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然拿完军训服,一出辅导员办公室,耀眼毒辣的日头让她不由地眼前暂时一黑,加上期末考试期间不停地熬夜,还没好好休息,军训马上就要在两天之内开始了,也象征着大一生活的句点即将来临。
这一年里,他们一起去了s市很多地方。
在早春寒气侵人的夜晚,她背靠他有力宽实的炽热胸膛,静静欣赏江对岸五光十色的灯景;
空闲时分,在有名的小吃街里,同拥挤的人群做斗争,兴致勃勃地搜罗传统美食,最后吃得嘴巴油亮亮、肚子鼓胀胀才回宿舍;
又或者在游乐园上坐着过山车,刺激地尖叫,而后头昏脑涨地继续解锁其他项目……
靠着在大型培训机构里做兼职,他们倒是存了一些钱。这些钱虽然不算特别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了。
这钱存着,每年在宋康十月份的生日时,他们都会买礼物寄回去,寄到家附近的一个代收点,宋康开车回家正好路过时,直接拿回去。
她即将军训,陈沐阳却已经结束考试了。
军训的每一天,陈沐阳都会跑过来看她,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远远看,看她在大太阳下被晒得红扑扑的脸,看她不时在队列中浑水摸鱼地走方阵,看她站军姿时趁教官不注意对他挤眉弄眼、嘟嘴吐舌做鬼脸。
陈沐阳无奈地撇嘴哼笑。
她还老说他幼稚,看来彼此彼此。
等她军训结束,他们又在学校里呆了三天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很奇怪,以前总想着不要开学,上了大学却总是想待在学校里,不乐意回去。
毕竟回去了,就像出了牢笼的鸟儿又被关了起来似的。
大一的暑假在他们对开学的翘首以盼中悄然无声地逝去。
大二的课程明显比大一紧张了许多,专业课也慢慢多了起来。
四六级对他们英语专业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大二下的专四和大四下的专八,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英语证书。
大二的学生逐渐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了一定的雏形,宋怡然因为在培训机构里兼职,跟着一些老师带班,一起吃饭时也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培训机构里英语老师的大致薪水与福利,有意向走这一条路。
而陈沐阳从学长学姐那儿得到的经验,便是尽早实习。
他没什么法子,只能靠拼,平时课多,又有很多比较重要的专业课,没法翘,他便收心学习,周末里和宋怡然一起兼职打工。
到了大二上的期末考试结束,那时候正好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忙季,即便不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如果人手不够,能招的都招进来了。
陈沐阳便是其中之一。
他早早地申请了寒假住校,考完试马不停蹄地去公司报道,开始他的打杂实习生活。
宋怡然独自乘高铁回去,临行前闷闷不乐了好久。
她虽知道他迫切想要经济独立,可谁不是呢,但他这样拼,她有点心疼。
陈沐阳在候车室里不住地揉她稍微长了些的头发,弯着眉眼,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挲她冰凉的小手,并一把握住放到嘴边,哈着气给她的手带去暖意。
他笑着调侃,说自己要养家糊口,赚钱养她。
宋怡然却垂着嘴角,继而又撇撇嘴,自己吹嘘自己。
她说,她大,她也可以养他。到时候寒暑假带好几个魔鬼住宿班,大捞一笔,还要诱哄家长们都来续她的班,这样便有大把的续班奖金可以拿。
他刮刮她的鼻头,嘲笑她没有师德。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说她就是个自私的人。
陈沐阳搂住她,轻声说道,他也是。
自私的他们,只对对方无私。
宋怡然进了闸口,不舍地回头驻足了好久,视线不肯从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上挪开。
他环抱双臂,笑着跟她挥手,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对她晃了晃。
她明白他的意思。
最后,她吸了吸鼻子,一咬牙,直接转头踏上自动扶梯,下楼到月台。
坐在高铁上,她头靠车窗,心不在焉,总想着他的笑容、他的大手、他的怀抱……
他一个人在这儿过年,一定很寂寞吧。
而且,今年寒假,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她也希望他可以陪她,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又转念想了想,不过一个生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每年的生日,也不过就是吃吃蛋糕,许许愿,年年如一日,没事的。
虽然这样在心底默默地鼓励自己,可她依旧有些难过,埋在自己的围巾里,兀自神伤。
陈沐阳拿着稀少的实习工资,在事务所里做一些打杂工作。
在这个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畜用的地方,宛如一张白纸的陈沐阳低调地乖乖跟在带教老师后面,带教老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让他复印或者扫描几百页的东西,他屁股立刻离开办公椅,跑到打印机前迅速捯饬。
让他跟着加班审核报表,他就睁大眼睛仔细看。
让他抱着一大叠文件去法务部敲章,他就去,最后手心中央被印章的柄给戳红了一大片,好在他的手粗糙结实,倒也不怎么疼。
周围的正式员工说话总是中英文夹杂着说,他不懂其中的某个术语,便会偷偷记下来,而后上网查。
挤完晚高峰地铁,回到独自一人的寝室,他疲惫地瘫在宿舍的椅子上不想起来,仰头举着手机给她发信息。
即便扯一些有的没的,只要她对他说“你辛苦了”、“饭要吃好呀”、“早点休息”、“周末补觉吧”等关怀备至的话语,他一天沉闷的心情就会很快消散。
如果她此刻在自己身边,大概会钻进自己怀里,亦或是坐在他大腿上,温暖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嘱咐他方才那些话。
有时同她视频聊天,他们互相对着屏幕傻笑,视线也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