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湘南内心一阵的感动,安嘉和不仅什么都没有问自己,反而在向自己道歉了。
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嘉和,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我……”
“忙了一天了,你早点休息吧!”安嘉和却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我给你热点汤吧,一天了,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呢!”
梅湘南撑起身子,在脸上抹了两把,不想让安嘉和看到自己的泪水,眼睛红红的笑了一下。
安嘉和看着看着梅湘南的背影,心里忽然揪也似的痛了一下,也许他真的应该问一下内中是否有什么隐情的,可是他现在连想都不愿再去想。
他站起身来,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在嘴唇四周涂上剃须膏。
正准备刮胡须时,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用放在一边的指甲刀,使劲地撬着镜子。
镜子的背后是一块没有粉刷的墙壁,墙壁上画着一对卡通形象的男女傻傻地笑着,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十年看一眼,几度已白头。张小雅1995年元旦。”
安嘉和呆呆的看着这一行文字,心里是百味交集,眼中显出了复杂的神情。
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可是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他安嘉和只想好好的找个女人过日子,可是女人却为什么总是那么复杂?
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们都只是一具具安静的躯体,可是在生活中,她们却是一个个的那么难以琢磨。
这时梅湘南在客厅里喊道:“嘉和,汤已经热好了,快来趁热喝一点吧!”
安嘉和这才缓过神来,按上镜子,打开水阀,舀了点水把嘴唇边的胡须膏给洗了,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出卫生间。
梅湘南已经洗过了脸,可是两眼还是无法掩饰的红肿着,她见安嘉和走了出来,不禁有些讨好的笑了一笑。
她只求这一夜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去,不管以后如何,可是今晚却是她作为女人的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晚上啊!
屋子里依旧弥漫着柔和的光和温馨的香味,但是主人的心情已经与此大不协调了。
安嘉和只顾低头喝着汤,他知道梅湘南坐在对面一直看着自己,但就是没有抬起头来说点什么,或者用眼神表示点意思,只有勺子碰在碗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安嘉和不是不想抬起头来看看梅湘南,也不是不想说点什么。
不知怎的,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他无法抬起头来,武断地阻挡在他的嗓门口,安嘉和内心觉得惭愧,可他不能向梅湘南表示道歉,至少现在他无能为力。
沉默,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
“叮呤呤”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谁会在这个夜晚,在这样的时刻还打电话给他们呢?
可是安嘉和和梅湘南却同时舒了一口气,像是掉在陷阱中的人,在等待几乎绝望时,忽然获得了拯救。
安嘉和走过去,拿起电话听筒:“喂!”
电话中传出来的是马路上汽车由远而近行驶的声音,还有稠密的什么声音。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对方却一直静静地没有说话,尔后,是搁断电话的声音。
安嘉和模棱两可地把玩着一下电话听筒,心里不觉感到很是奇怪,这个奇怪的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是一个拨错了号码的电话吗?
他思想着放下了电话。
当安嘉和回到去桌子边,屁股还没有落坐在椅子上时,电话却又一次“叮呤呤”的响了起来。
安嘉和第一反应,就是看梅湘南;梅湘南呢,也诧异地看看犹豫地站着的安嘉和。
安嘉和推开椅子,又来到电话机旁,只是没有立即接听电话,他耐心地看着发着“叮呤呤、叮呤呤……”声响的电话机,对方在催促着这间屋子里的主人接听,似乎大有不接听电话,电话铃就要无止境地吵闹下去的决心。
安嘉和伸手把电话机的听筒拿了起来,可是依旧像前一次一样,只有汽车的嘈杂声,却始终没有人讲话。
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了,这个夜晚,为什么这样的不同寻常呢?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忽然对未来有了一丝担忧,未来再也不是他所能把握,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还会展现给他一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弯下腰来,把电话机上的电话连接线扯了下来。
至少今夜应该是安宁的吧!
安嘉和转身看着狐疑的梅湘南,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温和的一笑,说道:“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梅湘南看着他的神情,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不知道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可是这两个奇怪的电话,却使她的心脏莫名的突突跳着,突生了一种紧张。
安嘉和一上床,就侧身睡了,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他今天委实也累了,兴致勃勃的却又遭遇了失落,他告诉自己,就这一夜,等到明天醒来,他就要忘记发生的这一切,好好的来疼爱这个属于他的女人,可是他也决不能再次容忍别人的背叛!
梅湘南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害怕一动就惊醒了安嘉和,让安嘉和知道一直到深夜了,她还没有睡。
一天忙下来,再加上刚才这一番折腾,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很疲惫了。
可梅湘南还是睡不着,仿佛被魔鬼纠缠住。
她不敢往远处想,却毫无办法地再次陷入记忆的深处……
窗外,渐渐的下起了小雨,然后雨声转大,密密的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
高兵站在离梅湘南家不远的一个电话亭里,手中拿着的话筒中传出一阵阵不耐烦的忙音。
他冷冷的看着刚刚熄灭了灯光的那一扇窗户,一动不动的听着雨击打在电话亭上发出的声响。
今天白天,他强忍着,才没有冲进安嘉和的家里搅乱婚礼。
他知道,那样只是一种鲁莽的行为,而他,要让梅湘南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安宁。
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态平静下来,仇恨的情绪会影响一个完美计划的实施,他不能得到的东西,也决不会让任何人这么轻易的便能拥有。
高兵嘴角绽出了一丝笑意,松开话筒,任由它坠落下去,转身出了电话亭,走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的一早,梅湘南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安嘉和正在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来,有些掩饰的咳了一声,说:“早安,小南!”
梅湘南能感受到在他目光里充盈的爱意,她仿佛又看到了结婚前的那个安嘉和,不禁伸手过去,搂住了安嘉和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梅湘南有些犹豫,还是忍不住说道:“嘉和,我……”
安嘉和握住了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唇上,温柔的吻了一下,说道:“小南,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那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新生活了,我们要忘记过去,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梅湘南没想到,隔了一夜的安嘉和竟然判若两人,听了他的话,心里很是感动,虽然知道安嘉和还是有些误会,可是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他说得对,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何必让他也和自己一起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呢!
安嘉和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们今夜再也不要浪费春宵了!”梅湘南面色一红,微启樱唇,吻住了安嘉和的唇。
隔天就是一个星期日,这天上午,安嘉和医院的同事,都拥到家里来,向安嘉和贺喜。
看得出来,安嘉和在医院不仅仅是外科的“第一把”手术刀,他与同事的相处也十分融洽。
男女老少,一个个无拘无束。
梅湘南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单位的同事有着如此友好的关系,非常羡慕。
不像自己所在的学校,虽说大家也乐意愉快地相处,可许多人一走进校门,就故意作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反让人觉得别扭。
医院的几个年轻的护士,一进屋来,就责令安嘉和,今天不准让梅湘南做家务,一切都要安嘉和亲自包办。
安嘉和当然抗议。
可年轻护士们说今天就是要搞一天的女权主义运动,煞煞大男子主义。
安嘉和说这是歪曲理解女权,年轻护士们才不管呢,纷纷笑着说当今世界上的许多真理就是靠歪曲伊始的。
好汉不敌双拳,安嘉和只好投降。
年轻护士们要喝葡萄酒,安嘉和也只好听命于她们,在打开葡萄酒之前,吻了一下梅湘南,此举却得到了年轻护士们的赞许,她们终于妥协,可以考虑帮安嘉和干点家务事。
梅湘南看她们笑闹着,收拾好她们散放在桌上的照片,准备放回卧室。可是在她刚刚走进卧室门的时候,“叮呤呤”,客厅的电话却响了。
梅湘南赶快把照片放进了抽屉,看安嘉和正在和别人说笑着,也顾不上去接电话,而电话却执着的响个不停着,只好走了过去,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是一片寂静,没有声音,梅湘南有些疑惑,不禁紧紧抓住话筒,让听筒使劲地贴在耳朵边,警觉的问:“喂,请问你找谁?”
电话依然接通着,却还是没有人回答。
梅湘南不禁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啊!”
话筒中,只听得对方悠悠的一叹,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梅湘南的心里猛地一咯,压低了声音,惊声问道:“你,你是谁?”
其实梅湘南自己也觉得这样的问题显得多余了,可她还是想得到对方亲口说出是谁的证明。
“你家门铃的按钮真光滑,手摸上去,就像是抚摸在你的腹部。”对方没有直接回答梅湘南的问话。
梅湘南有些慌张起来,面上出现了惊恐的神情,手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好在安嘉和的同事们正在与安嘉和吵闹着喝酒,谁也没有去注意梅湘南的表情变化。
她强压住自己的愤怒和惊恐,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个恶魔终于出现了,而她再也不是十二年前那个任他欺凌的弱女子,虽然她的身体在颤抖,可是她还是有着反抗的勇气,而且她也不再孤单,她有了一个足以保护自己的丈夫。
想到安嘉和,梅湘南的心里一紧,安嘉和如果知道了这件事,究竟会怎样呢?
“我到厦门好几天了,这里比新疆好多了,天气很好,空气也很好,这个城市的变化很大啊,街上的美女好像也多了不少。”
高兵的声音顺着话筒悠悠的传来,现在的他倒不像是专程从监狱里逃出来找梅湘南报复,而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聊着天。
“你想要干什么?”梅湘南自然不敢相信这个恶魔会有聊天的闲情,而她,现在紧张的手都快抓不住电话了。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能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高兵的话里还透出一丝的温柔,可惜,这样的动听的情话却使梅湘南欲哭无泪。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梅湘南手里的话筒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用手撑着桌子,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了,站立不住了。
“你既然能毁了我,也就能拯救我,只不过我现在只想时常抚摸你家光滑的门铃按钮,使记忆清晰一些,那门铃就像你的皮肤一样光滑……”高兵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可是没等高兵说完话,梅湘南就挂断了电话,她一时还无法镇静下来,看着眼前的电话机,就像是看着一条曲盘着的蛇,正在狰狞的朝她吐着芯子,一股寒意从心底里掠过,生活,总是不按照你想像的发展,而是带给你一个又一个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