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顺东出院以后,没有去局里报道,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三宫区。
祁顺东穿着一身便装,戴着一副太阳镜,几乎遮去了半张脸。
他在农贸市场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就顺着一条僻静的小巷一路溜达着来到一间小饭馆,走到门口时朝身后看了几眼,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盯梢,就一头钻了进去。
小饭馆靠墙角的一张桌子旁边,三宫所副所长张浪早就等在那里了,祁顺东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站起身朝着门口招招手。
等服务员在桌子上摆好几样菜肴离开后,祁顺东急忙把头凑近张浪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张浪一边给祁顺东把烟点上,一边四下张望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情况。”
见祁顺东脸上流露出微微失望的神情,又道:“有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情况。”
祁顺东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急忙道:“快说!”
张浪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据晚上监视方玉良的民警回来说,从上星期开始,方玉良晚上常常带一个姑娘到以前关押林紫惠时租来的那栋房子去过夜。我私下了解了一下,那个姑娘是辖区内一间缝纫铺的裁缝。”
说完就盯着祁顺东的脸色。
祁顺东听了张浪的话似乎很失望,同时胸中就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个王八蛋,什么事情都被他搞的一一塌糊涂,还不吸取教训,看来他是真的变了。
“没出息!”
祁顺东骂了一句,随后又问道:“你人手是怎么安排的,会不会有漏洞?”
张浪喝了一杯酒苦着脸说道:“人手实在是太紧了。方玉良根本就安定不下来,整天到处乱跑。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叫两个人白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晚上四个人轮班监控,半个多月下来搞的人困马乏,祁局,能不能给加几个人手。”
祁顺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兄弟,不是我不给你增加人手,而是这次行动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想,如果动静搞大了,张爱军肯定会出面干涉,即使他支持也难保不泄密啊!你还是再坚持一下,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的话,时间不会太久了。”
张浪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低声问道:“尚融真的有这个胆子?”
祁顺东哼了一声说道:“他都敢在我这个局长脸上泼鱼汤,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吗?”
说着看了一下周围吃饭的几个人,低声道:“你那封信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吧。”
张浪不屑地一笑道:“祁局,这种小把戏你还不放心我嘛,保准他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我怀疑尚融是否真敢对方玉良下手。”
祁顺东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了解他,他仅仅是怀疑我绑架林紫惠,就敢贸然出手,如今他既然知道了方玉良对他女人做的事情,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你就耐心点,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不会太久了。”
张浪似乎被祁顺东的话激起了信心,搓搓手道:“要不是你的命令,那天在吴新民家里我就想抓那两个家伙了。”
祁顺东慢条斯理地说道:“抓他们有什么用?只能是打草惊蛇,人家也就是打听个事儿,又够不上犯罪。”
张浪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问道:“祁局,方玉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祁顺东楞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他是一名警察,和罪犯做斗争是他的责任,他也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接受点教训了,要说危险,你和你手下的人哪个没有危险?”
张浪抽着烟,默默地听着祁顺东的话,似乎理解了老上司的话外之音。
祁顺东用手拍拍沉默着的张浪,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伙计,现在能让我放心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只是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你今年都四十五岁了吧,可还是个副所长。”
说着祁顺东叹了口气,把头凑近张浪低声说道:“你就耐心点吧,我们快熬出头了。”
张浪听了祁顺东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似乎激动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祁局,不管什么时候,我姓张的都是你手下一个忠实的小兵。”
就在祁顺东和张浪在小饭馆密谋的时候,在郊外寂寥的小路上,尚融和张铭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远远看去,好像两个闲人正在田间漫步。
而两人的穿着打扮又不像是附近的农人,好在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田野里还是渺无人影。
“张铭,最近有些事情没有让你参加,你心里一定有想法吧。”
尚融走了好一阵,才斟酌着词句低声问道。
当然有想法!
要不是卢凤拦着早就找你问个究竟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
心里这样想,可张铭没胆子发出心里的牢骚,稳稳自己的情绪,他才谦和地说道:“老板不让我参加自然有老板的用意。只是整天呆在家里还拿着薪水良心不安。”
尚融怎么会不了解张铭此时的心思,刚好来到一棵大树底下,一根粗大的圆木横在地上,尚融也不管上面的尘土,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抬头看看张铭,示意他也坐下。
张铭西装革履,看着圆木皱皱眉头,可又不好意思拒绝,无奈,只好坐在了离尚融有半米远的地方。
“我这样做的原因,不说你也清楚。现在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卢凤肚子里又怀着你的孩子,作为一个男人和父亲,我知道你的责任所在。所以,我考虑让你慢慢淡出这个圈子。”
说着尚融停下来观察着张铭的反应。
其实,张铭并不是不明白老板的用心,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卢凤给他的性格带来的变化,如今一旦老板亲口点破,他的心反而放松下来,仿佛身上一个沉重的包袱解脱了。
然而,毕竟觉得自己有愧,于是红着脸吞吞吐吐道:“老板……我……我其实是想……”
尚融好像知道张铭要说些什么,摇摇手制止了他。
“你不用解释,我们既然有缘聚到一起就是兄弟,我尚融也不是冷血动物,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目前虽然是用人的时候,但是你这种状态我是坚决不用的,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你考虑。”
张铭听着老板的话,一张脸变得滚烫起来,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板,等卢凤生下孩子我……”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这些话,等孩子生下来家庭生活的诱惑对你就更大了。”
尚融好像一下变得焦躁起来,站起身子俯视着张铭继续说道:“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我以卢凤的名义在银行里存了一笔钱,如果你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就带着卢凤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当然,我也可以在北京的公司给你一个职位,不过,那里都是合法生意。”
张铭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激动,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诺诺道:“老板,我……我对不起你……我……”
尚融拍拍张铭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一言不发地朝前面走去。
张铭楞了一会儿诚惶诚恐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尚融才站下来,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神情肃穆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选择,你是想远走高飞对吧?”
说完两眼紧盯着张铭。
“老板,我……”
张铭被尚融盯的无地自容,突然一狠心就想在老板面前表个态,可一瞬间卢凤挺着大肚子的样子以及泪汪汪的眼神浮现在眼前,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吧,钱你不用操心。不过……”
尚融扔掉手里的半截香烟,一边用脚尖狠狠地碾着,一边紧盯着张铭一字一句说道:“你必须给我做最后一件事。”
张铭听说老板让自己再做最后一件事,仿佛找到了报答老板安慰自己良心的最后机会,以至于都没有去细想老板到底让他做什么事,连声应道:“老板,你尽管吩咐,我张铭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尚融看着张铭久久没有说话,好像内心正经受着激烈的震荡,又好像正做着难以决定的重大取舍。
张铭见老板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一时心急,催道:“老板,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
尚融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让你去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