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后遗症是产生雾一样的迷蒙。城市在风雨交加中,孤立无援地忍受着大自然淫威的侵袭。
灰色的饱含着雨水的云层贴得很低,几乎就要磨擦着那些高楼大厦的顶部,黑色的天空的幕底,齐齐地贴着锃亮的建筑物的外壳。
城市像一群乖巧的小孩,束手而立,一些大楼的顶部在白天亮起了照明灯,在黑乎乎的积雨云霸占的天空上,就像一群鬼灵精怪的小妖精,自得其乐地疯狂闪跃着。
莎比站在学校的阳台上,可以看到虹口体育场的那座高耸的射光灯架在肆无忌惮地风雨中,苦苦地孓立着。
时间已经是黄昏了,但天的黑暗程度比预想的还要大,厚厚的云层过早地把黑幕拉扯下来了。
一天来,莎比似乎一直在莫名其妙地期待着什么,她在期待着电话铃的震响。但是所有的来电中,都没有他的声音。
昨天那样与穆岩走到上床的地步,是她没有想过的,她一直对自己有一种嫌弃的自卑感。
从她还是少女时代起,她一直有一种不洁的感觉,这使她感到一种深深的隐藏着的自卑。
少女时代无意中惹上身的那一场风波,更使她带上了一种负罪感。
有了这样的两种感觉,她步入社会的时候,便不再觉得有什么珍惜的东西了。
她发觉这个社会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灵魂的感受,她内心里所有的自卑与不洁感,这个社会是不关注的。
她只要修饰她的外表,就会很自然地获得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的一切。
她发觉自己在男人堆中的关注程度,远不是与她的心灵密切相关的,而绝对与她对自我的修饰成正比。
所以,她越来越放弃了对自己灵魂的维护与珍惜。
她从不去想灵魂深处的东西,而只是强化地渲染她外表的性特征。
越封闭内心,越张扬起外表的风情,便越能让男人世界围绕着她打旋转。
她原先一直在内心深处加以厌弃的肉体,却在男人那里,读到了另一样的价值。
她小时候就觉得自己胖,发育得太丰满,高挺的胸脯也一度让她羞愧难当,这一切强烈的女性特征,却在男性那里获得了出人意料的追捧。
在那一刻,她似乎懂得了,男人与她内心里幻想的那个审美价值观是不一样的,她厌弃的东西,恰恰符合男人的胃口。
有了这样的对男人的认识,她懂得如何让男人喜爱,让男人迷恋。
然而,她从穆岩的身上,她却感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住在一起的原因吧,她倒没有把他作为一个男人看待,更多的是看成自己的一个小弟弟。
她没有想过与这个男孩有过什么样的进一步的关系。
在她的心目中,与他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保持了纯洁的友谊,也慢慢地滋生了一种信赖的不纯粹是出于肉体的感情。
在那些日子里,那种每天在一起相互扶持的感觉,使她体味到了一种久味的纯洁的味道。
她灵魂深处的那一种渴求滋润的情感,在慢慢地复苏。
那时候,她觉得这个屋子里有他的出现,便觉得有一种安全感,一种完整感。
这就是一种出自灵魂的爱情吗?
她几乎没有时间与能力想到这背后的究竟。
但是她可以明白无悟地感受到一点,她的灵魂在他的面前松软了,放开了。
当她的灵魂开放的时候,她的肉体的张开才是一种真正的自然的舒展。
她愿意在喜欢的氛围下,把自己的肉体完美地交给他,她没有想过在自己的肉体上获得过满足,只是她愿意让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心满意足。
但是,穆岩在完事后,对她的警戒的问训却为她泼了一盆冷水。
她无言以对,她突然觉得在穿越了最初的肉体的屏障之后,必然要面对这种更深层次的问题。
她的身体被使用过,为不止一个的男人,而从穆岩的那种略带讥讽的话语中,可以看到男人并非没有在意。
自己因为灵魂倾情付出的肉体,与那些纯粹满足男人感官需要的肉体,都使用了她的同样的肉体,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到了过去写过的那个发在论坛上的关于《绝代宠妓》的影评,当时她在文章中为别人的内心的苦痛而揪心,而现在,她突然发现,她当时在文章中抒写的心态,正是她此刻左右为难的内心伤口。
也许那时候她就超前预见了自己内心中的注定无法逃避的那种徘徊状态,只是那时候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通过电影这个载体淅淅沥沥地滴淌了出来,现在,她终于撕开了貌似愈合的伤疤,触及到了此刻内心里的真实的伤痛。
今天因为下雨,培训班上人来的很少,下午的时候,莎比擅自作主,早早地放了假,但是她却懒得去动弹,一个人在空旷的学校里,默默地想着心思。
听到手机的铃声,她寻觅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她刚才把手机搁在办公室的桌上了,她离开了阳台走廊,摸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