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黑光闯入打断咒术的一瞬间,苏木心中便萌生了退意,一来是因为黑光内蕴含的力量惊人绝非易与之辈,二来也是因为她才刚从永妙法师身体里吸取了大量的元阳精气,尚不能完全转化成自身的实力。
至于被她抽离了大半生机的永妙法师,在此时的苏木眼中,不过就是一盘她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新出现的这个家伙如果想抢,她不介意表现得大度一些,反正哪怕放任不管,这永妙法师也绝对活不过今天的日落时分去。
注意拿定,苏木迅速化成了一团黑雾,朝着经堂大门的方向冲去,临近大门时却又倏的转换了风向。
舍弃了近在咫尺的大门,反倒纵身一跃从侧面墙上破损的方窗中飞了出去。
她这边前脚刚搭在方窗的床沿上,便感觉到一股生机沛然的佛光笼罩了经堂的大门,而之前斩断她术法的那道黑光也同时回转。
如果之前苏木不是心生警兆突然舍近求远,只怕此时必然要面临着前后夹击的窘境,纵然不至于一败涂地,也势必要落入下风,陷入来人罗织的法网之中。
可现在情况又有不同,就当经堂大门被内外两股巨力搅碎的时候,苏木已经轻飘飘地从方窗中逃离。
而那运使黑色光华地对头也着实果断难缠,一击不中之下竟然连丝毫迟疑惊讶都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就运使着那道黑光朝着苏木逃逸地方向衔尾追来。
只到此时苏木才看清了来人地那张清奕出尘地面容,而后面追来地家伙,明显也看清了苏木地长相。
“是你~~”
“是你!!”
同样的两个字被两人以不同的口吻说出,却是表达了两种完全不同地语义。
苏木是完全没有想到,先前运使这那道明显邪气森森地法宝,打断她术法地家伙,竟然会是不久之前她在市里遇到的那个小和尚一尘。
要知道前番相遇之际,一尘与她斗法时,手段还颇显生涩,若不是有玉佛寺传承至宝降魔杵正心护持,怕是那天晚上,道僧一尘地这条小命就已经折在苏木的手里头了。
要知道那时苏木不过是刚刚破禁不久,一身的精气和实力都处在最低微的时段,可现在才过了十来天的光景,一尘竟然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尤其是小和尚现在运使的那道黑光,虽然上面蕴含的灵韵还比不过玉佛寺传承至宝正心,可是在一尘的运使下却如臂使指运使由心,能发挥出的战力不知道要强过当初多少倍。
即便苏木现在一身实力恢复了小半,面对着锋芒正盛得对方,也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只有等到将今日从永妙法师身体内吸取得元阳尽数转化吸收后,才会有十拿九稳得制胜把握。
反观小和尚一尘,见到苏木这只上次差点杀了他的千年厉鬼后,语气里竟然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明显之前的死里逃生没有折损他心中的锐气,反倒使得他的一颗佛心更加的通明坚定,这样的人物彷佛天生就该成为那种执掌雷霆震怒的佛门护法罗汉。
“看来得想个法子,早点把这个难缠的小和尚除掉了”逃在前面的苏木,一连变换了几个方向,却始终无法将身后的一尘甩脱,心里的杀机越来越沉,只是碍于一尘手里那道瘆人的黑光,始终不敢停下自己逃窜的脚步。
“我说小和尚,你莫不是也看上奴家的身子了,这一路追来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恐怕有伤你佛门的清律吧~~~~”
苏木边逃边用言语试探道。
然而道僧一尘对于苏木的问话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只顾着闷头奋勇直追,一时间好像真的拉近了一些彼此之间的距离。
苏木眼看着双方的距离拉近急在心里,然而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
“我说小和尚,是不是让奴家戳中了你的脏心眼所以无言以对了,你说你一个佛门弟子,却偏偏一副道家的打扮,运用的兵器更是一件连我阴魂瞧着都发寒的邪门法宝,真不知道该把你归为那些所谓的正派呢,还是直接把你当成和奴家一样的同道呢~~”
“说起来小和尚,你手里那件邪门的兵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该不是你们玉佛寺的传承吧,反倒是奴家瞧着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呢,想来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的来路”
“杀你的东西!!”
一尘的回答依旧简洁,好像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好个野和尚,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呢,你不会真觉得多了这么一样邪门的宝物,就能将奴家留下吧~~”
“好~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被你追上了,奴家自己是生是死奴家不清楚,可奴家却知道,那个野庙里的老和尚,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哎呦~~奴家差点忘了,那个老和尚好像还是小和尚你的师父吧,啧啧啧~~~”
这边苏木话音未落,就见后方道僧一尘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忧心的神色,追来的速度也慢了一丝。
“你把他怎么了!!!”
“哎呦小和尚,奴家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那个老和尚的死活呢,现在看来倒也还不是那么无情嘛~~”
“至于那个老和尚到底怎么了,奴家觉得你还是赶紧去之前那座野庙自己去问他比较好,不过别怪奴家没有提醒你,你要去的话可得抓点紧,要是迟了~~你们师徒俩可就只能在阴曹地府见面了~~~~”
却说今日午时,道僧一尘总算是将槐木剑祭炼得运使如意,然而剑成之际,心中不知怎得忽然生出些不详的征兆。
这才借着自己前段时间和降魔杵正心建立起的些许感应一路离开了市,向西去寻师父永妙法师。
只可惜中途遭遇暴雨,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后来他和降魔杵正心的那一丝感应,更是不知道怎得突然断了。
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了先前那座野庙附近,察觉到里面有师父永妙法师微弱的气息,并感觉到了一股子阴邪术法的迹象。
后来虽然凭借手里地槐木剑打断了苏木地邪法,却因为一路追逐始终没有顾得上查看永妙法师的情况。
现在听苏木这么一说,联系上之前的不祥感觉,和那野庙外的邪法气息,顿时对永妙法师的安危忧心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忽然操控着槐木剑斩出几道黑光,朝着前方苏木的后背斩去,而后不顾一切地顺着来路退去,急急忙忙地赶去救援野庙中的师父。
可等他真的折返回到先前发现苏木的那座野庙,看到了倒在经堂地面赤身裸体奄奄一息的永妙法师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一滴滴洒落在永妙法师苍白老迈地脸庞上。
“傻孩子,哭、哭什么?师父、师傅这不是好好的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尘地存在,弥留之际地永妙法师,费力地睁开了自己地眼睛,好像准备抬起手最后抚摸一下爱徒地脑袋,可那只丧失了生机地枯瘦胳膊,才刚抬到半空便又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师父!!”
一尘见永妙法师竟然衰败如斯,心里一慌连忙就把手放到了永妙法师地胸膛,想要渡一些生机过去。
“没没用的,为师为师生机已尽,你你就是把自己体内地生机耗尽也也救不回来了”
“刚才刚才那只那只逃走地厉鬼”
听到永妙法师气若游丝地这般说着,一尘眼中地不安更浓了,一面轻轻地摇了摇头,一面拼命地加大了输送地速度,好像真得准备用自己这一条命去换永妙法师的命似的。
然而永妙法师却倾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费力地推开了一尘按在他胸膛上地手,颤颤巍巍地说道:“也也罢,那那厉鬼气候渐成,又又诡计多端,以你以你现在地修为,纵然纵然手持灵宝真追上了,也也未必就能稳稳占到上风”
永妙法师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黑,眼看着一尘又要把手搭到他地胸口时,才挣扎着握住了一尘的手,洒然一笑道:“好徒儿,都都说了没用的,为师的时间时间剩的不多了,但但有些事必须必须要告诉你你你听好了”
“你你本是本是我佛门前代高僧涅盘坐化涅盘坐化而来而来的转世灵童”
“甫一降世便便身具降魔法力,若是若是生于末法时代之前,必将必将成就一番大功业,成就我佛大大宏愿,只只可惜你降生之时已是已是末法时代,天地天地精元枯竭,那那一身降魔伟力,反反成了你身上地枷锁,若若是不加以封印节制,怕是怕是早就要耗尽肉体生机而早早夭折”
“为师为师遍查寺中古籍,终于终于找到一法,以以前代高僧佛骨舍利为引,以我本身心血为印,暂时暂时封住了你体内地伟力,却也却也同时封住了封住了那些那些你转世带来地记忆”
“今时今日妖祟妖祟横行而为师为师却已是风中残烛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一个是去去洛阳白马寺寻寻我的师兄永顺永顺法师前来,助你助你铲除妖祟,一个一个是让为师帮你帮你解除额头上地封禁”
“然然封禁若除一尘你你虽可得回前世降魔伟力却也却也实比要因此大大折损折损自身地阳寿,怕是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就要被这枯竭的天地耗尽这具躯体的生机”
听到自己竟然是佛门前代高僧涅盘转世二来,甫一出生就带有降魔之力和前世的记忆,多亏世尊用秘法封印才存活至今,饶是一尘心智坚定远超常人,也不禁的微微有些失神。
不过随即,他的眼神便重新锐利坚定了起来,冲着面前弥留之际的永妙法师,恭恭敬敬地一拜到地。
“请师父成全!”
永妙法师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熟知一尘秉性地他,早就猜到了自己这个徒弟会做出什么样地选择,可真听到一尘地回答时,他仍然心情有些激荡。
毕竟是他从小将一尘带大,两人与其说是师徒,倒更像是父子,十几年前是他遍查寺中古籍,帮一尘找到了一条续命地办法。
没想到十几年后,依然是他要亲手解开一尘身上地封印,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半子半徒的出尘少年,即将为天下苍生舍命。
喘息了好一阵子,才指了指经堂地一角。
那个地方正好是苏木从永妙法师嘴里抠出佛骨舍利随手抛弃的地方。
一尘不敢耽搁,快步走向永妙法师所指的方位,将碎裂成几块的佛骨舍利,小心翼翼地收集到了一起,交还到了永妙法师的手上。
永妙法师费力地摩挲着手心碎裂地佛骨,干裂地唇瓣上下开合,念出了一段意义难明地咒语。
随后突然抬起手,一只点在了一尘眉心正中那粒色泽嫣红,犹如血浆染就的佛印上。
苍老皱褶微微颤抖的食指和嫣红如血的佛印接触的一刹那,永妙法师的一张老脸彻底的苍白了下来,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气红润,就连胸腔中那颗原本缓慢跳动的心脏,也最终定格在了极为干瘪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一段又一段繁复的画面,伴随着沛然难御的灵力,一同朝着道僧一尘的灵台识海涌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轰地一下好像原地炸开了一般,成为了一片无边无际白茫茫的世界距离野庙几公里之外的一处荒野,正朝着市快速前行的苏木,忽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勐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扭过头朝着野庙的方向观望着。
大大的眼眸中写满了疑惑,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她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极为亲近的气息,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心里的那种熟悉转瞬就又变成了极端的厌恶。
“这到底是”
停下脚步的苏木,站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一抹强烈的好奇,毕竟从她自身的感觉来看。
无论野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事情的结果,绝对不会是她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