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下着毛毛细雨的滨海城市,远远望去高楼林立。其下错综复杂的街道,满是密密麻麻的车辆,像蚂蚁一样缓缓爬行着。
两人正从机场海关内通过,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车辆等候区,随即便有停等许久的车开到两人面前。
司机勤快地帮着安放行李,待另一人上车,显胖的安福易,才满头大汗地坐进车内。
一进车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帮身旁的男人点了一根,随即又点了一根,夹着张名片,一并递给前座的司机,笑呵呵地说道:
“师傅,来!抽根烟,麻烦你带我们到这间酒店。”车内满是劣质的烟味,司机显然也是烟界中人。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你这烟,闻着味道实在好啊!”
没有太多废话,司机兴奋地接过香烟,立即深吸了一口。
在冷气极力运转的车内,缕缕白烟被他倏地吸进肺里,好似嗑药般,让本已疲惫的神情一下精神了不少。
“唔——这地方,行!两位,我马上带你们过去,这路我熟得很。”
承了安易福的情,司机叼着烟,客气地招呼了声,踩足油门便朝目的奔驰而去。
“师傅,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到这打工的吗?”看着年纪不大却精神不济的司机,安福易随口问道。
“哪能不是呢?老家这几年虽然发展得不错,不过在这也待惯了,回去也不晓得要干嘛?”
司机看来也是话多的人,听了安福易主动攀谈,倒也乐得与他聊了起来。
“这年头谁不辛苦?为了混口饭吃,千里迢迢到外地工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两位是第一次来吗?若是想放松,我倒是知道不少地方!”
司机抬了抬眼,瞄着后视镜里的安福易,那胖胖的笑脸上,也满是奔波后的疲倦。
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强调自己所说的地方,非比寻常。
“不用了,先带我们去酒店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交谈。
“呃……好,好,马上带两位过去。”
男人冷峻的语气,让司机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后,乖乖地继续开着车,朝目的地前进。
延途塞,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半小时才到。
到了酒店,安福易扔了张百元钞给司机,让他不用找了。司机开心地收下,想着遇到大方的客人,安福易却又随手扔了几张给他。
“师傅,你先在楼下等我们,若一个小时后我们没下来,你就自己走吧。”
“好,好咧!两位放心,我会在这等足一个小时的。”
等一个小时就有这么多,还不耗油,赚大了。
司机目送两个人离去,开心地在两人身后大声喊着。
两人走进酒店大厅,掏出证件登记入住。
“两位是——预定入住两天的,安福易先生和金俊先生。”男人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安福易笑着接过男人的证件,与接待员确认起身份。
拿到两人的房卡,转头见到已走远的男人,连忙拖着行李跟着,好不容易在电梯门关闭前赶上。
电梯内只有两人,但感觉到身旁上司心情不好,笑呵呵的安福易也不敢搭话。
他可是很清楚,这位上司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接待员犯了他的忌讳。
金俊,是一个厌恶自己中文名字的人,别说自报姓名,就是听人提起也不行。
安福易就曾经不留心当着这位上司的面,对秘书说出这两字,被整得在公司差点待不下去。
还好无意见发现他的喜好,才被这上司当成还算有用的部下“真这么讨厌又不去改,难道是M不成?”
安福易也曾这样想过,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金俊这名字,在他家族内是有重要意义的。
金俊的爷爷,在他出生时,委托了位高人测数算易,得了金俊两字能兴家望族。
巧的是金俊出生后没多久,他父亲在生意上真如鱼得水般顺利,甚至让金家成了真正的望族。
因此,不论是家中长辈,或是同样相信风水易数的他,都不可能也不会允许改名。
“走吧!”
电梯停在了8楼。
“可是……”
安福易捏着两人的房卡。上面的房号是在11楼。
金俊走在前头,也不理会疑惑的安福易,快步走到楼层尽头的房门前,直接按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人继续等了几分钟,门才唧啦地打开一小缝,半张慵懒的女人面孔出现在门缝内。
“挺准时的嘛,要进来吗?”
女人抓着浴巾擦拭着湿发,看似无意的淡淡笑道。
“只是顺道来告诉你,半小时后出发,我们会在大厅等你,别迟了。”
金俊说完便转身走人,身后的安福易,笑着向女人点了点头,便又急忙追着金俊走了。
“无趣的男人。”
女人翻了下白眼,一把摘下浴巾,砰地关上了门。
而进了电梯的金俊,正对安福易交待着事情。
“老安,等等带那几份文件就行了,这趟只办正事,多余的东西别带,知道吗?”
“嗯!你交办的事,我不会忘的。”
两人说罢,在出了电梯后,便拿着各自的房卡回房了。
还不到半小时,换掉满是汗臭味的西装,两人已到了大厅。刚出电梯,便看到柜台旁戴着帽子的女人。
穿着宽松上衣和运动热裤,女人已靠在柜台前插着腰,不耐烦地看着两人。
“在大厅等,别迟了?”
女人带着挑衅的眼神,说着金俊之前说过的话。帽子下是随手束起的未干湿发,脸上也只略施了淡淡的薄妆。
“我说了,半小时后出发。”
金俊抬起手,手指在手表上敲了敲说道,便不再理会她,带着安福易直接走向大门口。
那位收了好处的司机,远远看见他俩,就已大声地挥手招呼。
“啧!我可是牺牲了打扮时间的。”
看两人不再理会自己,女人抬步追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抱怨。
“嗯——你辛苦了,很高兴你准时出现。你想听这些?有意义吗?你到底想不想上车?”
车子已经发动,安福易主动坐到副驾,而金俊则在后座里侧,阴恻恻地瞪着女人。
“顾大爷让你带的东西,都有带了?”
“废话!”
车门一关,安福易直接报了个位置,在司机惊疑的再三确认后,才满怀不安的向市郊开去。
而金俊则是不放心地问着女人,女人显然还在气头上,也懒得再搭理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两字。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司机也感到车内异常的沉默,不敢再吭声,直到他将车停在一条黑漆漆的街道上。
“三位,这一区挺奇怪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整条街到了晚上都不上灯,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呀。”
司机紧张的东张西望,像是怕有啥忽然扑过来似的。
“知道危险就好,没事别到处乱闯。这些你收着,晚点我们会再叫车,不会亏待你的。”
安福易记下了司机的手机号,并再次递了几张百元钞票过去,一反常态的阴沉说话态度,吓得司机胆怯地点头答是。
在三人走后,那辆车打了个弯就加足速度,往来路逃命似的飞驰而去。
四周静得没半点声音,只有金俊打着火机的卡锵声,嘶地深吸了一口,吐出白烟说道:
“约这什么鬼地方,顾大小姐,带路吧。”
“还用你说。”
慢慢适应了昏暗的街道,女人认准了方向,也不招呼两人,气哼哼转头,朝着一栋看不清样貌的大楼走去。
金俊在女人后跟着,这才发现香肩微露的女人,身姿匀称且十分高挑,个儿比两人还高半个头。
要不是嘴唇略为单薄,一双丹凤看得人心里发慌,那风姿绰约的自信步伐和走姿,就够迷死一堆人了。
金俊神色如常,不过安福易却是死死盯着女人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前方女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嫌恶地瞪着两人说道:
“你们走前面,一直朝着那栋大楼走就行了。”说罢,便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等着两人先走。
金俊斜眼瞪了下安福易,安福易半句话不敢多说,连忙走在前头带路。
三人走到大楼正门前,满是灰尘的玻璃门也没上锁。安福易伸手推去,门把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大厅是办公大楼的挑高格局,除了各处的柱子,在一片黑暗中,能看出什么都没有。
但在大厅尽头处,有道微弱的灯光,正在一扇半开的门后闪烁着。
“知道怎么下去吗?”
“只提了大楼的位置,说只要进来就知道了。”
“应该就是那里,走吧!”
金俊倒也不啰嗦,认准方向便走。那是一扇稍微开启的逃生门,门后有一条极长的缓行阶梯,每隔十几米壁上便会有一盏小灯。
“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女人倒是不再冷淡他们,看起来似乎气消了。扔了句话,便先两人一步往下走去。两人也不犹豫,立即跟着走下去。
往下走了多久,他们也不清楚?
只晓得这阶梯每阶都极宽,高度亦缓,且绕着大圈往下建成。
灯光之间都会有一小块黑暗地带,在这种狭窄幽深的走道里,五感会变得敏感且容易错乱,外界一点刺激都会被放大,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慌。
“好像有声音。”走在前方的女人首先开口。
“对!这……是音乐声?”金俊也听到了。
此时三人才发现,已到阶梯底部了。
等着他们的,是一扇由厚实砖块砌出的过道,门的另一边传来的,是慵懒的蓝调乐音、鼎沸喧闹声和明亮的黄光。
走出阶梯门,三人并肩站着,环顾着四周景象。
“搞了半天,原来是酒吧嘛!”
在他们眼前,与其说是超大型酒吧,不如说是建在地底的小型运动场馆。还是依着环型开凿的洞壁所建成。
这貌似改建战时防空洞修筑而成,约有30x30米的圆桶型大洞。
一条沿着桶壁向上开凿而成,辅以厚实木料建成的步道,5米左右的宽度,足以让客人随意饮酒玩乐,顶部甚至有辆跑车停在通道末端。
中心空地上,安置着一座旧石雕,埋进地里的底座上,是位身着军装的老人的雕像,背着手挺直了身躯,仰望着只有他能望见的天空。
客人看着不多,但也只是因为酒吧规模颇大,一眼扫下约略也有百人之多。
忽然,一道粗糙皮革刮擦般,让人听着不太舒服的低沉笑声,在三人头顶传来。
头刚抬起,便又听见那声音的主人,打着酒嗝又说道:
“嗝——顾盼,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