一惊。
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处境危险的杨,随后她向后退去,突然朝栏杆旁边的一个柱子,一个借力跳,几乎是瞬身帮杨一脚踢掉了在他身后即将要刺向他的刀刃,然后身体一转,把背靠在了他的背上。
杨感觉到了安吉拉的温度,不由一阵安心。
他立刻对着前方握着弹簧刀的两个人攻去。
身体先是朝左。
一人正要刺来,可杨双脚交错,一个快速地转身避开他的攻击,身体突然向着右方移动,随后肩一沉,顺着右边人正要扑向他的力道,居然直接抗起了那个快一米八的男人,然后像是再转一个转轮一样,把那人在空中耍了一个花,随后将他狠狠“啪!”
的一声猛砸在地上!
在杨转身同时,安吉拉随着杨的动作,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一样,长腿在空中甩出一个美丽的弧线,随后一脚直接高高砸在了杨左边男人的脸上。
那人先是吃痛,接着安吉拉直接连续几个快拳如飞刀一样击出,拳拳都击打出了血花,那人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下了。
两个人再度背靠背站着,碰到了彼此的肘尖之时,脸上都挂上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剩余的几人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现在他们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是这对男女的对手了。
“接着!”
躺在地上的高个突然大喊,然后把口袋里的盒子朝着一个一直躲在后面的小胖墩扔了过去,那人慌忙接住后,高个接着喊道,“快跑!去找屠夫!快!别管我了!”
小胖墩拿着盒子赶紧冲着逃生通道夺路而逃,其余四人也赶忙跟了上去。杨和安吉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立刻就拔腿追上。
五个人胡乱地跑着,安吉拉速度很快,立刻就抓到了一个落单的人,一个滑铲扫堂腿就把他踢倒在地,随后对着他的肚子和小腿就是狠狠两脚。
杨在另一边也直接撞向了两个正堵在消防通道门口没来得及进去的人,先冲小腹来个膝撞再加抓着一个人的肩膀就把他脑袋给撞向了另一个人,随后再是连续几下重拳左右开弓,把两个大男人当成了一个打!
这两人抱在一团被杨的铁拳来回揍来揍去,嚎叫得像是两只被剥了皮的猪猡,最后,无力的二人,被杨摞成了个人堆倒在了地下。
杨一把将门打开,和安吉拉对视了一眼后立刻向下追去。
楼梯里回音声很大,他们很快就听到了下面两人正从地下车库的楼层里出去了,于是杨选择了加速,直接蹲下手向后一扬再向下一蹦,整个人一瞬间飞越了十几个台阶,“乓!”
的一声落在了楼梯之间的地面上,随后转身再往下一蹦,再是一蹦。
整个人根本没走一步楼梯,全靠下跳就跳到了楼梯底部。
安吉拉虽只是正常的跑下台阶但凭借速度也稳稳跟在了杨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来到了地下停车库,就看到了小胖墩和瘦子正在前方奔跑着,连忙甩起胳膊继续向他们冲刺追去。
和他外型不符,小胖墩的速度可快了,跑起来虽然肥肉不停地跳着,可面部红气不喘。他害怕极了被打。所以他必须要尽拼命跑。
可他刚过一个拐角,突然间一下子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刹不住车,一把抱在那个圆鼓鼓的物体上面。
小胖墩慢慢朝上看,然后把脑袋都抬到天上去了,才看到他所抱着的庞大身体上那一颗圆不溜秋的头,正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和一个诡异的表情侧着脑袋向下盯着他。
整张脸由于在灯管下面,有些背光,但是他还是看清了那大蒜头鼻子下歪着的嘴突然动了动。
“东西呢?”
那声音如同晨钟被敲响了一样,把小胖墩吓得一颤。
巨汉直接单手抓着男人的脑袋把他从他怀里拎了出去。
小胖墩大气都不敢喘,站稳后立刻手忙脚乱地把盒子掏出来,然后乖乖双手奉上。
瘦子也停了下来,然后他站在旁边有些表情复杂地报告道:“屠夫,其他人都无法行动了,是一对男女干的。他们现在……呃……已经到了。”
话音一落,屠夫缓缓抬起脑袋,然后看见了杨和安吉拉两人跑到他跟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杨看着这家伙顿时瞳孔微缩。
这巨汉身高至少两米一,身体并不是健身出来的那种强壮,而是类似于相扑运动员的膘壮。
他穿着一个白色背心和牛仔裤。
两条如同猪腿一样宽的肥胳膊挂在他那保龄球大小的肩膀上。
背心领口很低,可以看到他胸口一大堆茂盛到了极致的粗黑胸毛,下面的大肚子几乎成了一个饱满的圆。
他一边看着面前的这对男女,一边用两根香肠一样的胖手指夹起那个黑色的盒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耳环,再缓缓合上。
“你们是谁?”他有些凸出的眼球里布满着血丝,“来抢东西的?”
“喂,被抢东西的人是我吧?你也是索亚手下的?”杨并没有着急动手。他最大的目的是要压榨出更多的情报,而不是单纯地想打架。
屠夫的眼神像一口死潭,他没有回答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在这个明明五官都健在,却仍然让他觉得很是畸形的人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意识到了这家伙恐怕和之前的人不是一路货色。
一股隐隐的不安感在他心头开始盘旋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安吉拉的眼神锐利地刺在眼前巨汉的身上。
屠夫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动物般有些烦躁的哼叫声后,他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两个人,而是对着小胖墩和瘦子说道。
“我的工作内容里没说要杀死他们,东西已经拿到了,我先走了。”
说罢,这个男人稍微转头看了眼瘦子,“条子在路上。”
瘦子立刻谄媚地笑了笑。“都明白,我都明白。”
见到屠夫话说完了,看上去转过身子想要撤走,安吉拉立刻大喊道:“你哪都别想跑!”
说罢,她的身型如同幻影一般向着屠夫立刻冲了过去。
瘦子眼神一阵闪烁,然后用身体挡住了安吉拉的去处。
杨思索了片刻,从另一侧也奔向屠夫而去。
小胖墩见杨的目标不再是自己,马上脚下抹油朝着另一个方向溜走。
杨想了想还是没去追他,而是继续朝着屠夫的方向进攻。
他利用身体不断上升的速度,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一拳上,然后狠狠朝着屠夫那肥胖的后颈打去。
“啪!”
屠夫转过了头,轻松用手掌接住了杨的拳头。
他的动作虽然杨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没预料到这家伙居然一抬手就举重若轻地一掌抵挡住了自己的全力攻击!
他立刻收拳从另一侧再一记勾拳打了上去,可屠夫用一只肥厚的手臂又给轻松防下了。
然后他又连续攻击了三四次,屠夫还是全部都接连挡下了。
杨心中一片骇然。
这家伙的动作太诡异了,但是与其说是快,倒不如说是他似乎提前预料好了他的进攻路线,在他拳头还没发力之前他似乎就知道自己要往哪里打了。
随后他看向了那家伙圆鼓鼓的黑眼珠,发现他的眼球似乎一直在以微小的幅度移动着。
而当他一晃神,屠夫的拳头来了。
杨匆忙抵挡,可那一拳看似缓慢,却避无可避,其中的力道根本无法被他所理解。
他整个人直接被打飞出去,身体狠狠砸在了一辆汽车前面,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在地下车库里开始响了起来。
就在他飞出去的一瞬间,似乎安吉拉已经解决掉了瘦子,女人立刻一跃而起,化作一道虚影,像是一条灵蛇一样跳起,用双腿盘绕在了屠夫的脖子上,然后用尽全力向着屠夫的脑袋用肘击尖向下砸去。
安吉拉的猛烈攻击终于打破了屠夫原本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开始了一阵疯狂的怒嚎。
他用手抓着安吉拉的双腿,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地拼命甩着身体,随后跑了几步猛然向前弯腰下砸!
安吉拉的后背顿时被他砸在了一个汽车前盖上,瞬间浑身的力气都松掉了。
脖子解脱了的屠夫怒目圆睁,直接伸出手狠狠一把掐住了安吉拉的脖子!
巨大的手掌上青筋暴起,上面那恐怖的力道仿佛要直接粉碎女孩那脆弱的脖颈。
“放手!”
杨也爬了起来,跑过去对着屠夫的右侧脸颊就是狠狠一拳,安吉拉趁着他吃痛之时立刻一脚蹬在他的胸口,随后像是鱼儿一样从他身下游走,再又是几记快拳打得屠夫连连后退。
看似形势已经逆转,可眨眼之间,屠夫突然抬手挡住了左边安吉拉的一拳,右手又是用一记力量恐怖到了极致的窝心拳直接轰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他抓住了杨攻击空隙之间的破绽,让他根本无法闪避!
杨中拳之后,眼睛都快凸出眼眶,差点没直接昏过去,只能勉强地向后了几步,视野几乎是一片模糊。
随后屠夫见他已经脱了力,立刻下蹲身体,直接向前冲撞抱住了杨的腰。
他像是拔起了一颗大树一样,将杨的身体直接举过头顶!
就在他要直接用膝盖把杨给砸成两截的时候,安吉拉马上追在屠夫左侧贴身一记飞速手刀朝他太阳穴打去,屠夫眼神捕捉到了她的动作,立刻后退一步,肥大的身体甩了个圈,竟然将快九十公斤的杨用巨力直接抡到了安吉拉身上!
被砸中的女孩忍不住痛叫一声,两个人直接叠成了一团,然后啪一下被抡飞出去,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了快一米才停下。
杨此时眼前发黑,几乎找不到睁开眼的力气。
安吉拉更是又气又急,杨那庞大的身体把她压着喘不来气,而脑袋还正好埋在她的丰胸之间。
她拼命想把他给推开,可是杨的身体死沉死沉的,她怎么推都推不动。
屠夫眼神里全是暴虐的气息,他拳头一握,就准备要直接走过去对二人下杀手。
不过他突然闭目沉思,动作仿佛被冻住了,过了十几秒后他才睁眼,他眼神里的杀气也慢慢地消失了。
他收起了拳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去。脚步声开始渐渐消失。
安吉拉终于把杨的身体从身上扒了下来,她站了起身,却没有去追,只是用不甘的表情望着屠夫离开的方向。
***
过了快十分钟后,杨才终于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恢复了清明。有一个人似乎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突然间一阵冰凉的液体洒在了他的脸上。
杨被刺激后,猛然睁开眼,然后坐起身来。
发现他躺在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里。
他左边是安吉拉,而右边居然坐着带着黑色头罩的瘦子,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
他立刻瞪大了眼睛,然后撑着手臂连连往后退。
“你他妈……”杨正要做出什么动作攻击,可是他留意到安吉拉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顿时一脸困惑。
“哈哈,它河市有这么小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运气可真好,居然没被那个怪物给手撕了。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替你们收尸了。”
瘦子一边说话,一边把头罩摘了下来,杨顿时睁大了眼睛,这张尖嘴猴腮的脸和那对招风耳。
他开始眯着眼回忆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此人居然是未央帮的四爷?!
“原来你是骷髅帮的人?”杨皱着眉头问道,“不对……你到底是?”
四爷笑了笑。“他妈的。没想到我还能和你这家伙扯上关系。老子才不是什么骷髅帮的人。我是卧底啦,卧底。”
安吉拉在旁边冷冷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双面间谍。”
“哈?!未央有什么好间谍的?”四爷翻了个白眼,“我去未央纯粹只是挂个名玩玩而已。”
杨摸了摸被屠夫打到的地方,果然还是隐隐作痛,看来又要疼个好几天了。“那你是替谁卧底的?到底谁是你背后的人?”
四爷干笑了几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啊?我没有直接把你们都干掉用来表忠心,就算是我对后辈的关照了。”
“既然你在科尔多所控制的黑帮卧底。那你的目标不就是科尔多家族吗?那我和你,以及你背后的人都有共同的敌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合作呢?”
“小伙子脑袋倒是转得很快的。但和科尔多家族有仇的人可以坐满整个世纪大剧院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拖我后腿的人,所以还是别白费唇舌了。”
四爷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杨面色有些阴沉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伪装给暴露出来吗?”
“怕啊,你说了那我不就基本上成了个死人了吗?但我更怕你把我老大的身份给暴露了。”
四爷倒是一步不让,“有些信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见实在问不出他背后的人是谁,也没再逼他,只是摇了摇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墙壁上思索着。
“你就没有别的情报能分享给我们吗?”
安吉拉问道,“你不想说出你背后的人情有可原,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三个人都站在科尔多家族的对立面。总有一些信息说出来能让我们都获益吧?”
“你也和科尔多有仇?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们相对也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四爷点了点头,“那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先开个头吧。刚刚你们没打过的那头东西,外号叫屠夫。我如果能和你们早一点说上话的话,我会直接建议你们逃跑。据我的了解,他应该是科尔多家族地下事务现在的话事人,是个……让人不太能理解的某种生物。好了,这信息够有用了吧?那该你了,小子,我想知道你到底和科尔多家族有什么仇怨?”
“我?呃……”杨思索了一下该不该说出他的事,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是因为我的养父,一个名叫保罗·米歇尔的男人。他似乎是和科尔多女士之间发生了某些我还不太了解的矛盾,貌似他们曾经还有过一腿……后来,在我养父死后,科尔多女士将这个矛盾迁怒于我和我的家人。这就差不多是我全部知道的事情了。”
四爷感叹道:“小伙子虽然我感到很可惜,但得罪了科尔多家族的人,你就算能活,恐怕命也好不到哪儿去。”
安吉拉听罢,顿时一脸担忧地看着杨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在心头泛起。
“还有你。”四爷看着安吉拉,“科尔多家族又对你做过什么?”
安吉拉不想把自己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身份给暴露出来,所以她既没报上姓名,也没说清时间,只是简洁明了地说道:“我的母亲,死在了科尔多家族的手上。”
杨心头一动,他想起他察觉到安吉拉在和他的第一次谈话中曾经不小心透露过她母亲的死有些隐情,只是他没想到居然又是科尔多家族搞的鬼。
四爷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安吉拉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那我再透露第二条信息吧,杨,这和你的养父保罗有关。事情大概发生在一年多前……”
杨的面色顿时变了,他立刻聚精会神地听起了四爷接下来的话。
***
索亚酒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斑驳的墙纸,昏黄的灯光。
“操!又输了!”四爷狠狠将扑克牌甩在桌上,满脸气愤地说道,“怎么又撞牌了?每次还都只是比我大一点!”
小胖墩眉开眼笑地把桌上的筹码给收下了。“手气来了,也没办法不是吗?”
这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哈姆·索亚有些不太愉快了:“喂,你他妈怎么每次都故意思考这么长时间?搞什么他妈的假动作?”
哈姆是一个中东第一代移民。
脸上不管发生了什么好事坏事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明明五十都没到,头却秃得比很多七八十的人都难看。
大鼻子,眼睛虽然不算小,但他眉心全是褶子,那双眼睛仿佛要被眉弓埋住了。
外表看上去是个一直在愤怒却又一直忍着不发火的老男人。
“对不住!老大!对不住……”小胖墩有些害怕地连连道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喂,我可不是输不起。”哈姆语气依旧很不好听,“我只是提醒你,在牌桌上牌风比输赢要重要多了。”
“明白,老大,明白了。”小胖墩暗暗想到待会儿还是输点钱给他好了。
就在一个小弟正要继续发牌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人敲了敲门,哈姆应了一声后,穿着黑衣服的高个立刻开门报告道。
“老大,有个金发男要来见你……他说他叫做保罗,说是你的老朋友。”
哈姆的脸色一下变了,然后变得很是气愤。“保罗?!老朋友?!这傻逼玩意儿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科尔多家族那边怎么说啊,老大。”小胖墩慢慢吞吞地说道,“咱们现在到底听谁的?”
“反正不是听那个硅谷来的二百五。”哈姆摆了摆手,“叫他滚。”
“老大,他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什么大西洋最近风浪挺大的,最好别出门游泳。”
哈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后整个人突然有些失神一样坐在椅子上。
“老大?”
“哦……”哈姆沉默了很久后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有点走神了。我改主意了,让他进来吧。”
高个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朝楼下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皮手套的英俊白人男子带着一副迷人的笑容走了上来。
他一进门,就张开手臂。
“天哪,我的老伙计索亚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啊。别来无恙啊?”
“哼……保罗。你他妈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欠揍。”
“别那么生疏嘛。”保罗一屁股坐在了哈姆对面,用手捋了捋他的金发大背头,“只是找老朋友来叙叙旧而已。顺便请你帮个忙。”
“你知道我的立场。我没办法帮什么忙。老·朋·友。”
保罗顺手拿起了一块红色的筹码在他手背的指缝之间来回转动,眼神微眯。
“老伙计,你不能每次都弃牌啊。就坐在牌桌上慢慢等着被Ante和盲注给抽干多没意思。等不来好牌,你的收益空间就越来越小,所以要总要主动出手一次,你说不是吗?”
“一直弃牌也比拿着烂牌的时候靠下全注来唬人强吧?”
哈姆用手指了指保罗手上的筹码,“更何况,你的筹码也不多了。连唬人都很难做到了。”
保罗将筹码抛向了天空,然后接下后,悠悠地说道:“那可说不定呢。毕竟,就算输完了,我还可以再买入不是吗?”
“哎……你他妈从来就是……”哈姆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然后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这家伙单独说会儿话。”
四爷看了看旁边的小胖墩,然后和他一同从门里出去了。
下楼之前,他故意在楼上多逗留了一会儿,只听见了房门里传来了哈姆的吼声。
可惜也听不清他到底在吼什么,于是也先下楼了。
***
“这就完了?”杨一脸困惑,“这说了什么谜语?你就没有去问问哈姆他和保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爷耸了耸肩。
“我为啥要问这个啊?你养父跟我又没半点关系。这只是我顺道看见的事情,顺嘴告诉你而已。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总之,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轮到你来共享情报了。”
“我的情报?那个……我只知道,保罗从哈姆那借了一百六十八万。而且还是高利贷。我在保罗死后就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欠条。另外,就是科尔多女士似乎在他死之前为此事和他联系过。除此以外,就也没什么了。”
虽然没从四爷的回忆里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让杨有些惊讶的是,四爷口中的保罗似乎还神采奕奕,斗志激昂。
他本以为保罗在死前应该是已经一副走投无路,意志颓废的模样才对。
没想到还是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在很多毫无把握的局面上硬是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所以保罗究竟在死前做了什么、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他还是没有头绪。
杨默默摇了摇头。
“但这都不重要了。他已经死了。现在我只需要知道科尔多女士想要对我全家不利就行了。至于基于什么理由,难道我还能回到过去把这个理由给消除了吗?”
“嘛,信息就是信息而已。它只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上用场。还有你,你还有什么能贡献的情报吗?”四爷看向了安吉拉。
“我的话,那个……”安吉拉目光闪烁着,思考着自己到底能透露什么,“那是母亲死的前一天,我放学回家以后,曾经看到了一个戴着黑色圆顶帽的男人。他一直站在我家房子的马路对面,手里拿着一袋果仁,虽然他的嘴巴在嚼,可脑袋一动没动……”
“我看了他一会儿后,那人脑袋突然像是猫头鹰一样转过了头,然后就向我快速走了过来。他低着头,我只能看见帽檐,看不清他的脸。我当时真是很害怕……想要转头就跑。可我没跑几步,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了。可明明……那是一片那么空旷的地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跑走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在这停车场的一角,背景是灰色的墙壁,头顶是白色的灯光。
坐在地上的三个美国华人的面色都很复杂。
杨的手背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衣物在刚刚的打斗中已经破损了。
而安吉拉的脖子上还留着几道可怖的红痕,白色的运动背心上同样也是血色。
“嘛……总之,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就再送你们一条信息吧。”
四爷站了起来,背靠在了灰色的墙上,“那个屠夫,似乎在酒局里曾经吹嘘过他砍掉过一个小女孩的大腿。而那个小女孩,据说是当年一位警督的女儿。”
安吉拉眼睛一下瞪大了。“警督?!是皮尔登·科德萨警督吗?那个吊死在自己家里的人吗?”
杨和四爷都有些惊疑地看着安吉拉,她立刻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我很关注那些可能是被科尔多家族杀掉的人。”
“那你记忆力还挺好的。应该就是他吧,但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了。总之,就先聊到这里吧。我估计警察就算再装智障也快到了。我还不想破坏我的伪装,还是先倒在地上装昏吧。你们待会儿跟警察说的时候,别露馅了……”
***
十几分钟后,一群警察终于姗姗来迟了。
他们倒也没做出一副敷衍的模样,只是看上去非常认真地向杨问话,做了笔录,还对被抢的当铺拍了各种照片。
安吉拉没有向警察透露自己姓名的打算,于是早早地撤离了,留下杨一人说着一大堆屁话来应付这些他早知道已经被收买了的人。
骷髅帮的一群人都被急救车给抬走了,当然也包括了四爷。
他们搜刮走的赃物也被清点了出来,逐个对了杨的记录后暂时由警方作为证物保管。
在一群警察撤完,杨又确认了一下内藏脏钱的密室的安全过后,他才拖着十分沉重的身体下楼,回到了自己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上。
四爷所透露的信息对杨来说只能是云里雾里。
真正让他觉得心头郁闷的事情是他今天居然被打败了两次。
一次是被一个女人,另一次是被一个男人。
而他今天还活着,全靠那个男人的手下留情。
他没有看到谈判或者讨价还价的空间,甚至都没有看到胜利的希望。
他昨天还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保护他身边的人了,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居然感受到了弱者的无力。
他不允许自己有这种感觉,哪怕一秒钟都不行。
可到底要怎么做呢?
夜已太深了,他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