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站在罗德岛的宿舍内。
在这里,书籍是挤占了几乎所有空间的东西。它们在书桌上砌成高墙,把大小姐该有的生活用品赶入角落,理所应当地占据着知识该占有的位置。甚至床上也有书,博士的那本乌萨斯语书籍摆在枕边,虽是贴满了标签和便笺,书页也如同刚出版般崭新。
她打开放着辞函的柜子,金色的锁扣吻了她的手。柜子里的另一样事物是一张合影,背景是圣约翰学院被夕阳漆成金黄色的塔楼。她处于合照偏中心的位置,而那个青涩的学妹位于一角。她们间的距离很远,远到不可以用什么东西衡量。
敲门声响起,她定了定神,把辞函用照片盖住。“进来。”
十几小时前。
“我需要说的是,这场辩论,从一开始,资方就取得了胜利。”
天火环顾四周,容纳了阶梯教室的舱室宽敞无比,令人想起罗德岛包容开放的学术范畴。在这里你能看到各界的泰斗,尤其是矿石病和天灾领域的专家人士。虽然这一次进行的是社会学为主题的辩论,但依然可以看到正装坐在人群里的赫默医生镜片的反光。会场随着她的发言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听她细说下去,这令这位年轻的维多利亚双料博士极为满意。她铿锵而不失活现的措辞如珠玉落盘,涤荡着阶梯教室的每一角落。
“看看在座的各位,你们都穿着考究的西装、衬衫,现在你们洁净的手所放置的桌子,由卡西米尔的白杨木制成,而购买并安装它的,是罗德岛的营业带来的利润。”她不卑不亢地对主席台上的博士一躬。“而在距离我们两层的医疗部舱室,在那里接受治疗的人,他们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来自那些有财力和信息渠道接触到罗德岛的家庭。博士,我说得没错吧?”
博士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天火挺了挺胸,她面前的桌上有一叠厚厚的稿,但她根本没去翻动一下,甚至连头都没有低。“我毕业的大学属于维多利亚罗素大学集团,在那里,商业利润把我们从旅馆、廉价租房和学生公寓的时代中带出,走向如今全泰拉最大的文明渊薮。这一切的改变是英明的王容许议会容纳商人,政府开始成为跨国贸易的守夜人后开始的!”
“无独有偶,大地的各处都是这样:没有商业,卡西米尔就终究是一个连移动城市都没有的、受控于骑士古老准则的落后农业国;没有商业,龙门币无法成为流通于整个大地主要城邦的通用货币,带动经济的全盘复苏;没有商业,在座的我们仍将离散于大地各处,思想文化的碰撞与进步将成为古代先哲不可及的理想!因而,从一开始,资方就理应获得了辩论的胜利!”
雷鸣般的掌声随她落座响起。“下面有请社方代表发言。”主席台上的博士说道。
绿色的学妹站起了身,隔着宽阔的阶梯教室,天火一眼就能看到她身后猫尾不安地一圈一圈地挥动着。天火在她天才的大脑里检索着,却猛然察觉自己没见到过薄绿发言的样子。在王者之杖举办在食堂里的茶餐厅的座谈会中,这个学妹永远自认谨慎却总显出莽撞地悄悄坐在一边,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恨不能连休会时关于红茶口味的评价都一字不落地记述下来。王者之杖是高傲而排外的组织,但正因高傲,她们不屑于对旁听者表示允许与否。
“首先,博士的理论告诉我们,社会的发展有其客观规律,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薄绿的开场白让天火眉头一挑。当然,当然,用博士书中的理论发言,无懈可击却乏善可陈。学妹啊学妹,有哪一堂大学课程教给你的是照本宣科吗?有哪一场辩论是靠照本宣科取得胜利的吗?
天火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起来。
很显然没有。而这也将是你失败的原因。
“一个理想的社会该是什么样的?伦蒂尼姆的大街上,车辆靠什么运行?去过那里和其他城镇的人们都应该知道,城市有两种路,一种是环形路,一种是十字路口。当我开车的时候,我会选择十字路而不是环形路,这是为什么呢?”
她又一次环顾四周。“十字路的红绿灯,让人令行禁止;十字路的车道分明,人们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运行。在这种社会约契中,少数变道和超车都不会妨碍整体结构的稳定。而环形路不然,它的车道混乱,组织驳杂,所有人混在一起行驶,在没有红灯的情况下却经常堵上半天。所以,我宁愿选择泾渭分明的十字路,也不要选择泥沙俱下的环形路!”
全场掌声再次雷动,薄绿白嫩的面孔飞起两朵红晕。“可是……社会主义不代表无序,我们理想的社会应当有完善的管理体系——”
“管理体系?”天火高声重复她的话。“我去过莱塔尼亚,你说过的管理体系完善的国度;在那里一切都处于管理之下,大家如同环形路的车一样塞在一起,谁也不肯打着引擎。如果有谁想在这种路上快行几步,就要求助于那些本来应当付诸高效管理的人,求他们法外开恩,让自己快快通过——一个死气沉沉,只靠上层驱动的体系!这又怎么比得上一个结构分明的社会,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自由、自主地向前行驶来得好呢?”
短暂的沉默,薄绿涨红了脸,手指不自然地扣着稿子的边沿。会场夜雀无声,苏维埃乌萨斯驻舰代表艾玛特洛娃小姐似乎比薄绿还要急,她把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恨不得自己上场驳斥天火的论点。
“请社方代表发言。”主席台上的博士和蔼地提醒道。薄绿抬头看了博士一眼,博士依然戴着面具,但薄绿能感受到她鼓励的眼神。
对啊,薄绿!想想。快想想博士这段时间以来是如何指导你的。不止是整理理论的时候,当晚上大家都倦了,在咖啡机旁等待喜欢的咖啡豆发酵成的美味的时候,博士是如何同自己谈罗德岛现行战略和乌萨斯革命的?那些看似随意的闲谈里,又究竟潜藏着什么呢?
“可是,它真的如天火小姐您所说那样完美无缺么?”快速整理好思路,薄绿深吸一口气,感觉勇气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一个各行其是的社会真的是所谓完美的么?将所有人戴上标签,贵族、平民、企业主、工人、农民、感染者、非感染者,难道一个被割裂的社会真的是我们所需要的么?让自由竞争在标签内无限制地扩大,那又将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一个毫无保障的社会,一个贫穷活该受苦、富贵安享天年的社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富人吃穷人,企业主吃工人,非感染者吃感染者的社会,真的是我们想要待的社会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罗德岛的各位又是如何聚集起来的呢!”
掌声经久不息。薄绿脸上仍然泛着红晕,她居然能同最崇敬的学姐打上一回合擂台,这次的红晕是信心和兴奋的红晕了。但天火的神情依然镇定自若。很明显,小薄绿同她的差距还远着呢。
“但在现行社会条件下,商业所带来的社会秩序确实是进步的,是最好的办法。你可以追求枝头的苹果,但怎么能不从第一根枝丫开始攀爬呢!纵观这片大地,不管是白手起家的哥伦比亚还是最守旧的乌萨斯和大炎,不管是落后的萨尔贡还是工业文明发达的地区,商业和工业都是世界的选择,也是最具先进性的选择!”
“倘若您所提及的社会办法真的是现行最好的办法,那么为何费奥列多皇帝登基以来这么长的时间,乌萨斯的社会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呢?”薄绿的发言又开始迟缓,但她还是在说话,坚定、缓慢地在说话。
“费奥列多没有摆脱威权主义的牢笼。”天火从容应对。“威权主义是乌萨斯政治的疴疾,并非一时可以改变的。在费奥列多和维特议长统治下的圣骏堡,工业发展、社会进步,这些都是切实存在着的!倘若假以时日,乌萨斯未必不能走上全新的征程。”
“可是,费奥列多的所作所为不觉得令人感觉隔靴搔痒么?当商业与工业的进步潮流打在集团军的厚重壁垒上,它们是会一头撞上去,以粉身碎骨的决心、同归于尽的毅力?倘若它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得到利润的,又怎能诉求它有这般的毅力呢?费奥列多当政的数年,地方集团军引起的所有悲剧比起前时代有增无减!”
说到这里,薄绿的语速倏然变快了。“切尔诺伯格事件就是铁证,在事件始末,第三集团军始终保持着古老的行为标准。而新皇政府所做的只不过是事件结束后,提出几条不痛不痒的,马上就被扔进碎纸机的感染者法案。商业所诞生的柔韧的契约精神不具有变革的彻底性,也救不了苦难深重的乌萨斯!正因如此,只有社会主义才是乌萨斯革命的唯一出路!”
“好!”艾玛特洛娃忍不住叫了出来。阶梯教室里的掌声比雷鸣更甚,尤其是这一次主席台上的博士也鼓起了掌。
“长期行于黑暗中的人,倏忽暴露在阳光下,一定先感到的是痛苦,然后才是光芒万丈。”咀嚼着薄绿在辩论会上做总结的词儿,天火看着黄铜的门把手在眼前转动起来。熟悉的人站在外面,还是那分怯生生的神情,但天火能从薄绿的眼中看到以前所没有过的自信。
“茶?”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不等对方答应,天火已经熟练地把装红茶的茶壶拿了出来。在茶水在熬好的前夜等待的时候,天火在摆弄牛奶壶和干柠檬片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薄绿乖巧地坐在小桌的另一边,胸前的书被她抱得紧紧的。这个平常大胆到有些冒失的学妹此时支吾着,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出口。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茶壶里红茶默默在吐着气泡。天火想起了自己毕业前的那个下午,薄绿在咖啡厅径直过来找到自己,想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那时候自己转头就走,眼下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但是——看向咬着嘴唇的薄绿,想到她病历本上的数据,天火不愿构思一个最坏的可能。如果她没事先从自己这里得知罗德岛的存在的话——
不,不,她的家境也还算好,感染后的她就算没登上罗德岛,理应也不会太糟。天火以自己从未察觉到的娴熟给两人沏上茶,在薄绿那杯里多加了一人份的奶。在罗德岛图书馆和食堂茶餐厅里度过的一个个日日夜夜,她不知何时已经知晓了薄绿的习惯——很容易记忆,因为和自己的口味那样相近。
“……天火学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只叫出了名字的迟疑。
“那个……对不住……昨天如果……有冒犯……”
噗嗤。天火被气笑了。她自然地托起薄绿的下巴,仿佛本来就知道该这么做一样。看到大窘的薄绿,她本来阴郁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起来。“在王者之杖,如果你因为在辩论会上的激烈就感觉冒犯了对方,那可是要被对手看不起的。”
“现在的你,已经有了‘王者之杖’三年前的水准了。”是啊,薄绿成长了,和博士在舰内学府教授的那些学生一起,她已经能赶得上自己,赶得上三年前的罗德岛术士部队教官、科研精英了。想到这里,天火感觉愈发的释然。她自顾笑着离了桌面,端着茶走到窗前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学姐,请不要离开!”
茶杯沿在贝齿上磕了一下,一下子滞在了唇边。天火缓缓放下了茶托,回过头,对上薄绿泪汪汪的眼睛,青色的,像浸在小溪里的青金石。
“你怎么知道?”似是发问,似是自语。天火没有让薄绿回答这个无必要的问题。她再度转过了身,窗外的光辉洒在这位优等生的身上,她金色的耳环在太阳的光辉下黯然失色。“薄绿,学术是要迭代的,罗德岛也是。”
“可是学姐明明那么优秀,还那么年轻!”薄绿急切地说。“杜宾教官和Pith姐都说了,图拉战役中,罗德岛术士部队的功劳,有至少一半是学姐的!”
“图拉会战,罗德岛出了多少力?这其中常规毁伤类源石技艺的术士部队,又出力多少?”天火的问句再次让薄绿语塞,但天火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说下去。
“那支军队的战士们,博士曾经让我参与锡兰为他们的武器开设的课题,但我翻遍了维多利亚大学源石技艺的指导书籍,居然一无所知。而这样的我,居然在罗德岛担任了三年的术士教官,教菁英干员!”天火的声音被四壁来回抛接着,重重落入薄绿的心底。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天火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微微的涩味,一点也不柔和。她这才想起她忘了给自己的茶加奶。“还有我们的社会学课。”
“学姐您也有社会学的荣誉学士学位吧?”薄绿小心翼翼地问,天火点点头。“没错,因为几篇关乎古高卢语的社会学著作的论文,虽然我主要做的是翻译工作。”
“最初,我听到博士在舰内开设社会学科目时,我是不以为意的,因为我以为,博士最多讲的也会是古高卢的著作——那曾是公认的泰拉最精深的社会学著作了。但我没料到,博士居然创设了一个全新的体系,一个令人瞠目结舌,让现有的社会学界汗颜、争论却无法否定的体系。”
薄绿缄默了。在博士指导她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所学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上了罗德岛治病,就该是罗德岛的雇员,为罗德岛做事,知道为什么,是权力,而不是义务。而博士不同,博士要她们必须用自己的大脑,思考自己做什么,思考所做的一切的意义,思考罗德岛一系列行动之后的终极目的。或许正因如此,博士的学术才没有其他社会学那样有着高不可攀的外表。这是致用的科学,而非高塔上的理论。
“真理是越辩越明的。越是辩论,我越察觉出它的可能性,它的先觉性。”天火由衷地称赞道。“可这更加引我疑惑,这是否该是我要做的?是否该是‘王者之杖’所想做的?如果我不能在这其中起到什么作用,我要走的路与博士要走的路不同,那我又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可是我!”薄绿的声音带了哭腔。泪水落在红茶里,苦得惊人。
“你已经赶上我了,薄绿。虽然专业领域有所差异,但换在三年前,我的工作你也完全可以胜任了。”黑猫避过暹罗猫的注视,如融化黄金般耀眼的瞳孔在书架上游走,却又集中在不存在的某一点。“我也在这里待太久了,要准备回到维多利亚去。我走以后,这些书就都是你的了,再也不用向我借书然后掐死还书日期了——高兴起来,薄绿。”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么?
薄绿鼻子一酸,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淌。也对,天火学姐这样的人,本来应该在维多利亚的城市里获得稳定的、体面的工作,每周乘车参加学术研讨会——正规的、有保障那种,而不是母舰里多方准备才能勉强召开的。她不是感染者,这片大地她想去哪就去哪。罗德岛目前做的事太过危险,就算是不上战场的教官,她也不应承担。
可是……
“放心吧,我会与你保持信件联系的。等你的病成功抑制住了,我就接你回去,为你在维多利亚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天火还在说着,却感觉身周一凌,身体已被青绿色的法术拉扯着倒向薄绿的方向。几乎没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唇与唇倏忽交叠在一起,柔软的触感让这位高材生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没有力气的手胡乱推搡着,却根本没法挣脱学妹突如其来的热忱。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咬下,但对于纠缠在一起的黏滑灵活的软物却无从下口。这个吻一直持续到两人的脸都憋得通红,才在天火的挣扎下不情愿地分开。
“薄绿,你……”天火抬手虚掩着嘴唇,满脸讶色。
“天火学姐,我,其实——”那是一向莽撞的学妹,如同早上一般笨拙地考虑着措辞。天火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同样噎住了。她咬着牙别过头去。“傻瓜。”
“为什么不早说啊!早说了不就没事了么!”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学姐……”薄绿感觉自己的脑子宕机了。天火的泪水在半空中蒸发,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热。
“出去!”天火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呵斥道:“回你的宿舍去!”
“学姐,你……”薄绿怔了一下。
“明天来岛内训练室找术士教官,也就是我报道。你的源石技艺传递介质利用率问题亟待解决,明天之内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方案,要不然,你就别想在午夜前回屋了!”天火恶狠狠地说着,在薄绿身后一把把门摔上。
薄绿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天火房间的灯光一直开到凌晨。而很多事情,也就是从那时起彻底改变了。
母舰的航行休整期事务不多,薄绿就这样熬过了天火连续一周的魔鬼训练。她们结伴从训练室到宿舍的茶餐厅,然后一起在甲板上散步,谈论闲暇时书上读到的问题,还有母舰所行驶的这片广袤国土上所存在的问题。种种的种种就如维多利亚象牙塔中的所经所历一般,但如今陪伴天火的不再是王者之杖,而是昔日只敢末位陪衬的莽撞学妹。
当然,忙完这一切后一起回天火的宿舍,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学姐。”小心地跨坐在天火身上,薄绿的脸红扑扑的。单人宿舍的床不算宽阔,再加上天火无处安放的书籍也在床板上呼拥着凑趣。平躺的天火如卧在童话里天鹅绒内衬的水晶棺中的公主,亟待心上人的采摘——当然,倘若忽略那微嗔的表情,会更符合公主的恬静想象。
“你这家伙……真是莽撞。”天火的脸也早已红透了,气温从刚才开始就很高,她宁愿相信那是岛内供暖太足了,也不愿承认自己便是个中因由的事实。三年以来,她已经能控制好温度,不会烧毁东西了。但这一回,看着跨坐在身上的薄绿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扣,露出素白的文胸,她再度对自己的控制力产生了怀疑。
“失礼的家伙,哪有人把别人按在床上,脱的却是自己的衣服啊!”本来想这样说的,但天火不确信薄绿听到了。随着暹罗猫姑娘一松手,布料随意地散落在被褥间。薄绿赤裸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天火面前,包括雪白肌肤上几处不留意很难看清的病灶淤积,这是凝结皮下的“暗灶”,提醒着天火这个花季学妹生命的残缺。
“学姐。”拉过天火的手,薄绿引导着天火小心地避开有暗灶的地方抚摸自己的胸口。这种小心全然是没必要的。但她不顾天火心中所想,只擅自去希望最崇敬的学姐不因自己受伤害。
果然,还是要自己脱啊。
天火有些粗暴地挣开薄绿的手,拉开上衣的拉链。这身衣服用以装饰的硬物很多,怕划伤彼此便直接扔下了床。然后是衬衣,文胸,天火饱满的胸部也裸露在了薄绿面前,那是同她的性格全然不同的温润饱满的玉女峰,由于躺在床上,乳肉均匀地摊向四周,显得如几何学课本上的图案一样美丽。
薄绿小心地爱抚着天火的胸部,肌肤很滑,很嫩,每一分触动都惹起更高的火苗,引发室温的层级增高。天火的胸部很快香汗淋漓,汗水顺着柔滑的乳球滑落,汇聚在深深的沟壑当中,少女的香气不住地氤氲着周围,两人的下身不知不觉间湿了很大一片。
“学姐~”
动情地呼唤一声,薄绿褪下天火身上私处仅存的遮掩。同时灵活的白色猫尾巧妙地卷住黑色的同伴,如痴情的恋人般节节缠绕在一起。白色的尾梢顺着黑色的猫尾轻轻一推,天火的尾戒便也一并被褪下,滚到床下发出一声轻响。
“唔~哈啊~”再也无法忍耐的情欲从唇边漏出,天火挪开脑袋的努力随着身体完全裸露在薄绿略显急切的攻势下而宣告失败。手指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床单,肘部磕碰在摆在床上的书堆旁,有些生痛。尾巴全方位的接触带来的对敏感的刺激强到犯规,包裹在黑丝中的美腿也陷入了全方位的亲热摩擦中,凉滑的丝质和肌肤的接触美妙而亲切,从各种角度上燃烧着彼此的理智。
“学姐,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稍稍放开压制,抬起天火一条包裹在黑红丝袜里的美腿,从腿弯开始舔舐,菲林带着细密倒刺的舌儿与丝质交汇,里面早已是潮湿的,但火热之下却没什么异味,天火的体温阻止了大多数异味滋生。薄绿吻着天火的腿弯,胫骨,一直到红色丝袜包裹的娇俏足弓。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学姐,如今就这样躺在她身下,咬着嘴唇婉转承欢,这一切如同梦境般不真实。
“你这……傻孩子……啊……唔嗯……”尾巴被紧紧卷住压在大腿下,挤压的快感几乎让天火天才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她们在狭窄的床铺上挪动着身子,更多的书和被随意脱下的衣物在这个过程中被难以自持的两人推到床下。摆好了位置的薄绿小心地咬住天火足尖早已被润湿的丝袜,不顾天火轻声无力的嗔怪,用嘴巴将长长的黑丝一点点拉了下来。两人分开贴合到一起的双腿间,雪白的肌肤与黑丝包裹的神秘交错在一起,带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和摩擦时顺滑的刺激。
“学姐……学姐!我要去了!”剧烈错动的腰肢研磨出更多氤氲的汁液,薄绿能感受到天火灼热的体温正随着交合的动作感染上自己的身体。汗珠顺着女孩柔软的腰肢流淌,在胯部与彼此的爱液汇聚到一起。天火的手紧紧抓着洇开了的床单,猫儿轻微的呜咽声软软的,流淌出的是与性格不符的热情。她默默闭上了金色的瞳孔,不去看自己身上颤抖的倩影。但薄绿的声音无法阻碍,尽数顺着敏锐的猫耳直入心底。
“学姐……学姐啊!”高潮的液体把丝袜彻底洇湿浸透,连带事先被脱下的那只也被压在腿下,变成了湿答答的一团。并没有想到是处于上方的薄绿率先高潮。薄绿的身体软了下来,带着婆娑的泪眼俯卧在学姐身上,剧烈喘息着。“学姐……喵啊……呼……”
“咕——你这家伙!”薄绿这么快脱力,却苦了已经被送到边沿的天火。不上不下的感觉与优等生心里所固有的那份矜持从两方面将她锁在了原地,不能进也不能退。随着她略显痛苦的呻吟,套着丝袜的右腿挣扎了几下,终于主动找到了薄绿还在颤动的泉口。厮磨显得愈发生涩,对欲火的浇压实在不够。薄绿软软地俯下身,想如想象中那样浪漫的、轻轻地吻住天火的唇,却被天火一把揽住,唇舌的激烈交错下,女孩们被书和被褥包围着的身体终于再度叠到了一起。
终于发泄出了腹中的欲火,刚刚清醒,脱力和羞耻的感觉便一起涌上了天火的脑海。她随手抱住一本残存在床上的书籍,对着墙壁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学姐?”身后一软,是薄绿的身子贴了上来。“学姐~”
天火双目紧闭,搂紧手中的书,任凭坚硬的扉页扎着自己柔软的身体,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一句话。
“学姐。”刚刚经历了云雨氤氲的房间里,薄绿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更显得可人,又有种难言的孤独感。“学姐,我知道您,还有王者之杖的各位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是,那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本应是不冲突的。在罗德岛,我们实现自身价值的过程,也本来就是为这片大地做些什么的过程啊。”
天火没有回应。薄绿接着说:“现在的我,还是有很多赶不上学姐的地方。学姐这三年来的进步,依然是我所很难企及的。我真的,真的很想一直和学姐共事!想要一直聆听学姐的教导,哪怕是最日常的学习也能让我从中获益……”
天火轻轻咬住了自己薄红色的嘴唇。胸口的书是冰凉的,身后的学妹却如此火热,似乎比自己都要烫了。她其实也一直都不完全确信自己对这个学妹的感情。是单纯的前辈对后辈的关照,还是身为学员中最精英的一批人,对于感染了矿石病的不幸同侪的怜悯?诚然,薄绿因她的介绍而来到罗德岛,但只要她想,她并没必要为这个尚属优秀的学妹做出这么多啊。
“我也,一直想跟学姐在一起。”身后的贴合感倏然离开,天火的心头闪过一丝本能的慌乱。她终于回过身,迎上的是薄绿怯生生的眼神。
“你这家伙……说这种话可真是失礼……”
十指相扣,咖啡色和银色的发梢悄悄纠缠到一起,在指端缠了几圈,似乎永远不要分开了。天火心头闪过一丝悲戚,她知道,薄绿的时间必然少过自己。但也正是这样的她,敢于付诸感情和行动,无论对博士所指向的那个未来还是对她所憧憬的学姐。薄绿尚且如此,不管是天火聪慧的大脑还是胸腔里那颗距离身前人如此近的心都已经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我既然留在这里……本来就是答应你了……还说这些话做什么啊!”
再度接吻,缠绵悱恻,怀里那最后一本书随着所剩无几的理性被弃置一边。侧躺过来面对彼此,却都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起手。薄绿小心地摩挲着天火的上乳,从锁骨直到脖颈。空气又开始烧灼,但两人都毫不担心会点起火来了。相对拥吻之下,乳肉彼此挤压变扁,一直纠缠着没有松开过的两条毛色迥异的猫尾,此时悸动着摩挲着彼此的股间,节奏与渐渐加快的心跳等同。
“啾……啪……”
“嗯……啾……”
女孩们的唇温柔地贴在一起,忘情的长吻令津液充分交汇,每一次挑动舌儿都能翻起淫靡的拉丝。许久吻毕,依依不舍的唇分开,拉出一条长长的银线。薄绿大胆地凑前,先用嘴巴接住,再稍稍欺身上去,两人爱的液体呈银丝垂落,垂落至天火微张的口中。
“学姐……好美……”
“别看啊……你这家伙……”被学妹如此仔细得浏览雪白的皮肤、傲人的身段,天火从脸颊到身体都在泛着诱人的红晕。她慌张地拉过被子想要遮掩,却是将薄绿和自己全裸的身体一并纳入了更小的空间内。女孩温软的身段紧紧贴在一起。体味着愈发亲热的触感,呼吸着薄绿充斥情欲的吞吐,天火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菲林是一种高密度液体,当其放松身子的时候,温软是唯一可行的代名词。天火的身子更是如此,长期的办公室生活让这位象牙塔里走出的大小姐拥有完美到令人嫉妒的肌肤,薄绿的手抚上她的腹部,轻轻按下的凹坑瞬间就回复原状,带起涟漪一样的潮红顺着每一次触碰淌流。被压抑了的娇喘声则是另一种涟漪。对于两人来说,这是温存也是激烈。
“学姐,腿分开一下,可以么?”顺着天火的身体向下,薄绿轻轻吻着那可口的脖颈,手触摸到棕色卷发般的茵茵草木,继续向下却被相阖的腿儿阻拦。嘴上虽小声征求着对方的意见,但手儿还是不规矩地探入进去。那里早就潮湿成了一片,爱液、香汗、津液等等等等混在一起,发酵成引人迷醉的少女香气。
磨蹭着褪下天火身上仅存的一条已经湿到透出肉色的丝袜,薄绿就这样把朝思暮想的学姐彻底剥光了,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面前了。她紧紧抱住学姐暖融融的身体,仿佛要从那里面获得温度获得鼓励。
“学姐……”
“也来触碰我一下。”
轻而易举地捉住天火的手,这只手曾写下无数妙笔生花的文章,高屋建瓴的论断足让整个维多利亚学界为这位年轻的天才惊叹。而现在它抚摸着自己。天火指端的一层笔茧剐蹭着薄绿的肌肤,动情的声音在一次次触碰下发出。引导着天火的手插入自己,几乎刚一分开花瓣便有潺潺流水争先恐后地润湿彼此指尖。快感的交递在此时成了可能,薄绿的手指也成功地没入了天火的身体。不间断的亲热之下,两个女孩的身体终于毫无保留地交合在了一起。
“学姐……啊……啾……”
“薄绿……嗯……”
高潮时感觉身体都要一起融化,化作生命本源的潺潺春水,彻底融为一体。女孩潮红色的身体互相纠葛着,在温暖的被褥下,白色的猫尾轻轻拽住了慵懒的黑色猫尾。一时间谁也不愿先松开,两人想着或许相同或许各异的事情,静静领略着彼此的温度。
“学姐……”
“嗯?”思绪再度被打断,但天火已经没了嗔怪的力气。再度与薄绿眼神交融,然后接受学妹的又一次献吻。
“学姐……想再来一次吗?”
“不要把你的想法强推给我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容忍她的手重新托起自己的胸乳。天火伸手一弹,火花一闪,宿舍的源石灯咔哒一声熄灭,只留下缠绵声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
“博士,来自亚叶医生的紧急通讯!”薄绿小跑着推开了博士办公室的门,却发现披被防辐射斗篷和沙漠迷彩的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已经在办公室内就位了。博士重新戴上了她的面罩,看不见脸,但沉闷到可以凝出水珠的空气还是让薄绿本能地意识到面罩下严肃的眼神。“博士……”
“薄绿同务,立刻发报给在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外执行任务的菁英干员煌,令她保持对亚叶同务的即时通讯。德克萨斯、能天使,这次依然要辛苦你们一趟,运送货物前往指定地点。”转了转手上的钢笔,博士似乎还是不放心。“此外,薄绿告知秘书处,让他们传令把‘坏家伙’号转为待命状态。这几天要有一支歼灭战部队随时处于飞行器上待命,稍后我会将名单送来。”
不停歇地领命而动,薄绿迅速转到了博士办公室隔壁。自从棋手小姐上次晕倒在洗手间里后,助理制就被凯尔希勒令改为了秘书处制。在罗德岛规模逐渐扩大的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个高效的头脑机构为博士建言献策并协同办公。这段时间虽然全舰尚属悠闲,但“海神”的任务多且危险,博士身边暂时没有护卫,以往的助理工作由升任秘书处书记的薄绿兼任。
“坏家伙号,转为待命状态,检修一切正常,随时可以起飞。”舰内网络传来的画面令人焦躁中稍显心安,薄绿接过一旁的参谋人员递来的名单,第一眼却怔住了。
“复核一遍,确实没错吗?”参谋们对视一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按照规定,这种事本来无须亲自赶往通知,但薄绿还是第一时间坐电梯下了三层,赶往训练室,一进门便急匆匆地奔赴术士区最热的那片场地。“学姐!”
“薄绿?现在是工作时间,什么事不能用舰内终端……”稍微犹疑,但还是很快接过了薄绿带来的任命书。只看了一眼,薄绿便感受到空气中的热能猛地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复归了。
“是……图拉大战后迷迭香至今未完全恢复,Pith有必要留舰,目前来说确实已经没太多好的人选了。”天火喃喃自语着,并没有如薄绿想象中那样激动。她当然知道博士没忘了自己,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说心底没有半点波澜却是不真切的。她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跳跃的热能平寂下来,似乎全数收归到她手中的维多利亚式法杖上,回身走进了更衣室。待她再度出来时,已经是一身属于罗德岛的墨蓝色防化作战服。薄绿想起了两年多前自己刚刚上岛的时候,预备组的干员们传颂着一个传奇故事,关于天坠之火的传奇。现在,罗德岛整编歼灭小组的后辈们将有幸再度见证这传奇。“薄绿,帮我向博士传达:干员天火,随时可以出战。”
薄绿抿了抿嘴,稍微踮起脚尖,隔着护目镜和简易呼吸器,吻了吻天火的面孔。“注意安全,学姐。”
“我会等你回来的。”
斗争血脉系列——天火——延时毁灭
资深干员天火在三年前被授勋后由罗德岛工程部定制、却一直未能登上战场的作战服,墨蓝色防弹衣和紧身防火皮裙保证了野外歼灭作战所兼备的机动性与安全性。登上久违的战场,罗德岛术士部队总教官在凶险面前,挥洒炽热,头脑冷静。
“源石技艺不能完全解释这种现象——但与之等同,这种现象也无法作用于源石技艺。数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