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醒来时,已是黄昏。
这间屋子奢侈豪华,其中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魔法点亮的床头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少女只能根据尿意判断,距离下个饭点应该不远了。
在前一天的性事中,她又脱力晕了过去,虽然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但浑身酸软胀痛不堪。她下意识地舒展手臂,想要伸个懒腰,束缚着四肢的镣铐互相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深陷小穴的淫具重重刮过内壁,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她打了个哆嗦,这才彻底醒了,控制着自己不再乱动。
情欲已被挑拨起来,但股间被贞操带牢牢锁着,没有任何办法发泄,纤细的指尖在胸口和下体的金属片上徒劳刮弄了几下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唔嗯……嗯啊……”
少女口中不断溢出甜腻却苦闷的呻吟,眼神逐渐失去焦点。
已经分不清这是痛苦还是快乐,是囚禁或是保护了,此前种种,都如梦中幻影般消逝。
她只是紧紧盯着房门,等待“恋人”的归来。
魔王城的边缘,耀目的魔法光弹在空中四处飞溅,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时不时地便有肉体被击飞撞到墙上的声音响起。
“勇者大人可得坚持得再久一点,本王还没玩尽兴呢。”
莱斯抱着手臂悬空站着,黑色巨翼在他背后伸展开,骇人的压力让月色都黯淡了几分。
被誉为魔王中的魔王的莱斯,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几乎是仅凭着自己的兴趣和本能行事,只是因为“想要整个世界”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他便发起了对人类的全面战争。
“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输给本王,好进行一些更刺激的游戏了?”
莱斯冷笑着俯视着又一次被自己打飞,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的勇者,用轻佻的语气调笑道。
“……”
被称为勇者的少女费力地仰起头看向敌人,明明对方孤身一人,但那份可怕的迫力却让她感觉自己面前立着千军万马,遮天蔽月。
少女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了咬牙,支着剑艰难地站了起来。鲜血不断从少女的额头和嘴角流下,她晕晕乎乎得差点倒下去,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好想回家……
心底升起懦弱念头的同时,少女念诵起艰涩拗口的咒文,足尖一蹬,再次朝魔王疾冲过去。
和魔族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人类却从未对莱斯造成过实质伤害。这次,讨伐队采取了极端的弃子战略,终于让勇者以最好的状态与莱斯进行一对一决战。
但谁都没料到,这里还存在着第三者。
无名潜藏于战场的一角,小心地观察着战况。
他有着一头短短的白发,身型高大,容貌俊朗,如果他将背后的双翼张开,并露出张狂的笑容,看上去就和立于空中的莱斯一模一样。
事实上,他本就该和莱斯融为一体。
每当魔王逝去,其强大的“灵核”就会回归自然,于魔界的深渊凝结为魔王之卵。待其破壳,已是幼童身型的魔王便被魔族迎回,拥立为新王。
魔王之卵一般只有一枚,但也会有“灵核”分散后凝结为多枚卵的情况。那时,同时破壳而出的魔王们会因为本能相互厮杀,胜者会吸收败者的全部能量,成为唯一的王。
但无名诞生时,情况更为特殊。
他提前几秒爬出了壳,好巧不巧,他继承了“灵核”的大部分理智和极小部分力量,无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无法战胜“兄弟”,理智战胜了本能,他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等到后生的魔王反应过来,已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躲避着莱斯的追杀,辗转于各个地区,而在莱斯鲁莽地展开了对人类的侵略后,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能够暗杀莱斯的机会——不管多强大的生物,都不可能在战争中不留一丝破绽。
但也许这场战役就是无名最后的机会。
这是由人类最强的魔法国家迦南派出的讨伐队,剩余的人类国家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组织起同等规模的战力,如果勇者在这里战败,无名恐怕再没法找到机会。
对于人类也是一样,如果此战无法拿下魔王,以后再难以翻身。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那人类的勇者明明已经受了界限之上的伤害,还强撑着破烂不堪的身体继续战斗。
战事进入了最后的胶着状态,发起自杀式冲锋的勇者成功将圣剑插入了莱斯的胸膛——但只是刺破了最外围的皮肉。莱斯仅是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身,就挡住了圣剑的来势。
“干得漂亮——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你觉得,凭你现在的力量,还能前进一步吗?”莱斯冷淡地笑道。
勇者之前的攻击不是没有给莱斯造成伤害,他身上血淋淋的一片,内核也受了重创,但出于天生的傲慢,他仍露着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好像在和少女玩闹一般。
少女已经听不见魔王在说什么,她几乎失去了意识,绯红色的眸子黯淡无光,无神地盯着剑尖与魔王胸口的相交处。
【朝这里用力】
她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支撑自己不倒下去,于是她固执地朝那里用着力,直到死都不会放弃,不管那是多么微弱又无价值的尝试。
现在不出手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无名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明逃走才是上策,但不知为何,他突然还想再试一次,哪怕是否成功只能交给上天决定。
无名只继承了少得可怜的一丁点儿魔力,但几十年的逃亡中,他将这部分魔力运用得炉火纯青,知道每一丝力量用在哪里能造成最大效果,也能做到将所有外散的魔力尽收体内——这也是为什么他能隐藏在这里,却没有被任何一方探知到。
要想伤害到莱斯,这些力量还远远不够,但要吸引他的注意,却是绰绰有余了。
来吧……!
无名在内心吼道。
我就在这里!这是你寻找了几十年的……从出生开始便从灵魂深处渴求着的,另一份血肉。
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吧!
“!”
来自本能的吸引让莱斯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放松,他甚至无意识地向旁边挪了一步,想要靠近自己日思夜想的另一个部分。
噗——
利器穿透血肉的酸涩声音响起,莱斯转过头,愕然地看着穿透了自己胸膛的圣剑。
“你……你……”莱斯怨恨地注视着无名所在的方向,他明白自己被阴了一把,但已经回天乏力,他摇摇晃晃地挣扎了一会儿,终是瞪着眼睛轰然倒地,庞大的魔力从他的体内向外界倾泻。
勇者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不明白是什么在最后关头吸引了魔王的注意力,但也无力思考更多。她向前迈出一步,想回到同伴的身边,但她的身子只是微微晃了晃,然后栽倒在地。
无名在原地又躲了会儿,确定两人都彻底失去了意识,才谨慎地走上前去。
莱斯外泄的魔力并没有回归自然,而是紧紧围绕着他的尸体,像是等待着无名的吸食。
无名试着引导那股力量进入己身,但他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与莱斯的力量差得实在太远,甚至无法一口气将其吞噬,只能一点点吸收——这也许要耗费几个月时间,而他不可能带着莱斯的尸体躲藏这么久。
但他马上放松下来,他和莱斯的魔力波动以及相貌一模一样,在完全融合莱斯的力量之前,伪装成他就行。
因为这场战斗,魔王城里的士兵倾巢而出,这也给了无名伪装的机会。他闭上眼睛,将魔力的触角探向每一个角落,很快便有了收获。他走向应该是书房的一间屋子,将魔力注入摆在桌面的一个小装饰品后,就听到了有什么被开启的机械声。
只有莱斯的魔力才能打开这个密室,应当是十分安全的。
无名将莱斯的尸体搬去了密室,他飞快地整理完一切,平日紧绷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颠沛流离的生活终于结束,从此,他便是魔王莱斯。
他回到之前莱斯与勇者战斗的地方,打算召唤使魔清扫战场,却惊讶地发现勇者的胸膛还微微起伏着。
人类竟会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
就这么想要活着吗……?
他也曾听说过勇者的事迹,说是什么年纪轻轻却掌握了只有大魔导士才能使用的终极法术,几大贤者都在魔王的突袭下陨落后,她是人类最后的王牌,是人类的救世主……
但人们之所以对她抱有狂热的期待,最大原因还是迦南得到的一道神谕:她将终止这场战争。
到这时,“莱斯”才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起少女。
人类的救世主长着一副过分清丽柔和的面容,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她的四肢如此纤细,如果不是亲眼看过那场战斗,“莱斯”会怀疑只是拿起那把剑就能让她的手臂折断。这样的人似乎不该出现在战场,而应该身处于贵族少女们的茶会中,穿着优雅的洋装,在同龄女孩们的玩闹声中露出羞涩的笑容。
给人如此印象的少女此时却倒在血泊中,衣装残破不堪,绯红色的长发凄惨地散落着,她身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还有几道看着就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贯通伤。大概是因为血快要流尽吧,在这样可怖的伤口上,只有几滴血缓缓渗出。
她还带着稚气的脸庞因为痛苦而纠成一团,明明只要稍微放松一下就能得到解脱,但仍坚持着和死神进行拉锯战,明明已经陷入昏迷,她的身体却像是在大叫着“我不要死!”——这奇特的氛围让“莱斯”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莱斯”并没有陷入“该怎么处理这家伙”的纠结中,他不像莱斯那样嗜杀,更何况这人类也算是他的恩人,帮她一次也算扯清。
刚刚从莱斯那里吸收的力量已经够他进行一定程度的治疗,他俯下身,将手贴近少女的身体,魔力从他的手掌流出,化为少女的生命力,血被止住,瘆人的伤口慢慢愈合。
进行完最低程度的治疗,好歹保全了少女的性命,“莱斯”轻轻抱起她,打算将其送去人类军队的驻扎地。
将少女抱起时,“莱斯”才发现,她的手仍紧紧握着那把剑。
“莱斯”很快处理好一切,他对部下宣称,勇者受重创后逃走,他自己也受了一定的伤,需要时间疗养。
剩下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处理这场战争,“莱斯”并没有一定要征服整片大陆的欲望,但若是轻易停止,会被莱斯的手下怀疑吧。
但第二天,这个问题因出乎他意料的事态解决了。
魔王座下黑压压跪着一片人——说是迦南来的使者团。领头的那个,“莱斯”认得,他应该是勇者的同伴,曾与她一起经历过多次战斗,昨天正是他率领精锐部队,拖住了魔族的心腹们。
“献上勇者,换取和平? ”
“莱斯”反问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当然不只这样,这只是表示迦南的诚意!”使者身上缠满了绷带,昨日的战斗后,他也是堪堪捡回一条命。他将头紧紧贴着地面,生怕自己哪里一个疏忽激怒魔王,“我们还会定期献上出产的资源和美人,如果魔王大人觉得不够,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只求您宽恕我们!”
最后的王牌受了重伤,要讨伐的对象却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人类陷入了彻底的恐慌,放弃一切就为留下性命,虽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莱斯”将视线转向像被一团垃圾一样扔在旁边的勇者身上。
少女的嘴被布条勒着,手脚被麻绳紧紧捆住,她瞪大了眼睛,用犹如身在梦中一般的茫然眼神盯着魔王。她依然是昨日“莱斯”将其送回时的样子,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口只进行了最低限度的治疗。
少女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的记忆中断在魔王被剑穿透后倒下的那一刻,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被捆成了一团。她听到旁边有人用绝望的语气商讨着:
“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您没有看到探子传回来的影像吗?莱斯他看起来都没有受伤啊!……什么救世的勇者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这种小姑娘能打败莱斯!”
“可是神谕……”
“也许就像他们分析的那样,神谕并不是我们原先想的意思……之前莱斯不是也说过想要她吗?”
“……”
“没有其他办法了啊,难道您觉得我愿意这样吗?如果以此能换取和平的话,她也会高兴的吧。”
“可……”
“队长,我记得您的孩子不久前才出生吧?”
“……”
少女昏昏沉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重伤让她的大脑难以运作,好半天才搞懂他们想做什么。
“呜呜?呜呜呜!!”
你们在说什么?魔王已经被我杀死了啊?——她想这么说,但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呜呜!”
人们被她些微的挣扎吸引了注意,但他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没有人解开勒住她嘴巴的布条,她费力地睁着眼睛,辨认他们的面容:有的只是在军中有过一面之缘,有的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曾将背后托付给彼此,也曾围着篝火举杯畅谈,在她想要喝两杯大人的饮料时,笑骂着说这对你来说太早啦。
“虽然被称为勇者,但对我们来说,你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啦。”
而现在,昔日的同伴露出的,是她无比陌生的表情。
于是她明白了,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即使在被扔到魔王面前的这一刻,她仍然这么认为,魔王已经死了,她的同伴也绝不会这么对她。
她不敢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
“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英雄?”“莱斯”问道。
“我、我们有给她进行治疗的!”使者用力得几乎将头挤进地里,“……轻易死掉的话,魔王大人也会觉得不尽兴吧!”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英雄,是试图阻止魔王大人接手迦南的罪人!”
”莱斯”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皱起眉头。
“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决定?”
“怎么会!”使者慌忙否认,“是王室和教廷的共同决议,就是因为要等命令下达,才拖到现在……”
听到这句话,少女脸上露出了奇妙的释怀表情。
我就知道这是梦,他们绝不可能这样对我……
但为什么还不醒呢?
她呜呜叫了几声,想改变梦境的进程,但她轻微的尝试很快就被使者打断——他突然想起来莱斯最喜欢命令抓来的人类奴隶互相残杀,看原本亲近之人在死亡面前会露出何等丑态。
对不起啊……
他一边在心中道歉,一边维持着跪着的姿态挪到少女的身边,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叫什么叫!”
少女被一巴掌掀倒,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红色手印,茫然的神情这才从她脸上退去。
疼痛和冲击无情地将她从幻想中拖了出来,扔向了她不敢考虑的另一种可能性。
少女满脸的不敢置信,用受伤的目光看着昨日的同伴,眼中充盈起泪水,但迎接她的是另一个耳光。
本是讨好魔王的做戏,但真的做了后,使者却觉得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心里冒了出来,对少女的施暴让他心中有种难言的畅快,仿佛只要这么做,就不用面对迦南即将俯首为奴的现实……不,是现实会因此而变好一样。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并不是屈于强权而欺辱自己的同伴!使者因这莫名的冲动而无法自控地站了起来,一脚接一脚狠狠踹向少女柔软的腹部,声嘶力竭地喊道:“该死的!就是因为你,我们才抱有希望……!就是因为有希望,所以才,所以才会……!”
少女痛苦地呜咽着,像只蠕虫一样难看地扭动逃避,但不管怎么努力也逃脱不了如暴雨般落下的攻击,她的伤口再次裂开,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
大厅被奇特的氛围笼罩着,魔族都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出闹剧,而人类都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谁愿意出面阻止。
我操!你知道我昨天费了多大劲给她治疗吗!
心痛于自己耗费的魔力,“莱斯”实在憋不住了,脱口而出:“住手!”
空气突然凝固,在场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眼神中或是恐惧,或是疑惑。
……
“莱斯”迅速挂上一副冷淡的表情道:“你把她踢死了,本王过会儿玩尸体吗?”
“啊!”使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砰”地一声重重跪了下来,他恐惧得声音都打起颤来,“在下……在下刚才……求魔王大人饶恕!”
“莱斯”只觉得异常疲惫,他不想再过多与使者团纠缠,随口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使者心中一喜:既然询问名字,也许魔王比他们预想的更中意这个礼物。
“希雅,她叫希雅,其意为……”使者的话语突然停住,他愣了几秒,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极度沙哑,他好不容易才吐出那几个字,“其意为崇高。”
“莱斯”微微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之前提的事——本王答应了。”
莱斯的部下们心中闪过一瞬的疑惑,但很快又自己将自己说服:魔王一直都只看着眼前的东西,此时此刻,相比起这片大陆,勇者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使者也长舒了口气,他再次拜谢感恩魔王的仁慈,抬起头时,他的目光扫到了希雅。
他立刻将视线移开。
“抱歉……我也有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他用谁都不会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道。
使者团离开时,希雅一直用空虚的神情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也没有移开目光。
她的眼中,迷茫、受伤、难以置信、恐惧、眷恋交杂着混为一团。过去数十年的逃亡中,“莱斯”也曾长时间隐匿于人类聚集地,他见过无数的人,却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
“把她带到地……”
“莱斯”对部下下达命令,但话说到一半又感到不对:放到地牢那样的半公开场所,若是之后自己去见过希雅,她的身上却没多出什么伤痕,不是会平添怀疑吗?
电光火石间,他做了决定:“把她带到本王的房间。还有,先帮她治疗下,本王想玩得久一点。”
“是。“部下应声道。
于是,“莱斯”看到少女本就苍白的脸庞瞬间失去了全部血色。
魔王还活着……
他为什么还活着?明明已经确认过他的死,难道说,是感知失误了吗?
……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希雅蜷着身体,半睁着双眼,用无神的目光盯着虚空,尽管身处魔王的房间让她无比慌乱,但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时,恐惧便渐渐被背叛的痛苦和茫然压过。
她这才意识到,同伴们只对她进行最低程度的治疗,是怕她有逃跑的体力,堵着她的嘴,是怕她咏唱魔法的咒文以脱身。
之前那种迷迷糊糊状态的状态,可能也是被下了药……
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希雅神情木然地想着,太过沉重的打击让她甚至没法哭出来。
难道说,他们真的恨着自己吗?
“就是因为你,我们才抱有希望!”
同伴饱含痛意的吼声不断在少女脑中回响,她觉得心脏疼得厉害,不由得将身体缩成了更小的一团,好像这样就能从这个世上消失一样。
“莱斯”走进房间时,一眼扫去并没有看到希雅的身影,他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发现少女蜷缩在墙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挪到那里去的。
脚步声将少女从神游状态中惊醒,到此刻她才想起来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情。
“你若有一天落到本王手上,定会让你见识真正的地狱。”莱斯曾对她这么说过。
她不安地抬起眸子,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正是以残暴嗜虐而闻名的魔王——而现在的她毫无反抗能力。少女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尽管后背已经紧紧贴到了墙上,她仍是使劲向后挪了一寸,彷佛这样魔王就看不见她了。
但这好像更取悦了魔王,她绝望地看到对方轻笑了一下,像是欣赏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演。
这种姿势也没办法好好谈话啊。
“莱斯”看着少女,略微思考了一下,伸手把她拎了起来,丢到了床上。
“呜……”
希雅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失了神,在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后,她本能地就想向床角躲去,但下一秒就被魔王按住,动弹不得。
“莱斯”大致检查了一遍少女的伤口:血被止住,也更换了新的绷带,虽然到痊愈还早得很,但也不至于折腾一下就死了——他审视的目光和不时的触碰让少女觉得心跳都要停了,过度的情绪刺激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也不用这么害怕吧?”“莱斯”轻轻打了个响指,魔法形成的小型风刃割断了勒住少女牙关的布条,“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着重强调了“商量”两个字。
“……”
希雅盯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好像有在努力做出勇敢的样子,但眼眶都红了,整个人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可怜又滑稽,这让“莱斯”忍不住又轻声笑了出来:“勇者大人之前不是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吗?这差的也太多了吧,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冒牌货了。”
因为勇者打倒了魔王,他才能结束逃亡生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勇者是“莱斯”的恩人,“莱斯”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时才会选择救她一命。
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是,这“恩情”比他想象的更深,如果不是勇者在人类已经绝望的情况下毅然站上前线,如果不是她在极度险恶的战况下仍不放弃,深入魔族阵地创下了一次次奇迹,“莱斯”根本不会想去在这场战争中寻找机会。他也许会认命,夹着尾巴过完这一生。
让他重燃希望的少女,此时在他面前打着哆嗦,曾经明亮的绯红色眸子变得灰蒙蒙的,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希雅仍是沉默,咬着牙颤抖,就在“莱斯”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微微张了张嘴。
“之前……也很害怕啊……”
她艰难地、带着泣音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只因为一个坚持不住,就会大哭出来。但泪珠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她的眼角滴落,被反绑的双手也无法将其拭去。
“只是,不是哭……哭的时候……”
但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被同伴,被家人,被自己所想保护的一切背叛,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坚持下去的东西吗?
“呜……呜呜……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心痛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压倒了恐惧,她在曾不死不休的仇敌前放声大哭。
“莱斯”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希雅的脸颊,他的手被不断流下的、冰冷的泪珠打湿,他体会着这陌生的触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兴起了将少女抱住的念头,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而平静地,看着她哭得喘不过气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变为小声的抽泣。
“哭够了吗?”
“莱斯”尽力将语气放得温柔,但听到他这句话,少女的身体还是猛地僵住了,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多丢人。她深深低下头,因为难堪和羞愤而满脸通红,但同时也有着一丝疑惑:那个魔王居然耐心地等她哭完,什么都没有做?
也许只是看她痛苦的样子取乐。
“本王真的很期待抓住你的那一天,光是想着你哭泣的样子,本王就硬得不行了。”
魔王曾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恶心的目光扫视她的全身。
想到这里,希雅又要往后缩。但“莱斯”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一手按住希雅的肩膀,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少女抬起头和他视线相交。
“能谈一谈吗?——不要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他试图作出柔和的表情。
“……”
听到这句话,希雅眼中的戒备之意变得更深。
到底不会那么顺利啊……“莱斯”暗暗叹了一口气。
在吸收完莱斯的魔力之前,自己太过赢弱,如果勇者的力量能为他所用,就会成为强大的助力。这也是他接下少女的原因之一,只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对方与他合作,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手下想要叛乱,但我在与你的战斗中受了伤,可能无法抵抗。我想寻求你的帮助,等我安全后,也会放你自由。”
“莱斯”也想过直接说出真相,有着莱斯的尸体在,他不怕希雅不相信,但他又担心少女不仅不合作,还将消息泄露出去——他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对她、对人类是没有威胁的。
只要身为魔族,他们的立场便天然相对。
他只得编了个蹩脚的借口。
“……”希雅只是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相信吗?”
“什么相不相信……”希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莱斯”第一次听到少女完整清晰地说出一句话,和她在战场上给人的印象不同,她的声音稚嫩软糯,还带着隐隐的哭音,“莱斯”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
他轻咳了一下,将刚刚那奇妙的感觉摒除,“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在寻求你的帮助。”
“……”
希雅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敌人,心里混乱极了,她本以为自己会立刻受到残酷的对待,但对方却丢出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提案。她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但魔王的表情无比认真,就好像他说的是事实一样。
可就算是事实,她也绝无理由去帮助人类的敌人。
……即使她刚刚被人类背叛。
想到这里,希雅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但她还是压迫自己努力挤出下一句话:“我怎么知道你没在骗我?”
虽然她对魔王的话半信半疑,也并不打算帮他,但接着他的话头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也许还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我也只能口头上保证,但我觉得,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
这句话太尖锐,如果激起对方的反抗心大概会不太好办……得将语气放柔和,放到最柔和……不知道这样够不够?
“莱斯”一边想,一边努力作出尝试,但他还是看到少女的脸色一变,秀气的眉毛凝在了一起。
言下之意是她现在无力反抗,不管魔王做什么事都只有接受的份。
少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屈辱和愤怒,但这时候发脾气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尽力平复心情,和缓语气:“好、好吧……总之,等你安全后,就放我走?”
“对。”
“这期间不会对我做什么?”
“绝不做越界之事。”
“大概需要多久?”
“我想不会太久。”
“我需要考虑一下。”
希雅低下头,不让魔王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装作一副沉思的样子,过了很久后才回应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和立场……我会帮你,只要你能兑现承诺。”
“好的,那祝我们合作愉快。”“莱斯”微微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宝石,“我要封印你的魔力。会有点疼,你忍耐下。”
“呜诶?”少女惊愕地抬起头,大叫道,“我答应你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只是一些防止你背叛的措施。”
先不说希雅那反应根本就是虚与委蛇——想到她那拙劣却努力的演技,“莱斯”好不容易才将笑意压下去——即使她真心愿意合作,“莱斯”也不敢毫无防范地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他一把就将试图逃走的少女按倒,轻易地将她胸口的布料扯了下来,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等等!不……不要……!!”
命脉将被控制的恐惧让少女拼命挣扎起来,但虚弱的她能做出的最大反抗,在“莱斯”看来,也不过是飞蛾在手掌中扑腾的程度罢了。
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从我的控制中逃脱,这姿态是多么可怜,却又多么可爱啊。生命一直处于威胁中的“莱斯”,第一次体会到了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那就像醉酒一样,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幸福与满足,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因此颤动起来,轻飘飘地向上升去。
想要更多,更多——
但同时又有什么在固执地拖着他,不让他随那欲望而去。
——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杂念摒除。
原本只是因为不想被封印力量而反抗的少女,在拼命挣扎却无一丁点儿成效后,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失去了什么。
安稳的日常,熟悉的环境,自保的力量,爱着她的,同时也被她深深爱着的同伴和家人。
就算能逃出这里,受伤的心也不可能复原。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只有这具还算完好的肉体仍属于自己。
不要再夺走我的东西了!!!
希雅想要这样大吼出来,但理智上又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还不如保留点尊严,于是她就只是怒视着魔王。
因为心痛和愤怒,少女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但最后也只是流下了泪水。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绝望地看着那块宝石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直至贴到肌肤,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打了个寒战,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无助地望向魔王。
这是我仅剩的东西了,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她差点就这样丢脸地求饶了,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痛切的呢喃声让“莱斯”的心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顶着宝石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其慢慢推入少女的胸口。
“唔……啊啊……!不要……!”
少女清丽的面容因异物侵入的痛苦而扭曲,身体本能地弓起,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她蹬着双腿,摇着头,使劲扭动着想挣脱开“莱斯”的桎梏,但这除了把床单弄得皱成一团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混蛋!……住手……我叫你住手啊……!”
少女挣扎着,咒骂着,但动作渐渐小了下去,重伤的身体本就经不起这样折腾,她很快就耗尽了全部体力,一动也动不了了,只能像快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意识因疼痛和缺氧而模糊。
她微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虚空,似乎是看到了某种幻象,她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姐姐……姐姐……救我……”
少女的反应让“莱斯”隐隐感到不忍,但那种莫名的冲动却再次出现。细细的血流从宝石和皮肤的相接处不断流出,在少女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显妖艳,这场景凄惨极了,却有种奇特的美感,让他不舍得就此结束。
“莱斯”甚至不自觉地将宝石向内多推了一点,让少女脸上的苦痛更深了一分。
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将一个小小的魔法结印封入宝石,结束了收尾工作。
“结束了,你的魔法回路被宝石阻断,只有感应到我的魔力,封印才会暂时解开,如果我死了,或是离我的距离太远……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希雅没有回应,她喘着粗气,目光失焦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莱斯”的话。
趁着希雅失神,“莱斯”用风刃将绑住少女手脚的麻绳割断,在她察觉到自己的四肢能自由活动前,就迅速将手铐脚镣扣了上去。
粗重的黑色镣铐箍在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脚上,对比鲜明得有些残酷。“莱斯”曾看过少女的几场战斗,她本身的力量并不出众,只是用魔法加强了,而这副镣铐光是重量就足以封住壮年男性的行动,更别提脚镣中间的链子极短,而手铐之间甚至没有留下空隙。
对她进行这样严厉的限制真的有必要吗?“莱斯”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但马上又将该念头驱逐出脑海。
不管看起来多么柔弱,那到底是神谕钦定的勇者,不进行完全拘束的话,说不定就能让她找到什么机会,“莱斯”可不想哪天一走进房门就被她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武器干掉。
不过确实太重了,之后换个轻点的吧。
从疼痛中回过神后,希雅用受到很大打击似的眼神看着胸前镶嵌着的宝石,她颤抖着抬起手,想把它挖出来。因为手铐的重量,她的动作比平常迟缓很多,而在指尖好不容易触碰到宝石的瞬间,强烈的电流从中涌出,将她打得向后仰去,摔倒在床上,口中泄出细碎的呜咽。
“没用的,除我外没人能解除封印。”
但少女只是瞪视着他,然后喃喃念诵起咒语。
那是火球术的咒语,对于高等级的魔法师来说,发出一个火球恐怕比呼吸更为轻松,但咒语念到一半,少女就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身体缩成了一团。
从胸口处传来的疼痛深邃到仿佛在灼烧灵魂,让她除了发抖外什么都做不到。
“没用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再也用不了魔法了。”“莱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但希雅仍没有听从他的话,等身体不再颤栗后,她再次念诵起咒语。
然后再次被疼痛击倒。
肌肉的剧烈颤动让她的伤口再度裂开,床单被血染红了一片。
“没用的,你在怀疑我的力量吗?”
数次之后,“莱斯”再也无法忍耐,他掐住少女的脖子抵在床上,“我说没用的,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但希雅只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她虚弱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可又不想放弃抵抗。她艰难地晃着脑袋,想咬住“莱斯”的手,但因脖子被掐着而无法如愿,她微张着嘴不断在“莱斯”的手腕处磨蹭,但这看起来甚至有点像在对主人撒娇的小动物。
看着她滑稽的挣扎,“莱斯”觉得有些好笑,“你的敌人是我吗?”
只这一句话,希雅脸上挂着的面具就被打碎了,她目光慌乱地四处游移,只因为一旦注视着某一点,一旦顺着“莱斯”的话思考下去,她的心又会因为巨大的分裂感而破碎。
“不要搞错了,你不是被我抓来的,而是被你的同伴、你的国家献给我的。你猜,他们是想你一直用这种态度对我,还是做一个顺从的奴隶?”
“不是……我……”少女的双唇颤抖着,却不知如何反驳,她的眸子又变得湿漉漉的,有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她又如何不知呢?作出这样刚烈的反应,只是在自欺欺人,好像自己是被魔王抓住的战士,而不是被自己人背叛献祭……所以一定要反抗,不反抗不行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对你下这些限制也只是为了保证我自己的安全。只要你能作为我的护卫,保护好我,我就放你自由。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给你财富和权力,如果你想要复仇,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默默流泪的少女,先前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忍又悄然爬进了“莱斯”的心。
但此时还是让她安静下来整理思绪比较好吧,这样想着,“莱斯”将那奇特的感情压下。
“我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走出房间后,“莱斯”唤来属下。
“去查一下她的出身。”
“是。”
战争开始后的几个月,她才顶着“勇者”的名号横空出世,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即使有着这样醒目的实力和相貌,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来自何处。
打听到她的身世后要做什么呢?“莱斯”并没有想那么多。也许是增加一个威胁的筹码,也许……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斯”走后,希雅大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涩到不行,才迟缓地下了床。
脚镣之间锁链的长度大概只有二十公分,别说走路,就连挪动都有些困难,少女毫无准备地跨出一步后,就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
她挣扎着爬起来,这一次,她动作小心了些,一点一点向大门挪去。明明只要几个大跨步就能走到的距离,她却走了好几分钟,脚腕也被磨破了一层皮。
搞不好用跳的反而更快呢,这样想着,少女尝试着跳了几步,但脚镣太沉重,身体也太虚弱,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主意。
好不容易挪到大门处,她握住门把手,尝试着掰了掰。
被锁着,并且上了魔法的封印。
那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法术,但对于不能使用魔法的少女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她思考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办法开门后,艰难地挪向了房间内的另一扇门。
花了十几分钟,她才喘着粗气到达了目的地,握住了把手。
——门没有锁。
她抱着些许期待的心情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个豪华的浴室,墙壁和地板一尘不染,浴池大得能在其中游泳。
作为浴室来说想必相当舒服吧,但没有任何能通往外界的道路。
哎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轻轻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但就是——觉得相当可笑。
她耐心地检查了浴室的每一处角落,又将能够到的墙壁敲了个遍,找寻幻想中的秘密通道。搜查完浴室,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了遍卧室。
耗费的时间与体力比预想的更多,等到检查完毕,希雅已经累得意识模糊,手腕和脚踝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
时间过得越久,越觉得被拘束的感觉难以忍受。手铐之间没有链条,连撩起散乱的发丝都不得不同时抬起两只手。
好想将双手分开!为什么无法分开,为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手不是吗?!
少女拼命向手腕中注力,想将手铐扯断,又转动着手臂与肩膀,想找到某个角度把手从铁环中抽出,但这都只是让已经被磨破的伤口更加严重。
“啊啊啊啊啊——!”
她崩溃地竖起手臂,将手铐朝大理石做成的浴池边缘用力砸去,但不管砸了多少下,都没有在黑色的金属上留下任何痕迹。
“奥利哈刚……”
等到耗尽体力,只能躺在地上喘息的时候,少女抚摸着手铐,喃喃自语。
传说中能够阻挡魔法,且刀剑不入的金属,没想到居然戴到了自己身上。
这套拘束具连锁孔都看不到,大概也是由魔王的魔力控制开关的吧。
哎呀,这可真是……真的是陷入绝境了啊。
她又笑了出来。
虽然在被献给魔王的那一刻就该明白这点,但到现在,才用自己的身体切实体会到,她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但为什么呢,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居然觉得有些安心。
是因为如果还有着一丝希望,自己就不得不去抓住吗?
她是人类的勇者,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该不放弃,不妥协,抱着反抗心努力到最后——世人一定是这样期待的,而她自己应该也是如此。
然后呢,逃走后呢?还能回到哪里去?
她躺在地上,睁着无神的双眼,不知道看向何处。
【是王室和教廷的共同决议】
这句话就像毒蛇一样,见缝插针地往她的心里钻。
本以为大哭发泄后,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件事,但一旦想起来,心脏就像被铁锤重击一般的疼痛,耳膜鼓动,胃部筋挛,喉咙深处有什么在一跳一跳地、拼命地想要涌出来。
强烈的呕吐感让少女撑起了身体,但两日没有进食,她连胃酸都吐不出来,到最后只是糊了一脸眼泪。
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姐姐……你们放弃我了吗?为了不被侵略,放弃了我……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最正确的决定。
泪水一滴滴落到地上,她呆呆看着被水渍浸湿的地板,慢慢伏下身体,一点一点地,蜷缩了起来,抱住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以死逃避,但又觉得不甘心极了,总觉得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虽然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什么才能被称之为希望。
之后会被如何对待,将经历怎样的人生,她都觉得无所谓了。
流着眼泪,少女在冰冷的地板上陷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