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委托跟麻雀一样,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本来带着贾君竹只是打算让她熟悉一下事务所日常工作,毕竟将来大家忙起来的时间里,表面业务主要就得靠她支撑。
没想到,她这个人肉测谎仪,反倒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因为跟踪狂声称自己是为了委托人的安全。
抓那个有点腼腆的年轻人毫无难度可言。委托人去咖啡厅录了个视频,上传之后没二十分钟,目标就出现在斜对角的另一个座位上。
韩玉梁点住他的穴,就胳膊搂腰拖出去扔上了事务所最近才修好的车。
知道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并不是警察,而是委托人聘请的私家侦探后,那个跟踪狂反而松了口气,稀里哗啦说出了他一直盯着委托人的真正原因——有人要搞她。
不是一个,是一群。或者说,是一个私密聊天群中的一部分人。
事情并不复杂。那种专门交流色情资源的群,在所有主流社交工具上都多如繁星。
跟踪狂所在那个,都是对“原味”比较喜爱的同好。
因为有过不少被骗的经历,现在很多这样的群都更倾向于同城本地结组,交流资源后跟卖家当面交易,免得买到胸毛大汉脱下来洒点看板娘尿液应付差事的西贝货。
委托人才开始做这行不久,就已经被他们群的人盯上了。
群内侦察人员做过一定调查之后,认为这还算是个诚信卖家,而且不是照骗,就挂在群公告中,算作了不需面交的优质资源。
可以说养活了委托人的那些买家,超过八成都出自那个群。
但这位跟踪狂知道,群里其实潜伏着一批不只是恋物癖的“真狼”。
有黑街这种地方存在,新扈市胆大妄为的男人远比其他城市要多,即使有以洗头巷为中心的那么大一个著名红灯区,性犯罪率照样长期排行前列。
在那批潜伏进来的“真狼”眼中,委托人这样无依无靠独自从事网络边缘色情业的年轻女性,是满足他们阴暗欲望的最佳目标。
那几个男人真正的嗜好,是强暴性质的轮奸。
当然,跟踪狂先生知道这个秘密的方式并不怎么光彩——他买了那帮人拍摄的纪念视频,还不只一次。
但他唯独不想让委托人受到那样的侵害。
原因很有意思——他觉得委托人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
认为一个搞擦边球直播、卖原味还很可能为了钱直接下海的女人是好姑娘,照说足见这男人的脑子有线路出了问题。
但他的理由,还挺有说服力的。
他对委托人私信聊骚过,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之后,他就跟对待其他“够骚”的女人一样,隔三差五把对方的私信当作情绪垃圾桶,倾倒一些纯粹的宣泄。
委托人一直没有拉黑他,还有两次,因为他说的东西太过灰暗消极,留言了很多话,想尝试劝解开导他一下。
不过委托人那边并不知道,那两次不同的号,其实都是跟踪狂先生为了防拉黑开的马甲。
中间贾君竹好奇问了一下委托人不拉黑这群网络人渣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自己才起步粉丝少,拉黑一个就少一个。
黑粉也是粉啊,网络骚扰几下不痛不痒的,她为什么要在乎。
而且,她决心干这个,本来也不怕人说。她不喜欢立牌坊,是做什么都要做得坦坦荡荡荡那种类型。
当然,有骂得实在难听的,涉及她父母家人的,她大都会记下ID,下次跳过他们的私信不看。
让跟踪狂先生十分触动的那两次回复,委托人小姐其实也想不起来了。
她这人比较嘴碎,有时候私信里遇到想回复的内容,也不管熟不熟认识不认识,逮住机会就要唠叨一大堆。
“有次聊到大半夜,那个给我发屌照的男人还哭着发了一段语音,然后打赏了我好几百块呢。”
她摸了摸脸蛋,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啊,那些总在网上乱发下流东西骚扰我的人,说不定本来就是因为现实生活不如意呢。能安慰一下的话,就安慰一下呗……”
确定那位跟踪狂并没有说谎后,许婷拍了拍委托人的肩,“呐,现在有生活挺如意的男人打算拉帮结伙让你用肉体安慰他们了,你是准备直接从了呢,还是把跟我们的委托升一下级?”
“我当然不要被轮奸啊……听着就很可怕。我都还留着处女呢,起码能换一平米吧……”委托人低头嘟囔着说,“升级委托,是什么意思呀?”
“从委托侦探,升级成委托清道夫。”
委托人瞪大眼睛,“要加多少钱啊?”
“不用加钱,这一千块也能免了你的。但你要签一个委托书,将来为这件事保密。你透露出去,委托书在我们手里,你就是主谋。”
许婷说完,顺便简单给这位生活在阳光下的女人解释了一下清道夫的工作性质。
委托人想了想,忽然很惊喜地说:“我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好像就是画这个的诶……”
许婷眼睛一亮,两个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的年轻女孩叽里咕噜就说了一大堆,跑题严重。
不过全能小助手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耽误正事,聊天的时候就已经把跟踪狂先生用来佐证自己说法的视频证据发回事务所,连同卖视频那人的ID一起,交给叶春樱负责了。
色情业从来都是隐秘犯罪的乐园,案发率高,报案率少,会来找清道夫帮忙的人多,其中还混杂着一部分为了私怨出气编造情况的。
叶之眼中最爱负责这类委托的,就是陆雪芊那位杀男人必顺手切个屌的女煞星。
比起之前的雪廊,叶之眼也更擅长做这类委托。
黑街非法成人视频圈子有个行业龙头,外号双角哥,名下有一家小AV公司,但主业还是卖各种不能正经出售的小黄片。
那家伙有个弟子浪仔,惨死在了心智受影响时期的陆雪芊剑下。
之后许婷曾经带着陆雪芊登门拜访过一次双角哥,委婉对黑街有大量不正常成人影视作品销售的事情表达了一下不满,那之后,双角哥就果断跟风险比较高的“片源”们做了切割。
在几个情妇家住址都被轻松摸清的情况下,双角哥也很能屈能伸地承诺在这类委托上尽全力帮忙。
这个承诺,至少在他搬出黑街前,都不必担心反悔。
所以叶春樱压根没有用什么特别的科学技术,就从双角哥那儿,拿到了藏在原味爱好群里专找软柿子下手的那帮轮奸犯的资料。
这帮人做事还挺谨慎,不下药,不拍摄特别过激的强暴镜头,对外发售的每段视频最后,还要拍受害女性强颜欢笑拿着收到转账“嫖资”的手机声称一切都是自愿的收尾。
而跟踪狂先生作为同群的自己人,有资格高价买到不加修饰的原汁原味版。
在那些“原版”里,女性的脸部被打码,除此之外,几乎不做修饰和剪辑,呈现出的完全是最兽性的强行轮奸。
女性反抗越激烈的,卖价就越高。为了制造一种对方的确是良家处女的错觉,他们还大都会给受害者粗暴玩弄到下体见红。
他们不只是针对原味卖家,还同时关注着许多擦边不擦边的色情行业,甚至对软色情主播也下过手。
“发骚就是想被干,哥们几个满足她。”是他们视频例行的开场白。
不费什么功夫,叶春樱就从暗网挖出了几乎所有贩售版视频对应的“原版”。
晚饭之前,贾君竹就用颤抖的手拨通号码,开始联系受害者。
叶春樱、许婷也都在联系。
三个人加班到晚上九点多,去掉死活不肯说的、一听是那件事就挂断的、和确实收了钱自愿出演的,她们一共拿到十七名受害者的有效证言。
那些抽泣不绝的讲述,证明了跟踪狂先生不报警的顾虑确实很有必要——那个小团体中真的有一个南城区的在任警员。
那个警员和另一个喜欢变态玩法的富二代,是这团体的两个核心。
搜集到的视频里,也的确经常有一把打码的枪出镜,大概率上演枪管给屁眼开苞的戏码,为之后三穴同时中出的固定场面开路。
完事之后,被蹂躏到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拿起手机,帮她收下转账的“嫖资”。
钱和警枪,足够让这些案件沉在黑街浑浊不堪的水里,再也浮不起来。
在叶春樱追查到的所有受害者现状中,有五人搬家后开始了新的生活,告别了此前的赚钱方式,成为普通的上班族,有一人因抑郁症在受害一年后自杀,三人下落不明,再无音讯。
而其余所有受害者,如今都彻彻底底地泡在了色情行业的泥潭之中,有拍AV的,陪酒出台的,色情直播的……
是很符合那群人预期的,破罐子破摔。
穿好外套拎起包,贾君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轻声问:“你们打算怎么做?韩玉梁会去出手吗?”
“不会。”
韩玉梁笑了笑,“我也是个色狼,色狼对色狼难免忍不住惺惺相惜,手下留情。所以这种委托我现在不管。我们有外包的合作伙伴。”
“打算杀了他们吗?”贾君竹的语调显得有些尖锐,唇角附近的肌肉不自觉绷紧。
许婷抬起头,“让你来判断,应该怎么处理呢?既然招你入职了,也该听听你的意见。”
贾君竹的手掌在小腹前交握,攥紧,“我不是学法律专业的。”
“清道夫不是讲法律的职业。”
叶春樱平静地说,“你可以用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衡量。我和婷婷在灰色世界呆了太久,观念难免会激进一些。你是新人,你的意见我们会很认真地参考。”
“我从来都反对废除死刑。”贾君竹咬了咬牙,低下头,“可我还是觉得,杀了他们……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许婷打了个响指,“对,我认同。”
贾君竹一愣,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许婷冷笑一声,“我是觉得一杀了事,太便宜他们了。”
贾君竹想了想,转向韩玉梁,“是不是该听听在场唯一男性的看法?”
韩玉梁举手摆出投降架势,“别,处理坏女人的时候我也不问你们看法,咱都尊重一下性别差异,行么?而且,你们仨都是白变灰,我是黑变灰,底色不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韩玉梁,我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作出类似的事。”
“现在不会。”
他很明智地用了一个不会被测谎能力戳破的说法,“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后也不会。如果你问的是同样的事的话,那么以前也不会,我好色到不会跟人分享猎物。”
叶春樱清清嗓子,克制着不悦提醒说:“好了,早点让婷婷送你回去吧。既然大家的想法里都没有处死这一项,这件事就不交给陆雪芊了。”
贾君竹咬紧牙关走出两步,一回头,“可以化学阉割吗?对这种恶劣性侵惯犯,我认为剥夺他们的性能力更好。”
“你的意见和我差不多。”许婷笑了笑,“不过我们懒得去找路子弄药。所以,还是物理阉割吧。”
想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叶春樱收拾一下东西,问:“听说你们走的时候,那俩人交换手机号码了?会不会有希望成为一段姻缘啊?”
“难。”许婷起身抓起小外套,“女的缺钱想要钱,男的有钱但不够多,这一个门槛就很难迈过去咯。”
她经过韩玉梁身边,揉了揉他又黑又密的头发,笑着说:“他要有老韩这长相身材,那估计机会能大很多。”
贾君竹端详着他俩之间的亲昵互动,瞄了一眼叶春樱不以为意的淡定神情,若有所思。
没想到的是,这个小插曲一样的委托,余韵还挺悠长。
后来,彻底处理干净那群觊觎委托人小姐的群体,许婷和贾君竹通知情况的时候,接电话的,竟然是那位跟踪狂先生。
原来委托人小姐看着北城区日益走高的房价觉得比较绝望,终于还是决定走来钱最快的路。跟踪狂先生果断拿出钱,买下了她的第一次。
后来的后来,据说跟踪狂先生连着买了她一周的包夜,总算劝回来了她,硬是把还没上路的公车,彻底转了私用。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委托人小姐发现,跟踪狂先生有房子,和她有好像已经没多大分别。
委托人小姐和跟踪狂先生结婚的时候,给叶之眼事务所发了请帖和喜糖。
不过婚礼办在男方的老家,事务所当时又忙于一个比较麻烦的委托,想起新郎新娘是谁后,他们就只是远程送了一个红包做为贺礼,聊表心意。
经手的第一个正常委托就莫名转到清道夫业务上,贾君竹不免有点怀疑,这帮人是不是天生就有吸引麻烦的体质。
幸好,之后几个按照预约过来面谈的委托,都没有惹出什么额外的风波。
工作都很简单,寻人的,抓奸的,想揪出公司内鬼的,钱赚不了多少,但有效纾解了韩玉梁和许婷等待消息的时间里积蓄的烦躁。
遗憾的是,之后这几天,关于佐川政二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
周六早晨,被佐川政二俘虏的警察情侣尸体在郊外河边被发现,装尸体的袋子里放着一台警用记录仪,里面拍下了两名受害者长达四小时的死亡过程。
但比起残酷的犯罪记录,更值得在意的,是那条装尸体的编织袋。
它像是由三条不同的袋子拼接而成,但接缝处没有任何拼接痕迹。
而材质分析的结果,三个色泽不同的部分的确属于三条不同的编织袋。
而它们就像同一条口袋一样,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一起,犹如一只混血野猫身上分成三片的不同花色。
在办公室里看着那条口袋不同角度的照片,和旁边的文字说明材料,韩玉梁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那座岛上扭曲而诡异的拼合型建筑物。
“你想的没错。”
克瑞斯汀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意外,“这显然是时空裂隙引发的混乱。这就是我说的危险性。你能想象人类遇到这种情况,脆弱的肉体会变成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吗?”
他的指尖在手机上的图片中轻轻滑动,“可佐川政二就没事。被他掳进去的人,好像在死前也没出事。”
“你懂什么叫概率吗?高概率和低概率之间的分别,你明白吗?此外,佐川政二这样的疯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你能跟他比吗?”
克瑞斯汀接管手机,把屏幕上显示的图片换掉,“这张老旧的线路图并不靠谱,既然疯子科学家会去那边做实验,就一定会顺带给线路做一些适合他们使用的改良。这是我用余烬的算力,结合新扈地下设备历年各处养护费用的变化,推理出的最有可能线路图。拿去给你的叶所长,让她和特安局的笨瓜们,封锁监视这张图上的重要节点吧。”
韩玉梁没精打采道:“你自己发送吧,我懒得操作。”
“她不完全相信我,但完全相信你。”
“这件事上我们完全相信你,我们没兴趣用两条腿跟汽车赛跑。”
他把手机搁到旁边桌上,“克瑞斯汀,如果我遇到时空裂隙,除了把春樱、婷婷那样的人带在身边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逃掉?”
“我不知道。锚点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有效我都不知道。所有经历过真正时空裂隙的人要么消失了,要么对那期间的记忆混乱到完全无法梳理。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更高级的信息生命,而我试图整理和那相关的记忆资料时,都会发现不可解读的乱码。”
克瑞斯汀的语速放缓,很认真地劝说:“你们完全不需要着急,根据余烬本体那边的录入信息,S·D·G的高级特战队员已经出动了。”
“嗯?”
“想要掩饰地下秘密的大人物们也担心,佐川政二如果越闹越大,导致秘密泄露该怎么办。所以,浪费了一大堆时间协调之后,他们决定派遣一支可靠的小队潜入禁区,把佐川政二干掉带出尸体,平息事件。”
“谁带队?”
“反正不会是有超能力的人。上层默认所有能力者都存在大劫难末期的时空印记,担心会引发时空碰撞,所以小队里没有你的老相识。”
“好吧,希望他们马到功成。”韩玉梁没什么诚意地丢下一句,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不久,铃声响起,但,是他的私人号码那边。
他瞥一眼屏幕,拿起耳机塞好,接通:“怎么,出差归来了?”
对面传来熟悉的低柔嗓音,妩媚的味道和她姐姐汪媚筠一脉相承,“对呀,大生意做完了,不回来继续开张怎么行。新扈我人生地不熟,不勤快点,怎么当叶之眼的竞争对手。”
知道汪梅韵和她姐姐一样,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韩玉梁直接道:“什么事,说吧。我们这儿最近接了一个大委托,远门出不了。”
“你们那个大委托,是叶总的秘书兼妹妹叶初蕾,委托调查名叫‘叶春樱’的失踪人口吧?”
韩玉梁皱眉坐直,“她也去找你了?新扈难道就咱们两家侦探社?”
“还有几家搞征信为主,有黑道背景的。但,人家好歹还有在华京那边积累的名气,和汪家人这点小小的优势嘛。来找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那你这次打电话,是以竞争对手的身份来挑衅的么?”
“我要挑衅也是找叶所长,我找你……那肯定是为了调情呀。”
她的嗓音让韩玉梁的掌心都回味起了肥嫩绵软的乳房那饱满的触感,不由得就精神了许多。
可惜,姓汪的狐狸精,不管大的小的,说的话都不能太当真。
他清清嗓子,道:“那你准备怎么调?就这么电话里说几句骚话,等我被你撩得硬邦邦忍不住,去找别人上个床?”
汪梅韵的嗓子卡了一下,“呃……你还真是永远都那么直接。”
“没办法,现在人忙事情多,没有那个时间去慢慢跟女人绕弯子了。”
“那,见个面?”
“好啊,哪个酒店?我开房你开房?”
“呃……”汪梅韵似乎被气笑了,“这会儿都下午六点了,就是约一夜情,也该礼貌性质地请我吃顿饭吧?”
“麻辣烫?”
嘀,汪梅韵把手机挂了。
啧,真遗憾,还以为能上演六块钱麻辣烫干她十三次的网络营销传奇故事呢。
过了一会儿,手机收到了汪梅韵发来的信息。
“知不知道叶初蕾请我查你什么呢?想知道就晚上请我吃顿饭。地方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