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接过林宇递来的面纸。
插去脸上刚才不可抑止流出的泪,我歉意地对他笑了笑。
“抱歉,想起以前的事,有点失态。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林宇松了一口气,仰靠在座位上,还没有发现自己坐错车的事实。
我无奈地摇头,将我买的两张票拿出来。
“这位小哥。这个座位的票是我的。”
林宇不可思议地瞅着我手中的票,翻开自己的票:“可是我记得我……上错车了!”
一模一样的心大,不愧是他……
“抱歉抱歉。”林宇转身走到刘且战身后,告诉他自己上错车。
又一次,广播阻止了任何人下车,还间接揭露了刘且战、秦阆的【罪行】。
和以前一样,我给林宇让出了那个座。
他脸色苍白地坐回座位。
他还没有放下三年前的阴影,就和他和我说的一样。
旅团的人们惊恐地注视着彼此,毕竟人人有【罪】。
一想到接下来十天他们会做出的狼狈行径,我就不由得摇头。
当然,也有自认为置身事外的人冷视旁人。
比如我,比如带着兜帽的映天,比如一脸笑意的何朝归,比如还在玩游戏的徐照辰。
我能感受到何朝归的视线在刘黎、余瞳、李妙儿、我之间徘徊,似乎在判断谁会成为他的第一个珍品。被他盯上时简直如芒刺背。
徐照辰似乎还在玩游戏,以我的视角看不到他的手机屏内容。也许广播是他实时打字播送的,也许广播是由操控监控的【组织】成员控制的?
我看向映天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正好扫视而来。现在的他应该还不清楚自己昔日的挚友是背后主谋,也不会信任我们任何一人。
映天……
我还是会想起那天,我亲手制造了他的死以谋取【元凶】的信任。
对不起……
摇头晃掉杂念。
以事后者的视角来看,徐照辰是制裁者,但现在根本没有证据举证;林宇和映天可以绝对信任,林宇在反应过来后也会留下来探查真相,映天和我一样不认可这种荒唐的游戏。
当时我记得林宇是主动提出与我合作的,他或许发现我想找到真相后就认为我值得信任。这一次,我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映天不信任我们,为了得到信息他会逼问我的【罪行】。那天我确实对他厌烦的无与伦比,但我理解他的行动,后来借此他也救了我。而且,现在情况是反过来的。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
第一天的晚上不是平安夜,徐照辰会以身作则先拿秦阆开刀。
能出门的映天和何朝归是不确定因素,但第一天他们都没有异动。
如果要从一开始就制止这场游戏,那就要在当天晚上擒拿徐照辰。
客车停下,我们到了,这个印象深刻的旅馆。
林宇和严格起冲突后被映天打包带走。
严格……无论如何要在李妙儿出事前先让他丧失行动力。看到他只让我感到恶心。
为确保我以前的记忆没有问题,我和上一次一样去拿走了旅客名单。
“你在干什么?”“只是旅客名单而已。”
这次我选择将名单拿了出来,映天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你不记一下?”“都记住了。”一如既往的强势啊……
投票环节没有不同,绝大多数还是投了秦阆这个不孝子。
晚上,我刻意没有关紧房门,盯在门口只等到夜间锁门后。
秦阆的房间是302,正好在斜对面。
徐照辰的房间在楼上,想下来势必要经过楼梯间。
凌晨,我眯着眼插手靠在门口,打开手机录像,从门缝看去,等着他把住刀片来到秦阆的门前。
密码输入。
徐照辰比我小两岁,但他手中拥有武器,即使我有受训练的记忆,未训练过的身体也不一定能跟上行动。
要智取,不能提前被他发现。
第一次当【制裁者】同时第一次当【狼人】,徐照辰再怎么主持这次游戏享乐,自己下场终归会感到紧张。
这是唯一的胜算。
趁他注意力还在输入密码,我快速打开房门冲上去,但他反应也快,转身向我猛刺。
徐照辰是左撇子。
右挪步闪开他的攻击,借着冲势我架开他的左臂,肘击撞在他的胸口。
双腿弓步,借势背摔,我将徐照辰压在地上,打掉他手里的刀。
他不甘心地想挣扎,我只好一计手刀打到他的颈动脉让他昏迷。
声音不大,没有惊醒声控灯。
我没溪那么大力气,为避免他做手脚,只好用床单撕开将他捆成死结。
停止手机录像,我仔细查看这段录像有无异样。
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他是【制裁者】,但这段录像可以证明他对秦阆动有杀心。
等第二天放出来,用“制裁者需要亲自开启游戏”这个逻辑说服他们,这场游戏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照辰的房间,他被我丢到床上,还在昏迷。
这个房间上一次我从来没涉足过,现在再一看,典型的左撇子布置。
标配的电竞装备,鼠标、键盘、耳机、专用电脑应有尽有,大半我还叫不出名字。
他的手机带着密码。
按我所了解的他正式加入【组织】的那天输入,密码解开了。
果然,他同时在控制“徐照辰”与“制裁者”两个账户。
虽然现在是“徐照辰”账户,但“制裁者”账户也是在线状态,看起来现在应该是林琪贞、程思或者谁在后台控制。
他醒了。我将他手机里的证据拷贝一份放到我的手机里。
看到我在看他的手机,他诧异了一下,苦笑道:“真没想到,第一天就被结束了。”
“你,叫夏初临对吧?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我说我已经轮回过一次了你信吗?
“这不重要。”
我扬了扬他的手机:“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加入他们?”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他眯起眼睛。
“不回答也行。我知道,你很反感你的父母把你人生路上的一切规划的事无巨细,从没考虑过你的想法。”
他的瞳孔有收缩。这件事估计只有他和【组织】里的人知道。
“你怎么……”“他们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
我将他的手机丢回床上:“但是啊,徐照辰。你真认为【组织】的行为就是对的?”
“法律和秩序无法制裁的,就由我们来制裁,这不过是行驶公民的权利罢了。”
“只有法院经审判后可以夺走死刑犯的生命,对社会、对大众,程序正义高于结果正义。你们完全可以把证据交给警方。”
“呵,”徐照辰冷笑着,“如果他们可信,还会有这么多逃罪的有罪之人,比如你?!”
我遗憾地摇头:“确实,这里很多人是逃脱审判的恶人。但比如我,虽然杀死了继父,但那是他家暴,法院判我正当防卫无罪释放;胡野在盗窃中不慎杀人,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上个月才出狱;池映天纵火是因为那家孤儿院本身有鬼,六年有期两年缓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看似天经地义,但也要看前因后果。”
我俯身对着徐照辰的耳朵轻声说:“就算按你们的逻辑,也伤害了无辜的人。你被骗了,徐照辰,你真觉得【组织】是为了制裁罪恶而生?”
徐照辰沉默不语。
我趁热打铁:“程思曾为挚友复仇而酿下惨剧,但真凶依旧逍遥法外;林琪贞为避免重蹈覆辙,却在歧路上渐行渐远;你们的首领创建【组织】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祂才是应该被审判的最大的‘恶’。”
“你对他们的事还挺有研究?”“只是了解一二罢了。”他在用“他们”这个词,看来我的说服是有效的。
“……你很有意思,夏初临。我很好奇,你的路上,是不是只有你自己?”
回到过去的只有我。他们不是祂的对手,绝不能把他们再一次卷入其中。只能我一个人对抗祂。
“如今的路上,只会有我自己,我阻止这场游戏,只因为你挡路了。”
徐照辰笑了起来:“很不错,夏初临,你很不错。好吧,我输了。”
走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是谁?
徐照辰也意识到不对劲,不再说话。
我将自己贴在墙上,细听门外的动静。
按我上一次的记忆,夜间可以出门的是狼人、映天、何朝归,可能有制裁者。
今天徐照辰亲自是狼人,第一天的晚上映天和何朝归应该都没有大动作,会是谁?
输入电子密码的声音。
房门开启,清澈的脚步声在靠近。
我反手拿住徐照辰的手术刀。
脚步声突然停住,有什么东西从门口被扔进来。
是震撼弹!
我急忙转身闭上眼堵住耳朵,但剧烈的耳鸣还是让我意识慢了半拍。
视野还是一片苍白,耳鸣消散后我拿起手术刀就打向前方。
消音手枪的声音连续响起,胸口就像被重击了一下,我挥动的攻击被对方轻易打翻。
心脏急速跳动着,我倒退了几步跪在地上,左手捂住心口却摸到了一片湿热的的液体。
徐照辰头部中弹,倒在床上已经死去,脸色只剩下极度惊恐。
胸口的剧痛让我眼前和意识开始模糊,但我还能看清那张该死的祂的脸。
“这可不行,夏姐,作弊是不可取的~”
作弊?那你算什么?裁判员兼运动员吗,恶不恶心!
“我的建议是,你先把【流程】走完完整的一遍,如何?毕竟这算是我欠你的。”
“下个轮回见。”
那柄手枪顶在我的脑袋上,我最后只能看见一片火花……
[newpage]
下坠……堕落……
摔到地面,粉身碎骨。
【再怎么展翅高飞,也终有折翼之时。】
……
睁开双眼,面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头上和胸口没有伤痕。
但残留的痛感还是让我躺在床上缓了半天。
我又一次“死”了,又是被爆头杀死的。
我白白浪费了一个轮回,什么也没做到。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习惯性地想掏出手机,摸索半天却翻出了林宇的手机。
朝阳正倾泻着初升的日光。
今天是【游戏】的最后一天。
原本的我,没能等到最后一天的太阳升起。
在黑暗中失去意识后,我感觉自己就像身处海洋的深渊中一般。
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把握不住眼前微弱的光明,只是沉没,只是窒息。
但我能听见妈妈的声音,溪的声音,林宇的声音,映天的声音,即使隔着重洋。
我奋力挣扎着向上游,他们的声音就是指引,眼前微弱的光芒不断放大……
醒来后,我就身在医院了,带着呼吸面罩,头脑依旧昏沉。
我昏迷的日子里,警方采纳了林宇、映天等游戏幸存者的证词,对所有逃罪的参与者都进行了审判,判决都在我醒来前结束。
作为案件的有关人员,我有收集每一份相关的判决书。
按照判决书的记录,最后一天的早上,也就是现在,在发现我“死亡”前,王子沁找到刘且战并交出我的手机,想利用他的斯哥德尔摩综合征杀我,而且她拷贝了我手中的名单。
不慎失去手机确实是我过于大意,为了未来她会执着于隐藏秘密,徐照辰利用这点杀我也在情理之中。
走出室外,严格的房间门是开启状态。这头畜生迎来了他的法外制裁,便宜他了。
“早……”林宇一脸没睡好的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这是干什么了?
“早。”我故作轻松地打招呼,把手机还了回去。
“你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是?”“没睡好,但醒了就不想睡了。”
“昨晚谢谢你,帮大忙了。”
“不需要了吗?你手机还没拿回来啊?”林宇疑惑着,没有收下。
我把手机塞回林宇怀里:“投票是绑定手机的,我没那么多好运。等她出来我就要拿回手机。”
但我估计这会儿她已经把手机交给刘且战了。
“那现在?”“只能先看尸体了。”
房内一片狼藉。看来严格和刘且战搏斗了很久,但没有祂的帮助,严格还是被制裁了。
那天晚上我透过猫眼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刘且战。
思索一会儿如何应付刘且战的我没怎么仔细看严格的尸体,但至少能确定他被刘且战扎了数刀后死于失血过多。
我让林宇收拾现场,出门就看到刘且战阴冷的面庞。
“你的手机在……”“你手里对吧。我会去的。”
我无视了刘且战略有诧异的目光,径直向楼下走去。
客车上,风景倒退,我依着窗户,心思全不在上面。
【你没告诉他们你在车上。】
……你还在啊,另一个我。
【……废话。】
所以?你担心我?
【你死了我也会死,再说你上次没过十二小时就被祂杀了,你怎么这次还这么心急?!】
林宇还在现场,我也不能总指望着映天救场吧?这是我的失误,我一个人就行。
【你又不是小溪,你觉得你能打过他?】
你,还有脸提她?
……
不过【我】说的对,刘且战一定会想趁机杀我。
那天被抢走手机的时候我太心急了,现在想来那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很在乎秘密。
但我不想要妈妈再想起以前。那个男人家暴我们、我杀了他的事实只会毁了她现在的幸福。
【容我说一句。妈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而且我想,纸包不住火。她迟早有想起来的时候。】
……你说得对,但也没什么用了。现在,还是专注在一会儿怎么对付刘且战吧。
公园,僻静的林间小径。
“来聊聊吧。”刘且战特意拿出我的手机晃晃。
他曾数次想致我于死地,楼梯那次和这次是人质情结让他想排除我这个不确定因素,而那次……是因为【我】杀了他一家。
他是个好父亲,犯下伪证罪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本不想和他敌对,或者说我心中有愧。
那一次的判决书没有判决胡野死的问题,胡野的母亲上诉过但还是不了了之,那位老人家就此性情大变住进了养老院,偶尔刘安会去照顾老人家。
他是司机,本质上徐照辰也不会愚蠢到杀了他,但徐照辰是不领这个人质情结的,看到这样为了活下去被逼疯的父亲,我只能感觉同情。
他做了伪证,他杀了人,他应该活下来接受审判。
“可以了吧,有话不能在这里说?”
四周全是树林,杀人也不会引起注意,他倒是挑了个好地方。
“也行,就在这吧。”刘且战四下环顾,转身面对着我。
我伸出手,对着掌心抬抬下巴,脚下暗中使力。
“急什么,说了会还你。”
“为什么从王子沁那里拿走我的手机?”
刘且战冷笑着:“显而易见。你昨晚急得和疯狗一样,那种狼狈还是第一次见。”
“秘密曝光对你来说,比没命更可怕对吧?”
我只是不愿意让妈妈再受到刺激……
“不说话也没用,拿着你的手机就有和你谈判的条件。”
他还炫耀地掂着手机。
“别废话了,要谈什么抓紧时间。”
我平复好呼吸,等待着他随时暴起的攻击。
“我只和你确认一件事:你能保证之后严格遵守游戏规则吗?”
回答是与否没有意义,死人最能遵守规则。但果然还是先糊弄一下吧。
我轻叹着说:“我现在还有破坏规则的心思么?不仅成了众矢之的,投票的资格还在别人手里。自己都保不住了,哪还有别的念头?”
“而且就算我想救人,到头来昨天也没人帮我。我只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别的我已经不关心了。”
我摆出最无辜的神情,眼巴巴地望向他:“大家都是一样的原因被困在这里,我不会在这种事上糊弄你的。”
其实我就是在糊弄。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线索基本上齐全了,手机毁不毁无所谓大不了换新的。
不过现在还是要拿回来,不然没有证据就没法破局了。
他的神情有闪烁,他还有善心,但我能看出来杀意。
他还没有动手。大概会在还我手机后出手吧,那是我不可避免的松懈时刻。
他默默递出了手机。
我拿住手机。
下一秒我们同时松开了手机,任由它掉到地上。
他想扣住我的手腕但落了个空,我借力挪步堪堪躲过他直抵我咽喉的攻击。
刘且战是大车司机,而且是成年男性中体力偏上的那种,硬碰硬我没有丝毫胜算,必须想办法逃跑。
“破坏规则的人没有活着的资格,死吧!”
刘且战怒火冲天地转身再次硬扑过来,就像那次一样……
(新仇旧恨就在这一刻,你给我死吧!)
【换人!】
我一时失神,被刘且战重新掐住脖子差点按到树干上。
【我】架住他的手掐住手腕的穴位,趁他吃痛挣开他的手,向前迈步一记肘击,被他的另一只手接下。
【我】借机仰头顶在他的下巴上,在他反应过来前膝顶打在他的腹部,逼得他后退几步。
眼睛的余光有瞥到熟悉的绿色大衣,果然来了。
收工,该你了。
【如果你刚才不强行切换人格,我是不会被他压制住的!算了。】
映天轻松压制住刘且战,从他身上搜出了他的手机。他是从哪来的?
“本来我想说,你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还和他来这里,现在吗……”
我蹲下来捡起屏幕破裂的手机,好在基本功能还是正常的。
“谢谢,可你不是?”“命比手机重要,别莽。”
……对现在的我来说,命或许没那么重要……
我从映天手里接过刘且战的手机,映天压着地上的刘且战:“一个两个都喜欢抢手机是吧?现在,你失去资格了。”
刘且战还想挣扎,被我和映天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总能回想起当时他歇斯底里要复仇的样子。
抱歉……
映天把刘且战捆到树上绑了个死结:“等明天你秘密公开,自然放了你。”
他是司机啊?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
“放心,我有客车驾照。导游就拜托你了。”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会?
“映天,你怎么来的?”我记得车上没有他。
映天只是神秘地笑着:“没让你们发现罢了。”
他会瞒着所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能是因为什么?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的信任。
“这是我共享你的秘密,应负的责任。”映天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最好的挚友,我却辜负了你的信任……
(活下去……)
脑海里一直在回放那一天的那一刻。
我摇头晃掉那次的杂念,正打算和映天回去,刘且战却惊恐地叫着。
“等等!别走!我有制裁者的线索,我知道祂是谁!”
刘且战讲了王子沁如何装神弄鬼,和他一起打算杀我的事实。
和我记忆里的差不多。
刘且战还在痛苦地求饶,映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趁机给林宇发送信息,告诉他我的手机已经拿回,还有刘且战的自爆。
不多时,林宇匆匆赶到。关于他发了几十条信息的事一会儿再说。
刘且战视野中,王子沁就是制裁者,不然不至于如此装神弄鬼。
但目前只有我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制裁者。
我抬肘轻碰映天,把映天和林宇叫到一边。
“我觉得可以相信他的话。”林宇沉吟片刻后说。
“王子沁两次被放逐投票,却两次逃脱,都正好这么有惊无险,太巧合了。”
“昨天也不知道你们有多少操作成分在内,毕竟没人能看到投票详情;再说你当狼的第二天晚上,刘黎被杀只是因为何朝归恰好盯上她吗?”
“而且,”映天补充说,“第一天是制裁者动手杀了秦阆,而秦阆、蔡季、何朝归都死于那插入心脏后旋转的一刀,精确无误,旋转刀片的习惯也少见。”
看来现在他们明确相信王子沁是制裁者了。
“不对。王子沁有罪名还出现了两次,而我们先前推论中制裁者是无罪的。”我试着想引导他俩。
“未必。你忘了杨依依,第二天白天坠崖的小姑娘。”映天说。
刘黎和严格已死,看到杨依依坠崖的就只有我和映天。
如果我没记错,我探查判决书的时候,明确写明,那孩子曾经伤害过很多小型动物,并上传到非正规网站上。
这罪名违法但并不致死,所以那天她才会想惊慌失措地逃跑。
林宇恍然大悟的样子:“杨依依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制裁者只要想,完全可以冒领罪名,甚至可以编造一个罪名!这样混入玩家就很正常了。”
但徐照辰没有冒领罪名,虽然投票时有编造罪名。
他俩的思路已经完全跑偏了,毕竟现在无法证明徐照辰是左撇子。
“还有种可能,模仿作案。”
“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尸体,是有他人看过尸体的可能;王子沁是护士,她能看出来伤口的成因,并借此模仿作案。”
“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何朝归、秦阆尸体上的伤口和蔡季的伤口不一样。”
“不一样?”他们同时陷入沉思。
“比方说,正常人右手拿刀插进去,旋转会造成这种伤口;可要是用另一只手……”
林宇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可,这样制裁者就是左撇子了,你们有注意到谁是左撇子了?”
我们互相看着彼此,默默摇头。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左撇子,不能打草惊蛇。
“生死攸关的事,严谨点总没错。”映天严肃地说。
我仰头向刘且战的方向抬了抬:“他怎么办?”
映天放了刘且战但依然收走了手机,威胁他认真表现。
刘且战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回到旅馆后,映天告诉我来他那里一次。
我依言进入401,映天交给我一张笔记。
是他统计的罪行名单,和我的统计名单结合后,就只剩下徐照辰、霜叶、映天的【罪行】未知。
“几乎填补了我的空缺。你是怎么查到的?”
“总在夜里往外跑,不能一无所获对吧?”映天只是笑了一下。
我转身回到房间把名单取出来,再回到401核对。
“映天。你的【罪】是什么?或者说,你有罪吗?”我看向映天。
映天坦然的承认了:“我当然有罪。”
放火烧职工宿舍,两年缓刑六年有期。
“出现过?”“……当然……”
“到最后了,也没必要藏着了。你也知道我的【罪】,等价交换一下?”我凝视着他。
其实我都知道,但为了彻底锁定徐照辰,我必须听你亲口说出来。对不起。
“你赢了,”映天无奈地说,“纵火。”
“死人了吗?”
“当然。……死了很多人。”包括前园长在内十数位职工死亡。
“为什么?”利欲熏心的园长在半年内迫害着孤儿院的孩子,还害死过人。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刚上高中的他们没有能力对抗园长,只能如此极端。
“……不信?”“既然你愿意说,我就信。”
映天沉默半晌,抬起手轻落在我的头顶。
映、映天?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拜托了,请替我好好保守。”
我答应你。
我坚定地点头。
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可其中一人已经走上歧路,甚至相当于这场游戏的幕后真凶了,我该告诉他吗?
不是现在。
“还有两个人,一个罪名。存在多余的无罪者。”
“有没有存在,还有人的罪名没出现的可能?”
我将记忆里和现在名单上的罪名核对了一遍。没有差错,就是霜叶和徐照辰。
“罪名已经重复,如果制裁者想制裁所有人就该一碗水端平;即使真的有,制裁者宁愿重复也不放出罪名的那人也足够可疑。”
映天的眼神流露着赞许:“你觉得谁是无罪者?”
徐照辰。但还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他是左手惯用者。
“还缺少关键信息。”
405,徐照辰只是开了道门缝。难得这家伙居然待在房子里。
“有事吗?”“有,关于制裁者。方便进去聊吗?”
“关于制裁者?不合适吧,和我这个异性同处一室?”
他在阻挠我进去。不过里面的结构我【昨天】刚看过一遍。
“这毕竟不是能正大光明讨论的话题。”“走廊上没人,也不影响。”
“你不方便?”“只是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见谅。”
这么想来,我确实从未踏入他的房间,除了【昨天】那次。
刻意堵门的动作实在让人生疑,完全是绝对拒绝的样子。
内饰果然是左手惯用系。和【昨天】一样。
“我们本来也不熟悉,是我唐突了。”
304,霜叶的房间。
“今天你去哪了,怎么一下车就不见了?”谢谢你关心我。
“遇到些麻烦,处理了一下。”
“……是因为提议?”
我只能苦笑着点头。一个提议,四次杀身之祸,还能活着只是我命大罢了。
“那,我能帮什么吗?”抱歉了霜叶。
“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你说。”“你的秘密。”
霜叶愣了一下。现在的她应该还没有直面过去的勇气。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我想找出制裁者,为此需要排除所有无关的人。当然,你不想说我也不——”
“校园暴力。”她说出来了?
“我实施了校园暴力,导致她抑郁症……自杀。”
但她对你欺凌在先。
“我忍受得够久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被霸凌的是我……”
我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如果有用就好了。”会有用的。
我叫上林宇和映天一起,这是这场游戏最后的战斗。
“林宇,这些信息是……”“当时我发现你不见了,太着急,也没细想你要回来没……”
林宇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谢谢你。
“我很高兴。”“啊?什么?”
我突然想逗他一下。
“没什么,走吧。”“我第一次听你说高兴,说一下呗!”“能找到制裁者我就告诉你。”
徐照辰……程思……林琪贞……尚……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一楼大厅。
我、林宇、映天、徐照辰、刘且战、王子沁、霜叶、李四水、张冬梅、刘天昊。
所有人都来了。是时候了。
王子沁抬手指着我:“就是她,夏初临就是制裁者!”
看来她看到了我手机里的那份名单,毕竟这次是她召集的所有人。
在你向我举起屠刀前,我还以为我们能成为好友的……罢了。
我拦下了想挡在我面前的林宇:“人都齐了,你有证据吗?”
王子沁蔑笑着向所有人展示手机里拍到的罪行记录。
“大家的秘密都心中有数对吧?昨晚我拿到她的手机解开了密码,这就是她手机里的!”
“这确实是我手机里的,我从一开始就在寻找制裁者,为此调查所有人,有问题吗?”
张冬梅皱眉问:“找制裁者,和调查我们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制裁者很可能是无罪者,只有弄清所有人的罪名才能找到制裁者。”
霜叶不解地看向林宇:“那,就是他?”
“还有一个。”
王子沁冷笑着问:“既然这样,那你……”
“第八天晚上,平安夜被锁定的罪名:杀死继父。这就是我的秘密。”
“那你为什么活着?”
映天开口:“我救的。路过,顺手。”
刘且战一脸怀疑:“你怎么能离开房间?”
“因为我想。”还真是……池映天风格的回答。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救她?”王子沁皱眉。
映天闭眼挑眉:“心情不错,看她比狼人顺眼。”
我只是顺着抬抬肩膀。
“那为什么第九天早上死的是何朝归?你们反杀了?”
“他确实来杀我,我们只是把他绑回去,没杀他。”
刘天昊发问:“你说制裁者无罪,证据在哪?”
我将整理好的名单展示给所有人:“这里是我们整理的所有人名单,除了林宇还差两个人和一条罪名,已经重复了。不信的话请自行核对。既然已经重复,这两个人必然有鬼。”
“重复不代表没有其他罪名,有可能只是还没出现。”王子沁还在嘴硬。
“每晚投票的罪名可不是随机分配,就算是,制裁者这位规则的制定者也会在特殊情况发生时立刻介入。祂唯一的公平就是我们都跑不了。”
“可如果这样,那平安夜……”“平安夜后的第二天,我被锁票了。游戏的公平性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只是个笑话。”
“制裁者随时可以亲自操控游戏,不可能放过任何游戏的参与者,除非身份特殊。”
林宇忍无可忍地发话:“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是制裁者,为什么第七天她会提议平票?给自己加难度?”制裁者当时确实想给自己加点乐子。
“还有,在坐所有人,除了初临,你们有谁关心过被放逐者是怎么死的?制裁者壁上观不就完了,至于大费周章的树立规则还把自己卷进来?”林宇,你好像忘了映天。
“再者,王子沁你是抢走初临的手机的, 那天的动静没人没听到吧!堂堂制裁者至于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那天是我过于大意了……
“她根本没料到我会拿走手机,害怕手机里的名单对吧!”王子沁还逞强。
“我没给你密码的话,你根本就看不到。”
“你确定不了我能不能解开,做贼心虚!”
都是工具人,至于这么死缠烂打?
我重新给所有人展示名单。
“我没有掌握所有人的罪名,制裁者不应该有如此纰漏。”
刘天昊看了看:“我的是空的。弄不完整的名单在手机里也没意义啊?”
霜叶看了看:“我的后面也是空的。怎么看初临才是收集线索的那个吧?”
谢谢你为我说话。
王子沁已经无话可说,林宇刚想上前却被我拦了下来。
“所以,之所以你今天早上想借刘且战之手杀我,是因为你知道了我是第二晚的狼人,知道你的秘密。这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制裁者告诉你的。”
王子沁不置可否的沉默。
“你想杀我,但昨晚失败后就知道无法接近我,所以你想利用刘且战,正如制裁者利用你。制裁者倒是不介意被冒充,只要我死就行,现在估计还在因为我们的内讧发笑呢。”
是时候,把他指认出来了。
“你们可以留在这里到死为止,接下来,我只为自己负责,指认制裁者。”
徐照辰还在盘腿玩游戏,倒是清闲自在。
“游戏打完了?”“正好结束。”意有所指。
“你,就是无罪的制裁者,对吧?”
徐照辰收起了惯有的笑意。
“依据?”
“已知还有你和杨依依罪名不清,以及一条罪名,可能且仅可能一人是无罪者。”
“那为什么不是杨依依无罪?”现在你又想顶替她的罪?
“杨依依第二天跑了。”“出了人命,自己又无罪,为什么不跑?”
好在,她被推下崖前,虽然当事人严格和刘黎都死了,但我和映天就在不远。
“我就在不远处,她失足前我听到了,她承认自己有罪。”
“可那天你什么也没说。死无对证是吧?”他在低笑。
“那两个人已经有了一套说辞,我们就没必要揭开了。”
“你们?”
“发现她逃跑后没人落单,我和池映天一组,严格刘黎一组,相互牵制就是你的本意。”
映天抬肩默认。
徐照辰仍然紧盯着我:“但你没有证据证明她虐杀动物。你如何证明这个罪名属于第二天就坠崖的人?”
“只要证明你就是制裁者,足矣。”
徐照辰微笑:“洗耳恭听。”
“首先,你,也就是制裁者,杀过人且不止一次。”
“何以见得?”
第一天秦阆的死,就是你的第一个破绽。
“除了林宇没人相信广播上的内容,虽说不会轻举妄动但没人会认为被放逐者将死亡。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会因为一个游戏指令就不疑有他的照办,而且第一天也没人知道自己的具体目标是谁,不可能贸然行事。”
“你想打开局面,就只能第一天亲自动手,杀死秦阆。一来,昭告了所有玩家:被放逐即死;二来,鲶鱼效应让玩家不至于消极应对。”话虽如此,第二晚的我还是消极应对了,然而何朝归开始了“收藏”。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但你如何笃定我是制裁者?”
“那我们,就讲讲这些分析之上的证据吧。”
首先是他们三人的死亡照片。
“秦阆被一击毙命,凶手相当干脆;结合现场也能看出,他并没有把放逐记在心上。”
“何朝归的伤口,也是胸口一刀。”
“这是蔡季的照片。伤口不是一般的贯穿伤,凶手有转动刀刃,因此有不规则空洞且一侧有肉瓣。”
他们的伤口差异,就是你的第二个破绽。
徐照辰支起脑袋:“且不说别的,你如何确定是转动伤?”
我将那天对牛排和面包做的实验照片展示出来,没人异议。
“转动刀刃,空气灌入心房,血管栓塞,机体缺氧,会使受害者立即死亡。我想,在坐至少有两个人心知肚明,一个是医务人员王子沁,一个是你。”
徐照辰眉梢一挑:“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聊过天的,小徐~】”
你!
【身体,先借我用用~】
(“医学专业课业比大部分专业都重对吧?”“是啊,要我选我肯定不选这个专业。”)
“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天实在太无聊了。但你也说了,不止我心知吐明。”
“确实,仅凭此也无法判断谁是制裁者,模仿杀人也很到位,直到不久前我还没有答案。”但你的习惯葬送了你。
“蔡季与其他两人的伤口不一,肉瓣位置相反,原因只有一个:其他两个案件的凶手,你,是左手惯用者。”
“现在你的房间,物品陈设也是完全相反的。持刀手不同,旋转不同,肉瓣位置因此不一样。”
“那么,有医学常识,左利手,罪名未知,还能是谁?”
小徐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组织】的规矩,被抓到了就要承认。
这小子忽然肩膀一抬,垂下脑袋嗤笑起来。
“果然,我没看错你,夏初临,你比其他人有趣多了~”
这种恶趣味,是那家伙传染给整个【组织】的?
“我给满分。没错,我就是制裁者。诶呀,我还以为藏的挺好,真敏锐啊。”
我可不会给自己满分,这是已知答案倒推过程,于我来说也算是作弊。
“输给你我不冤。我认了。”
旁边姓刘的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举刀要刺,还好我发现的快堪堪躲开。
林宇和池映天合力制服了刘且战,这老司机犹自怒吼:“你毁了这场游戏!”
要不是看在人多,我可不介意把你家里人再送到另一个世界团聚一次。
“刘且战,人质情结也要用对地方,你觉得你玩下去他就能放过你?!”
小徐两手一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欠揍。
“放不放过我无所谓,你们,你们都应该被制裁才对!制裁者才是对的!”
“无所谓,你有想过刘秋菊、刘安和刘馨吗?”
刘且战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你……”
我转身看向这个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少年:“徐照辰,你真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正义?”
“当然是正义,这些人,不该受罚吗?!”
“受罚,可不应该是私刑。就算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也是分缘由的。”
“缘由?杀人就是杀人,我杀人也是为了正义。”嘴上功夫倒是不错。
“不论因果,无论性质,一视同仁,这不叫正义,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何况你的上级可不喜欢‘正义’这俩字。
“那你说该怎么办?”小徐意外地认真,真少见啊~
“你不信任警方、检察、法院。”“废话,如果法律有用,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法律……确实没什么用呢,在这方面的话。
“法律难免有漏网之鱼,有人钻了空子,但人民不会坐视不管。”
“你也说了人民不会坐视不管,那我代劳又有何不可?”你代劳?呵。
“身为合法的公民,虽然有维护社会秩序的义务与权利,但执法权只属于人民警察和人民军队。就算审判罪犯,也只能是法律。”
“小徐,你已经不是无罪者了,自你发起游戏的那一刻起就已深陷其中。这样肆意裁断他人的生命,你、【组织】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你也杀了你的继父,你凭什么大言不惭?!”
“小徐啊,你被【组织】完全坑了。我从未想逃脱制裁,是法律宣判的无罪释放;胡野,盗窃过失杀人,才刚出来一个月。”
徐照辰一脸诧异。这也难怪,以【组织】的通天手段本不应牵扯无辜之人,除非他们自己就是黑的,还想把所有人拉下水。
“你们一视同仁的宣判死罪,起因结果都是次要,不过是想要满足你们自以为是的掌控感和居高临下的审判感罢了,大言不惭,这不是正义,不过是你们的私欲。”
私欲……人舍弃的部分私欲,才构建了社会的秩序,但有人曾想脱身而出寻求自由,只因这秩序已是羁绊。正义,不过是大部分人想龟缩在安全区内,对追寻自由者的集体暴力罢了。
我鄙视这种秩序,不过毕竟那家伙说了,“要完全按【流程】走一遍”,那还是先用另一个【我】的这种“随大流”价值观搪塞过去。
“无论如何,本局游戏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小徐两手一摊坐回沙发上。
参与者们急着要走,但林宇已经先一步报警,而池映天就守在正门口:“打赢我就让你们走,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开■■的玩笑!”李四水想冲过来,被我们轻松拦下。
刘且战歇斯底里地笑着:“一个都别想走,游戏还没有结束,哈哈哈——”
他说的对,游戏根本还没结束。已经按流程走了一次,祂很可能随时出现带【我们】进入下一个轮回。
一个都别想走吗……第一次确实到最后,一个也没逃掉……
秦方带着包括秦苏言的警员赶到,将所有人控制了起来。
“我问你,程思在哪!”林宇把住小徐的衣领,他只是轻蔑的笑:“谁知道呢。”
秦方警长一拍林宇的后背:“总是要按流程走的,别急。”
【你玩够了没有!】
怎么了,另一个我?
【我有不好的预感,让我出来!】
好好好,别催。
在警员前来询问【我】前,我连忙赶到前台查阅了这家旅馆的详细资料。
上一轮,我查阅徐照辰手机时,有一处备忘录是一系列图标,包括这家旅馆的标志。
“旅馆属于……xx有限公司……董事会……理事成员:……田井……”
田井?尚井田?!
“您好?”前来做笔录的是苏言,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的举动。
来不及解释了。
“您好,请通知秦方警长,立刻让所有人离开旅馆,我怀疑……”
“初临?”是林宇和映天,他们发现了我的慌张,“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我……”
来不及了。
旅馆外警车骤然爆炸的声音,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秦方警长和苏言立刻拔出了手枪。
密集的枪声响起。
“找掩护!”秦方指挥着警员反击,我们连忙向楼上和餐厅撤退,
但在楼梯口,那·个·混·蛋正不紧不慢地从楼梯上往下走,拔枪就击中了林宇的头颅。
映天刚想上前,尚井田一个健步将映天打翻在地,从背后拔剑贯穿了他。
我想转身跑到楼下,但一层只剩下了秦方、苏言等人倒地的尸体,还有黑压压的黑衣面具人。
映天还想挣扎,尚井田特意从身上掏出来那块链牌在映天面前晃了晃。
“是我杀了你妈妈,再一次安息吧池总。”
随着祂的拔剑,映天的身体四分五裂,鲜血甚至溅到我的脸上。
这个轮回,也失败了……
他们,又一次死在我的面前,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尚井田只是狞笑着,舞剑砍向我的脖子……
视野一阵天翻地覆,随后坠落在地。
那个穿着红衬衫和牛仔裙,半跪在地的无头少女是谁……
原来……我的身体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newpage]
……
【黑暗,不是你的归宿。醒来!】
我猛然张开眼睛。
脖子好疼……不,只是上一次死亡时残留的感觉罢了……
斩首……很残忍的死法。还真下得去手啊……
冷汗已经布满我的后背,我喘着气靠在床上。
这里不是家,不是我这几次认知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翻开手机,那场游戏的时间刚过去几天的样子。
凌晨三点。
我重新缩回被窝里,却再也无法入睡,脑子里尽是被那个混蛋砍头的画面。
我在祂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而且,我害怕祂,当时我的身体完全被恐惧接管动弹不得……
那已经是上一次了,先研究研究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去卫生间洗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翻看手机的历史记录。
按我和林宇、映天的通讯记录,目前这里是警方为我们安排的临时旅馆,在查案时作为重要证人的我们还不能走。
接下来要怎么办?
旅馆的案件宣告结束,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但对徐照辰的审理是无用功,【组织】的人迟早会把他救出去。
现在是2020年12月初,我还需要回学校完成毕设。
离溪被卷入还有一年,不,半年多的时间。
林宇还需要完成他的学业,映天有他自己的摄影工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必须要尽快毕业,至少要调查出【组织】的蛛丝马迹。
最要紧的事是让溪从中脱身,不能让她上那艘船。
溪现在还只是个准备高考的孩子,但到时候她那旺盛的好奇心一定会让她发现这场案件与我的关联。
第一次的轮回,我就是因为没能阻止她的私下侦察,才让【组织】注意并对她动手。
不对。
如果按事后的判决结果来看,【组织】或者说尚,在我活下来后就盯上了溪。
尚这个混账一定会把溪再一次卷入其中,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
刺眼的阳光让我不适地眯眼,已经到早上了啊……
简单洗漱完,我揉着眼睛推开房门。
想着日后的事我一直没有睡着,现在只感觉双眼打颤,脑子一片混沌。
“早,初临。你没睡好?”
是映天啊……
“早——”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没睡着……”
下到餐厅,映天提着一杯咖啡茶推到我的面前:“提提神吧,就算警员不问话了,估计这几天也要回去了。”
“谢谢……”
映天还挺会照顾人的,林宇就要差一点了。
我抿着咖啡茶,总算清醒了一点。
简单吃上几口后,我起身走出餐厅。
现在我们暂时不让离开旅馆,徐照辰、刘且战、王子沁、张冬梅、李四水、刘天昊都被警方带走了,只剩下我、林宇、映天、霜叶暂时住在这里。
霜叶本身也不爱动,她一直待在客房里,除了警方会问起那个天杀的月冕高中的事,但林宇也在,他帮忙打了掩护,用三年前的事蒙混过关。
林宇坐不住,总喜欢到处转转;映天一般是拿着他的书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往往很投入其中。
我并不知道前几天的我在这里干什么,只好在旅馆里随便逛逛。
在走廊里一边散步,我一边不自觉地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主要进程。
我的专业是艺术类,在现在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无法及时毕业反而会成为拖累;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我该怎么去确认【组织】的所在地,确认他们的罪证?
不,按照第一次的记忆取证不难,但关键是如何取得警方的信任?
难道告诉他们我已经轮回了三次?谁信。
而且,虽然M国的最高顾问在现在已经被捕,到明年也会吐出【元凶】的存在证明,但还有MD的现任首脑以及本国的军部副长,官匪勾结错综复杂, 该怎么做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要依靠合法审判,就需要证据。上一次为了取得他们、【组织】的罪证,齐大哥和月姐还有他们的两个连队、映天、苏言、徐照辰、程思、刘涛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到最后都只是无用功。
这一次,我该怎么做?
别急……好好想想……
想得太多让我有点头疼,我靠在墙面上闭目养神。
“你今天很心神不宁。”
这个声音?
睁眼,是映天略显疑惑的眼神。
“映天?”“你和我来。”
我跟着映天到了大厅的角落。
“初临,你在想狼人杀的事?”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
“刘且战说过游戏还没有结束,我在想,徐照辰的背后势力不可能只靠这一次就能倾覆。”
我靠在立柱上叹气:“他的背后有多少人?都会有谁?程思能越狱,徐照辰应该也会越狱,警方、检察、法院、政府,这【组织】的背后到底有多少能量?会不会甚至牵涉到国外?”
“我们获胜了,这场【狼人杀】也到此为止,但还有多少【游戏】猎杀了无辜之人,滥用正义之名?而且,我们活下来了,必然会成为【组织】的眼中钉,对我怎么样我都欣然接受,可要是……”
第一次他们的魔爪残害了我和溪,这次,他们还是很可能伤害溪、妈妈、李叔。
“我明白。罪犯没有底线,他们无所顾忌,我也不信这【组织】的‘正义’之名,从你、我、胡野的罪名就能看出,这是【组织】里有人想彻底把徐照辰拉下水。”
“【组织】不会放过我们,而且为了报复我们,选家人下手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映天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胸前的铭牌。我记得这是他妈妈的遗物。
“但是,我们也不会作视【组织】再行恶业。他们不会放过我们,那不如我们主动找上去,战胜他们!”映天少见的有些激动。
“【组织】的本质只是发纵私欲的罪恶,人民绝不会认可这种虚伪的正义。相信人民,相信警察,相信我们彼此,我们能赢。”
“初临,相信我。”
映天握着我的手直视着我,诚挚、坚定、信赖,就和以前一样……
(放心,我不会死。)
映天这一刻认真的神情和他那一刻的释然不断重叠,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我慌乱地想撇开视线,却无意中看到他缠着绷带的胳膊。
(“单就这一件事,非常谢谢你。”“真谢我的话,下次有信息就共享一下?”“这个看我心情。”)
这是那天他被何朝归划出的伤口,为了救我。
映天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已经不要紧了,再过几天就能拆下来。”
“不要紧就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真挚,只是搓着裙角……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声同时响起,但还好为我解围了……
“采证工作已经结束,感谢各位的配合。”
总算接到了可以离开的通知。
数日后的旅馆外。
“这段时间谢谢你。我们还能再联系吗?”
我和霜叶轻抱了一下:“当然,有事常联系。回家记得报平安。”
林宇看了看表:“我直接回学校了,你们呢?”
“回家。”妈妈和李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了个借口蒙混了过去。
“那一路小心。下次再见。”
映天揉着林宇的发顶:“下次别上错车了。”
林宇跑向出租车时还绊了一下,长点心吧林宇……
“笑什么?”“没什么,我也要赶车了。你有什么安排?”
映天带着笑意,真诚地直视我。
“或许,你介意我,送你回家吗?”
诶?
我愣着看向被夕阳包裹的映天,他的影子牢牢将我护在中间,就像以前的每一次……
我是,怎么了?
我一直把映天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也知道他对我是有异样的情愫的。
可为什么……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跳动,甚至有股暖意在胸腔中流淌。
上一次我激动不已,还是因为回到【第一天】时,和林宇重逢的难以自制。
但我为什么现在,会对映天也有同样的触动感?
我对映天的感情,有信赖,有愧疚,可我为什么会萌生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情感……
这是喜欢的情感……
我,喜欢映天……
可我不能这样,我,我这是在背叛林宇……
“【能,帮我拿行李吗?】”我脸红着盯着地面。
映天只是笑笑:“乐意效劳。”
等一下,我刚刚说了什么?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有回旋的余地嘛~】
你给我闭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帮你直面内心。你爱上他了。】
我……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第一次,濒死的你最后会下意识来到他的坟前?】
……
【要我说,温柔小奶狗换霸道监护人也不是不行,反正最后都是馋身子,还不如体验新鲜的?】
……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这是第三次轮回,现在的你甚至还是完璧之身,不存在所谓的“出轨”。当然,如果你硬要给自己加上这么个道德枷锁,我也无话可说。】
……
我靠在车窗上,凝望着漫天的星辰。
我该想到的,共同经历那十天的极端环境,我们会下意识地依赖上彼此。
这只是吊桥效应,但假以时日,这份信赖演化成真正的爱并非难事。
而在不同的轮回中,我会爱上不同的人,这也并非不可能。
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心底里对映天的爱意,不是因为愧对林宇,也不是因为愧对我在第一次人生中铸下的罪。
原本的我爱上了林宇,我为他的阳光和率真所吸引,但现在占据我心里更多的,是映天的成熟和神秘。
但只要祂还活着,他们的死就不可避免。
这只是其中一次轮回而已。
尚井田虽然给了我百亿次以上的机会,然而摆脱循环的唯一条件是【彻底】战胜祂。
什么是【彻底】?对祂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彻底】?
而且,祂为什么有让我轮回的能力?这是那天的我濒死前的幻觉,还是我的意识被困在某个模拟机器里,还是我真正陷入了循环?
但至少,那三次死亡的剧痛,还有心底不可抑制的恐惧并非虚妄……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内心的这种情爱纠葛。
如果找不到战胜祂的方法,我,林宇、映天,溪,我爱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车窗上起了层薄雾。
我勾出个鬼脸,又将它抹掉。
至少现在,让我先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时光吧……
映天在驾驶位开车,车辆平稳地行驶到我家门前。
“初临,到了。”
下车,映天将行李递到我的手里,扬手后又坐回车里。
“回见。”回见……
我仰头望向似乎已经多年没有回过的家,眼睛里酸酸的。
可不能让妈妈和李叔看到异样。
擦掉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我装着玩得很高兴的样子推开家门。
“临临回来了,玩的怎么样?”李叔帮我接过行李。
我笑了笑:“挺好的。”
收拾完行李洗完澡,我被妈妈按到餐桌上:“手洗过了对吧~快来,这是你李叔叔新学的菜。”
李叔在厨房把碗筷收拾整齐后端上最后一道菜:“临临尝尝,这个合不合胃口?”
我为二位老人家倒上果汁和酒,抬杯:“叔叔、妈妈,谢谢你们。”
“唉这孩子,一家人谢什么谢。”
“你们辛苦了。”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这在千万人眼中寻常不过的风景,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我回家了,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临临?你怎么哭了?”妈妈关切地问着,李叔连忙递来面纸。
“没……只是热气蒸着眼睛了……”
“那快吃吧。过年的时候我们要去看看小溪和老人家,临临你要不要去?”
“好……”
当我推开大门的时候,酒吧里本身空无一人。
吧台上正在看录像或者监控的女生翻身坐起,托住下巴打量着我。
“你是第一个自己找到这里的。”
我无视了紫色眼瞳的敌意,径直坐到吧台的座位上。
“只是巧合。外面的工厂掩饰还是很不错的。”
“想要什么?”“一杯水,足矣。”
紫眼少女将倒好水的杯子放到我的面前,眼中提防不减:“他没有告诉你这里,对吧?”
我只是挑眉,将水一饮而尽:“没有。”
“夏初临,你为什么能找到这里?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找到这里本身只是巧合。来这里的目的,还用多说?”
“我不信任你。”紫眼少女眼中敌意不减,这可不好。
“对加入【组织】的新人这么防备,恐怕不符合身为前辈的身份,对吧,程思?”
程思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操作监控后向我示意其中一个画面。
旅馆案,徐照辰被逮捕的画面。
“因为你们的努力,【组织】的存在被证实,现在我们处处为难的情况下,你却答应要‘加入我们’,这无论如何不令人信服。”
现在程思不信任我,毕竟我也算是侦破旅馆案的主力。
“程思,我想提醒你。不是我想加入,是你们求我,我才来的。”
一个月前。
那天下午刚刚完成毕业答辩,我正坐在咖啡馆里品着咖啡。
毕业没有太大问题,答辩结果也不错,我当时很惬意地带着耳机听歌。
如果馆外的电线上没有那个带口罩的少年的话。
(“你这几天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好像没有。”)
(“别让自己遇到危险。”)
昨天林宇的电话突然打来,告知我徐照辰在数日前越狱的事。
他的越狱如我所料,但顶着被通缉的风险来找我,勇气可嘉,还是另有所图?
进馆的徐照辰倒是毫不见外地坐在我的对面。
“好久不见。监狱生活可好?”
“托你们的福,只是凑合。”
即使没有摘下面罩,我也能看出他的苦笑。
我让服务员上了第二杯咖啡,递给徐照辰。
“多谢。你不打算举报我?”
“为什么?”“因为我半年前让你们差点在杀人游戏里回不来?”
杀人游戏。呵。
这场游戏根本没有结束,最终结果不是我死就是祂亡。
如果想要彻底战胜【组织】,光靠警方根本不够,毕竟这是遍及国际的官匪巨网。
我能相信的同伴屈指可数,我们要面对的敌人远在冰山之下。
就第一次的经验来看,【组织】总部位于MD,而要完成证据链闭合,就必须在MD和Z国同时取证,还要提防各地内鬼的背叛。
要想彻底把握【组织】的内部情况,收集完整的证据链以定罪,就只有一种可能:加入【组织】,作为【组织】成员以麻痹对手。
徐照辰这次现身,估计是按林琪贞的要求想要“邀请”我加入,何不将计就计?
但这也意味着对他们的背叛。这是无法回头的路。
这是必要的牺牲,即使脏了我的手也无妨,战胜【组织】才是首要。
\t“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靠在靠坐上审视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年。
\t“接下来,我们会在M市继续【狼人杀】。我们觉得,你是很好的人才。”
\t对他们来说,我很不可多得?那倒是多谢了。
\t“谢谢。但为什么想让我加入?”
\t“你很特别,夏初临。我们很关注你。而且,你不完全反对我们的理念,对吧?”
\t徐照辰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原来这小子还有自大的一面。
\t这次的邀请是否有祂的干预不得而知,需要警惕。
\t“你如果是指【法外制裁】的话,我不支持,但不反对。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
\t“与其被人捏住把柄,被迫循规守矩,不如主动制定规则。只要罪恶尚在,我们就会一直存在。夏初临,【人性】可比你想象的,有意思的多~”
\t看着对【游戏】如此狂热的他,我却不由得感到惋惜,还有可悲。
徐照辰,现在的你还会沉沦在惩罚罪恶的愉悦中,但当祂撕下伪善的面具时,你又会作何感想?
\t人性很好玩的,你想想看,无论是爱与希望的纽带,还是背叛、绝望、自相残杀,人类总是能做出突破底线的行为,那种丑态可太有意思了……
\t……但这种将他人的生命视如万物,也不过只是心理变态罢了。
\t喂喂,你忘了?说好听点为了打入【组织】,说难听点为了取悦【元凶】,你可是亲手杀了他们的。我们都一样,另一个我~
\t……
\t“我只有一个条件:远离我的家人。”
\t“这个没问题。”
\t我和徐照辰起身握手。
\t“合作愉快。”
\t时间回到现在。
\t“你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很特别的存在,”程思指着旅馆案的画面,“这场被发现的【狼人杀】已经是【组织】的教程之一。”
\t“就和一七年的月冕案一样?”
\t程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她很在意。
\t“你应该知道,我认识林宇,也借此认识了秦小姐。”“你想说什么?”
\t程思好像要吃人的眼神,好可拍诶~
\t“在来这里的不久前,她还去探望过那位赵绾绾的墓。她跟我们说过,希望你回来。”
\t“……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t程思有些伤感的声音响起,她将杯子重新放好后就不再言语。
\t我只是陪她将其他杯子收好。
\t她说得对,这场游戏,已经无法回头。
\t“如果当初你能来到月冕,或许绾绾就不会死;如果当初是你而不是苏言,我也不可能将那场游戏进行到最后。”
\t波动的神情重新冰冷,程思的目光毫无波澜:“夏初临。你不是会享受【人性】的人,你是到底为了什么?”
\t为了倾覆【组织】。
\t就我原来所知,【组织】存在重大内部矛盾。尚井田虽然一直在招收因为先前遭遇心态异常的人员,打出【法外制裁】的旗号,但由于尚的“英明”领导,【组织】的大部分人只是把【正义】当成幌子。
\t我所熟知的徐照辰、程思,甚至是林琪贞,他们和尚的理念不合终究会导向【组织】的分裂,这是我能利用的唯一机会。
\t但欲速则不达,不能操之过急。
\t“与你们为敌,我、父母家人的性命都会危在旦夕。而合作,他们才会平安无事。”这是真话。
\t程思歪头审视着我落寞的神情,看起来她没有起疑。
\t“这里的人去哪了?”“有的外出了,有的在游戏,有几位在训练新人,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t游戏吗……还有两个月就是那艘邮轮启航的时间,新人难道是她们?
\t程思带我简单看了看目前正在举行的【游戏】。
\t绝大部分【游戏】的参与者不愿也不敢反抗,毕竟随大流才是常态,我们这种反倒是特立独行。
\t这也难怪,真正被明确为【狼人杀】的案件一共就两起。
\t“你觉得,这次的狼人,或者说制裁者,会是谁?”
\t我伸手指了指推断后得出的那个人。
\t“就是他。差不多到明天,这场游戏就开始自相残杀。”
\t程思有些狂热地蔑视着屏幕上每一个战栗的参与者。
\t这场【游戏】是对集体暴力的审判,她应该深有同感。
\t“作为新人,我需要做什么?”“暂时不需要。”
\t还是不信任我啊……
\t“你的身份很特殊,是【游戏】的幸存者而且反制成功,我们认为这是极佳的掩护。”对程思的视角来说,不无道理。
\t我了解了【组织】的联络暗号与近期行动计划后便告辞。
\t这只是第一步,想要彻底加入还需要更多表现,还可能包括亲自执行【游戏】。
\t要我亲手杀死被卷入游戏的人……
\t
\t手中崭新的毕业证让我回想着戴上学士帽的那天。
\t至少这次,我完完整整的经历了本科毕业的全程。
\t毕业后首要的就是找工作。
\t以工作方便为由,我从家里搬了出去。
\t回到我们租住的小房子里,屋子一片寂静,只有那只小猫刚从午休里醒转。
\t换好衣服,我从冰箱里取出根冰棍躺在沙发上,糯米糍躺在我的怀里摇着尾巴。
\t我叼着冰棍,一边抚着糯米糍的毛一边掏出手机。
我:我回来了。
CYT:好。要我带什么回来?
我:家里没雪糕了,带几根回来。
CYT:最近天气不热,不用带多。
我:糯米糍说也想吃。
CYT:告诉它小猫不能吃。
\t“糯米糍,你看,他不给你带雪糕。”“喵?”
\t糯米糍摇头晃脑地看着我,一脸疑惑。
\t也难怪,小猫根本就不吃冰棍,所以我刚才为什么要这么找理由啊,好幼稚啊!
\t来不及撤回了……
CYT:能撤回也晚了,我截图了。
\t我将手机塞到靠枕的背后,但这掩盖不了我犯傻的事实。
\t算了……还是拿出来吧……
\t映天工作还没结束,在他回家前我还有正事要忙。
\t我将收藏夹里的信息重新点出来。
\t十多年前一位母亲因为过于急切把自己女儿逼跳楼的新闻。
\t不久前某电竞选手的女友被曝光引发网暴的新闻。
\t一年前某酒驾车祸案件发生逆转后逼死人的新闻。
\t某主播因为伤害教师夫妻的宠物被网友逼疯,某传播谣言的群于近日被查封,某追星饭圈发生大规模开盒,某偶像的母亲突发重症住院……
\t那艘【海上邮轮】所有人的有关信息,我依然铭记。
\t现在离发船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些新闻已经依次发生。
\t我阻止不了船上的人犯下的罪,能做的只有让溪远离这艘船。
\t现在还差一个关键问题:李子莉。
\t我找不到有关她的任何信息,仿佛人间蒸发。
\t让溪远离李子莉是下策,让她远离【组织】才是上策,但寄希望于【组织】守约无异于痴人说梦。
\t溪的高考成绩相当不错,她已经得到录取书,这几天就会搬到家里。
\t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不能让她知道【组织】的任何事情,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t我点开手机短信的回收站,置顶的电话号码下有一句明显的话语。
\t“你妹妹和你很像。”
\t号码是空号,我有拜托秦方警官去查但一无所获。
\t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尚井田还想要溪被卷入邮轮里,而这句话是对我的警告。
\t我不会如祂所愿。
\t屋外的走廊有脚步声响起,我将手机重新调回主界面。
\t糯米糍从我的身上抬起脑袋,眼睛溜圆盯着房门。
\t映天提着购物袋进门,我帮着他把东西分类放到冰箱。
\t“雪糕。”
\t我向映天伸手,他却递给我一杯温水:“你刚吃过了,不能多吃。”
\t我垂眼看看手里的水。
\t我怎么才发现这家伙管的这么严……
\t“我有没有说过你像我妈?”
\t“有好几次,但是没办法啊。”映天系上厨房的围裙,无奈地对我笑着。
\t“谁叫当时冷静果断的初临,私底下却是个小朋友呢。”
\t小朋友?把我当小孩子?
\t“不然我怎么时不时就像你妈妈?”
\t你……我拌不过你,你赢了。
\t我刚转身想走,就被他拎回来面对面。
\t“你要干嘛?”我下意识把没吃完的冰棍摆在面前。
\t“给你带雪糕回来没有报酬?”
\t你还真是……等价交换贯彻到底啊。
\t“报酬到位,冰箱里都是你的。”
\t好啊,你想要报酬对吧?
\t我把冰棍冷不防怼到映天的嘴边,看他凉得吸气得意地低笑。
\t“结账,不许浪费。”报酬我可给你了,监护人先生。
\t映天认输地叹气笑道:“小朋友都像你这么小气?一口不让人吃。”
\t“别人家的不了解,你的小朋友就是这样,有意见?”
\t“没有,我只希望你能保持住,在我面前一直是小朋友,喜怒哀乐都坦然表达给我。”
\t坦然……现在,就让我先坦然一会儿吧。
\t“那监护人,给。”“谢谢噢。”
\t晚上。
\t映天白天沉稳的样子,入睡时却阳光不少。
\t我静静地卧在床上,侧头注视着他的睡姿。
\t自从住到一起后,这已经是我的一个习惯。
\t我喜欢看他入睡的样子,喜欢看他翻身,喜欢听他的梦话。
\t卸下白日的重担后,映天也只是普通的男生。
\t辛苦了,我的监护人。
\t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翻过那堵高墙。
\t
\t码头。
CYT:出差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我:我会的。要我带什么回来吗?
CYT:……当地特产就行。路上小心,小朋友。
我:好,回见,我的监护人。
\t将置顶的维信收起,我调出短信回收站的置顶。
\t“八月十九日,邮轮202108195591号。”
\t删除短信,我依在码头的栏杆上。
\t夏日未完,艳阳依然将炎热普照大地,但海风让一切不再炙热。
\t我将卷起来的袖子重新舒展,扎好头发,手机装回兜里。
\t庞大的邮轮稳定停在岸边,宛如一座小山,在大海中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可靠。
\t但随之而来的游戏将给这艘邮轮带来不可磨灭的阴影。
\t在我身边的青年背靠栏杆浏览杂志,带着眼睛是一脸的书生样。
\t我认得这张该死的脸。
\t“你是什么意思?”
\t青年头也没抬:“邮轮的出航势在必行,你们也必须上去一个人。既然不想夏妹上去,那你就要做这个主角。”
\t“必须?”“这个我也干涉不了,但等邮轮结束后一切就随意了。”
\t祂这话……什么意思?
\t“夏姐,体验正常人生半年的感觉如何?”
\t“‘托你的福’,没有伤残的身体感觉还是从未有过的健康。”但如果没有你,我那时根本不会受创。
\t“不感谢我?我让你有了新的人生,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机遇。”绝无仅有?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t“你先毁了我的人生,大言不惭,你要不要脸!”
\t尚合上杂志:“虽然我夺走了你的三次生命,但你看,你现在的生活是平安幸福的,你没有受伤,你的家人也得以团圆。我觉得我这算功过相抵。”
\t“呵。”诡辩。
\t“你看,这次夏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在傻乎乎地准备着成为大学生的生活;她已经彻底和这艘邮轮无关了,不该庆幸吗?你保住了家人的命——只要你还活着。”
\t尚转身指着邮轮:“只要你能从邮轮上下来,我就不会突然结束【这一次】。但你能否【彻底】战胜我,就看到时候了。”
\t“你所谓的【彻底】,到底是什么?”
\t我盯着祂的脸想套出哪怕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最后只是无用功。
\t祂扭了扭脖子,微笑着一言不发。
\t战栗感遍布我的后背,我看不透这个存在,祂的一切都是未知。
\t未知是最可怕的恐惧。
\t“问点有用的吧。”
\t我攥住拳头。
\t“……邮轮上原本的【神】是她们,为什么要我上去?”最有用的莫过于这艘邮轮的信息。
\t“邮轮会发生什么我其实还不很清楚。一方面你是‘老人’,能照顾新人,上去也能稳定一点;另一方面,分歧不会太大。”
\t这个谜语人,“分歧”又是什么?
\t尚摘下眼睛收进前兜,将随身的公文包交到我的手里。
\t“我很期待,你会在【海上邮轮】中做出什么选择。可别像你妹妹毛手毛脚地死那么多次啊~”
\t死那么多次?什么意思?
\t尚不再回答我的问题,离开了码头。
\t祂到底还有多少谜团?说到底轮回又是怎么回事?
\t罢了,现在的重点是,这次的邮轮案。
\t让我成为执刀人……反正溪也不在上面。
\t抱歉……你姐姐的手,要沾上无辜者的血了。
\t登上邮轮,航行本身四平八稳,白矢虽然第一次做船长但还挺能干的。
\t甲板上江也还在痴迷着玩电子游戏,陆老师靠在墙上浏览手机。都有事情干啊。
\t从甲板下来,正好许昼在带着许夜上来。
\t许夜的伪装很不错,许昼虽然警惕着所有人,但唯独看不出自己妹妹的诡异。
\t对妹妹畸形的爱吗……
\t我和许夜交换了眼神。
\t回到未住满房间,和那几个船员的信息发送完毕。
\t技术攻击设备已经到位,信息屏蔽装置已经就绪。
\t一切就等那一刻了……
\t第二天一早,我登上甲板,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t甲板上人来人往,不时有游客在游泳池边上休憩。
\t难得的平静……但该被打破了。
\t大副的尸体被方想扔下来的那一刻,【游戏】就开始了。
\t(“我的建议是,按【流程】走。你应该听【第一次】的夏妹说过全程了吧?”)
\t【流程】是祂关注的重点。我完全可以反着所谓的【流程】来。
\t但那样就可能和【第二次】一样被祂提前处决。
\t死亡的剧痛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恶寒。
\t这里是船上,全封闭的环境。
这一次祂没有上船,会发生什么祂应该不会注意到,也来不及反应。
\t我要冒这个险去违反所谓的【流程】吗?
\t还是算了,不值得。
\t我拿上准备好的匕首透过猫眼看去,走廊无人。
\t今天是第三天的夜晚。
\t第一天大副死于船员杀害,第二天那个叫陈婉婉的因为药物中毒猝死,蒋屏远被方青杀害,第三天方青被众人推了下去。
\t邮轮,正因为其封闭性,出事后才会带来更为疯狂的后果。
\t今天的狼人丁一会对江也下手,按【第一次】溪会去救他。
\t丁一进了江也的房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t我放轻脚步来到隔壁门前,推开门口,江也已经被丁一掐住动弹不得。
\t一刀扎下,丁一有察觉到但仍然被我击伤了臂膀,江也靠在墙边不断喘息。
\t我的身手没溪好,但好在丁一不是练武的,三个回合后我就将他撂翻在地上。
\t将床单撕成条把他捆起来后,我看向一旁还没回过神的江也。
\t这孩子根本没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时候,觉得委屈也是难免。
\t“谢谢你,初临姐……”“收拾东西,起来。”
\t“啊?”“你还想跟他呆在这儿?”
\t我将江也带到房里要他待好。
\t“你自己玩会吧,我先出去看看。”
\t我婉拒了他打游戏的请求。
游戏啊……【第一次】的时候我、溪、江也有组队玩过,不得不说他实力很强,甚至比徐照辰还强一点。
趁着夜间无人,我溜进无人居住的一处房间。
特定频率的信号恢复。
我:【游戏】已经开始,尚未确定【组织】成员。
【逆行】:是否已有伤亡?
我:游客陈婉婉、蒋屏远、方青死亡,大副死亡,除庄晋外其他船员因为救生艇爆炸而死。
【逆行】:明白。
我:本次【游戏】规则已发送。
【逆行】:活下去为第一任务、找到发起者【J】为第二任务。夏家那边我去解释。
我:谢谢。
\t手机收起,我将房门重新关上。
\t将近清晨,我绕开那个偷拍狂的摄影回到房前。
\t第三天的清晨,有杀妻之仇的吴天鸣会杀了丁一,虽然是他有错在先。
\t我将匕首留在江也房间的门口,默默回到房间。
\t丁一被捆在隔壁的消息,我以“神”的名义转告了吴天鸣。
\t江也还在打游戏,打完这一局后我收走了他的手机:“一晚上了,休息一下。”
\t“哦哦,好的……”
\t江也靠在床上休憩。
\t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熬夜毕竟不是个好习惯。
\t困意上涌,但走廊的尖叫声昭告了新的凶杀。
\t【游戏】,不会结束。
\t邱姐痛苦地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的场面相当骇人。
\t周围被惊吓的人四散而去,我遗憾地摇头,帮她盖住了眼睛。
\t善良的人活不下去。
\t白矢船长和陆老师快速推断出神牌上有磷,去检查磷的有关情况了。
\t夜晚。
\t我亲眼看到秦爱被李恩掐住脖子,从甲板上一扔而下。
\t夫妻本是同林鸟……
\t我回想起姓张的殴打妈妈的记忆。家暴的都不是好东西。
\t捡起秦爱遗落的手机,我倚在甲板的栏杆上。
\t深夜,繁星,弯月,浩洋。海洋的深夜比我想象中美丽啊~
\t清晰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t许昼撑在栏杆上,就站在我的左侧。
\t刚到十七岁的少女安静地赏月,常日的不屑与高傲退去后只剩下了柔情。
\t“爸妈还在的时候,也像这样带我们去看过星空。”
\t“他们为我们取名昼夜,是因为他们对天空的痴迷。”
\t我转头看向许昼,这位同龄的姐姐为了妹妹付出了太多。我理解她。
\t“你刚刚看到了对吧,初临姐?”“你指什么?”
\t惯有的轻笑声,许昼抬起手指敲着栏杆:“刚才坠下去的同林鸟啊~”
\t她也看到了。
\t“他们不是生命中最恩爱的人吗?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t林宇和映天的身影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们不会是那样的人。
\t“他们只能同富贵,真正共患难时就像这样,这不是爱。”
\t“这不是爱……”许昼有些烦躁地攥着自己的耳坠。
\t“我只想保护好夜,因为我是他最后的家人,只有我才能理解夜。”
\t“但是……我能看出来的,夜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t“爸妈在医院被医生抢救的时候,我们就在手术室的外面,什么也做不了。医生宣读他们的死讯时,初临姐,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t许昼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很好猜了。
\t“许夜在笑。”“对……她在笑。当时我就该看好她不让她落水的……”
\t“我只想保护我的妹妹,敢伤害她的人我就会反击,她想欺凌孩子也由她去,她……想杀我,也罢……”
\t这孩子哭了?
\t“夜瞒不过我的,她做出来的事我都知道,加入那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召集所有经历网暴的人、和您一起谋划这场游戏,我都知道。”
\t我将匕首架在许昼的脖子上:“你知道的太多了。”
\t“初临姐。你只是卧底,对吧?”
\t这丫头比我想象的厉害啊,至少在情报这方面。
\t“我查过四年前的校园案,一年前的旅馆案。你和那位在码头的对话,我也听到了。”
\t许昼抓住我拿匕首的手:“初临姐,你和那个【元凶】的恩怨情仇也好,这船上所有人的安危也罢,即使现在杀了我也行。我只想求您一件事。”
\t“放过我妹妹,好吗?她,是我最后的家人了。”
\t妹妹……溪……
\t我背叛过溪,我不是合格的姐姐。
\t她想控制许夜的一切,她,是合格的姐姐吗?
\t我抽回了匕首。
\t“女生哭花脸不好看。擦擦吧。”
\t我拿出随身的面纸擦擦许昼的脸。
\t“初临姐?”“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t我答应你。只要她不对我的家人动手。
\t畸形的爱……我无法认同,但我理解爱的本质。
\t可当你被你妹妹亲手推下去时,你,依然会爱她吗?
\t
\t邮轮抵达港口后。
\t审讯室,秦方警官亲自负责审讯活下来的幸存者们。
\t许夜被带上手铐,跟着警员被压入警车驶远。
\t救生艇的炸弹炸毁了邮轮,警方现在查封了整个邮轮公司。
\t我们被带到不同的房间分别审问,这场邮轮案死亡太多,每个人都无法脱身。
\t秦方警官亲自来到我的位置,找理由支开了其他警员。
\t“白矢所说的保险箱内所有证据我们都已收回。”
\t我点点头。
\t“按你们的说法,最后江也、白矢、陆倾泽指认许夜后游戏结束。她是【神】?”
\t“对。”
\t“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t“对。”那种疯狂我生平仅见。
\t“那好。且不说她一直在被姐姐控制,你觉得她能一个人完成船上的一切吗?”当然不能。
\t“徐照辰和程思是一个人完成的。”
\t“情况完全不一样……”秦方仰靠在座椅上眯眼盯着我,他怀疑我?还是演戏给监控看?
\t头顶的灯泡突然熄灭,亮起后又闪灭。
\t“什么情况?”“正在排查!”停电了?
\t“备用发电机?”“还在维修……”
\t门外嘈杂的声音走过,秦方趁室内漆黑、监控停电站到我的面前。
\t“做到这个地步有必要吗?陈婉婉的药,吴天鸣杀丁一的凶器,神牌,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对吧?”
\t是我。有必要,反正他们【原本】就会死。
\t“……有鼹鼠。”
\t秦方闻言紧张地扫视室外,没有警员的身影才转过身。
\t“真正的【J】只可能是教唆者。它是谁?”
\t尚交给我的公文包内有U盘,我在U盘中写入了祂在【第一次】的身份信息。只要我的记忆没有差错,从那位那里查出的这份档案真实的话……
\t“军方总部有叛徒,给我时间,我还找不到他。”要说出他就要同时带出证据,现在我没有证据。
\t“总部……我知道了。”
\t秦方还想说什么,灯光却重新闪亮,有警员惊慌地冲入:“出事了!”
\t押送许夜的警车被不明武装势力包围,她被劫走了。
\t我们被审问了两周的时间,整艘邮轮的全体人员与有关人员都被翻了出来。
\t妈妈和李叔还是知晓了【组织】的存在,但这次我瞒过了溪。
\t审问结束加上隔离结束,已经到了国庆节。
\t我收拾好行李从指定旅店中离开。
\t店门口,开车的映天带着兜帽靠在车门上,不时抬手看表。
\t“嗨。”我趁着他不注意拍了下肩膀。
\t“初临……”
\t映天把我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在颤抖……
\t“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在害怕。
\t这次冒进,我完全没考虑映天的感受,我太自私了……
\t“抱歉,让你担心了……”
\t我环住映天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拍他的后背。
\t“没事了,我回来了。”
\t感受着他温暖的环抱,我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懈片刻。
他是我最安心的依靠。
\t映天抚着我的长发:“没事就好。欢迎回家。”
\t良久,我们好不容易松开怀抱,依然牵着彼此的手。
\t“映天,我……”
\t我下意识猛地甩开了映天的手。
\t林宇从远方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抱歉,我来迟了,你们……”
\t林宇的声音卡在半空,映天阴沉着脸。
\t我僵硬地俯视双手。
\t我在林宇面前,潜意识地会排斥映天……
\t我到底在干什么……
N城。
我眯眼靠在机场的立柱上。
“从N城到A城的飞机XX号已经开始检票……”
随着广播响起,我起身走向检票口,和走来的白发男子擦身而过。
“你的任务先暂停,老大说要你过段时间去MD报道,到时候听指令。”
我点点头,却看到他有难隐之色:“还有……代我向阿池问好。”
我靠在飞机的座位上,无聊地侧头看看蓝天白云。
自邮轮案又过了大半年时间,我正按公司的安排从N城出差返回。
去N城不仅是公司的安排也是【组织】的指示,又一场【游戏】在我的谋划下完成。
我彻底加入了【组织】,作为主力成员行动,算起来已经执行了三次【游戏】。
我和秦方的单线联络成功清剿了【组织】在Z国的所有据点,除了那处【酒吧】。
【组织】要求国内所有人暂停行动,分批向国外转移。
但和我记忆不一样的是,这次的【组织】我找不到T022140的任何踪迹,也完全搜集不到他们官匪勾结的证据,就像没勾结一样。
毕竟是不同的轮回,按混沌理论,事情有截然不同的发展也在预料之中。
【组织】的总部虽然还在国外,但这个世界的MD没有内乱相当稳定,在两方警力的协作下他们在那边也岌岌可危。
但我不能大意,在【第一次】的围剿中【元凶】就趁我昏迷脱身而出,这次我必须亲眼目睹祂的死,否则一旦祂脱逃就前功尽弃。
我必须去MD,但祂这次会怎么对付我?
我不能死,不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等【组织】被清剿后,就是我要为我的罪行负责的时刻。
为了取得【组织】的信任,我沦为了共犯,我背弃了我的信念,我背叛了他们。
他们还会怎么看我这个罪人?
你还在乎?对【我】来说,只要还活着,能打倒【元凶】,那【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也是。但我还是辜负了他们对我的关心。
和我一样杀戮的感觉如何?这次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别无他法。
不不,你看看那群人曾经的所作所为,活着也只是蛀虫,死了不是更好?别忘了,我就是你,哈哈哈哈——
我皱眉看向窗外,无视那个“我”的话语。
那不是我,我手上沾血不是为了渴求杀戮。那不是我。
映天正坐在客厅里静静看书。他今天不工作?
“你今天的工作?”“你说今天回来,我就在家等你了。”
他起身接过我的行李,在笑但是很勉强。
我给手机充上电后躺在床上,叹气。
这段时间里,我们的相处隔着深厚的壁障。
问题在我,我……
每一次映天想和我亲近,我脑海里总会回想起【第一次】时和林宇的海誓山盟,还有萱萱。
我接受不了身体上的出轨,一直没有和映天走到最后一步,是我对不住他。
现在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我害怕他眼底的不解和痛苦,我不敢接受他的爱意。
林宇有看出我们之间越发僵硬的关联,也已经远离我们了。
我不该忽视的,我的犹豫已经让我们在【游戏】中的情感覆灭。
我对不起林宇和映天,可我下不了决心……
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我到底还爱着谁?难道我同时……不可能……
也许,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离开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临。”映天?
我闻声来到客厅,却发现餐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蛋糕。
映天把我按到座位上,稳住我的脸给我带上生日帽:“生日快乐,我的小朋友。”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都忘了日期了。
映天把蛋糕切开,将带巧克力铭牌的那部分分到我的盘里。
“映天,谢谢你。”
我们一起吃完生日蛋糕,过了这个简单的生日。
好想停留在这一刻……这才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
我靠在映天身上看着电视,糯米糍跳到我的膝盖上蹭着映天的手。
挂在窗外的风铃伴着微风发出细碎的声响,蝉鸣交杂在空气中,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临,我有件事要问你。”
我打着哈欠不情愿地坐起来:“什么事?”
“N城的连续杀人案被警方判断为狼人杀,就在你出差的这段时间。和你有关吗?”
……他还是翻过了那堵高墙。
“你不会撒谎,也不会装傻。邮轮案,C市的案子,这次的N,每次你一出差,狼人杀就如影随形。”
糯米糍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跃而下躲回自己的小屋瑟瑟发抖。
我和映天面对面地注视着彼此。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在这方面,我再也用不着伪装自己了。
你会怎么看待同流合污的我,阿池?
我轻笑一声:“是我。你打算怎么办,我的监护人?”
报警抓我,还是纵容我?
【放弃我?抓紧我?】
“够了!”
[newpage]
\t青年有些好奇地收回投放在大空间的“全息影像”。
\t“我还以为,你是沉得住气的那种。”
\t男子瞪着青年:“是个正常人,看到你这么玩弄她们都不可能沉得住气。初临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t青年先是一愣,发觉男子的怒火后哈哈大笑:“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t“玩具……”“你别说,我亲手造过以她俩为原型的娃娃,风评挺好的,我还向秦遥先推荐过,就是这小子没要。”
\t青年毫不在意地变出黑红双色的姐妹人偶,又将人偶随意抛弃。
\t男子摇摇头,重新问道:“给我看这孩子前三次的完整轮回,有什么意义?”
\t“嗯……看看她是怎么被我折磨来折磨去的?”“你!”
\t“别急。你看,现在的她困顿于道德与欲望的痛苦中,那种挣扎的神色我很喜欢,你呢?”
\t男子沉重地叹气:“与其如此折磨,我宁可给她解脱。还有,这都是初临的记忆,沉溪的在哪?”
\t“先回答第二个,别着急。这丫头虽然不愿屈服消散,但我那时也没找好插入的时机,游戏要玩就好好玩。你会看到【满意】的一幕。”
\t男子不屑一顾:“只有恶趣味的你才会满意。”
\t“至于第一个吗,你不是已经解脱了她们?”
\t青年带着玩味的笑俯视着痛苦闭眼的男子。
\t“在【七钥】中,唯有她们,是和你们不一样的普通人。夺走【其■】的权能,也就意味着——”
\t“真正的死亡。”男子苦笑着。
\t青年耸肩:“所以,我虽然带给她们以苦难,但杀了她们的人,是你。”
\t“来到这里,必要见到【其■】,必要战胜【其■】,必要夺走【其■】。我让她们摆脱了你的操控下,得到真正的自由。”
\t青年只是惋惜着摇头:“你要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们的独一无二。现在呢?大概只有那份权能上会有她们残留的自我了。不过你倒是让她们死在一起了,对旧友最后的仁慈?”
\t“我想知道一件事。这种第一视角的记忆,她们从来没有让你拷贝过。”男子盯着青年的双眼。
\t青年只是轻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t在男子和青年之间,【混沌】的地面升起一句水晶的透明棺材。
\t棺材内,是一位红衣少女。
\t从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和捂住胸口、身体扭曲的姿态来看,她生前遭遇了极大的苦痛。
\t青年走到棺材旁,挥手打开棺盖,手上一个“光盘”成型被祂插回少女的脑部。
\t男子自认为见多识广,他知晓祂的变态疯狂,也料想过这种可能。
\t但如果,那对姐妹每一次的【轮回】结束后,青年都收集了她们的遗骸……
\t“我该说什么……你居然,会有这种令人发指的收藏癖。”
\t“你要想,她们可是最让我意外的■■,这接近无限轮回的历程中,为了最大程度让她们享受【游戏】服务,我几乎绞尽脑汁设计了各不相同的死法,当然要好好收藏了。”
\t青年带着满足的笑意将手盖在少女的脑部,另一只手扒拉着少女失神的双目:“比如说这次的死法,我们来一起看看如何?”
\t“啊,你死了。”
\t我用力地睁眼,所见却是一片黑暗。
\t身体被捆绑着躺在地上,脖子被什么东西扎着,脑袋后有湿润的感觉。
\t我试着挣扎着但站不起来,左臂酸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t大脑还是一片混沌,我费力地在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后脑的疼痛让我想不起来。
\t那个混蛋……手上抛着一个物件靠在门槛上,用看玩物的恶心眼神看我。
\t“我应该说‘你醒了’,不过那样就太无聊了,于是我换了个词。但你没有被吓到啊。”
\t“好吧。你【这一次】还活着。”
\t还是一样的我行我素、轻蔑旁人。
\t“这里是哪?”
\t“【这一次】的【总部】禁闭室。”
\t怪不得一片漆黑。但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t“让我帮你回忆一下:池总察觉你加入【组织】后,报警带走了你,【组织】派人将你救下,但你泄露了【组织】总部的所在地,所以被关在这里。”
\t对,我想起来了,将这里的所有情报发给警方后,我被祂偷袭了。
\t“你真不走运~”尚井田摆手说道。
\t祂打中我的后脑时也是这种诡异的笑。拜祂所赐,疼痛让我集中不了精力。
\t现在是过了多久?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怎么样?
\t“你的信息还是成功传出去了,【组织】全体成员名单、通讯记录、犯罪实证、总部地址都被警方掌握了。”尚手中扬着我的手机。
\t“和【第一次】比起来,你成功说服了程思、徐照辰和其他成员反水,连林琪贞也有暗中动作。”
\t被发现了。现在我只能赌警方会在尚的处决前行动了。
\t“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t“好消息。”
\t“这次【组织】的力量不够,他们都逃出去了,而且……”
\t警报声骤然响起。这是?
\t“如你所愿,他们来了。”
\t尚冷笑着接通祂的耳麦,那边能清晰听见枪声和呼救声,还有“停止抵抗”的声音。
\t【组织】这一次,应该是彻底覆灭了。
\t祂以我听不清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后扔掉耳麦,重新歪头盯着我。
\t“看起来,是你赢了。”
\t“放心,这次我谁都没伤害,不管是你的家人,还是参与过【游戏】的他们,包括隔壁的千变组,他们所有人都会在没有【组织】的世界好好生活下去。”
\t祂没必要欺骗落在祂手上的我,大家没有事就好。
\t不能大意,祂还有话没说完。
\t“接下来是坏消息。夏姐,还记得这个吗?”
\t祂亮出了先前手上抛起的物件,那个好像是……
\t“那时我们叫它【安神针】来着,记得吧?”
在【第一次】的世界,我的身体因为T022140-3的副作用饱受折磨,当时祂给我戴上这个【安神针】后,心口的刺痛感确实减弱不少。
现在在我脖子上的就是它?这个世界没有T系列的药物,为什么还有这个东西?
“原理都是注射,里头的药随便换都行,比如——你的那个,我放了一点地高辛。”
地高辛?那是强心苷类药物,是治疗慢性心功能不全的,为什么给我用?
它的副作用我记得有……
胸腔翻江覆海的感觉袭来,心脏剧烈的抽动着好像要撞破肋骨一样!
剧痛席卷着我的身体,我蜷曲着挣扎,但疼痛很快就耗尽了我的体力。
“你……混蛋……”
“确实一点哦,刚好超【致死量】一点。”
邮轮上,他们用类似的药杀死了陈婉婉和卜呈。
恶魔狞笑着俯身摘掉我脖子上的凶器,甩着匕首轻易割开绳索。
我试着站起来,但被捆绑太久的身体使不上力,胸口的剧痛让我只能卧在地面上。
“感觉很痛对吧?哎呀,你已经说不出话了啊~”
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我尽力想维持意识,但视野四周越发黑暗……
绞痛感徘徊在胸口深处,连呼吸都牵动着痛觉神经,咽喉也疼起来,我喘着气却感觉体内的空气越发稀薄……
好难受……我又要死了吗……
“太可惜了,明明就差一步。如果是【以前】的身体,这种药最多只能让你身体不适一会儿。现在嘛——”
尚井田蹲下身伏在我的耳畔。
“你输了,夏姐。Good night, sweet princess~”
尽最后的力气我想抓住祂的衣角,却只是无用功,祂轻易甩开了我的手,走出房间远去。
我费力挣扎着想爬出去,但心脏的锐痛让我再也动弹不得……
就差……一步,坚持住……
不能……昏迷,活下……去……
我……不想死……
“以她们死时的苦痛为乐,你这xp还真是无可救药。”男子闭上眼不再去看少女濒死的记忆。
青年嬉笑着收回全息影像,将承载记忆的“光盘”插回少女脑部,打出响指让棺材重新落回地面。
“你不觉得她们濒死的样子很美吗?那种愤怒、仇恨、委屈、绝望、不甘、无力、痛苦、屈辱,她们一次次地死去,蹂躏美好的快意永远不会过时。”
“我去你■的!”
男子忍不住爆了粗口,青年挑眉重新召出一份“光盘”。
“接下来,我想应该看看别人的视角,老是一个人的视角总有看腻的时候,对吧?”
“我们都知道,原本的【那个】有一位的视角,不如,让我们复现另一位的视角?”
“另一位?”男子指着青年展示的画面。
“对。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是无限的。”
青年低笑着:“接下来,你将看到一系列‘戏剧性’的结局。太有意思了,你根本想不到她会怎么死,啊哈哈哈——”
男子决定暂时不去掀桌。
时间是无限的,与青年摊牌不急于一时。
我将听到的对话记在笔记上。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探明大部分人的罪证。
在已经出现过的罪名中,录制视频的罪行还无法完全确定是谁。
还无法确定罪行的人,有何朝归、徐照辰、夏初临、梁霜叶,以及第一天的杨依依。
杨依依死了,暂时不考虑她。
何朝归杀了刘黎,他的通缉令我已经查出来了,但罪行还没在投票中出现过。
徐照辰看起来只会打游戏,但他总给我一种伪装的感觉。
梁霜叶基本没怎么游玩过,看年龄还是个学生,以她第二天的话语大概率是和校园欺凌有关
夏初临……她是现在最关心死者和罪名的玩家,她和我一样想找到【制裁者】。
还不能确定【制裁者】的真身。
楼下猛然传来一声尖叫,从方位判断是余瞳的房间。
按时间投票才刚开始,怎么回事?
我尽可能赶到余瞳房门前,但房内只剩下刀入肉体的声音,晚了。
回到房间,我将笔记整理好。
目前为止就我观察,除去每日指定的狼人,能离开房间的只有我和何朝归。
何朝归杀了余瞳,又是因为他的癖好?恶趣味。
躺在床上,我还是会忍不住想那年的烈火。
我从未后悔过担下所有人的罪名,我更好奇【制裁者】是怎么知晓那件事的?
这种疯狂的正义,总让我有种违和感。
也罢,不能急于一时。
白天的大雨瓢泼让导游取消了出行计划。
林宇突然一脸激动地跑到我的房间,这小子想干什么?
“池映天,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他说,如果鼓动所有人平票,那么【制裁者】无法继续游戏,当天只能平安夜。
平票后的第三人怎么办?【制裁者】在第二轮剥夺投票权,导致无法平票怎么办?这小子还是欠考虑啊。
我将缺漏点出。
“那……三条罪名同时平票,不会落单,除去投票权也能保证平票。就算【制裁者】不配合,我也能投票应对。”
果然晚上弃票的是他。
现有所有生还者一共十二人,是算上林宇后。这小子小学数学是谁教的?
“林宇,你仔细数一遍人员名单。”
林宇闻言疑惑地重新数了一遍,脸色一变。
“一共十二人。算上你才能平票,但【制裁者】完全可以不投票以摧毁平安夜。”
“不。【制裁者】应该没这么玩不起,而且一旦不投票,这个幕后黑手就暴露了自己。”
说的也对。
“后投票者有主动权,我们必须是最后投票。”
林宇点头:“那我们去找夏初临。”
我靠在墙上看林宇敲夏初临的房门。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搭档检查每一处现场,如果林宇开窍,恐怕她和他已经答应合作了。
有点不爽,不知道为什么。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杂乱。
她花的时间比我预计要久,是出了什么事?
“夏初临,我有事和你商量,方便……”“都进来吧。”
都?
夏初临的目光向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抬抬下巴后敞开房门。
她变敏锐了?也好,省得浪费功夫。
但有些不对劲,她前几天对我是相当抵触的。
“你们找我要商量什么?”她把椅子让给我们,自己坐在床上。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无精打采。
林宇也察觉到了:“我就长话短说,投票对你们是强制性动作,那我们就达成平票。”
“现在所有剩余人数加上我,一共十二人,正好可以达成三人四票的平票局面。”
“加上你?”
夏初临翻开入住名单又细细查勘一番,皱着眉头示意林宇继续。
“三人平票,重投也会是平票,即使是【制裁者】也无法干涉游戏局面。”
“【制裁者】就是规则,它不投票怎么办?”
林宇沉重地叹气:“这是唯一的风险,【制裁者】拒绝投票会导致只能双人平票。以我之见,它并不介意偶然的违规现象,昨晚余瞳的死就是证据。只能赌一把了。”
我靠在墙上沉默不语。
夏初临认可了这个有漏洞的计划,但取缔了林宇负责提议的计划。
“你是【无罪者】,从一开始就是众矢之的。我来提。”
她不怕自己被制裁者盯上?倒是个勇敢的姑娘。
“你说动不了更多人,至少同为【有罪者】的我还可以。”“但也可以……”
林宇求助的目光向我撇来,被夏初临堵了回去:“他更擅长别的地方,这部分交给我。”
她怎么变得信任我了?前几天不是还一脸厌烦?
我们商定晚上见后各自离去,我趁着林宇回放后把住夏初临的房门。
她的变化太大,我无法信任现在的她。
我能听到她在房间喃喃自语:“……奇怪……人数不对……”
不能等下去了。她甚至可能知晓【制裁者】的有关情报,必须套出她身在此地的罪名。
“进来吧,门没锁。”
她知道我在外面?!
我走进房间戒备地看着她。
她只是仰起头平静地笑了一下:“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了,至于那么防备我?”
她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复杂?我甚至能解读出悲伤、怀念和……那种感情?
我有点看不透她了。
“既然我们暂时合作了,那你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
“你的诚意?”“主动分享的线索就是我的诚意。该你了。”
夏初临苦笑几声:“你想知道我的罪名,对吧?”
果然不是错觉,她变得敏锐了。这样也好。
“请坐。”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我依言坐下,却看到她动手解开了衣服上的纽扣,她想干嘛?!
脖子上的绷带被她解下,硕大的伤疤清晰可见。那个原来是绷带?这是怎么回事?
“你有注意到,对吧?我抵触和男性的接触。”她突然凑到我的身前,我下意识地起身退了一步。
这绝对不是前几天的夏初临,昨天晚上,还是说今天早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生父在我幼年早逝,但母亲二婚后,妈妈和我被家暴了十年,这个就是留下的疤。”她将衣服系好,指着疤痕,神情木然。
“那天他在暴打我和母亲时,我失手杀了他。法院判我正当防卫,无罪释放。我从来没逃避过。”
这不可能,如果是正当防卫,那为什么她不走?
“妈妈患上选择性失忆,忘了这十年的事。”
夏初临双目失神盯着地面,但左眼有泪水流出:“妈妈已经重新获得了幸福生活,可如果她重新想起那十年,想起是我杀了继父,她的生活会一去不返。我只是……”
“不用说了,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不该逼问的。”
这种逼问是揭露人心中最苦痛的伤疤,我本来只是想确认她是否可信任的,可我都干了什么?
“……没关系,你不信我,我能理解。”她的声音很小,好像已经放弃了一样。
我匆忙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种逼迫会毁了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这是我最后悔的决定。
至少,她绝对不会是【制裁者】。
夏初临向所有人公开了我们的平票计划。
在我压着林宇表示他会配合的前提下,所有人最终都表示了明确支持。
除了司机刘且战。
他盯着夏初临的眼神不对劲。
他杀过胡野,是个危险人物。要盯住他。
但我走到楼梯口时,却看到刘且战从楼梯上踉踉跄跄地滚下来,疼得龇牙咧嘴。
夏初临站在楼梯上插着手,我从她的眼睛里读不出一丝情感。
徐照辰和我大眼对小眼愣了一会儿才把刘且战扶起来,拿旅馆的药包扎好扶回去。
晚上的投票环节,没有人搞事,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达成一次平安夜。
白天,作为功臣的夏初临被热情拥簇着,除了冷眼瞪着她的刘且战。
为确保她的人身安全,林宇提议主动陪着她。
这样也好,他们更熟络一点,而且我昨天还干了那件蠢事。
虽然还是不爽……
散布在游乐园里,我偶然看到旋转木马上没多少人。图个清净。
平安夜的策略不可能永远奏效,晚上一定会出事。
作为提议者的夏初临完全是【制裁者】的眼中钉,一定要保住她才行。
“池映天?”
旋转木马一轮下来,我正好看到林宇和夏初临有些尴尬地看我。我身上有什么吗?
“夏初临,我有事和你说。”“……好。”
我带着夏初临到了另一处地方。
“对不起。”
这是我的过错,我为了自己的利益活生生撕开这道伤疤,我没有尊重她,也违背我的原则。
“我为昨天的事情抱歉,我……”“其实说出来后的感觉还不错。”
夏初临制止了我的道歉:“你不是信奉‘等价交换’?你的罪名,是什么?”
烈火与焚烧的画面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
这件事是我、琪贞、子木、可人共同的秘密,我应该说出来吗?
“你在犹豫。那好吧,你想说了再找我。”
夏初临无所谓地笑了笑,摆手回到林宇那边。
我目视着她远去。
我欠你一个人情,在还之前,别死了。
夜晚,我紧盯着手机屏幕。
十一张票全投向了锁定的“杀死继父。”
【制裁者】你倒是给我写上“正当防卫”啊!
从这里到初临房间的既定路线我已经模拟过几次了,没有问题。
手机有嗡鸣声传来。
夏初临:不要过来。
\t你开什么玩笑?那是你的命!
\t我不会让你死的。
\t我翻到走廊上正准备下一步,走廊内却突兀传来一股巨响。
徐照辰:什么情况?
严格:怎么这么响?
刘且战:狼人动手了?啥玩意这么大声?
刘天昊:好像……是枪声?
梁霜叶:枪?
王子沁:锁好房门躲好!
\t我急忙攀附移动到初临房间的窗口处。
\t那确实是枪声。
\t就算是【制裁者】,来旅行的所有人都经过安检,枪不可能带在身上。
\t局外因素,她有危险!
\t我正准备一跃而入,但室内的对话声让我慢了下来。
\t初临的声音,和一个青年的声音。
\t“何朝归呢?”“崩掉了。”
\t“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没错。何朝归给了我新的思路。”
\t是这个青年开枪杀害何朝归。祂还想对初临动手。
\t“你想挖我的眼睛?”“有一说一,‘你们’的眼睛都挺完美无缺的。”
\t“你!”“开个玩笑,放心,我【这次】不对她动手。”
\t“……赶紧来吧,让我死个痛快。”“不着急,夏姐。池总不是还在外面?”
\t那个人发现我了?!
\t我翻身进入房间,把初临护在身后。
\t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t“我说过让你不要来的!”“还没到放弃的时候。躲远一点,我不保证你不会受伤。”
\t初临咬着牙靠在墙上,我笑了笑转头和这个青年对峙。
\t青年靠在门框上,在何朝归的尸体上摸索半天掏出来一把手术刀。
\t“拿着。别一会儿说我玩不起啊。”
\t祂扬头指向室外,我握紧抛来的手术刀。
\t
\t走廊上激烈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
张冬梅:现在群里还有谁没出声?
李四水:林宇、夏初临、池映天、何朝归。
严格:你们说这个“杀死继父”会是谁?
刘且战:肯定是夏初临,这黄毛丫头违反规则肯定会遭报应!
刘天昊:可她看起来不是能打的那种,现在走廊的打斗声还这么激烈……
梁霜叶:会不会有人能出房门?
王子沁:有一个是狼人,另一个是去救她的?会是谁?
\t我烦躁地重新打开群的免打扰,反复刷着初临的聊天记录。
\t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t我拜托你,至少回我一点什么啊!别出事啊!
\t我着急地尝试着门锁,却发现门锁被解除了。
\t不管谁解锁的,谢了。
\t我抄上匕首把住门柄,对着猫眼向外看。
\t一个我不认识的长发青年和池映天正在走廊里恶斗。
\t青年把着一柄长剑,祂的长发虽然是劣势,但现在祂压制着池映天。
\t我要怎么出去帮忙?
\t池映天的刀被打掉,他整个人被青年压在墙上。
\t青年得意地笑着,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有点眼熟的链牌?
\t池映天狰狞地瞪着青年:“你为什么会有那个!”
\t“很简单。姓周的拿到的只是仿制品。”
\t青年一记扫腿把池映天打翻在地,祂狂笑着在他面前拎着链牌:“你真该看看你母亲死前的样子,呵呵呵呵——”
\t池映天忽然冷笑一声侧头,沉重地撞击声响起。
\t初临搬着房间里的台灯一下砸到青年头上。
\t青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活动着脖子。
“台灯碎颅杀?你当我何朝归?”
青年一脚踹飞池映天后拔剑砍向初临,就是现在!
我撞开大门把那人压在墙上,靠着力气死死压制。
“快走!”
“……保重。”
初临转身逃走了。
青年挣脱了我的压制,我和映天靠在一块挡住青年的路。
“呵。有点意思。”
青年冷笑着将剑擦过左臂弯处:“这就是你们的意志?让我瞧瞧。”
张冬梅:打斗声停止了。
严格:那四个在的话出个声?
……
刘且战:大概率都死了。
梁霜叶:可到底是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大动静?
【制裁者】:(上传图片)
(一群黑衣蒙面人将遍体鳞伤的林宇、池映天压跪在地上)
徐照辰:这是?!
王子沁:他们怎么了?
刘天昊:@林宇@池映天 出个声!
\t我得意地收起手机,向不远处被同样压跪在地的夏姐扬头:“于是乎,又结束了。”
\t夏姐挣扎但无法挣脱背后的黑衣蒙面人,被迫放弃的她仰头瞪着我:“你的目标只有我。放开他们!”
\t哇,好冰冷诶,好吓人啊。
我挑了挑眉,转起手术刀回身割开林宇的喉咙。
“你……咳……”林宇仍然不甘心地想说什么。
真是可怜。
“赵绾绾、秦苏言、夏初临。无能之人,你谁都保护不了,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一脚把林宇踹在地上,拿起手帕擦拭匕首:“接下来,永别了,黑夜的游侠~”
我顺手切开池总的颈动脉,嬉笑地见证着他捂住脖子瘫在地上的样子。
转着匕首,我踏步走到夏姐面前,蹲下身,把匕首贴在夏姐的脸上:“让我想想,这应该是第多少次了来着?”
“……【二百二十一次】。”
记得比我清楚啊夏姐~
“他们俩在你面前死了几十次来着?”
“……一百五十五次。”
几百次了,夏姐依然是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不错~
我想想,这次该怎么“招待”她呢……
“夏姐啊,人世间,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
我掏出手枪对着夏姐的腹部,另一只手把夏姐拽起来。
“只有一种人会死,那就是愚蠢的人~”
夏姐使出浑身解数想挣开我的束缚,可惜,这具身体太孱弱了——
“砰。”
我轻微地推开夏姐,她捂着伤口倒退了两三步,吐着血,喘着粗气,但还是瞪着我不放。
呀嘞呀嘞。
“砰。”
夏姐愤恨地最后盯着我,无力地跪倒在地。
“用那位【爱■】的话来说。你太聪明了,也太愚蠢了。”
我笑眯眯地候着夏姐不甘地眼神逐渐失神。
挖掉眼睛我将【主角团】三人组的尸体照片拍到群里。
两旁的房间里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人的呕吐声。
李四水:我勒个,这么血腥!
严格:原来违背规则是这种下场。
刘且战:死得好!
王子沁:怎么……
【制裁者】:游戏结束。明天你们就可以走了。
徐照辰:?!
\t接下来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就懒得管了。
\t我带着人回到总部,将托人照顾的鸟笼取来。
\t鸟笼内的红色小鸟一见到我就趴在笼子边上叽叽喳喳叫着。
\t“不急不急,还差一点,别着急——”
\t我伸手把红色小鸟捞出鸟笼,将她一把捏死。
\t终究,只是个笼中鸟而已,哈哈哈——
[newpage]
\t在男子抵达【世界之尽】的无数个岁月前。
\t青年带着浮空的棺材安置在规划好的“展区”,自鸣得意地哼歌。
\t【混沌】的地面震荡回响。
\t“……来者不善啊。”
\t戴着面具的女子倚在混白色的墙壁上,青年能读出她眼神的冰冷。
\t“大驾光临啊云姐,欢迎欢迎。来鄙人这三寸地有何贵干?”
\t女子发出清澈的机械合成音:“你说呢?”
\t青年装着无辜地样子,抬手响指打出一席茶具:“有朋自远方来,赏我个脸?”
\t“不了,我赶时间。”女子摆手拒绝了青年的热情。
\t“说正事吧,”女子指着一旁的“展区”,一脸鄙夷:“你对她们的下手未免太狠了点。”
\t青年抿着刚泡好的茶:“是指什么?”
\t“要我把你教唆和亲自干的事都说出来?”“不了不了。”
\t“【她】让我警告你。不要造次,作为纸片人女主被这么对待,你这种【二创】不合适。”
\t青年冷笑着嘀咕一句女子听不清的话:“纸片人……呵。”
\t“明白,放心,大幅度的限制级遭遇只有开始的那几场,剩下的不会那么过。”
\t青年赔笑着将【她】的代行者送出属于青年的【世界之尽】。
\t得到青年的答复后女子放心离去。
\t青年长舒一口气,转身扫视着“展区”,阴暗地低头沉思。
\t
\t“M市发生了新的游戏、。”苏言的电话简要告知我新的信息。
\t“明白了。多谢,苏言。”“还有件事。初临姐在不?”
\t初临正坐在沙发的的另一边打着游戏。
\t“林宇。先是C市,再是Z市,现在是M市。初临姐是不是每次都有出差?”
\t好像……她确实每次都有出差。等等,难不成?
\t“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我知道了。”
\t我挂断了电话。
\t苏言怎么也爱开玩笑了?沉溪被卷入邮轮上好不容易回来,初临她怎么可能和【组织】同流合污?
\t初临有些不开心地停了游戏,我笑笑把她抱住。
\t“苏言说M市发生了新的【狼人杀】,还好你平安无恙。”
\t只要你平安无恙就好。
\t初临揪着我的脸蛋勉强笑着。
\t“阿宇。我们……”
\t“还是分开吧。”
\t……什么?
\t为什么?!
\t“初临,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t初临摇了摇头,将我推开后起身:“不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t不合适?是,哪方面不合适?
\t“请告诉我,初临,我们是哪里不合适?”
\t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为什么又把自己裹在尖刺里?
\t“……林宇。”
\t“我其实根本不喜欢你。”
\t初临就像换了个人,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t“你的一门心思全在这场游戏上,我知道,【狼人杀】对你有重大影响,但你根本没有吸取过教训。”
\t我最近太专注【组织】忽视了初临的感受?
\t“初临,你放心,我分得清正常生活和【组织】的区分,这个度我还是把握住的。抱歉,我可能最近……”
“所以你根本就不懂我想说什么。”
\t……啊?\t
\t初临失望地说:“你太善良了,也太自私了。因为月冕和旅馆的事,你一直在探查【组织】有关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会让叔叔、阿姨、沁姐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t“这我当然知道,现在姐姐已经把爸妈接到她那边了,所以我才能全力对付【组织】。”“那,我呢?”
\t还不待我多说,初临就接着讲下去:“你觉得在旅馆的时候,我和你一起想找出徐照辰,但我说过我只想保住自己的秘密,我从来没想过和【组织】对抗,这是我们单独的力量能抗衡的吗?”
\t“所以还有映天,秦方警官,苏言,我们一起在追查【组织】的踪迹,只有彻底找出并战胜【组织】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
\t初临在逃避那十天的事?她不是逃避的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t“初临,我知道你是不想叔叔阿姨和沉溪被牵扯其中。你放心,这种事绝不会再次发生……”“可已经发生过一次,沉溪还是死里逃生,我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t鬼话?!
\t“还是那句话,我们连彼此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我现在一做梦就感觉【组织】就在四周,林宇,”初临神情激动地抓着我的肩膀,“我拜托你,好吗,别查了……”
\t但,这是我的使命。
\t“为了无法毕业的同学,为了绾绾,这是我和苏言的约定。抱歉。”
\t初临松开我倒退几步,苦笑着:“对你来说,我只是苏言的替身,是吧?”
\t不是的!不是这样!
\t初临完全不听我的解释:“你口口声声说要和【组织】对抗,可你做过什么?你错过了赵绾绾的死,你放纵程思让苏言至于险地,再说旅馆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映天出手相助,你有做过什么?!”
\t我……对不起……
\t可,这根本不是她,不是在旅馆追查徐照辰的她。她到底怎么了?
\t(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
\t这不可能啊,可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t“初临。你加入了【组织】?”
\t初临神色顿了一下,久久不言。
\t她忽然仰头凝视着我,仰天大笑起来。
\t她,这是,卸下了一直的伪装?
\t“对,没错,我加入了【组织】,你听苏言说了对吧?”
\t她察觉那通电话的内容了。
\t“我已经是你最厌恶的人了,林宇。你要怎么做?”
\t我们间隔阂的高墙,彻底轰塌。
\t我当时应该不让她走的。
\t我心软了,我放纵她离开了。
\t我软弱地期盼着她能回到正轨,但我只等到了通缉令。
\t“这里的监控,你们看看。”
\t秦方警官将监控转向我们的位置。
\t画面里,是被警方侦测到的又一场狼人杀。
\t执行者是夏初临。
\t她举着刀将那个无辜的少女杀害的瞬间,对着监控的方向诡异地笑着。
\t陌生,疯狂,嗜杀。
\t我和映天阴沉着脸看完了这段录像。
\t“所以今天找你们来,是为通缉她做笔录。”
\t秦方一脸苦笑:“阿姨的失忆症发作了,苏言把她送到医院了;李叔和小沉溪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沉溪刚才还一个劲说‘这不可能’。”
\t“你们,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t“林宇,她和你分手后你有再见到她吗?”映天转身问我。
\t这种事情当然是——
\t“没有。”
\t这几个月来她在【组织】干了什么?
\t我们谁都得不出结论。初临为什么会这样,我死活想不出来。
\t笔录结束后,我和映天约好去看望她家。
\t给我们开门的是面容憔悴的沉溪。
\t“宇哥,池总?欢迎……”
\t她有气无力地和我们打招呼。
\t阿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捧着初临的照片发呆;
\t李叔在阳台来回踱步,他一口又一口地抽烟面色严肃。
\t我们没敢太叨扰两位老人家,将带的礼物放在一旁就要离开。
\t“等一下……”
沉溪拦住我们,把我们带到初临还在家时的房间。
\t“宇哥,池大哥,我想知道,你们在游戏中的那几天到底经历过什么?”
\t沉溪恳切地望着我们俩人。
\t她为什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家人?这完全不是她啊~
\t我们将旅馆那十天的时尽可能告诉了沉溪。
\t“……最后那会儿,姐姐有驳倒那个徐照辰吗?”沉溪沉默片刻,突然发问。
\t有吗?
\t有,她当时确实把徐照辰的每一句话都驳回去了。
\t“那,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t……
\t“宇哥,池大哥,你们和姐姐关系最好,你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为什么啊?!”
\t我和映天沉默以对。我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t沉溪哭着恳求我们,我不忍心看她脸上的泪。
\t离开夏家,我和映天告别前,他转头问了我一个严肃的问题。
\t“我们和她已经分道扬镳。你,还要相信她吗?”
\t她已经不再是我曾认识的夏初临。
但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t太迟了。
\t警方击破【组织】总部的时候,我们身在指挥部。
\t由前方警员的战时监控,我们清晰地围观了——
\t那位红衣少女拿刀疯狂捅死一位长发青年的画面。
\t警员架开了初临,但行动的首要目标,被判断为【组织】首领的存在伤重不治。
\t我永远忘不掉她转头斜眯着盯向监控镜头的时刻。
\t“呵,哈,哈哈,哈哈哈……”
\t鲜血溅满全身的她丝毫不在意,嘴角带着玩味地笑。
\t她疯了?
\t不可能,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t但现在的她,确实让我不敢接近……
\t我抽时间去了一趟探望室。
\t“嫌疑人505号,你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t隔着厚重的透视窗,时隔多日我又一次见到了初临。
\t穿上囚服的她被剃了短发,毫不在意地显露着脖子上和身上的伤疤。
\t“哟。好久不见,林宇。”
\t她扬手示意着刚被解开镣铐后布满疤痕的手腕,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嬉笑着望向隔窗的我。
\t“初临……”
\t“事到如今,你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t相比以前将自己裹入尖刺之中,如今的她却完全颠倒,她的自身就长满排斥他人的荆棘。
\t我要拨开这层尖刺,以前的夏初临,真正的夏初临一定还在她的心中。
\t“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吧?”
\t她满不在乎地俯视自己的手指:“我杀了那个家伙。四百多次了,每一次的怒火发泄出来的感觉真是享受~”
\t“林宇,你知道吗?我亲手把每一次的痛楚都还给那个家伙了,刀片入体、生命流逝,那罪恶的鲜血涌流的感觉,可真是,呵呵呵~”
\t“505号,注意你的样子!”
\t初临扭动着脖子舔起嘴唇,似乎在回味那场杀戮。
\t我咽了下口水。
\t“初临,你以前的罪名是正当防卫杀死继父,但你现在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还记得吗?!”
\t“无辜?”
\t初临冷笑着:“如果真的无辜,为什么会被卷入游戏呢?林宇,你觉得你无辜吗?”
\t我?
\t“呵,你没能阻止赵绾绾的死,你的一意孤行还把苏言带入险境过,对吧?”
\t……她说的对。
\t“你看,【组织】已经没了,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死了或者被捕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对吧?”
\t我怎么可能高兴起来?
\t“……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么做?”
\t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有机会?
\t“林宇。我很感谢你一直无条件的信任我。”
\t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t“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当成苏言的替身,你喜欢的是曾经的我。”
\t初临自说自话地托着下巴:“但,那是你吗?”
\t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t“游戏结束后,在圣诞节小记者的撺掇下,我送过你围巾,对吧?”
\t我记得,有这件事。
\t“游戏结束才一个月不到,你和我的大学不是一个城市。你是怎么短时间跨城来的?”
\t诶?我记得……没用多长时间来回?
\t“而且,我们大学是有‘非不要不离校’的。你们没有?”
\t……奇怪?那几天的要求有没有这条来着?
\t“无所谓了。你爱上我,我爱上你都是不真实的。”
\t“忘了我吧,林宇。”
\t她不再继续和我对话,起身让狱警带回看守。
\t我久坐在探望室良久,直到狱警提醒才反应过来该走了。
\t她,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t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是把这次对话记下来。
\t法院,旁观席。
\t我、映天、沉溪的座位是紧挨的,我们三人现在无比焦躁。
\t初临带着镣铐坐在被告席上,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t公诉人的态度相当明确,要让初临为杀死的人们偿命。
\t沉溪本想亲自质问自己的姐姐,但现在的局面相当不利。
\t合议庭上的法官们相互交谈两句后似乎已拿定主意。
\t说心里话,我不想让初临死。
\t现在只能靠辩护人的发挥了。
\t面对“罪大恶极”的客户,刑辩律师大多会维护客户应有的权利,这是他们的职责,却也让他们饱受非议。
\t初临在游戏中杀害了太多【罪人】和【无辜者】,于情于理她被判死也是应当。
\t只能希望能尽量避免最坏的结局了,哪怕是死缓也好。
\t但是,失败了。
\t对【组织】残余成员的公审,认为初临属于【组织】主要干员,情节恶劣。
\t终究,她还是被宣判了,死刑。
\t她解脱般地向我们望了一眼,对法庭表示不会上诉。
\t初临,你就这么想自己承受一切?为什么啊,为什么和我们完全脱离关系?!
\t还是说,她是以让我们不再被干扰为代价加入【组织】?
\t而且,那个“四百多次”到底有指什么?
\t一切都来不及了,审判已经下达。
\t“姐姐……”
\t沉溪哭着趴在观众席的边上,初临歉意地默念一句后被狱警压走。
\t对不起。
\t数日后,我们按通知去见了她最后一次。
\t躺在太平间的她面色惨白,面容似乎有所狰狞。
\t“在执行注射死刑的时候,她忽然发疯般剧烈反抗,我们被迫先打入镇定剂让她昏迷。”法医无奈地说着。
\t沉溪趴在初临身上哭泣着,映天安慰着一旁的李叔阿姨。
\t我和法医交接好手续,将初临的遗体送到火葬场预定好火化时间。
\t不过,这位法医有点眼熟?是错觉吧。
\t“夏初临,曾经是母亲的好女儿,大家的好朋友,却因为心理的扭曲走上犯罪道路,最终死于此。希望大家以她为鉴。”
\t简短的悼词后,我们将她葬入墓碑下。
\t永别了,夏初临。愿你来世不再堕落。
我偶尔会去祭奠她。
\t那次,我看到那位眼熟的法医也站在初临的墓前,神情因为太远看不清。
\t我正准备走过去打招呼,他却径直离开了墓地。
\t我们擦肩而过,祂拍着我的肩膀:“她没能死得其所。太可悲了,又要开始【四百多】后的新一次。”
\t又是这个数字?!
\t我连忙转身,却再也没看到法医的身影。
\t刚才的是幻觉吗……法医也不可能留长头发啊。
\t
\t男子陪着青年浏览了祂最“珍藏”的宝物之一。
\t少女被青年在千次轮回中无数次蹂躏的画面。
\t少女在轮回中一次又一次被当面痛失所爱的画面。
\t青年在少女濒死时嬉笑怒骂极尽嘲讽的画面。
\t“知道吗,我其实还给她计划了各种各样的遭遇、磨难、死法。”
\t青年颇为得意地捧着自己的计划书。
\t“战争、瘟疫、饥荒、天灾,你也都看了。这么说来,夏姐的濒死经历还在你我之上~”
\t满足于施虐感的青年将罪恶的计划在男子面前展开部分:“其实我还计划过更肮脏的痛苦,什么被下了毒品磨难终生,什么被拐到X州F县成为又一位铁■■,什么被下毒后惨遭分尸成为又一位习爱■……”
\t“对她的身体和灵魂如此疯狂蹂躏就这么让你满足?”男子克制着怒火没有出拳。
\t“其实并不满足。毕竟,她太孤独了,少了最关键的一位。”
\t“你是说!”“对~”
\t青年哈哈大笑着:“从现在开始,你将会看到,姐妹俩相爱相杀的一幕幕惨剧。这才是真正令我愉悦之物,爱,恨,自人类有史以来一直是永恒的话题。你也有同感,对吧?”
\t男子一拳打在青年脸上:“这一拳是为了她们!”
\t青年扭了扭脖子,脸上没有一点伤痕。
\t祂带着笑意遗憾地摇头:“你还没看到最刺激的画面,别着急啊。如果【她】的代理人没阻止我,你本来可以看到数百万次【十八■】的画面的~”
\t“她们原本就是【她】的■■,是你毁了这里的她们。”
\t“我不觉得。你看,她们,已经觉醒了——”
[newpage]
\t我已经快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醒来”了。
\t腹部残留的痛感让我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t砒霜……还真舍得下这个毒手……
\t眼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但我却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t一千次的轮回……我早已习惯了伴着死前的剧痛复生。
\t我已经掌握了【组织】的全部运作方式,也彻底记熟了接下来数年的各地事件。
\t数十次,我和他们将【组织】与【元凶】逼至绝境,但每一次都功亏一篑。
\t而更多的时候,是祂亲自找上门来,以“无聊”为由将我一次次残杀。
\t被肢解、被贯穿、被下毒、中弹、斩首……我已经数不清我的死法了。
\t没有尽头的轮回就是一场梦魇,每次醒来前,名为“死亡”的噩梦都会纠缠我的大脑和灵魂。
\t头又疼了……
\t我记得有几次,因为精神的承受力到达极限,那几场轮回我完全陷入昏迷,是【她】在操控“我”。
\t就算是【她】,依旧还是失败了。我现在还记得那次轮回中,自以为胜利而放弃求生的【她】,在发现处刑者是祂时的恐惧。
\t我还能坚持多少次轮回?究竟怎样我才能得偿所愿?
\t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这还是不是真实的世界……
\t身体残留的痛感总算缓和下来,我挪着身体抓起熟悉的手机。
\t是22年的六月二十二日。
\t阳光顺着窗帘的间隙偷偷地渗入房间,为我带来今天的第一缕光明。
\t光明……我还有光明可言吗?
\t我抬手在胳膊上挠出一道血痕。很疼,世界还是真实的。
\t我叹气将手机收起,穿好衣服去洗漱。
\t“临临?时间还早。”“睡不着了,就起来了。”
\t我和妈妈打招呼后习惯性地往溪的房间看去。
\t空的?也对,她上大学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t洗漱完,我没有见到李叔的身影。
\t“妈,李叔人呢?”“你忘了?他现在在派出所暂时回不来。”
\t派出所?李叔他怎么了?
\t微弱的痛感从太阳穴传来,我不由得按住脑袋。
\t“醒来”的我只有无尽轮回的记忆,没有轮回本身“以前”的记忆。
\t每次轮回的世界都有微妙的不同寻常,我只能用以前的记录去查阅过往的分歧。
\t这是我的劣势,但脑袋装上太多记忆迟早会被撑爆,现在这里还好。
\t但如果轮回太多次,我就该考虑怎么取舍这些记忆了……
\t不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探查这次的异样。
\t在千次轮回中,月冕、旅馆、邮轮的狼人杀案件是固定的时间,如果我在游戏进行中醒来,就必须要按我【第一次】的流程走完,一旦违背就会被尚杀死,即时性。
\t祂是怎么做到不论时间地点现身的?有几次我们明明相隔半个地球,但祂却依然会瞬时赶到并处决我。
\t我从不信鬼神之谈,但祂的神秘和轮回的事实不容忽视。
\t……又联想太多了。
\t现在的时间是游戏之外,游戏之外的时间我可以任意行动,即使是在旅馆的前的行动异常导致后两场游戏都没有发生,祂也不会因此处决我。这方面祂还挺灵活。
\t既然现在是邮轮案结束快一年后的时间,那李叔为什么会留在派出所?
\t回到房间,我正准备翻开这段时间的信息记录,突然闪出的新闻头条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紧急头条:一个月前失踪的邮轮已被警方确认在公海上找到,警方宣称即日返航,有可靠人士称船上游客有多位是今日网络热点人物。
\t我差点没捧住手机。
\t邮轮案延后了?
\t为什么这场狼人杀是现在才刚结束?不是在二一年八月就完了吗?前那么多次都是这样啊?
\t游戏前几天,溪会被牵扯上杀人命案,这应该是李叔被滞留的原因。
\t溪她怎么样了?!
\t我连忙向下划新闻,果然看到了那条信息。
最新进展:网暴女大学生被杀案疑似转机,嫌疑人仍然不见踪影。
\t溪……在船上要活下去啊!
\t
\t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按警方的安排,我带着妈妈李叔去见溪却扑了个空。
\t秦方警官说,警方找到邮轮时时间已经太晚了。
\t具体的情节他不愿多说,但部分丧心病狂的媒体把真相捅出来了。
\t游戏失败,物资库的储备也完全耗尽。
\t饥饿的人群已经耗尽了一切可寻得的食物。
\t最后的食物,只可能是,人……
\t在船上封闭的一个月时间里,人群已经顾不上所谓的游戏,为了食物相互残杀,警方赶到时每个客房都沾满鲜血的气息。
\t不知是谁为了吃“熟食”导致邮轮消防失控,这艘邮轮已经基本报废,据估计警方再晚来一天有沉没的风险。
\t虽然警方得出这是新一轮“狼人杀”游戏的结论,但由于人群的争斗证据已经完全损毁,无法结案。
\t警方赶到时,击毙了发疯袭警的连庞,救下来的江也和谢莹最后都伤重不治。
\t溪是唯一的幸存者。
\t她完全被吓坏了,按医生的描述是见到谁都是歇斯底里叫对方滚,一个人把自己裹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t我们只从监控上看到溪的身影。
\t对不起……如果我能来的早一点的话……
\t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溪的杀人嫌疑被解除了。
\t今天是约好去探望她的时间。
\t妈妈和李叔还在分局办理有关手续,我就一个人先去探望她。
\t穿着病号服的溪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紧自己,面向窗外一言不发。
\t“她现在已经比以前安定了许多,但一旦发生意外记得呼叫我们。”她的主治医生告诫我后就离开了。
\t我轻手轻脚迈步走到溪的身边,她还是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t“……姐姐。”她知道我进来了。
\t我坐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看向窗外。
\t太阳当头,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
\t“好耀眼的光芒啊。”“可是,光芒下又会有多少阴影……”
\t溪变得消沉了。这也难怪,她遭遇了这个年纪本不应受到的苦难。
\t如果以前的我有所警觉,溪是不会被牵涉其中的。
\t“姐姐,你说的对,我真不该调查这个【狼人杀组织】。”
\t溪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沉闷:“游戏好可怕,每个人都会对别人大打出手,我只是想救下别人的命,却总是被怀疑、被斥责,甚至还被谋取信任背叛……”
\t她在颤抖,我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没事了,溪,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t我不由得联想起【第一次】。
\t那时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我也是这样把她抱在怀里想安慰她。
\t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甚至保护不好自己的妹妹……
\t“每个人都发了疯争夺着仅存的物资,我只能把房门锁好自顾不暇,谁都救不了……”
\t“游戏失败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居然闻到了肉香的味道,只可能是有人被……”
\t“一直想维护船上秩序的白矢被首当其冲成了食材,那些人,那些人趴在他的身体上大快朵颐的样子……好可怕……”
\t“陆老师拼命也没能保住白矢的保险箱,证据被遗失后他就成了第二个祭品;江也在一开始就被他们打翻在地,他在昏迷前还念叨着让我跑……对不起陆老师,对不起江也……”
\t“我把书架挡在门口,躲在墙角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着门外的撞击声听天由命。我还以为我也会变成他们胃里的一份子……”
\t“姐姐,我好害怕,人类原来有这么自私丑陋的样子,我该怎么办,我还能相信谁?”
\t溪颤抖着靠在我的身上,我能做到的就是用力抱紧她。
\t“你还有我,溪。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t“相信我,我来保护你,这是姐姐的职责,对吧?”
\t我扶着妹妹的红色长发,安抚着她的情绪。
\t我的妹妹,至少在这次轮回,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祂的伤害了。我发誓。
\t亲情,是还能让我感受到温暖的片刻。
\t无论是哪次轮回,我都会尽可能保护好我的家人和同伴们。
\t现在,就依赖姐姐一会儿吧……
\t溪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不安的情绪终于消退了下来。
\t“溪溪,有我在。”我闭上眼靠在她身上,感受着血脉相连的气息。
\t“那,姐姐。为什么——”
\t“你、那、天、会、杀、我?”
\t痛——
\t刀片,刺入肉体的声音?
\t脖颈变得无比僵硬,我耗尽力气才能低头看到胸前的手术刀。
\t还有刀柄我再熟悉不过的手。
\t……溪?为什么?
\t她的手腕把着刀柄旋转,带动我的胸腔产生剧烈的绞痛。
\t眼前已经一片猩红,我痛苦地喘息着却只会加剧从心脏遍及全身的痛。
\t“呐,姐姐,刀片贯穿心脏的感觉怎么样?”
\t溪的另一只手扶住我维持不住重心的身体,她无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我。
\t她,记得那天的事?
\t你,恨我吗,溪?
\t“我好疼啊,姐姐,你刺穿我心脏的时候,我真的好痛啊。”
\t已经看不清她的脸……意识要模糊了……
\t这就是,溪那天的感觉吗?被至亲……谋杀……
\t胸口好疼……不,身体已经,变得麻木了……
“我恨你,我的命,我们的一切努力,都被你一刀彻底葬送了,夏初临!”
(我只想保护我的妹妹,敢伤害她的人我就会反击,她想欺凌孩子也由她去,她……想杀我,也罢……)
\t这就是许昼,在被推下去前最后的想法吗……
\t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本次【轮回】,就要到此为止了……
\t“你——”
\t“是我的错,对不起,溪。”
\t嘴里控制不住溢出鲜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她。
\t这是为【我】的疯狂赎罪。
\t“我伤害了你,这是我的错。我不是合格的姐姐,我不奢求你原谅。”
\t溪愣在原地没有推开我,还好,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t我还能做什么……
\t“杀了我吧,这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t我已经没有精力思考她为什么记得以前,也没有力气掰开胸口的利刃。
\t身为不称职的姐姐,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职。
希望我的死……能让溪彻底发泄……
\t“好好……活着,溪……”
\t
\t“您好,请问夏沉溪的病房是那边吗?”“对。”
\t金发的男人在护士的带领下到了那个可怜女生的病房前。
\t“沉溪她,不会有事的,对吧?”
\t男人自言自语着,脸上的焦虑不减。
\t黑发的男子靠在病房外的墙上闭眼,听到金发男人的到来睁开双眼,示意男子先不要进去。
\t“你看。”
\t房中,黑色长发的少女和红发的瘦弱少女相拥而坐。
\t房外的两位男子不愿打扰房中两姐妹的团聚,就静悄悄地候在房外。
\t“秦方警长说,已经查到【组织】的据点了,只是人去楼空。”黑发男子说着数小时前从警方得来的情报,手不自觉握紧胸前的链牌。
\t“那程思和徐照辰?”“都没抓到。”
\t金发的男子有些失望地点头,叹气后又瞥了一眼房内。
\t“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该死的他们居然对家人下手!”
\t“你父母和姐姐呢?”“我已经搬出来了,短时间应该没事。”
\t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候在房外。
\t金发的男子为挚友、亲人、心爱之人的未来忧愁不已,【组织】的行径越发丑恶,而身在对抗他们第一线的旧日好友,以及曾挫败其阴谋的重要之人,她们的安危已经极度危险。
\t黑发的男子一直心不在焉,他从警方口中得知,昔日的挚友早已离经叛道走上歧路,对挚友的疑惑、思念与不解充斥男子的心头。
\t就这样,当瘦弱少女的主治医生偶然路过时,两位男子依然沉默不语,神游天外。
\t在主治医生提醒后,他们二人才意识到不对。
\t“初临是不是早就进去了?”
\t两人趴在门口的探望窗,姐妹们依然相拥,无比亲密。
\t只是,时间长得明显不自然。
\t红发少女的红发与黑发少女的红衣作为掩护,没能让男子们第一时间发觉不对。
\t但现在,从她们中流淌出来的红色,分外显眼。
\t“初临!”
\t房外众人慌忙冲入其中分开两人,这才发现,红发少女手中的手术刀。
\t手术刀直挺挺插在黑发少女的胸膛上。
\t黑发少女脸上一片释然,在被分开后瘫软倒在床上,眼神早已涣散。
\t红发少女眼神懵懂,手中刀片被夺,她被紧随而来的安保人员压住,没有丝毫反抗。
\t时间太久了……
\t黑发少女最终还是不治。
\t医院对安保处展开严厉问责,包括少女主治医生在内的多人被撤职。
\t红发少女被加上枷锁铐在床上,房前增派警卫。
\t姐妹的父母突闻噩耗,不可置信,不愿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
\t金发男子和黑发男子跪在黑发少女的灵堂前,满是悔恨。
\t深夜。
\t警卫如同中咒一般僵硬不动。
\t窗边的铁栅栏如若无物,长发的青年轻易翻入病房。
\t红发少女平躺在床上,双目失神,见到陌生人也没有丝毫反应。
\t“放弃思考了?也对,突然接受【记忆】,又被疯狂的事实冲击,有谁还能保持理性?”
\t青年嘴角上扬,上前盖住少女的双眸。
\t少女遵循着旧日的习性陷入沉睡。
\t青年缓慢抬手,猛然按住少女的太阳穴,在她头部取出一盘似有似无的光碟。
\t“属于你的磨难,刚刚起步
\t青年扬手扫视着光盘将它随手一丢,光盘消散在空中。
\t祂随手变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红色小鸟,躺在祂的手心。
\t红色小鸟在青年手中逐渐变化而成一盘崭新的光碟。
\t青年将光盘重新插入少女的脑部,满意地点头。
\t“【轮回】的第二阶段,正式开始。好运,夏妹~”
\t青年嬉笑着翻出窗外,无论是少女、警卫、监控都未能捕捉到任何留痕。
[newpage]
\t我在……下坠?
\t身体好重……动不了……
\t眼前一片漆黑……我……怎么了……
\t头晕……没法,思考……
\t好想睡下去……
\t“……”
\t谁,在说什么?
\t“想■……就■……”
\t什……么?
\t“保持你的【决心】,醒来!”
\t什——
\t身体撞在坚实的地面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感。
\t奇……怪?
\t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医院的天花板。
\t脑子一片混沌,我,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t胸口骤然一阵刺痛,我的身体不由得绷紧,却感觉四肢被束缚了。
\t怎么回事?
\t我勉强抬着头扫视自己的身体。
\t双臂和腿部被铁链钉在床上动弹不得,胸口不减的痛感只能咬牙硬挺。
\t好难受……还好,减弱了……
\t疼痛耗费了我的全部体力,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t我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t我记得,我和姐姐一起在敌人的总部里穿行,和学长带的人里应外合,击破了总部的防御。
\t那个伤害我的身体,杀了我一次的混蛋,我终于和姐姐一起逮捕祂,结束了我们无尽的梦魇。
\t然后……
\t姐姐的第二人格,背叛了我。
\t胸口本就有的旧伤,加上【那个药】的副作用,还有贯穿我心脏的刀片。
\t我居然还活着……真是万幸。
\t只可惜没能抓住祂。
\t我记得昏迷前依稀见到了学长,我应该是被救回来了。
\t那为什么要捆住我?
\t难道我在昏迷中得了癫痫,导致身体不受控制?
\t不可能,【那个药】不会让我染疾。
\t状况还不清楚,先等到别人来吧。
\t初阳将光芒投入房内,驱散了夜间的黑暗。
\t光芒啊……只要再逮捕祂,一切就结束了。
\t只是姐姐……她的双重人格该怎么办?
\t姐姐和学长,现在又在哪里?
\t门口有细微的声音响起,我扭头看去,是一位白大褂的医生。
\t医生有些紧张地带来今日的早餐,解开我的手铐,话都不说一句转身就要走。
\t我刚想叫住他,目光却瞥到门口奇怪的人影。
\t从制服上判断是警察。
\t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加派警卫?而且我为什么会被铐在床上?
\t“您好?”
\t医生猛然僵硬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t门口有上膛的声音。
\t情况清楚了,这是针对我的措施,他们把我囚禁在这里。
\t但无论是医生的铭牌文字还是当地气候的感知,都应该是国内才对。
\t为什么?
\t医生低着头不敢看我:“夏沉溪小姐,请用。有事请问门口的警卫。”
\t说罢他转身就走,甚至不给我提问的机会。
\t奇怪……
\t腿上的枷锁没有解开,我能做到的只有起身和吃饭。
\t身体不对劲,变虚弱了很多。
\t我的力气变小了,身体的反应力似乎也下降了。
\t胸口没有旧伤的疤痕,完好无损。
\t现代医疗技术……有这么发达?
\t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t似乎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领头,带着几位医生候在走廊。
\t“您好,夏沉溪小姐。”
\t铭牌上是心理科的科长。我需要心理医生?
\t“您好。请问,我为什么会被拘束在这里?”
\t他没有回答我,似乎还遗憾地叹气。
\t“……夏小姐,您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t我正准备开口,脑袋却突然一阵刺痛。
\t脑袋里有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这些……是什么?
\t看起来是那次在邮轮上的记忆……
\t可越到后面,这,这些都是什么?
\t指认失败……物资耗尽……自相残杀……
\t我的记忆,怎么了?
\t“……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t至少要先确认从那天后我昏迷了多久。
\t“九月一日,原本是您开学的时间。”
\t九月一日,我昏迷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t为什么说是我开学的日子?
\t“开学?”“对,原本您应该开始大二年纪的课程。”
\t大二?他在说什么,我都毕业两年了喂。
\t“我姐姐夏初临,和学……松上其中尉在哪?”
\t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疑惑地望着我。他们出事了?
\t“您姐姐暂时来不了这里。松上其是哪位?”
\t他不认识学长?
\t“就……没什么。”
\t这里不对劲,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医生。
\t“之前的事我有些记不清,请问发生过什么?”先搞清楚现状。
\t“这样,您还记得被迫登上邮轮的经历吗?”
\t怎么在问七年前的事?
这种违和感很强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组织】那名叫徐照辰的罪犯将我劫走,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只能在他们的安排下半强制性登上邮轮。”
“请问,您是怎么知道那人名叫徐照辰的?”医生的眼神有些锐利,他不信任我?
“姐姐那场游戏的发起者是徐照辰,她给我看过有关照片。”
医生认可地点头在病历本上记着什么,我的视角看不到上面的字。
“您还记得船上的人员吗?”
我想想……
我,陆老师、白船长、小江,谢莹、邱阿姨、柯泽、庄晋,梅鑫、林琦、程楚、连庞、姜良、唐云深、方青、蒋屏远、陈婉婉、丁一、吴天鸣、卜呈、李恩、秦爱,许昼、许夜、那个家伙。
“船上的乘客名单中,312并没有人员居住。”医生把船员名单给我看了,确实没有。
但这不对,我记得当时,虽然国内的名单没有祂,在MD的乘客名单是有祂无我,最后存放在档案里的应该是完整的名单才对?
“我明白了,您的记忆力应该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偏差。”
医生告诉我,那艘邮轮只是国内从南到北,虽然在公海因为动力损失而漂远,但目的地仍然是国内。
不是国际航线?
医生所说的事实和我的记忆相差太大,脑袋又开始隐隐发痛。
医生所说的现在时间完全不合逻辑、【游戏】的发展和我记忆中完全不同、医生不记得有学长的存在。
这个医生不太可信,但他在结束对话前那种怜悯到让人火大的眼神又不像假的。
午餐后,外面的警卫暂时解除了我的镣铐,但我还是只能在房间内活动。
我趴在窗户边,仰望远处的街道。
人群并不稀少但都行色匆匆,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带着口罩。
我记得疫情解除后,全世界的人民都在为不再需要天天戴口罩而欢欣鼓舞,这怎么才过几年又爆发传染病了?
结合早上的怪相,我猛然想到一种荒唐的可能性。
我那时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重生回到多年以前。
这再怎么说也太不可思议了,重生什么的不是小说才有的玩意?我都入D了怎么还能信这种东西。
但【游戏】的差异实在太大,脑子里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倒更契合医生描述的样子。
头还是疼……
我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现在务必要判断的一点,就是我到底是不是重生。
一连七天,我都只能待在房间里不让外出。
好在外面的警卫不再坚持将我铐上,我可以全天候在房间内自由行动。
每天医生都会前来,按他的理解帮我疏导心理问题。
我很感谢他的帮助,只可惜他起不了更多的作用。
我确实重生了,回到了十九岁那年。
疫情还在肆意蔓延的时代,冬奥顺利举行的二二年。
只可惜我永远也无法知道,姐姐和学长在那个世界怎么样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学长,没有他引以为傲的锐剑连,也没有齐大哥和月姐。
【游戏】也不是原本的二一年八月,而是二二年六月。
但我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回头我还要仔细想想。
在医院的日子里,姐姐、妈妈、李叔都没有来看我,他们应该还在为【游戏】的事善后。抱歉,那天我就不该轻信这条无名氏短信的。
这个世界的我没能带领大家走出【游戏】,在屋子耗尽后,最后陷入疯狂的那群人决定竞相食人。
以前的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直到警察赶到才精疲力竭昏迷。
这个世界的“我”的记忆到此为止,但这不能解释一开始给我加上镣铐的原因。
还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
想不出来。
按医生的通知,今天会有亲属来访,是姐姐?还是妈妈和李叔?
门口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金发碧眼的大哥面色有些阴沉地靠在门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宇哥?
“……沉溪。”
我连忙将凳子摆好,宇哥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阿姨和叔叔最近不太健康,他们在看医生,暂时来不了。”
他们是身体有恙?那姐姐应该是在照顾他们吧,来不了可以接受。
姐姐……抱歉,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宇哥,案件的后续具体是什么样?”
“你当时的推理没错,确实是许氏姐妹。”
宇哥说,秦方前辈通过对许昼许夜的调查,已经追踪到【组织】据点所在,只是去搜查时已人去楼空。
反侦察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还是说,同样有深不可测的“内鬼”?
池大哥因为林琪贞的事无心关注其他,他孤身一人去追查林琪贞去了。
苏言姐毕业后和秦方前辈兵分两路,目前在全力追查【组织】的下落。
阮章前辈回国了,目前已经找到了工作。
我本想把曾经那个世界阮章前辈叛变、林珊珊存活的信息告知宇哥,但这个世界连【游戏】时间都不一样,这个信息也可能不完全对。
还有陆老师……白船长……小江,他们没活下来……
无论如何,不能再待在医院里了,我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恢复正常,然后出去!
“宇哥,我想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尽快阻止【组织】的阴谋,绝不能让杀人游戏再进行下去!”
宇哥没有说话,没有看我,他闭着眼皱紧眉头,在思索什么?
“沉溪,”宇哥咬牙在克制什么的样子,“你,还记得,下船后发生了什么?”
我仔细梳理着“我”的记忆。
还是想不起来。
见我摇头,宇哥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话。
“你、在、船、上、藏、了、匕、首。”
匕首?
我在船上什么时候有藏着武器?
唔——
头疼……
有什么画面……在脑子里闪过……
我在船上逃出众人猎杀的画面;
他们被他们残杀的画面;
我趁着残杀的间隙,在其他房间的残骸搜到一柄匕首的画面;
我躲起来的时候,那个家伙破窗来到我面前的画面……
这不可能,这是公海,祂怎么还能知道船在哪里?
他把什么东西插进我的脑子里了……想不起来……
这怎么是……我第一世的记忆?
记忆快进到我被姐姐背刺后戛然而止。
然后,又是医院?我的记忆陷入了死循环?
(你还有我,溪。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t姐姐的声音?
\t脑袋好奇怪……疼……感觉像堕入深渊一般……
\t姐姐的声音……是唯一指引我上浮的引导……
\t警方带我回到岸上的记忆……
(相信我,我来保护你,这是姐姐的职责,对吧?)
\t我一直紧紧把着匕首,没被警方和医院发现……
(我伤害了你,这是我的错。我不是合格的姐姐,我不奢求你原谅。)
\t为什么那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只有邮轮上残杀的记忆和,被姐姐刺伤的记忆……
\t为什么那个“我”的心里,会蔓延着无止境的,黑暗与愤怒?
\t“夏沉溪!”
\t宇哥把着我的肩膀,我使劲晃掉脑袋里混沌的记忆,可宇哥什么时候会有这么,愤怒的模样?
\t“你还记得,你对初临做了什么吗?!”
\t我不知道……那个“我”在那时做了什么?
(杀了我吧,这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t脑袋……要炸开了……
\t眼前一片鲜红,我到底怎么了?!
\t姐姐抱着我安慰我的画面,但那个“我”手中把着匕首,似乎,在对角度?!
\t停下,停下啊!
\t我声嘶力竭想控制住身体,但……动弹不得……
\t这只是记忆,是这具身体的我当时的记忆。
\t这是已经既定的事实……
\t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好好……活着,溪……)
\t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t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对姐姐动手?
\t因为那个“我”被【姐姐】对我的背叛激怒了吗……
\t这个我还这么不理智……她有了第一世的记忆,都不看全的吗……
\t我杀了我的姐姐……怎么会这样……
\t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感官变得迟钝无比……
\t对不起,姐姐……
\t“沉溪。”
\t是谁,在叫我?
\t我僵硬地抬头。
\t啊……是池大哥。
\t他拦住了还想质问一二的宇哥:“已有之事,后不可再有。我们走吧。”
\t他们就这么离开了。我也没精力送客了。
那个我都干了什么……
\t我背叛了姐姐,辜负了妈妈和李叔……
\t如果我哪怕能早醒来一点……
\t对不起……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t【第0次世界】
\t月黑风高的夜晚。
\t拖着满身伤痕的栗色卷发少女,孤独徘徊在回家的路上。
\t她的父母如今正在外地出差,无暇顾及少女的身心被摧残。
\t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t课桌内的虫尸不算什么。
\t被关起来一整节课的时间不算什么。
\t三天两头的毒打不算什么。
\t天天被淋湿、被扯烂衣物不算什么。
\t被推搡、被践踏、被嘲讽、被侮辱不算什么。
\t就算被那个女生公然称为死敌也不算什么,她只是个精神空虚的失败者罢了。
\t但……
\t自己曾挺身而出守护的挚友,如今却与自己形如陌路。
\t少女理解她的选择,那一日被她们欺凌时留下的把柄,足以使她不敢逾越。
\t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被欺凌,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被欺凌。
\t但日复一日的折磨,已经让少女的身心濒临崩溃。
蹒跚迈步到家门口,她却抬不起脚,被门框绊倒就要摔在地上。
\t一双手扶住她的身体,稳定了她的身形。
\t“谢谢……”
\t少女连忙转身,向偶然路过的长发青年致谢。
\t青年没有回声,而是皱起眉头。
\t“你又被打伤了。”
\t“每天都这样,我已经习惯啦。”
\t青年不由少女分说把她拉进门中,翻出碘酒和绷带小心翼翼包扎少女的伤口。
\t“年轻人,爱惜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t青年唠叨着帮少女包扎好伤口,少女只是虚弱地傻笑着。
\t“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个月两个月,整个三年都这样?”
\t少女摇头靠在沙发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地面。
\t青年烦躁地“啧”了一声,仰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审视着少女。
\t“自从她把你当做公敌,整个班的人都离你远去。阮章是班长没人敢整他,但现在他不在,连林宇今天也被他们揍了一顿。”
\t少女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
\t“再说说她,她配当你的朋友吗?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她……”“别说了。”
\t少女想制止青年对那位“挚友”的讽刺,但青年却置之不理:“当时你为她出头才得罪了林珊珊,现在倒好,为了自己的前程背叛自己的恩人,这不是恩将仇报还是什么?果然是农村来的,家里一点教养没教……”“别说了!”
\t少女想起身为挚友辩护,但虚弱的身体让她刚起身就不由自主倒在沙发上。
\t她拒绝了青年的帮助,靠着自己仅存的体力缓缓坐正。
\t“我相信程思。她没法帮我,也是在保护她。”
\t“那你呢?赵绾绾,你,怎么办?”
\t青年犀利的眼神直戳少女精疲力竭的内心。
\t“我不知道……我已经累了……”
\t“你恨林珊珊吗?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t少女缓慢地摇头:“你也说过,她的父母不关心她,她的内心空洞无比。与其憎恨,我只会为她的外强中干怜悯。”
\t“你恨班上那些助纣为虐的同学吗?”
\t“他们是被林珊珊背后的势力逼迫,他们也是别无办法。”
\t“你,恨什么也做不到的阮章和林宇吗?”
\t“我真得很谢谢他们一直为我出头。已经够了……”
\t“你,恨程思吗?”
\t少女按耐不住语气中的失望:“……可能有吧。但,这不是程思的错。”
\t青年抬手扶额,为少女依然不变的善意与对自我的忽视而无奈叹息。
\t“所以,你呢?好人就要被枪指着?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TM吃人的民国!”
\t少女闭上眼睛。
\t深渊的黑暗在呼唤她的到来。
\t来吧……安息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t“绾绾。”
\t少女似乎产生了幻觉,青年……似乎笑了一下?
\t是错觉吧……
\t“你,想结束这一切吗?”
\t“……想。月冕的校园暴力,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t“那只有一种方法,而且会赌上你的命。想去做吗?”
\t少女僵硬地环顾家中的一切,认命般叹气点头。
\t“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t
\t合议庭考虑到“我”当时精神状态异常,妈妈和李叔心软,事后现在的我认罪认罚,宣判我虽然故意杀人,但只有四年有期徒刑,还有三年缓刑。
\t不杀我?
\t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只是个沾上至亲之血的杀人犯。
\t为什么我会重生到发疯的“我”的世界里?
\t如果我能早来,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
\t怨天尤人有什么有,还是振作一点吧。
\t第二次生命本就无比珍贵,我不能辜负这场天降的奇迹。
\t活下去,打倒【组织】,战胜祂,这就是对姐姐最好的慰藉。
\t即使那不是我的错,也是我该背负的罪行。
\t原本就读的大学开除了我的学籍。也罢,反正我上过大学了。
\t现在的我被要求待在家里,每星期要去派出所报道。
\t我能做什么?
\t我记下了前世有关【组织】的全部信息,分别交给了宇哥、池大哥和秦方前辈。
\t待在自己家里,我烦躁地将写出来的纸揉起来丢到垃圾桶。
\t又不一样……
\t开什么玩笑,我原来所在的世界,O国从来没有对WK国发动战争过。
\t【游戏】时间完全不一样,这个世界和我认知的时间线差异也太大了……
\t秦方前辈根本没经历过那年的惨剧,阮章前辈没有叛变,那个林珊珊确实死了。
\t【组织】据点也不在工厂而是另一处旧式洋楼,虽然内部结构相差不大。
还好,这个世界的姐姐没有被那个混蛋伤害过,旅馆的游戏是顺利结束的。
窗户外突然有什么东西砸破窗户飞进来,我躲闪不及被砸到了右肩。
探头望去,肇事者早已不见踪影。跑得还快。
回家之后,我才彻底明白【组织】展开这场游戏的主要目的之一。
作为这场惨案唯一的幸存者,还发疯对亲人动手,在网上我已经是众矢之的。
电话卡我已经拔下来了,不然手机里天天都是辱骂短信和电话。
有些疯狂的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对妈妈和李叔动手过。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
\t右肩痛感传来,我只能停下手上的动作。
\t说起来,我的肩膀……总感觉不对劲?
\t前世有时候右臂也使不上力,但现在右臂明显的虚弱感很少见。
\t我试着攥紧拳头,右手明显比左手迟钝一点。
\t大概是不同世界导致的分歧吧。
\t这段时间,我能做的就只有希望一切顺利了。
\t阳光昏黄地透过窗帘。
\t已经到黄昏了……又是荒度时光的一天。
\t入秋的时间入夜也快,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t等等。
\t李叔和妈妈一般这个时间已经回家了。
\t他们临时要加班?
\t大门口有轻微的响动。陌生人的脚步声。
\t危险的预感让我汗毛倒立。
\t从厨房悄步拿上水果刀,我贴身躲在自己的房门后。
\t前世的历练造就的第六感越发不详。但愿我现在快二十的身体能跟上动作。
\t大门被撬开的声音。脚步声回荡在家中。
\t我绷紧全身,静候不速之客的来袭。
\t有隐约的血腥味从门口传来。妈妈、李叔……
\t脚步声静止在门的那一头。
\t锐器划过空气的震鸣声。果然是祂吗。
\t侧身躲过祂的剑击,整个房门被祂劈成两半。
\t“呦,又见面了。”尚扛着剑,扬手算打了个招呼。
\t这个世界的祂也盯上了我们。我不清楚祂对以前的我做过什么,但那份错误的杀意,还有我的重生都和祂脱不开关系。
\t“你对我做了什么?”
\t“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让以前的你看到了事实。”
\t尚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轻描淡写,还是一模一样让人火大。
\t“夏妹啊,亲手杀死最亲的姐姐,是什么感觉啊?”你!
\t我扬起的水果刀被祂轻易抬手打落。
\t“好吧,不开玩笑了。你听~”尚抬手指向窗外。
\t由远及近,是警笛!
\t“你对妈妈和李叔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t祂杀了他们……可恶……
\t“后会有期。我很期待,你和夏姐谁会先崩溃呢?哈哈哈哈——”
\t什么意思?给我回来,你对姐姐做了什么!
\t来不及了,尚大笑着翻身跳下窗户,我探出头时已看不到祂的身影。
\t祂难道会武侠小说的轻功?
听起来我的重生很可能是祂安排的,姐姐有可能也重生了。
姐姐最后的语句,确实像我第一世经历过那些的姐姐。
可祂怎么做到的?
\t罢了,这现在不是重点。
\t门口大开,两位老人家的身体瘫倒在房门口。
\t在警察进来前,我以最快速度给自己身上,照着祂的速度力道划开伤口,把水果刀捅在伤口上。
\t刀柄上祂的指纹是唯一的证据。
\t警察进场搜索整座房子,由痕迹确认存在失踪的入室杀人犯。
\t我被带到医院疗伤,妈妈和李叔被送到法医那里做进一步检查。
\t
\t“按照技术组的同志们计算,我们得到展开的虚拟嫌疑人形象如下。”
\t我将虚拟建模展示在幻灯片上。
\t“秦队,他的特征太过明显。沉溪的描述不一定对。”苏言表示对沉溪的不信任。
\t毕竟有前车之鉴。
\t“监控里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目标,一队正在搜索作为凶器的单手剑。一队长。”
\t一队长表示,他们队没有找到目标。
\t“介于凶手存在伪装的可能,二队长应该在取得检验报告回来的路上。”
\t会议室的门被开启,二队长说检测到一枚不明指纹,还在核对。
\t勘探现场是由我和苏言带队。
凶手挑衅地当着监控的面,正大光明使剑杀害了李先生和狄女士。
这是严重的凶杀案件,是对警方的公然挑战。
但不知道是监控的电路故障还是什么,凶手所在的区域,在整段时间都被黑块覆盖,无法看清身影。
如此公然砍杀,会是出于什么目的?
仇杀。有可能和邮轮案有关,和【组织】有关。
我们已经封锁了整座B城,他插翅难飞。
我们还在分析这次案件的有关细节,门外却走进几位督察。
“秦方同志您好。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请您暂时和我们走一趟。”
匿名举报?针对我?
“前辈……”“别慌,我去去就回来。”
我安排好工作后笑着对苏言扬手。
“所以,秦方警官被留置了,现在还没回来?”
苏言姐点头,一只手搭在探视窗前的桌子上:“沉溪,我还有任务,不能在这久等。你确定告诉了我们所有情况?”
“是,苏言姐。”
“……好吧。祝你好运。”
探望的时间结束,我被带回牢房里,带上镣铐。
太被动了。
自我重生以来,医院、家里、看守,我根本就没有得到人身自由的机会。
【组织】和祂掌握主动权,他们先攻破了我的心理防线,又先下手杀了我的亲人。
疲于奔命,我什么都做不到,到现在我甚至彻底失去了机会。
空耗时光……彻底失败……
我提交的所有情报都没能成功起效,我前世的经验彻底化为乌有。
果然,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行不通的。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没有姐姐,我没一次取胜过……
心灰意冷之下我浑浑噩噩地跟着监狱的舍友生活,忍受着他们对我这个“不孝女”的欺凌。
直到那天,我被压到法庭。
“……综上,宣判如下,请全体起立。”
“……犯罪嫌疑人夏沉溪,在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直接导致其母亲与继父死亡,证据确凿,合议庭予以确认。被告在审查期间认罪认罚态度良好,但犯罪情节特别严重,不足以从轻处罚,应依法严惩。”
果然……支开秦方前辈,就是为了把锅扣我头上。
不用转身我也能察觉旁观席的一阵阵恶意。
“……决定执行死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我失败了。
【组织】有太多的办法至我于死地,我根本找不到对抗的方式。
一切都结束了……
我放弃了上诉,在时间到后被警方带到行刑车上。
如你所愿了,【组织】,尚井田,你们满意了?
在药物的注射下,我陷入永恒的沉睡……
……
身体很重……
就像陷入无边无尽的大海一样……喘不过气……
我竭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抬动手指……
等等,我,我还活着?
我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身体的沉重感还没有消散,突然起身让我头晕目眩。
我,还活着……不,难道,又是一次重生?
这里是哪?这次的“我”又经历过什么?
[newpage]
深夜,散发着血腥味的地下室。
“说不说!”
电烙铁被按在鲜血淋漓的女人身上。
她的声带早已报废,喊不出疼痛,意识昏沉之际她只是翻着白眼。
行刑的男子气急败坏,在他的拷问下,还没有人如此负隅顽抗。
“我就不信邪了,今天我就给你点颜色……”
房门被打开,一位长发青年嫌恶地迈过地上的血污。
“头,这■子这么嘴硬,要不要我们再……”
青年抬手制止了男子的言语:“我有主意,你们先去外面吧。”
“是。”
男子离开房间,青年收拢大衣避免沾上血迹,解开女人的束缚。
遍体鳞伤的女人已经失去站立的能力,她瘫倒在地,强忍疼痛想爬出地狱。
青年一脚踩在女人的手上,祂扭转脚裸碾压女人的手,蹲下身扼住女人的下巴。
“……”
女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没有惊恐,没有愤怒。
“太无聊了。”
青年颇觉无趣,将女人踢翻,俯身蹲在她的侧面。
“上官桂,Z国A省,前厅直属特警队成员,党员,二级警督。现隶属于国际刑警,对吧?”
“……”
女人的神色微有动摇。
“有戏~”青年挑眉,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嬉笑一声。
“那,我们看看这个。”
青年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褶皱但崭新的照片。
照片里似乎是一家幼儿园。
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正在和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在园子里游玩。
一位老奶奶正笑呵呵地站在一旁。
“唔!嗯!”
女人脸色剧变,她扭动着挣扎着,青年会意般递过去纸和笔。
女人勉强控制着因伤口和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
你,从哪里得到的照片!
“歪歪扭扭。”青年嘲讽着女人那如同幼儿的字迹,不顾她的手几近残废的事实。
“看看他。”
青年指着活泼的男孩:“我没记错的话,他叫池映天,对吧?”
放过他,我拜托你,放过他……
“难得,我还以为你是个面瘫,原来有感情啊。”
青年攥起女人的头发,把她提在手上:“你知道吗,我还亲自去拜访过那家孤儿院。不得不说,那位老婆婆确实有一手。”
放过他们……你想要什么都行,放过他们……
女人恳求着青年,眼泪从双颊流下。
她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托付给老奶奶,正是为了想保护他,避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但一切都失效了,只要青年愿意,取走那孩子的性命,不过是时间问题。
“要我放过他也不是不行。”
青年把玩着先前从女人身上搜出的铭牌:“你的直属,你们行动的总目标,将你知道的一切说……啊不对,写出来。”
“……”女人在犹豫。
“我知道,背叛你的同志们,你就会彻底被钉上耻辱柱。但是,你看看你的儿子,他才六岁,还有无限可能,对吧?”
青年伏在女人耳旁低语:“他们不会知道是你,你的儿子也能得救,这不好吗?”
“好好想想吧。”
青年离开了房间,徒留女人紧握着笔,不知所措。
灵魂的觉悟与至亲的生命,自古难以双全。
……对不起……
我散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环视着周边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人们已经卸下口罩,回到了昔日的自由生活。
现在是公元2026年,我的【重生】是一周前。
大学毕业整整一年,我勉强找到了一份还行的工作,那个“我”的打算是在职读研。
我被卷入的【游戏】还是发生在22年的六月。所以我的【第一世】时间才是有问题的?
妈妈和李叔的生活依旧幸福,而这个世界的姐姐,和池大哥在一起了?
好违和啊……我印象中姐姐是喜欢宇哥的……
秦方警官带队,在一年半前成功逮捕了所有【组织】成员。
那位程思和徐照辰被审判为无期徒刑,许夜被执行了死刑。
至于那位林琪贞,抗拒逮捕被警方当场击毙,当时池大哥还伤心了一会儿。
秦方警官没有找到尚井田的痕迹,不,公安户口档案就没有这个人。
苏言姐和秦方警官在一起了,不过他们最近有任务出国不久。
宇哥现在是一家颇负盛名公司的财务经理,挺有作为的。
陆老师是网上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白矢船长依然是邮轮的船长。
看起来大家都还过得不错,我这次【重生】运气挺好。
但这世界,依然不存在学长他们……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组织】了,我们,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吗?
姐姐和池大哥租了一间房间住在外面,我现在还和妈妈李叔住在一起。
周末的白天,人们难得偷闲,街上来往相当热闹。
按前几天约好的,我漫步到了江也的电竞队训练处,看见他正从训练场走出来。
“沉溪!”
他兴奋地向我打着招呼,一如既往地像只跳脱的小羊。
“江也。”
我跟着他进到电竞队,里面的队员还在高强度训练,甚至没注意到我这个外人。
江也很自然地握着我的手,好不习惯……
这个世界的“我”,在三年前的情人节,接受了江也的告白。
我能看到“我”的记忆,这个“我”心里早就充满江也的身影。
但对我来说,小江只是个乐天派的小弟弟而已。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知道他是个认真纯粹的孩子,可再怎么说他也就是个孩子。
也许不同世界的“我”,情感与真心也不一样?
江也把我拉到战队的展览墙上,眉飞色舞讲着他们最近取得的战果。
他看向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粹。
我该怎么拒绝他?我,开不了这个口……
还是找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沉溪,你看。”
江也神秘兮兮地掏出两张演唱会的票。这个歌手是?
“今晚有他的演唱会,我们一起去看?”“好。”
这个世界的“我”确实是这位歌手的粉丝,但我是不感兴趣的。罢了,毕竟是江也的一片心意。
演唱会的人山人海依旧如同既往,我们甚至找不到会场的入口。
“这边!”远处眼熟的女子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向我们招手。
相比四年前她剪了利落的短发,完全卸下偶像光环后她也成长了不少。
“好久不见,沉溪。”“久违,谢莹。近来可好?”
她辞去了作为偶像的全部工作,和重病初愈的母亲远走他市,我们这四年偶有联系。
我们对彼此问好,在她的指引下成功挤进人群深处。
人潮中,歌手在舞池正中尽情高歌着,观众此起彼伏地呼应。
江也盯着我的眼神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也许是氛围吧,那些歌词从未有过的让我感到——空洞。
我只是强颜欢笑注视着中央的演唱。
喧嚣的人与场地,我却觉得自己与之隔绝。
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明明不久前,我还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这不是梦……但我宁愿这是梦,不会醒来的梦……
月明星稀,路上行人寥寥。
“那天,也和现在一样啊。”我踩着边石,摇摇晃晃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江也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哪来的勇气,哈哈~”
“但我答应过你的,我会陪你看千场万场演唱会,送你千束万束玫瑰。”
炽热、真诚。我明白的,这份心意。
但……我不是那个“我”。谢谢,对不起。
我的心里,已经有他的身影了。
离家边上的路灯处,我不由得站定。
“沉溪?”江也疑惑地回首。
“江也……”
远处驶来的轿车突然失控般逆行,径直冲上人行道。
我一把将江也推到一旁,但我自己没来得及躲开。
身体倒飞出去撞到路边围墙,内脏火烧般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吐血。
视野模糊了……为什么会有飞来横祸……
“沉溪!”
江也想赶到我身边,从车上却下来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提着甩棍就把江也打翻。
“放……开他……”
喉咙沙哑,我艰难地发声,意识在那少年向我走来时彻底断线。
他是谁?为什么针对我们?
浑身骤然的冰冷让我瞬间惊醒。
好冷……
我想缩紧身上的衣物,却发现惯有的黑色外套不翼而飞,只剩下沾上血迹的内衬。
肋骨似乎断了几根……胸腔和腹部徘徊的疼痛毫无减弱的趋势。
身上到处都是冰冷的流水,冻得我浑身哆嗦。
对了,江也呢?
我耗尽体力勉强抬头,右眼一片猩红看不清,但左眼还能聚焦。
江也头破血流被架成十字,铁链缠身。
我的四肢也被加上镣铐,加上伤势,连起身都很困难。
那个少年……依然扛着甩棍,眼中是憎恨的光。
“你们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你,是谁?”江也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是谁?呵呵呵……”
少年甩起甩棍就砸在江也的右手上!
江也痛苦地嚎叫着,却又被少年掐住脖子:“追查到你们还真耗费了我不少日子。”
“江也,电竞队‘青色风暴’的队长,目前是全省冠军;夏沉溪,A大学的毕业生。你们,都是那艘邮轮的幸存者。”
他和【组织】有关?他和船上的人有关?!
这么一看,这少年的眉眼,似乎挺像我记忆中的某个人,是谁来着?
疼痛分走了我的注意力,想不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
江也和我仔细盯着少年的脸,是有些眼熟,但是谁还是想不起来。
“不记得了?!好吧,我给你们看个人。”
少年走到墙边拉下开关,不远处一道铁闸缓缓升起,血腥味逸散而出。
少年迈步走进房间,不多时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出来,地上一道血痕。
这人仔细看的话,也有点面熟。他还活着?
少年如法炮制端着一盆凉水浇在那个人身上。
“……你,杀了我吧……”那人气若游丝,显然时日无多。
他的声音很熟悉。我记得好像是……
“你不能死,在父亲的债还清楚前,你不能死~”
他父亲和这个人有关?
难道是,丁一和吴天鸣?!
这个疯狂的少年,是丁才?
所以那具遍体鳞伤的,就是吴天鸣……
他没死在那里,但想必这四年他生不如死。
“你是,丁才?”
丁才停止了对吴天鸣的殴打,诡异地扭头瞪着我:“啊,你认出我了,夏沉溪姐姐?”
丁才……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他会有这种走上复仇之路的未来吗……
“所以你绑走我们,是因为我们——”“是因为,你们是共犯。”
丁才甩起棍棒砸在我的膝盖上:“你TM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你的房间吗!”
我抑制不住痛呼一声,眼睁睁看自己的左腿翻转扭曲。
好疼——
我有点怀念【第一世】的身体了,至少……能更耐受疼痛一点……
他又砸在江也的另一只手上:“而你,就不能乖乖等死吗!”
这孩子……这是什么逻辑啊!
“当时,你父亲是狼人要杀我,我只能自保……”江也虚弱地解释着。
我不清楚现在过了多久,其他人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失踪。
一定要拖延时间,坚持住……
丁才抄手拿起扳手,再一次砸在我的左膝盖——
好钻心的疼——坚持住……
“如果不是你帮他,夏沉溪,我父亲是能杀掉江也,然后活着回来的。帮凶!”
“我们只是想减少死亡……当时我们只是把他绑起来,也不知道吴天鸣会趁机……”
丁才冷笑一声,转头一柄刀扎在吴天鸣身上:“也对,说到底,他才是我的杀父仇人。”
“今天,既然你们都来齐了,我想父亲终于能瞑目了。就从你开始,姓吴的~”
丁才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骨灰盒?!
“陈琴的骨灰,我把它盗出来,就是为了今天!”
今天……我想起来了,按这一世是二二年六月的【游戏】,那今天就是他父亲第四年的忌日。
“我为此,整整耗费四年时间。”
丁才掀开陈琴的盒顶,将骨灰整个洒在吴天鸣身上!
“琴!”
吴天鸣撕心裂肺嚎叫着:“我去你■的丁才!你和你爸都是该死的地混账!”
“和你的爱人一起离开,不好吗?”
丁才把弄着匕首,转身一刀剜掉他的右臂:“你如果不飙车,会这样吗?”
“死吧。”
轻巧而熟练的一击,吴天鸣的喉咙被切出完整的缺口,他费力地扼住喉咙倒在地上,痛苦喘息着:“琴……我来找你了……”
“接下来是你们。”
丁才甩着匕首扎在江也的手上:“我听说你是电竞队的队长,现在,你的手还能用吗?”
“放过他……是我帮他把你父亲击晕的,向我来……”江也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警方有发现吗?
“溪姐,你既然愿意先死,那我也不拦你。”丁才狞笑着向我走来。
“唔——哦呃——”江也嘴里被塞上口球,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恶……四肢的锁链挣不脱……
丁才拽起衣袖,沿着我被撞出来的伤口按住我的肋骨:“呵呵呵呵~”
清脆的骨裂声——又一根肋骨断了……
“丁才,我们是对不起你父亲……但你觉得,丁一希望你变成这样吗?”
呜啊——
我的右膝盖!也被他砸烂了——
“溪姐姐,我知道你会功夫,但现在这样,你还能打吗?”
喉咙里的铁锈感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内脏和肺部都受伤了吗……
脑袋里的眩晕感在逐渐占据我的意识,胸腹处的伤口还在外溢鲜血。
再这样下去,我不是失血过多死,就是会内脏衰竭死。
不能晕过去,不然就醒不过来了……坚持住……
我竭力和睡意对抗,却感觉身前有什么阴影。
丁才趴在我的身上,抬手捧着我的脸?
一股恶寒……他想干什么?
“溪姐,说实话,您确实是个美人,如此的强盛、娇气,简直就是盛放的牡丹啊~”
他,他想把我?!
“唔——”“你太吵了!”
丁才起身,拿起棍棒就把江也砸晕过去。
“丁才,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对吗?”
“我还没十四岁,法律管不了我。”这,未成年人保护法不是这么用的……
“放心,溪姐,虽然你很艳丽,我也想挺想要征服你的,但我太小了,这样对咱俩都不公平。”他是怎么顶着稚嫩的面庞说出这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话语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也没体力反抗他了,但愿他能守约。
“我问你,吴天鸣是怎么活下去的?”
他是众目睽睽下跳海自尽的,而且,丁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他犹豫了?
“当然,是我救了他。”
熟悉的轻佻语调,果然是这个混蛋……
“尚井田!”“哇哦,别生气吗,你这张精致的面颊不适合生气,更适合笑哦~”
我去你■的!
尚一把握住我的右肩,我的右臂——要断了——
“不错,就是这种表情,包尝苦痛又不愿屈服,太美味了,你们姐妹每一次的这种表情可都太令我满意了,哈哈哈哈哈——”
混蛋……蹂躏我就这么令你愉悦吗……
看来丁才被尚井田这四年完全教坏了,问题解决了。
但他对姐姐做了什么?我又为什么能连续重生?
“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对吧?”果然和祂有关系。
“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夏妹。来,小子。”
尚招呼着丁才前来:“杀了她,废了他,这份仇就圆满了。”
“复仇……是你叫他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他完全扭曲了复仇的意义。
“夏妹,你觉得,仇恨怎么才会化解?”问我?
“铭记,避免后人重蹈覆辙。”“错。”
又来了,这种恶心的价值观。
“仇恨化解的唯一可能,就是将其中一方赶尽杀绝。”
“杀完了之后呢?剩下的人也总会有分歧,你难道要向所有不合的人拔刀?”
“人类没有未来,他们只会互相拔刀。”
这家伙对人类的看法这么绝望?
“该上路了,我想想啊,死法要有特殊意义。这样……”
尚井田对着丁才低语片刻,丁才机械式地点头,一刀扎在我的腹部!
剧烈的绞痛席卷全身,我却连蜷缩身体都做不到……
他在旋转刀片,捣碎我的肠胃……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意识在远离身体……
眼前一片猩红,我听不清尚在说什么,只知道黑暗在迅速吞噬我的意识。
没伤害江也就好……我对不起这个世界的他。
“还是那句话。我很期待,你和你姐姐,谁会先崩溃呢~”
祂的口型?姐姐,也在重生和死亡间徘徊吗……
我会找到你的,姐姐……
[newpage]
阴雨连绵的天。
墓地里早就空无一人。
少女捧着一束黑色的花,将它正放在一座坟墓面前。
墓前的照片上,那栗色卷发的少女,依然笑得灿烂。
但太阳,早已坍塌。
“绾绾,我来了。”
少女俯身在名为赵绾绾的墓前,眼中尽是痛苦、自责、悔恨。
“还好吗,在另一个世界?”
“我还好了,不用担心我。”
“大家都很怀念你,绾绾。你可是照耀我们的太阳。”
“放心,已经不会有人再被欺负了。你的死,是有意义的……”
“对不起,我那段时间辜负了你……”
雨水淋湿了少女的长发,紫色的眼眸闪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我,会再来的。晚安,我的小太阳。”
每一日,少女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按部就班为一家做好饭菜,打扫卫生。
日复一日的写作业,熄灯,上床,然后睁眼,再开始没有未来的一天。
直到今天。
少女的弟弟想去玩乐,现在他正和他的父母在外地其乐融融。
放假的时间,少女失去书店的工作后也没有别的去向,她唯一的乐趣就是缩在窝里,一遍又一遍读着书店关闭前她带走的推理小说。
将伞撑好,少女突觉家中有不速之客。
那位长发的青年不知是何时落座在沙发正中,半开的窗户昭示祂的来路。
“您好。”
少女生疏地打招呼,将窗户关好后擦拭着沾上雨水的窗户。
“很完美的一家人啊。”青年随手捧着桌上全家福的合照。
少女的奶奶、少女的父母、少女的弟弟。
他们是那么幸福,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少女,即便是在奶奶离去后的现在,依然孤身一人。
“我有听说,程思。你们家一直都重男轻女,你在家里,恐怕连宠物都算不上。”青年轻蔑地笑着。
“请您出去。”少女没有理会青年。
“我是为赵绾绾的事来的。”
名为程思的少女手上猛然僵直。
“你害怕了,没有去帮绾绾,是因为陈亦谢柳的照片,对吧?”
“你怎么知道?!”
程思惊恐地望向青年扬起的手机,里面赫然是昔日惨遭欺凌的程思。
“她们当时没拍到你,绾绾来得及时。你仔细看。”
程思接过青年的手机,仔细端详照片。
近日无事时,程思也曾钻研计算机类的课程,她后知后觉才发现。
“这是,她们修图!”“对。”
青年遗憾地摇头:“但你还是被骗了,为了前途抛弃挚友,恩将仇报。”
“……你很熟悉绾绾?”
“她父母发现女儿身体不适、沉默寡言,曾请我做过心理疏导。不过,失败了。”
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好人还是会被人拿枪指着,庸人只想看小六到底吃没吃两碗肠粉。他剖腹以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赵绾绾也跳楼以明志,但俗人只会拿那瞬时的惨剧当成永恒的笑料。你在她的坟前说谎了。”
月冕中学的冷暴力与热暴力,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我,不想要绾绾再被卷进这些玩意了。”
青年挑眉前倾身体,程思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复仇吗?”
“……”
程思沉默着,长发盖住了她的紫眼。
青年见状笑了一声,重新靠在沙发上,随手一指:“那里。你已经抄了全班的通讯录。”
“……”
程思沉默着点头。
“你下不了决心。”
“……绾绾不会希望我变成执着于复仇的疯子。”程思有些颤抖地摇头。
“那,她的死可就毫无意义了。”
青年起身,一步就跨到程思面前,身高优势让祂压着程思一头。
“你恨林珊珊,对吧?”
“……对,凭什么她家的家缠万贯,甚至能把绾绾的父母扫地出门……”
“你恨陈亦、谢柳她们,对吧?”
“对,一群跟着林珊珊的跟屁虫,如果不是她们乱来……”
“你恨李剑、陈朝阳、刘涛,对吧?”
“对,他们就知道起哄,一群无脑跟风的混账。”
“你恨林宇、阮章、班主任,对吗?”
“对,班主任的不作为,林宇的软弱,阮章的缺席,但凡有一个能靠谱的话,绾绾就不会死!”
“那,你恨你自己吗。”
“……我恨。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这个叛徒……”
程思瘫在地上,鼻腔发酸,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孩子。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
青年掏出手帕擦掉程思脸上的泪:“他们既然该死,那活着也毫无意义,无非是将来社会多一堆蛀虫。”
“既然连红色社会的法律也审判不了他们,那就由我们,来‘法外制裁’他们。”
青年将程思重新拉起:“你,想复仇,对吗?”
“对。我,要杀了这群垃圾。”
青年满意地勾起嘴角,握住程思的手:“合作愉快,程思小姐。”
……
(天无绝人之路。醒来,不要放弃!)
谁?
幻听吗……
头疼让我没注意摔到床下,下意识地支撑导致我左手崴了。
记忆又绞在一块……粘稠难以分开……
现在是……
手机显示的时间,二二年七月十三日。无信号。
早该想到,如果我一直能重生,那总有一天会回到这该死的邮轮上。
今天是哪一天?
我甩着脑袋但还是隐隐作疼,好在影响不大。
早上九点,餐厅。
“船长,你到底行不行!”
一群人围在白矢身边,他正埋头破解着打不开的物资库大门。
桌上的物资尚无人动。
是第二天。
嘈杂中广播骤然响起。
“即日起,船上物资将由我统一保管,定时定量发放。”
弄虚作假。
能即时反应的广播……
趁着连庞和卜呈对着广播痛骂,我稍微侧头寻找许氏姐妹。
果然,她们压根不在。
和上次一样,我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帮白矢暂时解围。
人群作鸟兽散,去搜寻自己的救命稻草。
“谢谢。”“没什么。”
现在他还因为李子莉的事怀疑我,我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和姜良有关,就先不打扰了。
我随手拿过展台上最后一份食物离去。
玻璃展台上,奇特花纹的卡牌静静躺在上面,等待玩家的发现。
“恭喜玩家夏沉溪发现神牌。”
比唐云深早了一步,呵。
“反之,就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说来,她们是怎么弄到的磷,我到最后也没有了解清楚。
翻牌前务必要捂住口鼻,一定要及时告诉邱阿姨这件事。
邱阿姨还在不停揉搓着挎包肩带。邱智的血友病……
游戏厅,江也这小孩还是心大地玩游戏,唉……
“要一起吗,有新买的双人游戏。”“下次吧。”
船员宿舍现在上不去,方想这个大副谋杀犯还在。
312的房间现在一片空荡,并没有某个装腔作势的“学者”靠在墙上看书。
今天的公投陈婉婉会死,如果现在去提醒的话来不来得及?
“谁!”还是那种警惕。
“我是208的夏沉溪。”
“你还好吗?”她脸上的泪痕不减。
“人命,信号,物资,我,我真得很害怕……”
来这里前,作为幸存者的她蒙受了太多非议。
“我们能一起平安回去的。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谢谢你……”
我没有再去其他人的房间,而是趁着陈婉婉打电话外出时悄悄溜进房间。
还好,药还没吃。
我没有帕罗西汀,也没法帮她换药。一次不吃……但愿副作用不大。
甲板上,卜呈依然想突击偷拍我,被我恰好躲过。
他很不满意,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无药可救。
下午五点,公投现场。
“狼人线索:与人发生争执。”
程楚、方青、许昼共同作证,陈婉婉在电话里里和人吵架。
四个狼人窝里斗……有趣。
这一次,我尽可能要减少死亡,不能随【组织】的愿。
“她不可能是凶手。”“你说不是就不是!”
连庞这个货又乱带节奏,我真想让他永远闭嘴!
算了,冷静,夏沉溪,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大副作为驾驶邮轮的人员,不会擅离职守,第一作案现场是操作室,有擦作室的血迹为证。”白船长配合的点头。
“大副双手没有伤痕,他是被人一刀毙命,至少一刀失去行动能力,不可能逃走。”
程楚咳嗽着附和我的观点。这次我应该试着,不把她逼太急。
“操作室到二楼楼梯再到阳台,有间隔均匀的血迹,而大副伤在后背,跑到二楼的血迹不对,只能是人为转移。”
“阳台栏杆只有内向外的擦蹭血迹,大副无任何挣扎。诸位,你们觉得凭陈婉婉一个人,能做到这些吗!”
众人陷入沉默,而陆老师不紧不慢地拍手。
陆老师认真的时候太少了,我印象里好像就最后一天的那会儿。现在这幅表现,给人的感觉和“神”无疑,虽然他不是。
“她不是凶手又如何,线索指向她了,不投白不投!”
连庞,你就不能给我把嘴闭上吗!
“狼人杀游戏前几年在各地都有发生,你们知道被投票的人会怎么样吗?”
这是只有我知晓的线索。
每个人的目光都死盯着我。
“我的姐姐是一年前A市旅馆狼人杀的幸存者。她告诉过我,制裁的代价是死亡。”
“你们能背负杀人罪名吗?”
死一片的寂静。不合时宜的广播。
“离投票结束,还有一分钟。”
“我投她!”
陈婉婉?
“她比我们知道的都多,她知道游戏是怎么回事,很可能她谋划了这场游戏!”
你在干什么,我是在救你啊!
“对,你知道的太多了,一口一个姐姐鬼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姜良你给我闭嘴!
“我也投她!你以为唬人我们就信了?”连庞又趁乱带节奏。
我太天真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她会突然背叛我?
之前我逼程楚太急,她背叛我勉强情有可原;陈婉婉你是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昨晚的狼?
来不及了,投票时间已经截止。
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次的命……
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候死神的昭告。
把我赶下船?如果是那种制裁,我还不如自己跳下去。
对不起,姐姐,妈妈,我这次没能回去……
“今日公投玩家,夏沉溪出局。”
紧张之下我有些喘不上气,呼吸变得粗重,脑袋也有些发晕。
等一下,我还记得最后反击他们的方法!
“等等!”
我连忙奔到展台上抄起神牌。
惯例捂住口鼻,卡牌上一片空白。黑白是吗。
“玩家夏沉溪翻动神牌,请指认‘神’。”
“把你找到,一切就会结束,对吧。”“对,反之就会有沉重的代价。”
“接下来的指认,我只对自己负责。”
游客们不可思议地望着冒险向死的我。绝处才能逢生。
“我指认,许夜。”
我伸手指向许夜,她“乖巧”地缩在自己姐姐身后。
“你开什么玩笑!我妹妹和这有什么关系!”许昼暴躁地瞪着我。
你勉强是个好姐姐,可惜方式错了。
许夜的嘴角在笑。她笑什么?
“指认失败。执行制裁。”
这是你定的规则姓许的!
不遵守这杀人游戏的结果,就是先拿我开刀。我太莽撞了。
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退开,我的身边形成真空区。
来吧,“审判”,我等着呢。
在不吸入神牌自燃产生的毒气下,【组织】打算怎么杀我?
当时磷中毒的邱阿姨和李恩都是咽痛后死于呼吸衰竭。
我试着清了清嗓子,有点……疼?
“呜——咳……”
我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
这熟悉的感觉,好难受……
胸口发闷,我张大嘴巴却感觉进不来一丝空气。
心脏跳得好快……胸腔要炸开了……
我捂着胸口无力地瘫在地上,似有万针穿透心脏,或者刀刃正在剜心。
我今天使用过的,只有物资,物资本身只有色氨酸,没有帕罗西汀也不可能下在那里,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祂说过船上的糖有问题,是专门针对我的。
我昨天是有吃糖……延迟这么久才发作?
疼……
心脏的剧痛已经宣告我的死期,但意志还能勉强支撑一会儿。
“神牌,有毒……”至少要,告诉他们这个。
言尽于此,接下来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他们的神情……嘲笑我?
也罢,谁让我自作多情的【舍我其谁】。
我会死在这里,但我不会认输……给我等着……
[newpage]
“回来了?”
白发的青年向走入酒吧内的少年问好。
少年只是点头,扫视一圈。
“他在哪?”
青年挑眉:“老位置。”
得到答案的少年快步走向深处,丝毫不顾及青年的不解。
“看起来,离彻底接受还差点火候?”
酒吧深处,少年推开“经理室”的大门。
长发的青年正带着耳机操纵着电脑,见到少年进来只用眼神示意他等待一会儿,随后又投入恢弘的电竞事业中。
天花板上的灯光偶有晃动,照在少年那阴晴不定的脸上。
良久,青年将耳机摘下伸了个懒腰:“第一次作为【制裁】,感觉如何?”
“很不好。”
意外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青年微笑着沉默不语。
少年将电脑调出浏览器,在“当地”第一的案件赫然就是少年的第一次“制裁”。
“凶手徐照辰越狱,狼人杀组织到底有什么阴谋……”
“市公安局局长被免职,多人被撤职处理……”
青年歪头明知故问:“是来炫耀你的‘回来’带动了多大的舆论效应?”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凶厉,将他想要的新闻调选出来。
排在首页的图片里,一位肤色苍白的少女静躺在ICU中,各项急救设施环绕身侧。
“破案首功的女子仍未醒来,幸存者拒绝透露游戏内情……”
“这件事是你干的。”少年冷漠地瞪着青年,青年只是靠在靠椅上点了点头。
少年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他又翻出了新的新闻。
“X市中级法院有关严某犯强■、故意杀人罪行一审开庭……”
“他在那天晚上应该死在姓刘的刀下才对。”
少年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冷静。暴风雨的前夜。
“对。”青年依然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救了他,还帮他害了她。”
“对。”
“你毁了这场游戏!”
少年愤怒地一拍,震动使桌上物件四散。
青年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任由少年发泄。
“这是我的第一场游戏,但你毁了这场游戏。你把我置于何处?”
少年很愤怒。
青年先是一愣,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人世间啊,本就有太多遗恨的地方了。”
“你看,”青年指着他调取的有关【游戏】的数据,“对她来说,没能救下自己的闺蜜是最大的遗恨;对他来说,没能救下自己的好友是最大的遗恨;对他来说,为了赚钱救自己女儿害死了其他人是最大的遗恨。”
“游戏没能善终确实是遗恨,但人生还长年轻人,别着急。”
青年根本不在意少年的感受。他主宰的制裁,他发起的审判,被青年粗暴的干涉。
“为什么要帮他?你应该也清楚,他只是个人渣。”
青年抬肩耸手:“确实,让个人渣玷污了靓丽的【红宝石】,这是一场无法修正的错误。”
“但也因此,接下来才有【新的分支】。”
青年遗憾地摇头,拍着少年的肩离开了办公室:“这世界真正的不公遍地都是。有一天你会懂的。”
少年沉默地离开了办公室,双拳紧握着缓缓松开。
【组织】的宗旨是法外正义。
祂,从不为正义而战。
“雪缓缓落下造晚梦境,熟透的冬季邂逅好天气……”
听着街边驶过车辆的铃声,我漫步在这似曾相识的游乐园里。
夜空在灯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
人们在安详地享受着新年的盛宴。
过节的孩子们与大人们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缓缓走过灯展,走下桥梁,在河堤边上散步。
零下的温度已经冰冻河水,但无法冰冻人民灿烂的心灵。
我长叹一声,裹紧身上的长袖。
在零下的时候就只穿一件,可真是……寒冷,阿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醒来”后,我就一个人孤独在游乐园内漫步。
街边或许有人注意到我的异样,但大多数人还是沉浸在节日氛围里的。
我上一次好好度过的新年,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不清了……
身上的手机也没电了,我甚至判断不出现在是哪年。
靠在灯柱下仰望星空,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不知道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一千零一次了,我死了一千零一次了……
数十次,我以为能抓住希望的曙光,但那不过是深渊的怜悯;
数十次,我没能得见任何光明,只是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试着相信同伴,可林宇映天他们一次次死在我的眼前;
我试着只相信自己,但只有我自己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轮回系的作品我也不是没读过,我以为只要掌握所有的情报,就能找到逆转的通路。
太天真了,就算是最弱势的【组织】,作为首领的尚依然有无数种弄死我的方法,留我一命只是为了玩弄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根本看不到未来……
我该怎么办?
脚底传来轻微的触感,不知哪里来的飞球落在我的脚边。
“这是……”
我蹲下身将球捡起,这种款式我记得是快二十年前的老款了,但为什么还是如此新颖?
“。”远处有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面前跑来一位气喘吁吁的男子,他喘着气跑到我面前:“不好意思,请问那个球可以给我吗?”
是他……可这,不可能啊?
我将球递给他,但他转身的时候我却下意识叫住了他。
“那个,请问,您是,夏先生?”
“是我?”他怀疑地望着我。
“是这样,我们在做一项社会调查。请问您有时间吗?”“哦哦,还是有的。”
“假如,有一天,您会遭遇前所未有、一人之力无法攻克的困难,最后很可能会连累家人,请问,您会怎么做?”
男子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该怎么说呢……”
“我不会逃避迎来的困难。就算只凭一人之力无法攻克,我也绝不会亲言放弃,古人云‘天无绝人之路’。但在此之前,我会全力保护好我的妻子和女儿。”
“如果这场灾难会殃及她们,我会带她们走,之后留我一人面对这一切。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能找到战胜困难的机会。”
永不放弃吗……
男子自信的仰头,兜里的电话却忽然作响。
“抱歉接个电话。”
接好电话后男子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小姐,我的妻子和女儿要找我,先走一步。”
“等等!”
我下意识地迈出半步伸出手,男人有些不解地望向我。
“那个,虽然很冒昧,我们,能握个手吗?”
“小姐,这……”
我连走几步来到男子面前,伸出手。
男子有些犹豫地的抬手,只是微弱的握住我的四指。
这就够了。还能再一次碰触到他,这就够了……
“你……”男子瞳孔收缩,震惊地直视我,“……初临?”
“爸爸……”
虽然很失礼,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父亲……还是,活着的父亲……
“你受苦了,好孩子。”
(“放心,临临,爸爸会好起来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原来,您当初是那个意思。
“爸爸……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妈妈,我没保护好溪……”
我紧贴在久违的高大环抱中,眼泪已经无法抑止……
“……你长大了,临临。”
穿着冬装的小女孩踩着自己的影子自娱自乐,她的母亲着急地在一旁等着直到不远处的父亲匆匆跑回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遇到个熟人,聊了一会儿就耽搁了时间,抱歉抱歉。”
男人蹲下身想将他们的小公主背起来,但小女孩说会伤到爸爸的脖子,不想上去。
男人微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临临,你长大了啊。”
一家三口幸福而整齐地向美食区进发。
我站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处,目送着昔日一家远去。
幸福的爸爸、妈妈、小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在哪的溪。
无论是疾病的獠牙、家庭的血腥,还是狼的阴影,此刻仍只是梦幻泡影。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临临,我为你感到骄傲。”)
但,我是那个让父亲骄傲的女儿吗?
我不知道。
“在我看来,并不是。”
湿热的吐气径直穿过我的后颈,我全身汗毛倒立。
果然,祂找到我了……
“一顿好找啊。夏姐,你自己也认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女儿对吧?”
我僵硬着点头,甚至不敢向后转。
“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祂的剑就顶在我的后背上,似乎还有痛感传来。不能乱动。
尚一只手架在我的肩膀上,逼着我向身后小巷的深处走去。
“让我们算算。目前轮回一千零一次。除去本次,你深爱的母亲死过四百三十四次,生父因为癌症死亡一千次,而你亲爱的夏妹,也死了三百二十六次。”
死亡……死亡……
她们不断在我面前“复活”,不断在我面前死去……
“除去没活出游戏的次数,她们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因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
“你不想把她们牵涉其中,宁愿自己卷进去、自己死去。比如说第三次轮回。”
尚不屑地笑了一声:“有意义吗?为了所谓的‘保护心爱之人’,你剥夺了她们的知情权,每一次都尽可能把一切因果赖在自己身上。有用吗?”
没用。
古话说的对,纸包不住火。我记得,我都知道,她们终究还是会知晓这一切。
妈妈还是会想起来那个禽兽的十年暴行,溪还是会亲自去追查【组织】的阴影。
我没法阻止妈妈想起那段炼狱。
我能阻止溪登上邮轮,可最后,我的妹妹会被他们反向牵制,借此胁迫我。
最接近成功的那几次之所以会失败,就因为这些同样的套路。
但,她们是我的家人。我心甘情愿。
“你,没有家人吗?”
尚的脚步明显迟钝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也不需要【家人】。”
恼羞成怒的语气?我似乎戳到了祂的痛点。
“再说夏姐。”
祂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上,很痛,但祂没有用力掐。
祂细眯着眼睛直盯着我,距离太近,我甚至能感觉到祂的呼吸。
“你,真的‘爱’你的家人吗?”
……什么意思?
“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
祂空出来的右手上变出来张,当时妈妈昏迷的照片。
能拍到照片这点我已经不奇怪了,毕竟是祂。
“据我们所知,狄若芮女士因为头部受过创伤,失去了有关记忆。而你,选择瞒下一切。”
“我瞒下一切,是为了保护妈妈不再被旧日的噩梦困扰。”
猛然一拳砸在我的脸庞,拳风刮得我的脸疼。
“完全错误。”
尚冷笑着:“首先,‘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我不用再重复了吧?”
“你想说,我就不该隐瞒,让妈妈不断在十年的被家暴史、大女儿成了杀人犯的事实中徘徊挣扎?”开什么玩笑!
“长痛不如短痛,早解释早完事。”
……
祂说的不无道理,妈妈……每次轮回的妈妈最后都会回忆起来。
可是%……
“以及,夏姐,”祂歪着嘴角笑道,“你选择不告诉你的母亲,还是因为——”
“你害怕她想起来后的表现与心理会超脱你的控制。你更需要的,是那个想不起从前,能被你轻易把握敷衍的母亲。”
什么,意思?
“这个在十年家暴中处处懦弱的母亲,你早就厌烦她了,早就想甩掉她了。”
“你胡说八道也有个度!”
我扬起的手被祂轻易接住。
“不过失忆后她更好糊弄,这比直接甩掉她能节省不少成本,还能最大程度屏蔽不确定因素。一个只知道待家里等女儿、丈夫来养的工具人母亲,才是最不会‘耽误’你的未来与前途的母亲。”
给我闭嘴!
“自以为是的揣测,麻烦你以己度人前好好想想自己那龌龊的内心!”
“呵。”
尚两手抱在头后靠在对面的墙上:“那我问你件事,夏姐。”
现在祂没有束缚我,也许这是我逃跑的唯一机会。
“逃就别想了,这个小巷装监控都还要再过五年。别做不理智的举动。”
……真动起手我打不过祂。暂时不能乱动。
“夏姐,你还记不记得,令堂和那位李某,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们当然是——”
奇怪,想不起来?
应该是我上大学的时间里,两位老人家相知到相爱的。
具体过程……完全没有印象,好像……直接就结婚了,我也并没有反对。
可……总该有个过程的,我怎么一点过程也记不住?
我的记忆有偏差。
是重生太多导致的受损还是那个“我”现在沉睡不醒的缘故?
“都不对。”尚打了个响指,插着手得意地俯视我。
祂知道我在想什么?
“再换个方向,夏姐。”
“就【第零次的世界】而言。你是,什、么、时、候,回忆起夏妹的?”
“……游戏的最后一天。”溪……
“问题来了。家暴结束后的那几年,你为什么完全不记得有她?”
“我……”
即使是那一天,我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名字,样貌直到醒来后她就在我身边,我才重新记起来。
按理说家暴结束后的日子里,我和妈妈已经生活安稳了,怎么……
为什么我那五年居然,就没有回过老家,哪怕是联系一下爷爷奶奶和溪?
头有些疼……
“说白了,你其实很排斥那个十几年没见的亲生妹妹,因为她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未知。而当不可避免地相认后,她反而是你最能排除不稳定因素的工具。”
“所谓对家人的爱,到头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未来尽其所能的控制她们、利用她们。”
“够了!”不懂装懂,又是那副自以为对我知根刨底的样子,有完没完!
“诶呀呀,自私又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至于吗?”
尚摆着手一脸嘲弄的神色。
祂说的话,我曾经也对徐照辰说过。啧。
“好了,闲聊的话就到此为止了。”尚惬意地打了个响指。
要逃只能趁现在。
趁祂分心,跑……奇怪,身体很迟钝?
我使出浑身解数,却连抬脚都做不到,身体僵直,甚至做不到蜷缩手指。
怎么……回事?
祂笑嘻嘻地手上甩出一只针头,得意洋洋一副以胜利者自居的模样。
是刚才祂持剑威胁我时按住肩膀的时候,还是刚才扬手被祂接住的时候?
脑海深处的困意不断上涌,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你■■效的■■是思■,■■。好好■■吧……”
听不清……
天翻地覆,如同旋涡般将眼前的一切搅入其中。
而后,连同意识粘稠着浸入寂静。
……
刺眼的阳光让我不由得眨眼。
身体还是很沉重,只有意识恢复了正常。
我正对着窗户靠在墙上,身体上似乎缠紧了数条绳索。
钟表的时间是近中午,从阳光的方位来看,偏北,还是北半球。
但这种粗俗的装修风格,甚至比爷爷奶奶家都还简陋……
从窗户边沿看去似乎能隐隐看到山顶,我尝试着转动脖子,因为绳索束缚而失败。
我昏迷了多久?
房间里除了一张常见于乡下的老式床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尖锐的边角助我磨开绳索。
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腿紧闭,我被捆绑着蹲坐在墙角,长时间的压迫让我的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麻。
绳索另套了一圈卡在我的脖子上,稍微挣扎喉咙就有窒息的痛感传来。
房门被骤然推开,那个混蛋走进来看到我,挑眉道:“醒了,夏姐?来吧。”
祂提着我脖子上的绳索走出房门,我被拖拽着双膝磨着地面,已经有火辣辣的痛感荡漾。
祂给我打的麻药什么时候才会失效?
走到院子里,骤然广阔的视线让我皱眼,尚很不客气地把我扔到树旁,后背撞在树干的尖刺上,很痛。
我咬着牙一言不发。
四周看起来是标准的低矮平院,只有一层高,四周的房间正好围绕着中间的树。
万里无云的天气暴晒着大地,炙热烤着我的皮肤,但我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坑洼的黄土地、不适飘来的冷风、视角尽头连绵的山脉。
以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这里无疑是乡下,甚至可能是不知名的农村,从不完善的水电来看。
一个沾满罪恶的名词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真行啊,姓尚的,为了毁了我你甚至做到这种程度?!
“夏姐,要不猜猜这里是哪?”
那副丑陋的嘴脸真令人作呕。
空中有几只大鸟呈箭头形向北飞去,看起来应该是候鸟。
地上的土质我暂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周围的山势走形有些熟悉。
“你,看新闻的,对吧?”提醒我?
新闻……
脑海中那个词越发叫嚣着,不安的预感让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XF。对吧?”
尚双臂扬开,对天大笑着,差点岔气了才低下头:“恭喜,回答正确。”
祂比划着周围的山地,眼里满是沾沾自喜。
“欢迎,来到神州的法外之地——XF!”
果然是这里。
我清晰地记得在二二年被曝光的惨案,那个被冠以“失常”之名的女子,最后真的精神失常了,却被铁链束缚着,为了给“买方”提供最后的利润。
“你想把我,卖到这里。”
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个人的命救两个人,很值。”
你TM疯了吗!不对,这货就是个疯子。
我的命每一次都落在祂的手里,但这种羞辱的结局我绝不会接受!
所谓的“买方”已经来到尚的面前,那种把玩的眼神……恶心。
冷静,夏初临,逃走不能只靠一腔热血。
“还真是个精致的丫头。多谢,那价格……”“既然是最优解,当然要翻倍……”
我测着头尽量不去听他们的污言秽语,但有用的情报不能忽视。
“……上兄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脉已经几代单传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脖子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放心,微不足道的疤痕而已……”
“……最后的交易,还是按之前约好的那样?”“可。”
这货哪来那么多伪装身份……
也罢,最后的交易,结束后祂就彻底离开了。
先要探索清楚这里的地形和人际关系才行,绝对不能大意。
“再会,夏姐~”尚走出院子前,回首转身诡笑着。
我宁可再也不见。
接下来,该怎么做?
[newpage]
一群孩子熙熙攘攘走在回“家”的路上。
说是回家,但其实孩子们只有彼此和老奶奶是家人了。
鼻子上贴着创可贴的少年拿起手中的笔记本碰了碰另一个少年的胳膊肘:“诶,阿池,这道题再给我讲讲怎么做呗~”
“你啊,今天老师可是讲了半节课这道题。”被叫“阿池”的黑发少年无奈扶额。
“可是我睡着了,一点也没听见,啊哈哈……”不良少年无奈挠着后脑勺傻笑着。
“我回头换种方法给你讲吧。”灰发的少年拍了拍不良少年的肩膀。
“别了,你那方法太跳跃了,有时候我和阿池都看不懂。”一旁的少女急忙劝止。
四人打打闹闹地走过一处拐角,忽然有一道声音叫住了领头的黑发少年。
“池映天?”
在街道的对面,身着少尉军服戴眼镜的长发青年抬了抬自己的军帽。
“我?”“对,你。”
灰发少年表示会等他后,黑发少年池映天跨过马路来到青年面前。
“叔叔,您认识我?”“认识。”
池映天的笑容带着稚气:“您是认识我妈妈吧?她是人民警察。”
“对。”青年不知在想些什么,扶着自己的眼镜。
“您和她是战友对吧?”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搂住孩子的肩膀带他在附近散步。
“如果说战友是一起战斗过的话,我和你妈妈是的。”
“叔叔好!”
青年忽然放开了少年,他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神情严肃。
“孩子,我是特意找你的。答应叔叔一件事,好吗?”
少年不解地点头。
“长大后,别当兵,也别当警察。”“为什么?”
面对少年不解的发问,青年只是笑着摸摸少年的头,转身离去。
“正因为我和你妈妈是战友,所以我不希望,和你也是战友。”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的回到伙伴中间。
“那位解放军叔叔是谁?认识你吗?”
面对伙伴的发问,少年和盘托出,众人思索半时却不得要领。
重新投入日常的生活,少年很快忘了那一日的偶遇,按部就班的初中毕业,升学,发现孤儿院内的罪恶,纵火,转学。
直到少年已是二十五六的青年,闯过杀人游戏,结识挚友与真爱,为真相亡命天涯。
青年拿起手中仅存的那日青年的照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映天?”发现青年异样的少女不解地发问。
“战斗过的,也是战友……”
青年恍然大悟,紧握住胸前其母的遗物不放。
……
黑暗。
我似乎身处无尽的深渊之中。
下坠……
动不了、也思考不了。
下坠……
(她还等着你去救。不要放弃!)
谁?!
刚才有千钧重的眼皮被我轻易睁开。
这种熟悉的天花板……是爷爷奶奶家?
胸膛里的痛感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不适只会让我皱眉而已。
这几次的重生与死亡都在邮轮上,我才发现在那里我会有这么多死法。
如果我没有及时展示邀请函的内容,会被白矢关到禁闭室里,当天晚上那个戴面具的人会偷袭我,我现在还记得喉咙的疼;
如果我那天贸然在晚上离开房间,会有人从背后偷袭我的头部,根本来不及反应;
接下来如果不去救江也,第二天没有他的帮助我会被庄晋逼得失足落水。
五官被海水淹没的感觉真不好受,现在肺里还有烧灼感,我不由得咳嗽了几下。
头又疼了……
每次重生,脑子里都会回放这一次的“我”的过往。
那些“我”的生活倒是大同小异,在农村生活长大,高考后回到姐姐和妈妈身边,因为姐姐的过往开始调查【组织】,因为同样的犯蠢被卷进邮轮里。
重生的次数越来越多,记忆也越发驳杂,我很怀疑会有一天我支撑不住那么多的记忆。
必须在此之前结束这无尽的轮回。
现在是什么时间?
骤然的闹铃声响起,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关上闹铃。
天边刚刚拂晓。
“起床了溪溪——”是,爷爷奶奶的声音……
自从【第零次】的世界后,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溪溪——”“马上!”
我翻身下床整好床单后,对着面前凌乱的书包和桌面发呆。
真没想到,我,居然回到高中时代了?
看来那个“我”昨天写完作业就睡了,连整理也没有?
没时间了,先洗漱吧。
我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卫生间,三下五除二草草了事,之后回到书桌。
完蛋,我以前的课表是什么样的来着?
还好文具盒顶上还有,我照着将书装好后背包出来。
餐厅里,爷爷奶奶已经做好了菜、馒头、稀饭。正在招呼我过去。
眼睛和鼻子发酸……
我想你们了,爷爷奶奶……
“溪溪?”“哦哦。”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眼光不自觉地瞥向他们。
自从幼年父亲离世,妈妈在爷爷奶奶恳求下把我送来这里后,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了我的幼年、少年时光。
我在一天天长大,可他们在一天天变老……
“小溪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后天的只是模拟而已,我相信你能行的!”爷爷在鼓励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等等,模拟?
步入仍有印象的高中,我颇有种沧海桑田的感受。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老师同学,以及离开这里太久的我。
印象中的奋战和百日誓师就在昨日……
我在教学楼面前停下了脚步。
我的班级是哪里来着?
贯彻校园的铃铛声响起,来不及了!
我凭着脑子里这个“我”的记忆穿行在人群中,总算赶在铃声停止前挤进了教室。
一如既往的交作业与早读。
同学们掏出自己的知识点笔记在背,朗朗读书声回荡在整座教学楼。
我有些尴尬地对着自己的书发呆,那个“我”的记忆在这里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该读哪里。
而且,我离开校园太久了,高中的东西一大半都还给老师了。
记忆告诉我明天会开始高考的第一次模拟测试。
倒霉!
好在今天的课有惊无险,我借着那个“我”的记忆好不容易蒙混过关。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擦冷汗。
今天是十二月二号,我在这边焦头烂额地应付考试。
而那边,姐姐的【游戏】已经是生死关头了。
不详的预感在心底隐隐作痛。
我要去找姐姐!
但要先应付考试……
晚上,家里。
我扫着面前一踏踏天书,只觉得一阵抓狂。
化学公式变得复杂无比,生物那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让人眼花缭乱,物理题的逻辑我照着答案都有点想不明白。
以前的我是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记住的啊!
怎么办……
只希望这一次的“我”的记忆能靠谱了……
考场。
奋笔疾书的声音伴着间或的鸟叫虫鸣。
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试题中。
不能有一丝分心,不然会满盘皆输!
还好,至少我脑子里没有一片空白,也没有回荡洗脑的歌谣。
难熬的两天结束后,大多数同学都瘫在教室里明显松懈的样子。
“这次考试只是新的开始,同学们……”
老师在上面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后终于让我们放学了。
回到家,我将书包瘫在房里,躺在床上两眼放空。
莫名对这次的成绩感到一片空虚……
算了,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小溪,怎么样?”爷爷的敲门声让我翻身坐起来。
“也就……还行吧。”
饭桌上,奶奶笑盈盈地已经把饭放好了。
我扶着爷爷奶奶坐下来,闷头吃着乡下简简单单的稀饭馒头。
好怀念……小时候的饭,小时候的家……
不是沉沦的时候。
“爷爷,奶奶……”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我叫住了爷爷奶奶。
“怎么了小溪?”爷爷温和地笑着。
“我……想妈妈和姐姐了……”
爷爷愣了一下,随后叹气摸了摸我的头:“那我一会儿去打电话,问问她们最近忙不忙……”
“我,想进城去找她们。”
爷爷奶奶的眉头顿时皱起。果然还是把我当孩子。
“小溪,我知道你现在想她们,但明年你就要高考了,还是……”
我再三向爷爷奶奶保证,这次进城探亲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业。
奶奶犹豫再三,拨通了和妈妈的电话。高考结束前我一般不会碰自己的手机。
“妈,怎么了?”妈妈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我捧着从奶奶手里接来的电话,犹豫着靠在耳边。
“妈妈,你那边最近怎么样?”“溪溪?!”
妈妈的声音带着惊喜:“我们现在都好,一切正常,溪溪你那边怎么样?高考有没有压力?”
“还好,放心妈妈,没问题!姐姐和李叔怎么样了?”
“老李好着呢,你姐姐最近出去玩了,回头我给你们看她发的照片……”
妈妈絮絮叨叨说着姐姐的旅行,言语中尽是宠溺。
姐姐确实出游了。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动身。
但姐姐出游,也不好让我继续向爷爷奶奶提要求……
犹豫着一直到了周五,我还是没有行动的思路。该怎么办?
“这周末,我校部分师生受邀将前往X市JX中学,我们与兄弟院校将互相交换学习经验……”
这件事两周前班主任就通知了我们一次,当时的“我”忙着准备考试无心其他。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我打好草稿后敲开办公室的门,试探地问班主任活动的事。
班主任说名额还有一个空缺。
谢天谢地……
当天晚上我将活动的事告诉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对集体活动还是放心的,只是嘱咐我注意安全。
夜深人静,我趁爷爷奶奶睡着,溜到厨房偷拿了一柄水果刀。
周六早上在学校集合,我们坐着校车大巴晃晃悠悠地去往A市。
我靠在窗边遥望着飞速倒流的公路风景。
老师还在喋喋不休讲着注意事项,同学们大多只是安静的在看书或睡觉。
无聊之余,我重新翻查起手机里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是姐姐坐在的酒店地址,以及从我们酒店到达那里的最快路线。
(这一次她危在旦夕,生死只在你手。)
\t发信人到底是谁?是祂?
\t……那个乐子人大概也不想姐姐早死?
\t下午的时间在JX中学,我们和对方的优等生友好交流,虽然我只是划水什么都没干。
\t趁着课余时间我疯狂刷着手机上的当地新闻。
\t拜托了,如果能刷到那条新闻的话,姐姐就会没事了……
\t直到放学准备返回酒店时,我还是没能刷到狼人杀案件的有关信息。
\t这一次的姐姐,没能指出徐照辰是制裁者。
\t已经是第十天晚上了,屡次失败徐照辰不可能还会容下姐姐。她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杀身之祸。
\t好在,位置不算太远,能赶过去。
\t以前姐姐说过,投票的时间是十二点。
深夜是麻烦的时间点。该怎么瞒过学校里的一行人呢……
\t床垫在下沉。有什么人在身上!
\t我猛然睁开双眼。
\t那名少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如果手上没有手术刀。
\t他架着刀片蹭过我的脸庞:“诶呀,你醒啦?”
\t【制裁者】,居然,是他?!
\t我早该想到的,掌握旋转刀刃杀人的原理,唯二的无罪者,左利手。
\t可恶!
\t“很遗憾,一再挑战游戏规则的你,失去游戏资格了哦。”
\t徐照辰面不改色,完全看不出遗憾的神情。
\t但我记得,今晚的投票明明是映天、刘天昊、王子沁的罪名,没有我的!
\t“今晚的罪名——”
\t“当然是骗你们的,不然怎么让你放松警惕呢?还能确保没人能救你。”
\t我就应该想到这是他在麻痹我!我怎么这么大意!
\t胳膊被他的双腿紧压着束缚在被子里,我使出浑身解数但身体动弹不得。
\t“你放——”
\t他伸手压住了我的嘴,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t莫名的恐惧感不断涌上心头。
\t我要,被他杀死了吗?
\t“你应该感到荣幸,你不止一次试图破坏规则,我却再三纵容你玩到现在。”
\t徐照辰那少年的面庞露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狞笑:“我很欣赏你,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t他左手上的手术刀缓缓抬起:“永别了,夏初临。”
\t我……要死了吗?
\t不,妈妈还在等我回去,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t我还想挣扎,但耗尽体力也未能撼动徐照辰分毫。
\t我绝望地闭上双眼,任由制裁之刃落下贯穿我的心脏。
\t对不起,妈妈,李叔,我失败了……
\t妈妈知道那件事,一定会很失望吧……
\t对不起,女儿不孝,再也没法,陪伴您走下去了……
\t……
(听好了,■■。)
(什么呀?)
(再见是我们离别时会说出的话。它代表着分开,但也代表了,会再次相见。)
\t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t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好像……在和一个小女孩说再见?
\t想不起来她是谁……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第一眼看到时我就知道了哦,你一定是我的初临姐姐。)
\t我的,妹妹?
(■■,再见咯。)
(姐姐再见!)
\t明明约好要再见的,我,却违约了……
\t到头来,我甚至连姐姐都没做好吗……连自己有妹妹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
\t……
\t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t我疑惑地睁开双眼。
\t一道看不清的红色闪电突然踢翻了徐照辰左手的手术刀,两个人随即扭打了起来!
\t我连忙将自己缩在墙角,避免影响到那个双马尾的女生。
\t那个女生手里的水果刀也被徐照辰踢翻在地,两人搏斗着,但女生明显更有章法,甚至逐渐在占据上风!
\t不,不对,徐照辰是故意的,他后退了一步眼疾手快逮住了那个女生的鞭腿,一拉让女生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t她有危险!我该怎么做?
\t顺手抄起床头柜的台灯,抱歉要第二次砸坏你了。
\t那女生借着摔倒在地的功夫抄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转身一下就刺穿徐照辰的左手,趁着徐照辰吃痛翻身把他反手制服。
\t徐照辰还在挣扎,差点把那个女生掀开,我赶上去砸中他的头,那个女生眼疾手快一下手刀打在徐照辰的脖侧,他陷入了昏迷。
\t徐照辰被制服了。【制裁者】被制服了。游戏结束了。
\t我累瘫一般靠着墙缓缓蹲下。
\t我,活下来了……我还活着……我没死……
\t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先前濒死的恐惧让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差点就能昏睡过去。
\t那个女生同样累瘫了靠在我的身旁,飘逸的红色长发分外眼熟。
\t好像……她也是红头发来着……
\t“先把他捆起来。”女生站起来将床单撕成长条。
我们一起合力把徐照辰捆好丢回他的房间。\t
\t回到房间,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她打着瞌睡坐在我的身侧。
\t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良久。
\t“……你是,沉溪?”
\t“是我,姐姐。”
\t沉溪握住我的手,侧头在笑着:“没事了,姐姐,已经结束了。”
\t需要自己妹妹的全力相助才能逃出生天,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t我用力把沉溪抱在怀里:“谢谢你……我还活着……”
\t如果沉溪晚来那么一秒,我们就要天人永别了……
\t谢谢你,我的妹妹,你救了我……
\t这十天的压力、每一次濒死的恐惧、每一次投票的胆战心惊,这一切融成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t我卧在沉溪的怀里,向她哭诉着这场非人的遭遇。
\t沉溪没说出任何不满,只是安静地倾听着我语无伦次的发泄,一只手安抚着我的后背。
\t“我想,妈妈不会怪你的。”
\t沉溪让我靠在她的肩头,安慰我:“那十年我一直在缺席,我也不知道妈妈和姐姐到底受过多么深重的苦难。姐姐是为了不再刺激妈妈才一直瞒着这一切,但我想,妈妈就算想起来了,也不会怪你的。毕竟,我们现在的生活是很美好的,以前的只是过去。”
\t“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人用这种事要挟姐姐了。我们能再次相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t沉溪擦掉我脸上残留的泪,温柔地摸了摸我头:“而且,我们是姐妹啊,姐姐和妹妹是要相互帮助的,有什么好谢的。”
\t自从那件事后,我一直瞒着妈妈,不想她重新想起以前。
\t但现在,或许沉溪说得对,我也不能再顾虑下去了。
\t真是……我还没自己的妹妹看得透。
\t夜色已深,困意不断吞噬着我的大脑,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缩在沉溪身边。
\t“晚安,姐姐。”
\t“晚安,溪溪……”
\t在第二天趁有人察觉前,我悄悄潜回了学校那边的酒店。好在无人发觉。
\t不多时,几辆警车呼啸着从酒店前的大街上蹦过。
\t早上刚吃完早餐,老师就急忙组织我们坐上回去的大巴车。看来是那边的案子让活动提前结束了。
\t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我在准备高考,姐姐在准备她的毕业设计。
\t【组织】的案件热度消退后,在网络上关注度并不高,热搜除了有次是西部战区的司令部被集体撤职让人在意,其他新闻都只是或大或小没什么深度。
\t这一次的姐姐多了两个月的时间,寒假那会儿她和妈妈李叔回了老家一趟。
\t在四位大人面前,我们很默契地谁都没谈有关【狼人杀】的事。
\t姐姐还没做好让妈妈想起从前的准备。不着急,到我的那次还有些时间。
\t那天姐姐曾经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有难,我给姐姐看了那条不知名人士的短信。
\t看来这个姐姐没有以前轮回的记忆啊……
\t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阻止【海上邮轮】再起。
\t凭着轮回的记忆,我在网上基本找到了所有人的身份和事件。
\t高考应付地差不多后,我将所有人的有关事例记在纸上。
\t邱阿姨的事已经没法挽回了,我只能在她的直播间提醒她别透露真实信息。
\t丁一和吴天鸣的撞车案还没发生,还好,最主要的是要吴天鸣改正他的习惯。
\t借着轮回时学来的计算机经验,我匿名将吴天鸣一直超速的举报信递到交警部门。
\t陈婉婉那边的酒店崩塌刚发生不久,没等我动手酒店的负责人就因为渎职锒铛入狱了。
\t蒋屏远是一如既往的“吃瓜”群众,我能做的只是举报尽量查封这种造谣的群。
\t方青这种“饭圈”女……我暂时没想到更好的方法,但她追的那个明星突然被曝出了cao粉等行为,名声大跌;
\t程楚那边的事还没发生,我查到的信息显示疗养院已经开除了那名原本挑事的员工,原因未明。
\t江也、吴昊、林琦、梅鑫的那场风暴已经发生了,但目前吴昊已经被封杀了。
\t李恩、秦爱的事还没发生,能在网上查到他们被免职,原因同样未明。
\t许氏姐妹没有查到有关信息,我趁着暑假有空偷偷查勘了一次,她们的父母安然无恙,她们俩完全是正常未成年的样子。
\t谢莹母亲的案件已经发生,但网上风评全是反对私生饭,而且她母亲的伤报道说并不严重。
\t庄晋根本没被以“拐”的罪名被捕过,邮轮的公司信息查询里庄晋没有多少负面风评。
\t这个时间段李子莉还没死,姜良就不在李子莉的大学里,连庞的公众号只是勉强糊口的类型,唐云深的公众号已经有半年未更新,卜呈没有走上偷拍美学的路,柯泽也没怎么参与网暴。
\t似乎我只做了微不足道的工作,但邮轮上绝大部分案件起因已被摆平了。
\t有人帮我,谁?
\t他和发送那条短信的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也卷入了【轮回】?
\t【元凶】不可能这么做,祂不是会帮受害者们讨公道的人。
\t姐姐的话……
姐姐又没有以前的记忆,况且是姐姐的话,那天我就不会收到那条短信了。
\t算了,现在还不是追根究底探查那个人是谁的时候。
\t第二条短信出现在我手机里的时候,姐姐手机正好收到了那条警示。
\t无论先前再怎么躲避,一旦搬到X市后,【组织】的窥视便无法摆脱。
\t躺在卧室里都能察觉到不远处的街道拐角有些阴冷的视线在徘徊。
\t怪不得无论哪一次的姐姐都已经开始谋划搬出去了……
\t我再次掏出第二条短信仔细研究着。
(“不要相信lqz”)
\t他想说的这个人,又会是谁?
\t提心吊胆的一年过去了。
\t难得的假期即将结束。
\t“沉溪,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事。”
\t我敷衍着打发掉了那几个好奇心完胜于我的舍友。
\t还是来了,那条自称“幸存者”的短信。
\t那次我鲁莽地直接赴会,结果不仅被栽赃成通缉犯,日常也从此一去不回。
\t但不去也不可能,这是第一次和这一次的【组织】正面对决,我必须要把握好这次时机。
\t为了避免和那次一样被当成杀人犯逮捕,这次我至少需要有人能作证我收到了短信才去的。
\t“幸存者”的要求是单人赴会。够谨慎的。
\t姐姐肯定不会同意我去应约,至少不会同意我去单刀赴会。但人数一多,反而可能会惊动【组织】错失良机。
\t该找谁帮忙?
\t宇哥和池总肯定不行,他们俩是向着姐姐说话的……
\t我试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t“沉溪?”还好,她看起来在。
\t我将收到短信的事和她大致讲了一遍。
\t“我不建议你去。但你如果执意的话,我不会阻止。”“谢谢。”
\t“如果出事的话尽快联系我,我会去找秦方。”“好。”
\t当天晚上。
\t我再三检索了网上最近的新闻,这次没有和李子莉有关的任何事情发生。还好。
\t紧靠在监控的死角,我眼睁睁盯着那个样貌与我无二的少女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监控下。
\t她果然会易容术吗……
\t我将程思假扮我的过程录了下来,可惜灯光受限没法太清晰。
\t一路摸黑,我再次来到那道该死的大门前。
\t上次开门后一具活生生的尸体把我害得够惨。这次又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惊喜?
\t我轻轻推开了房门。
\t什么……也没有。
\t这次我没按照短信的时间而是赶早来的。他们估计还没准备好?
\t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能藏人,现在它是半开的状态,我闪身躲进其中,外界已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t两道人影透着灯光若隐若现,透过柜门的缝隙我只能看个大概。
\t“您觉得,那个人会来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t“会来的,放心。再过几天就要开始了,你去准备吧。”
\t那个混蛋的声音……祂居然舍得亲自来?
\t我维持着最小声的呼吸,细听他们的对话。
\t“是。”耳熟声音主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t房内沉默良久,另一组脚步声终于响起。
\t但是,不仅慢于常人,还在一点一点……向衣柜靠近?!
\t我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t视线里,那个人的身形逐渐显现,祂在,一步一步倒退?
\t离衣柜还有一步之遥时,祂停下了。
\t什么……情况?祂不动了?
\t我怎么办?跟祂耗在这里?
\t还没理清目前的现状,【元凶】的头颅猛然后仰,整个头一百八十度倒过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在,直挺挺地盯着我……
\t不,祂应该只是在盯着衣柜……还是说祂发现我了?
\t我下意识吞了下口水,脑袋里高速运转规划逃生路线。
\t尚扭了扭自己的头,像个机器人一样缓缓收回仰姿。
\t脚步声逐渐远去……安全了……
\t那家伙刚才的动作……祂的颈椎早该断了……
\t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撤!
\t我谨慎地推开柜门。房间里没有别人。
\t我刻意放慢脚步再悄悄挪动房门。走廊里没有别人。
\t我贴着墙面一点点挪动。视线里没有人的踪迹。
\t直到我逃出那栋居民楼,依然无事发生。
\t警察也没有来。看来我这次太小心翼翼了?
\t夜色不深,回学校还来得及。
\t我等在公交站台上,不多时末班车摇摇晃晃地开来。
\t车上人虽然不多,但至少还是公众场合,接下来【组织】搞事的可能大大减少了。
\t坐在后排,我倚着车窗遥望漆黑无星的夜空。
\t给她发安全返回的信息时,我忽然听到剧烈的喇叭声与司机的咒骂声。
\t急速驶来的大型货车和公交直接撞了个满怀,爆炸声下我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路旁……
\t好疼……头好晕……
\t还是大意了吗……
\t远处走来的人……是谁……
\t意识苏醒的时候,我没有直接睁开眼睛。
\t身体被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挣扎不开。
\t轻微的颠簸感……我现在被困在交通工具里。
\t缓缓睁开一条缝。
\t眼前一片漆黑,我花了几秒钟才适应黑色环境下的视力。
\t腿关节被身子绑缚着,我站不起来,只能一点点在地上挪动。
\t隐藏在身上各处的刀片都已消失无踪。我昏迷的时候被搜身过。
\t视野太过漆黑,只凭微弱的触感我根本找不到可以磨破绳索的尖锐之物。
\t或许是视野受阻的原因,不远处微弱的踏步声格外清晰。有人正在过来!
我将自己挪回原位,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刺耳的砸门巨响与紧随起来的亮眼白光让我不适地皱眉。
隐约有火车在铁路上奔驰的声音。我们到底在哪?
“呦。醒了?”
果然是祂。
在祂面前伪装没有意义。
我尽力坐正身体,对祂怒目而视。
姓尚的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盘腿坐在我的身前不远处。
“尚……”“我知道,现在你有很多想问的问题。”
祂夸张地做了个鞠躬的姿势:“请。现有范围内,我应该能知无不言。”
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怒支配理智的时候……
手上似乎有尖锐的触感。
我该问什么?这次祂怎么敢毁了一车人的命只为了把我抓来这里?
不,这种道德崩坏的人渣当然不在乎其他人的命。
(我很期待,你和你姐姐,谁会先崩溃呢~)
为什么我会不断的在重生轮回?
以及,那次的姐姐,为什么也记得以前的事?
不能乱了阵脚。
先是最主要的。
“为什么我会一次次的重生?以及,为什么你会一次次的出现?你们……”
我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回答。但既然我能重生回到学生时代这么多次,那这个结论也没那么荒唐了。
“你一直都是你,尚。”
尚戴着那副处变不惊的微笑皮囊点了点头。
每一次轮回中的祂都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想将我和姐姐置于死地的,纠缠不清的疯子。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同的时间线中祂就像完全没受到干扰一样。只可能是祂让我一次次的穿越,不然这一切无从解释。
可姐姐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哪个她是带着记忆的她?
说到底,【元凶】这个存在,祂到底是什么东西?
\t“你……到底是谁?”
\t尚双手叉起托住下巴,一副典型的动画里老谋深算反派司令的样子:“关于这个。还不是时候。”
\t啧……谜语人。
\t接下来是最要紧的。
\t祂现在的现身,已经证明之前的袭击和祂脱不了干系。
\t祂袭击我的目的?
\t迄今为止,祂的现身时间都在我被卷入【海上邮轮】后。除了这一次轮回。
\t那,祂之所以这次突袭,也是为了让我参与【海上邮轮】的】狼人杀?
\t“你想要我这一次也参与那场【狼人杀】。”
\t“对~”尚双手抱在脑后,一脸惬意地大大咧咧。
\t“因为你的捣乱,整个【海上邮轮】的参与人员我全要换上一遍,硬是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会很不满的。”
\t【他们】?这场杀人游戏是给别人看的?!
\t“而且,无论如何,你和你姐姐都要参加【游戏】。如果少了最重要的主角,我会很苦恼的,谅解一下?”
\t披着副无辜的委屈模样……恶心。
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怒支配理智的时候……
\t手腕的束缚感在放松。
\t“为什么我和姐姐必须要参加【游戏】?”
\t如果我轮回的次数够多,或许能总结出一些情报……现在只能试着套话了。
\t“或者说……我们不配合的话,有麻烦的只有你。”
\t“其实……也有你们不需要参加的时候。”
\t尚一边起身一边遗憾地摇头:“但不论是【与你未完的■■】,还是【共同努力的■■】,故事都已经‘结束’了。你们没有出现的必要。那种分支对我和【他们】没有意义。”
\t……祂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t“放心,将来你们会遇到那种情况的,不着急。”
\t“啊对了,”尚靠在墙上插着手,闭眼沉思的模样,“其实本来,你不会被卷入这一次又一次轮回的。”
\t“想知道那一天后,你姐姐、那位中尉、你的挚友们,都发生过什么吗?”
\t一股微妙的恐惧感参杂在我的心头。
\t我没能见证到的最后……到底发生过什么?
\t“很简单。因为那个【夏姐】杀了你,他和她已经决裂。回国后呢……”
\t尚做了个开门的手势:“我帮那个【夏姐】逃了出来。最后的【游戏】里,她的那一场、你的这一场,所有的参与者都被卷入其中。无一生还。都是你【姐姐】杀的哦~”
\t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怒支配理智的时候……
\t腿脚上的绳索有松动的感觉,看来是同一根绳子。
\t“也不是无一生还啦,不过江也、白矢都是废人,你爱着的他也是;秦方也好闻非也罢,已经彻底是除名之人~”
\t如数家珍般的胜利者的姿态……
\t“将夏初临折磨出这个弑杀的人格,对你来说就是那么自豪的事吗?回答我!”
\t祂又一次将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每次祂想抑制自己那扭曲的笑时就会这样……
\t“亲手将自己最看重的——先称之为存在吧——扭曲至此,这是多么美妙的……绝望啊~”
\t姐姐……
\t脑海里不断闪过姐姐那天的神情……
(我不是合格的姐姐,我不奢求你原谅。)
\t这都是祂的错……祂只想欺凌我们和亲友们的牵绊,并以此为乐……
\t“哦对,还有件事。”
\t尚转过身来,渗人地邪笑着。
\t“在最初的世界,最终,夏、初、临,是我亲手杀的哦~”
\t亲手……
\t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怒……/祂杀了姐姐。
\t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祂毁了学长。
\t愤怒在燃烧。不是被/祂的手下杀了李叔、妈妈、白萱。
\t愤怒在燃烧。不是/祂杀了池大哥、宇哥,废了江也、陆老师、白矢……
\t愤怒在燃烧。
\t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愤怒在燃烧……
\t……
\t回过神来,我已经把尚按倒在地,反身坐在祂的身上。
\t刚才绑缚着双手的绳索,已被双手我在手里,从背后绕前直勒祂的脖颈。
\t我爆出了生平没有用过的力气,用双腿抵住祂的身体防止挣扎。
\t从暴起的青筋和充血涨红的脸来看,只需要不到三十秒就能结束这一切。
\t杀了祂。
\t复仇。
\t摧毁祂的一切。
\t让祂尝尝我和姐姐经历过的一切。
\t伤害我们的过往十倍奉还。
\t杀。
\t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t祂在笑。
\t已经两眼翻白嘴唇发绀的祂,还在肆意地笑。
\t笑?
\t杀了祂,祂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t我用力收紧了绳索。
\t那具罪恶的身体,扭曲地挣扎了几下后,不再动弹。
\t我……杀了祂。
\t能结束了……吗?
\t我瘫坐在一旁,体力耗尽般地大口喘气。
\t杀戮。
\t曾经加入安全部的我,在成为【赤玉石】后也在手上沾过血。
\t那是任务。那是必要的牺牲。我在劝告着自己。
\t我最反感的,就是剥夺生命。不然,我也不会站出来阻止那场游戏了。
\t杀戮敌人,是为了守护大多数生命。即便如此,我从未亡过自己的初心。
\t从没想过,杀戮原来还能这样……爽快。
\t……我在想什么?
祂死了。这就够了。可惜祂没迎来审判。
\t我从那具垃圾身上搜出祂的装备,靠在门口边上伺机待发。
\t我要在这一次,彻底结束这种所谓的轮回!
[newpage]
\t蓝发的男子将弹在脸上的又一块【碎片】拨开:“我说,这种无聊的闹剧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他身前十米处,引动碎片洪流流转在走廊四周的青年疑惑地暂停动作:“不是你想知道,我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对吗?”
蓝发的男子烦躁地将身旁成千上万的细小碎片一一甩开:“难道你真打算让我看完整整一百三十七亿次?”
“哇哦,冷静。”青年连忙摆手。
“首先我可以明确一点,绝对没有那么多次。”
青年的笑容让蓝发男子一脸警惕。
青年随手从漫天星河中捞出一枚碎片,丢向男子的所在。
男子顺手接住碎片,碎片消散时在男子面前浮现新的影像。
“既然你不耐烦,那好吧。要加速了。”
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打在邮轮身侧,粉碎成沫。
我倚在甲板的栏杆上,掂量几下手中颗粒状的面包渣。
高天盘旋的海鸥徐徐降落在我的手臂上,先是警惕地盯了我一眼,见四周无人才放心啄下面包渣。
扬臂将飞鸟送回高天之上,我紧盯着那只海鸥回归它的家。
半路,飞鸟的翅膀没能直接展开,像是喝醉般直挺挺坠落,湮灭于潮汐无声无迹。
抖手将剩余的面包渣甩进大海,我不由得叹息。
在【海上邮轮】的所有乘客大换血的前提下,为什么陆老师依然在乘客之中呢。
为此我还是登上邮轮,而原因也呼之欲出。
在这个世界线,他是【神】。
我手中的面包是他刚才递给我的,用以填充这十天以来的饥饿与疲惫。
如果我没有迟疑而是直接嚼下去,恐怕没过多久,其他人就会发现我捂着胸口瘫倒在地的尸体了。
习惯性将手搭在胸口上。虽然饥饿让身体疲惫不堪,但心跳声依然有力。
那股剜心般的剧痛我绝对不想再体验哪怕一次。
现在看来,无论是哪一次的邮轮,陆老师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旁观者的样子。
这一次的邮轮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他是【神】。
以前的【海上邮轮】,陆老师的帕罗西汀、陈婉婉没再被动过的药、谢莹曾换过药,这些也足够指认陆倾泽了。
回想轮回前那次的【海上邮轮】,怎么看都像是……那个姓尚的抢了陆倾泽的戏份?
祂早知道这些事的真实面目,自己从中作梗,把我和姐姐原本的世界彻底倒向混沌。
真正的世界线,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我,真的亲手杀了祂吗?
算了,先应付完这一次的第十天再说吧。
至少这次我不是那件事的逃犯,虽然按【组织】那些人的话依然是个“不谙世事却自投罗网”的黄毛丫头。
月冕的程思与旅馆的徐照辰都逃了,陆倾泽想在大海中逃生,无非是直升机或救生艇。
“时间已到,请所有人在大厅集合。”
广播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也罢,就在大厅一决这次的胜负。
(“不要相信lqz”)
我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为时未晚。
陆倾泽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我:“你果然给了我惊喜,夏沉溪。”
还真是抱歉,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
众人发出低低抽气声,离陆倾泽齐刷刷倒退几步。
“看来,我们确实没有看错人。”
这句话只让我有反胃感。
陆倾泽依然放出了在居民楼里程思假扮我的影像。
现在的船长李敖一个健步反手扣住陆倾泽,但陆倾泽毫不惊慌,甚至还很放松。
“我只剩下一个问题要问你,陆……老师。”
我缓步走到陆倾泽面前直视他,他依然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问吧。”
(“不要相信lqz”)
在原本的世界线,我只会觉得这是个荒谬的可能。
但现在,这居然是唯一的事实。
我长出一口气,一字一顿:“我该称呼你为陆倾泽,还是……”
“林琪贞?”
陆老师的笑容直接僵硬了。
这个一直一切在我预料中模样的男人也有这种诧异的时刻呢。
原本的世界线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位是池大哥的幼年挚友,被那个人蒙骗成为【组织】的头目,最后被灭口;一位是单纯的心理咨询师,被那个人虐杀。
但这里,他们居然是同一存在。
这个世界线的池大哥说过,他昔日的挚友在成年前,曾被一户姓陆的家庭收养。
陆倾泽,林琪贞。LQZ。我居然不久前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巧合。
大厅外猛然有旋流袭来,嗡鸣声充斥整艘邮轮。
陆倾泽脱下风衣,借着矫健的身影三两步从我身旁穿过,我没有多加阻拦。
邮轮上的人除了他都饿了整整十天,现在匮乏的体力能维持思考就不错了,拦不住他的。
李敖喊着陆倾泽的名字,却已经来不及追上直升机。
风扇卷起强烈的气流,直升机搭住陆倾泽逃离甲板。
我勉强觑起眼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嘴角却没忍住勾起一丝弧度。
果然,他们还是选择用直升机离开了。
陆老师,不,林琪贞前辈,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只有池大哥和孤儿院了吧?
我对你而言,应该只是对付姐姐和池大哥的好用的工具而已。
那,别怪我,也把你当成工具。离真相更近一步的工具。
陆老师的神色异常焦虑,整个直升机的机体偏转一百八十度似乎在躲避什么。
晚了。
遥远的天际上一枚弹头长驱直入,在天际划过精准的弧线后一击命中那架直升机。
好绚丽的烟花啊~
甲板上闻声而出的游客们都被吓得够呛。
远处悬挂海军军旗的军舰正缓缓驶来,几架警方的直升机环绕在邮轮四周。
“请邮轮上的群众不要惊慌,我们是Z国警方,你们已经安全,稍后请听从警方安排,重复,你们已经安全了,请不要惊慌……”
苏言姐的声音。
邮轮临行前我找到唯一的机会,将邮轮的坐标发了出去。苏言姐收到了。
虽说我有添油加醋一句。
(【组织】装备有重火力直升机,可能遭遇武装抵抗。)
毕竟,原本的世界线确实发生这些了吗~
我大意了。
从警局离开前,我从苏言姐口中得知了一件天崩地裂的消息。
姐姐失踪了。
“你失踪后警方和你们一家都在找你,你姐姐找到了之前你所说的的那栋废弃居民楼,随后就失联了。”
我呆坐在警局的座椅上,任苏言姐怎么叫我都毫无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
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出事?
是【组织】的人对她下手,还是祂动手了?
前车之鉴在眼前浮现,那个祂到底死了没有,我根本没办法确认。
虽然现在我回来了,但姐姐已经渺无音讯。
妈妈和李叔疲于奔波,他们已经累出病住进医院了。
宇哥和池大哥还在不断追查,但目前为止无论是警方还是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姐姐……
“沉溪!”
苏言姐按住我的肩膀来回摇晃,才让我清醒一些。
失魂落魄走在回家的路上,人群很少,不时有辆军车飞驰而来,飞奔而去。
我只感觉困意涌上心头。
我靠自己逃出了【海上邮轮】的审判,但连姐姐都保护不好。
说来也是,当时我如果晚了哪怕一秒,徐照辰的利刃就要给姐姐的心脏上开个洞了。
如果这一切是场梦该多好……姐姐、宇哥和白萱阖家团圆,学长战功赫赫……
别妄想了,还是脚踏实地向前看吧。
现在,身体需要休息才能恢复机能,准备下一步工作。
回到孤零零的家中,我软倒在床上,任由困意淹没意识……
……
腹部的饥饿感在叫嚣。
我揉着眼睛靠墙坐起来,脑袋还是一片混沌。
回家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但现在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摸索到手机点亮屏幕,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
不到二十岁的身体撑不住长时间极度紧张的状态。年轻有时候是副作用呢。
我懒得再把家里的灯打开,摸黑探索到冰箱那里,随便翻出一点将就着做晚餐。
手机有嗡鸣声响起。
又是那个陌生存在发的短信!
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一串地址。
徐丰市的郊外……
隔省的坐标是想说明什么?
先前时间线里有关的记忆不断翻涌,我似乎想起一件在那里非常重要的事。
手机上查实了,今年初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人口案件曾掀起全国地震。
那个陌生存在是想告诉我,姐姐被带到那里了?
他知晓我在轮回的事实,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我。现在他是谁不是重点。
我翻身而起开始收拾行李,那地方估计会异常危险,我必须做好准备。
姐,等我,坚持住!
“徐丰地区出现大规模非法武装势力,由组织中央、军部总会批准,当地军队已接管徐丰城,实行全面封锁。”
这几日电视也好手机也罢,这则新闻都是头条播送,甚至在全球都掀起轩然大波。
一年来军部公开的通告总结下来,那些高级将领们无不明褒实贬,国内的流言蜚语从未断绝。
我从各处渠道搜集的小道消息,总结起来是:高能量武器失窃并在徐丰地区有留存痕迹。
天方夜谭,但这已经是本世纪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除了不太靠谱的解放宝岛外,好像也只剩下这种可能。
费劲千辛万苦混过军方的封锁线,我不敢沿大路走,为避开地面部队的巡查徒步在山间攀爬。
发来的那处坐标定位在封锁区内唯一一处山地中的平原上。
姐姐应该就在那里,我不会坐等支援。
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是标准的先斩后奏。
估计现在妈妈和李叔很着急吧,两个女儿都无故失踪了。
我发誓,一定要把姐姐安全带回来。
话是这么说,按警方的要求,邮轮案取证结束前是不能随便离市的。
我现在完全是非法行动。\t
就着眼前的羊肠小道匍匐前进,头顶不时有数架歼10划过,轰鸣声震撼整片山区。
离定位还有一公里。
从半山腰上望去,山谷深处的平原上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村庄。
姐姐应该就在那里,和坐标的定位也相符合。
我还在思考该怎么潜入那里,天际边微弱的反光让我不适地眯了下眼。
现在太阳的位置在那片不应该有反光。
狙击步枪瞄准镜。
浑身汗毛倒立,我下意识低下身匍匐在地。
子弹擦过我的头发击中背后的树干。
从距离和子弹命中树干的深度看,至少是反器材的狙击枪。
红头发让我处于众矢之的,我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第二个狙击手。
昔日胸膛中弹的记忆令我一阵恶寒。跑!
借着树林的遮挡我穿行在成百上千的灌木丛中,躯干和四肢都被枝干刮开不少口子,但集中精力逃跑的我根本顾不上喊疼。
子弹如影随形,有几次甚至就擦过我的后背,现在火辣辣的痛感依旧残留。
逃!
没有任何反击手段我只能疲于奔命,体力几近耗尽下我的四肢开始使不上力。
勉强躲在另一棵大树后,子弹的冲击力已经使树干摇摇欲坠。
被刮出的伤口和疲惫酸痛的身躯搅在一起,现在的身体没法再躲开下一发狙击。
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去救姐姐……
在这次轮回中我杀了祂吗?我还能重生吗?
来不及了。
我靠在大树上绝望地闭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嘭!”
近在咫尺的狙击枪响差点震聋我的耳朵。
就在我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闪烁着微弱的狙击镜闪光!
是敌是友还不清楚,我拔出藏在腰带里的匕首严阵以待。
半晌对面的高山也再无动静。那边的狙击手应该被眼前这个人干掉了。
那个人举起望远镜谨慎地四处巡看,确认无敌情后松了口气,做手势示意我跟上。
既来之则安之,我将匕首握好,跟住那个人的脚步。
在山野里七拐八绕,我们兜兜转转勉强找到了一条去往那处村庄的山路。
我们蛰伏在路旁的草丛里,眼见一辆又一脸重型皮卡往返。
新闻报道不假,确实有大规模的武装势力盘踞。
我们侦察过路况后退回到安全地带。
靠在一处山洞上,那个人取出自己的行军壶扒开盖子灌了几口,站起身从山洞里一处沙堆中刨出一瓶没有标签的水丢向我的方向,我顺手接过。
“喝吧。如果我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救你。”
与粗犷的吉利服完全不符,刚才那句话明显是清澈的女生声音。
目前我能依靠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拧开瓶盖抿上几口,平复好逃命时紊乱的呼吸后我才开口。
“谢谢你救我一命。你是谁?”
那个人只是摇头,又钻在沙堆里翻找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刚才拔出的匕首被我塞回腰带上,目前……我或许可以信任她。
“你不怀疑我?”
那女生翻出一卷我没看清的东西后靠在山壁上坐下,闭目养神之余向我问话。
“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救我,这种恩情现在不容许我怀疑。”
能冒如此风险,至少她现在应该确实需要我,或者至少不能让我死。
现在的极端状况,也不允许我担忧别的可能,能合作一位就合作一位。
那女生脸上涂满迷彩,我一时间看不清她的神情,山洞间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果然,你还是你。”
这个女人认识我。她到底是……算了,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个。
借着刚才侦察的成果与她翻出来的地形图,我们将村庄的外围设置一一摸清。
根本没法潜入,水泄不通。
这样看来只有一种疯狂的办法。
“军方迟早会找到那里,我们可以让他们提前一步。”
那女人手舞足蹈比划了一番:“趁两军交战之际,于危难之间行进,这样沉溪你就能溜进去找临临子了。我会给你狙击支援的。”
……这种对姐姐的奇怪称谓又是哪样?算了麻木了。
“联络军方的事可以交给我,说不定还会有熟悉的援军赶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女人愣了一下,带着欣慰笑了笑:“不愧是‘理智’的沉溪,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这种看好大儿的感觉很令人不爽。
“这么说吧,”女人又折身在沙堆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搜出一个老式机撇向我的方向,我顺手接住开启。
那三条短信静静躺在发件箱中。原来是她?!
“这三次都多谢了。所以,你想我进去是干什么?”
女人仔细擦着枪身,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应:“【海上邮轮】的人,完全不一样,对吧?”
她怎么知道邮轮的事?
“我调查过,有其他势力介入干扰了整个世界线的走向。”
她也知道世界线的事?
女人不顾我的震惊还在往下讲,我慢慢握住匕首的握把。
“这个世界在走向灭亡。”她的嘴上功夫倒很吓人。
“世界在自救,所以有这次全面封锁的行动。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找到源头,但……”
女人无奈地摆手:“我试过,我自己进不去村庄,所以,我需要你去找到干扰世界线的存在。”
“进不去是指什么?”“这个……抱歉,现在还不能说。”
她歉意地笑了笑。
如果能找回姐姐,那……这场合作是值得的。
“我答应你,但找到我姐姐是我的第一目标。”
女子释然地笑了笑:“你答应就行。那……”
她抬起包着作战手套的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与之相握。
“合作愉快。”
炮火轰鸣声震撼天地。
我龟缩在一处巷道内,紧靠墙边,大气不出一声。
村道对面的房宅由于地形优势架设了火力点,就在十秒钟前被高速袭来的战斗机轰平。
大街上满地灰烬、瓦砾、尸体。
趁着村庄内的有生力量纷纷赶往前线,我攥着从一具尸体上搜出来的地图谨慎地探查四周。
背后有敌人来袭的脚步声,却在数米外戛然而止。
我朝背后的方向竖个大拇指,继续在村庄深处探路。
她的狙击相当给力,在一路掩护下我总算赶到地图上标记的禁区。
院外的墙面上居然搭设了电网,可惜战事毁了电路,我凭着身手灵巧地翻过去。
如果地图上没有标记,那这栋民房就和一般的农村住所没啥差别。
无论是姐姐还是那女人想找的事物,看来大概率都在这里了。
“接下来我就没法提供狙击支援了。沉溪,一切小心。”“多谢。”
对话完毕后我将耳机卸下装回口袋,拔出那女人的枪从一处看起来无人的窗户翻入。
内部的设施看来普普通通,和正常的农村住所内部差不了太多。
这座住所有车库,车库门从外部和住宅内侧都无法开启。
我将其他房间探查了一遍,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除了一户上锁的门。
房间里没有钥匙,我捏住准备好的铁丝捣鼓了一会儿,开了。
开门,一片漆黑。门后是看不到尽头往下蔓延的楼梯。
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迈下,握紧手枪。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时间,身体撞到一面墙壁上。
我摸索着摸到一道开关,按下。
身旁一扇门缓缓开启,我抬手眯眼适应强光的突兀。
我的天……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大无比的地下基地,规模堪比轮回前有幸得见的军事基地。
看起来由于地上战事吃紧,底层人流涌动,向栏杆下望去可谓一片喧闹。
该怎么找她和它?
不,首先要做的是潜入其中。
我静静等在楼梯间没有出声,外界有不大不小的两组脚步声在接近。
“按信号这里的应急通道被开启了,难道有人入侵?”
“不可能,这门对应的村子里没人知道这里有通道,他们进不来……”
等着那两道人影跨入楼梯间的一瞬,我快步上前反手用匕首先扎进一个人的颈窝,抬手用枪对准另一个人的太阳穴开火。
轻松干掉。
我穿上他们的衣服,伪装成他们中的一员。
虽然因为地面上的交战整座基地有些混乱,但现在看,人员的调配和装备流动都还井然有序。
“喂,你。”
有人叫我?
带着面具的兜帽男带着一队士兵走过,忽然叫住了我。
我连忙答道,但那个人不依不饶:“新人?我好像没见过你。”
那队士兵将我团团围住,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
“哪队的?”
借着我刚刚收集的信息,我顺口编了个回答:“三队。”
“队长名。”“张四。”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让士兵们散开。蒙混过关了……
我刚想道谢离开,脑海里警铃大作让我下意识半蹲下身。
子弹堪堪从肩膀擦过,那人拔出的手枪现在正对我的头顶。
“三队十分钟前在前线就全军覆没了。你到底是谁?”
暴露了……
周围的士兵拔枪对准我的方向,我只好双手举过头顶,任由其他士兵搜走我的枪和匕首。
该怎么办?
苦思冥想还没得出结论,头顶轰然的爆裂声吸引了基地所有人的注意。
“通告所有的犯罪分子,军方已将你们完全包围,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爆炸声、枪击声、惨叫声充斥在整座基地,乘乱我夺回手枪找到掩体躲藏起来。
那群人没时间管我,在他们队长带领下匆匆赶往前线。
基地被摧毁只是时间问题了。姐姐和那个东西到底在哪?!
两旁的甬道壁面中心,闪烁在屏幕中的箭头在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这里不是基地的大厅,而是标记“实验区”的地点。
没有声音提示,但箭头的间隔中明显是我名字的字母简拼。
向着这条不知延伸到何处去的通道探进,我紧握住手上的枪。
混战中右肩受了枪伤,现在我只能动弹一个胳膊,要是遭遇什么,我不一定能应付下去。
拐过眼前又一处拐角后,一道仿佛在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金属大门浮现在眼前。
我抬手碰了碰,大门依顺而开,我随之闪身进入。
果然……那个人不可能会轻易死亡。我预计的最坏的结果。
房间的构造非常奇特,两侧是被黑布覆盖的大型类圆柱体的存在,两柱体间是柜门紧闭、比柱体还高上一截的巨型保险箱。那个人坐在保险箱上的椅子里,饶有兴趣地低头审视我。
“……所以之前那个,也是你的分身或者克隆?”
“没错。”姓尚的大笑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
我举起手枪直对祂的脑袋,虽然即便开火也可能只是杀掉新的分身或克隆。
“别急着开火,夏妹。话说原来你没有这么暴躁啊?”
尚往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含混不清的开口:“不如,先冷静冷静?”
“别废话了,我姐姐在哪?!”
往嘴里叼根糖能冷静……小时候我确实很依赖棒棒糖来调节情绪。
但多谢你那次给老娘下毒,自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碰过棒棒糖。
我重复着问话,避免对话跟着祂的节奏走。\t
那人遗憾地摇头,吞掉糖后捡起座位上一个类遥控器的东西按下。
我眼前左侧的柱体表面,黑布逐渐褪去。
大型的透明实验罐,三米高,顶部被我叫不上名的金属状物质盖住严丝合缝,底部也是同类的金属结构。
罐内有一把校园中常见的座椅。
我最熟悉的那个女孩,双腿被绳索固定在座椅,双手绕后被绳子锁在椅子上,嘴里被塞入了什么东西让她只有呜咽声能发出。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我,姐姐的脸色一片煞白,她拼命挣扎但绑缚她的绳子纹丝不动。
我会把你救出来的,等我!
“这个世界的姐姐连你是谁都不认识,她根本不碍着你的所作所为。放了她!”
我尽力用姐姐能听懂的话语要求尚放了她。但要祂不肯放,我凭手里的枪能把姐姐救出来吗……
我居然要恳求祂高抬贵手。混蛋!
“别着急。那个女人不是想让你找到扰乱世界线的源头,对吗?”
转着手中的遥控器,尚漫不经心指了指一个方向。先前那个女生帮我时的位置。
祂和她认识?
“不就是你?!”我脑海里紧张计算着带姐姐离开后的最佳逃生路线。
“我讨厌变数。你觉得是我的话,【海上邮轮】会变成那种模样吗?”
祂的反驳……不无道理。就算是祂亲自出手的第一次,祂也把变数控制在只有祂一个人身上。
昔日的尚时……真的只是伪装的人格?
别分心,现在先要把姐姐救出来。
“某种意义上我在帮所有人。费劲千辛万苦,曾于我手上逃脱数年左右的‘源头’,就在这边。”
尚大笑着再次按下遥控器。
右侧的大型实验罐里,也有座椅和被绑起来的人。
发色已经带上花白,面色和肤色都已有衰老气象的中年女子。
长得很像……妈妈?
可她身上穿的,是姐姐的衣服……
相比左侧姐姐在竭力挣扎,右侧的她没有一丝反抗。
可为什么,她望向我的眼神,却饱含着悲伤,和自责?
她到底是谁?
“你……她……”“让我来隆重介绍一下。”
尚特意清了清嗓子,向前鞠躬道:
“二十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以一己之力曾逃出我的控制并一度阻止【海上邮轮】有关人员的网暴行径。她才是你的姐姐,夏妹,那个在原本的世界被我亲手送入轮回的【红宝石】。”
姐……姐?
和我一样,被送入轮回中不断重生的姐姐?
别慌,冷静点夏沉溪……
如果她真早来了二十年,那现在她的身体年龄估计四十多了,从年龄上是符合的。
尚把完整的姐姐送到二十年前的时代,以祂的说法,姐姐应该设法成功逃了一段时间,并且出手干涉了【海上邮轮】的那些人和事。
重生的姐姐……她就是那个女人要找的源头。
好久不见,姐姐……
平行同位体的两个姐姐被束缚在两座实验罐内。居然没有诱发什么平行世界的自己见面会消亡的悖论?
我似乎猜到了,接下来尚打算做什么。
“一边,是你这次轮回中,客观物质意义上的亲姐姐;一边,是和你一起历经生死,主观能动意义上的姐姐。”
祂想要我抉择。
我只能选择救下一位姐姐,另一位,会被祂不知怎样的虐杀。
“她们都是夏初临。但谁,才是你真正的姐姐呢?”
尚狞笑着按下遥控器上第二个开关。
两座实验罐内,从底层开始,都开始有水不断注入。
我拔枪射击了两座实验罐。全是防弹玻璃。
子弹都无法击破,靠体术肯定没用。
我转身就对准尚倾斜了一个弹匣的火力,但祂像是有透视眼般轻松躲过。
“离水位淹过她们还有半分钟。别浪费时间,夏妹~”
我紧握住拳头却无处发泄。
左侧的姐姐前所未有地挣扎着,脸上那种恐惧我从来还没有见过;
右侧的姐姐还是没有挣扎,她只是默默垂首望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责怪和害怕……
我如果选了一边,就等于放弃另一边的姐姐,这无异于我对另一个姐姐的背叛。
可如果再不做决定……无论哪边的姐姐都会……
水位已经漫过她们的胸腹,她们奋力抬动脖颈,但这样最多能拖延一两秒。
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没法把两个姐姐都救出来。该死!
“我……选择……”
我艰难地从口中把字挤出来。
让我亲口宣判对另一位姐姐的死刑……姓尚的,我迟早要杀了你!
“我,我选——左侧的。”
两侧的注水在同一时刻停下。
左侧的姐姐疲惫地闭上眼睛,喘息着摇头想摆脱濒死的恐惧感……
右侧的姐姐没有责备的神色,她只是微弱地点头后重新闭眼,我甚至能感觉她在……笑?
我们都在赌。赌姐姐还有重生的机会。
对不起……
我大口呼吸着把泪憋回去,仰头瞪向【元凶】:“放了左侧的她!”
“诶呀呀,诶呀呀~到头来,你们在原本世界线中的纽带也不过如此吗。”
那家伙心满意足地按动遥控器,左侧姐姐面前的实验罐水位重新排低,徐徐开启。
我三下五除二奔过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拖住惊魂未定的她的身体离开实验罐。
“沉溪……抱歉……”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轻搂着浑身湿透的姐姐安慰她:“没事了,结束了,姐姐 。”
这个姐姐只是无数世界线中普通的姐姐,她没有那种重生的能力,一旦死亡便是永恒。
我为了保住这个世界线里或许早就会死在旅馆那一天的姐姐,“牺牲”了重生无数次好不容易能重逢的姐姐。
舍帅保车……
“接下来呢?你满意了吗,尚?!”
亲妹妹舍弃亲姐姐的场景,够让你心满意足了吗!
尚仰天大笑着拍手,右侧装着姐姐的实验罐带着淹没她脖子的水位上升,没入天花板中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哦。”
机器轰鸣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尚打了个响指,祂背后浮现出一块硕大的液晶屏幕。
屏幕上是实验罐的画面。
实验罐内已经塞满水源,四周还有机器向其中注入我叫不上名的液体。
重生的姐姐表情依然坦然,即便因为窒息和溺水她的脸已经发紫。
濒死的剧痛每次都让我难以忍受,可姐姐居然这么从容。
她重生了多少次,死了多少次……
实验罐的两侧伸展出数十条机械臂,末端链接的是……笔?
每一只笔都对应一张画布,颜料的来源似乎,就是实验罐内的水?!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怀里的姐姐瞪大了眼睛。
实验罐底座冒起一柄有整个实验罐直径大小的,搅拌刃!
不知是因为溺水导致的意识模糊还是发觉了什么,已经接近两眼泛白的姐姐忍耐不住痛苦挣扎起来,口鼻不停冒出泡沫。
尚以一副欣赏艺术品的模样得意洋洋地挥手:“这可是我苦心构思的成果。”
“拥有超越一般【狼人杀】玩家才能的夏姐啊。《阿尔刻提斯之死》,【超狼杀级的插画师】~”
眼睛纹路都变了的祂身形扭曲着,按下了遥控器上最后一个按钮。
“处刑~开始!”
血、肉,内脏、骨髓,衣物、身躯、长发……
搅拌刃的高速旋转下,姐姐的身体带着椅子,和整罐液体融在一起。
夹着残骸的整罐红色“颜料”逐步沉降,那数十条接纳颜料的机械臂纷纷动笔开始创作。
隔着屏幕的血腥味都能令人作呕。
我强忍着没表达出不适,但姐姐眼见那副惨景,软倒在地干呕起来。
伴着那些意义不明的画作完工,整个天花板颤动起来。
漫天画纸飞舞而下。
我拾起其中一张画纸。
铭刻其上的画面,是姐姐告诉我的,那个姓张的掐住姐姐脖子的时刻。
以姐姐的血为颜料……
这算什么?这种处刑你玩的很过瘾吗姓尚的!!!
“我知道你很自责。但你想,夏妹,”尚数着散在房内四周的画纸,“带着身体回到二十年前的夏姐,没有身份,没有人能证明她是谁。”
“但我帮她有了自己身份,还救了本来会出事的她们。这次你没再听说,这个地方有那种铁链什么的事发生,对吧?”
……祂想告诉我,这一次的姐姐代替了在这里出事过的她们。
可这也意味着,这二十年的姐姐经历了……
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好了,游戏结束,你们可以走了。”
尚坐回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拾起一张画纸,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不是被愤怒支配理智的时候。
我忍住枪伤的疼把姐姐架起来,现在她脱力的状态几乎没法行动。
转过身,我们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迈步。
这个世界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已经不想再关心了。
只要把这个世界的姐姐安置好就行。
我一定会找到,与我一起重生的姐姐的。
拖着筋疲力竭的身体,我抬手刚想开启房门。
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同时把姐姐和我震倒在地,脊背撞在地面一阵生疼。
白色闪光和嗡鸣巨响让我意识一阵恍惚,我下意识把姐姐护在身后。
视线恢复正常时——
一队装备精良的特战队已经呈战术姿态控制了整个房间,什么情况?
“指挥部,行动结束,已发现目标人物,且发现两位平民与一位平民的……残骸。”
还好,这次是自己人。得救了……
为首的战士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同上级对话,他们的卫生员给姐姐和我做了应急检查。没有大碍。
姐姐有些被吓懵了,只是乖巧地躲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元凶】高举双手笑眯眯地任由特战队员给祂拷上手铐。
“是,执行命令。”
那名战士结束了与指挥部的通话,拔枪顶在尚的额头正中。
“你只有一次机会回答。【它】在哪?”
【它】?高能量武器,说白了核弹失窃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尚诡异地笑了笑,突兀抬膝挣断手铐,两旁的战士竟然控制不住被祂三下五除二撂倒!
为首的战士直接开枪射穿了尚的咽喉,祂捂着喉咙靠在保险柜上缓缓倒下,居然还在笑。
“那颗核弹……的确……就在这里。”
等等,祂的意思是,那硕大的保险柜里存着的,就是核弹?
“它的引动方式方式吗……”
不详的预感笼罩在我的心头。
尚没有说完那句话就咽气了。整座基地里霎时间红灯闪烁。
“撤退!”
所有还在这所大型基地内的人都在狼狈不堪地向地面逃窜。
那个疯子,居然想以死亡引爆核弹?!
开什么玩笑简直要吐了!
我们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军方的直升机就在我们面前不远处。
来不及了。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整座山区,随后却寂静无声。鼓膜已经被震破了。
灼烧般的剧痛从脚底燃到头顶,我僵硬地转身,却只能看清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
以及背对白光,把我护在怀里的,姐姐?
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视野里只留下惨白,随后,一片虚空……
[newpage]
“……”
蓝发的男子不想再对青年的恶趣味做出任何评价。
对【过去】而言,一切已是定局。
但有一点仍值得男子注意。
“那个女人是谁?”
男子对那个女人的存在没有半点察觉。
“以前认识的人托我,把【影子】投入这里。这是履行约定,你会知道她是谁的。”
青年摆手一挥,四周的漫天星河如石入水般晃动不息。
“这一次是?”男子诧异地盯着【碎片】中的细节。
“说来,这次还要感谢——”
青年指向天外,星河汇聚为二人早已熟知的标记。
“【她】的功劳。”
这次,我看到了。
现在的我没有身体,只有一团意识化成的光球,穿行在浩瀚宇宙之中。
不,这绝不是普通的宇宙。
每一颗临近的星光,都是世界线的投影。
苏言姐倒在程思刀下的世界线、姐姐叛变投敌的世界线、我被扔下船后体力不支溺死的世界线……
没有【狼人杀】的世界线,不存在。
我控制不了身体,或者说意识所在的运行轨迹。
只能“眼睁睁”盯着自己,撞向一片模糊的世界线……
……
(“纵使天差地别,不要放弃【决心】。找到……”)
又是那个声音?
到底是谁!
现在的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心底的质问也不过徒劳无功。
渗入世界的一刻,眼前又是一片虚无……
……
冷……
我下意识想裹紧身体,却感觉……身体好重,四肢不听使唤……
恶臭的气味迎面而来。
使足力气睁开双眼。
这里是……垃圾堆?身体怎么站不起来?
勉强转动头颅,我方才看清现在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赤着身子,婴儿般肥嫩虚弱的样貌,就是现在的我。
我这次居然,重生到婴儿时期了?
牙和舌头在打架,张口却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叫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我为什么……会被丢到垃圾堆里?
好冷……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寒风沿着街巷灌入,我不由得冒起一股困意。
婴儿的大脑支撑不了我现在的思考量……好困……
不能睡,低温的天气下被丢在野外,对孩童来说是致命的。
我竭力驱使着软绵绵的身体向外爬行,但天空在逐渐暗淡。天黑了吗……
冰凉的触感深入骨髓,我再也使唤不动身体,视野逐渐朦胧。
我怎么能,刚重生就……死啊……
叫不出声音……没法求助……
……一股温暖的环抱在萦绕我的身体。谁?
“喂,■■,这孩子还活着!”“醒醒!你看着,我去找奶奶!”
得救了……
意识维持不住清醒,我倒在温暖中沉沉睡去……
我被那两位大我八岁的大哥们救了下来。
他们把我送到孤儿院,院长老奶奶收留了我。
一晃七年。
今天是那几位大哥大姐中考的日子。
院子里的孩子们还在无忧无虑的玩。
我拿着书坐在窗户边,静静望向天边那不下雨的阴天。
院子奶奶住院,但她已经年事太高。
我还记得池大哥说过,他们中考结束赶过去时,老奶奶就已经去世了。
真没想到啊……
上次踏入这片孤儿院,还是轮回前去看望那两个孩子的时候。
平行时空的同一家孤儿院。
那天发现我的,是这个世界线还是孩子的池总和陆……林琪贞。
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前辈们就要带着老奶奶的死讯回来了。
老奶奶确实是位很善良的老人,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很幸福。
相比接下来带给孤儿院梦魇的那个孙姓禽兽治下,现在的孤儿院简直是天堂。
虽说……对她的死,我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感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这七年的养育之恩在我心里没泛起任何波澜。
从窗口看去,他们步履沉重的身影就在院门口。
我慢丝条理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说来奇怪,右侧有一络先天黑发,就和姐姐一样。
以前的我都是天生的红头发。这次的发色……管他呢,不是重点。
他们回来了,其他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团团围住那些大孩子们。
阿思仰头:“池池哥哥你今天也去看院子奶奶了吗?”
阿皓向院子门口左右看去:“许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阿宛拼命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我好想她呀!”
那两位昔日的大哥,如今却在彼此间面面向觑,局促不安。
我凑进孩子堆里替他们解围:“院子奶奶,是不是……有事情要办,走了?”
年轻的池大哥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对,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
池大哥不自觉捏紧胸前的铭牌,琳姐和林琪贞一前一后总算把那群孩子应付了过去。
夜晚。
我紧靠在天台的大门上,偷听他们之间苍白的对谈。
“我……真的很难过——很没说服力吧。”“这种事,越难过的人越可能哭不出来。”
池大哥和林琪贞倚在天台上,对他们来说,许奶奶的死恐怕是无法接受的。
我静静聆听他们的对话,脑中不断计算接下来半年该怎么做。
能被丢弃到垃圾堆里,我很可能被那个姓张的抛弃了。
但现在我无力也来不及去找原来的家。
接下来半年,姓孙的禽兽只会把孩子们当成货物名门标价,教室、食堂、宿舍都会变成“调教”他们的工具。
更有甚者,姓孙的和同伙对院子里的女生行苟且之事,那位琳姐甚至会被逼跳楼。
和那群所谓的家长交易孩子,就像买卖一样……龌龊。
要是成年的我,或者至少再长大一点的话,这种事就不会困扰我。
现在……
一想到那种未来我就一阵恶寒。
天台有脚步声靠近,看来他们说完话了。
我悄悄藏回宿舍里睡觉,没被他们俩发现。
躺在床上睡不着,我不由得想到半年后的纵火案。
即便是身为高中生的他们,在假期内想彻底终止孤儿院的乱象,也只有纵火一条路可走。
按上一次的世界线,林琪贞是陆倾泽的话……
纵火案后,他在高三时会被一户姓陆的人家收养,随后改名并加入老陆所在的【组织】。
在我们原本的世界线,收养林琪贞的人直接是【元凶】,因此他没有改名。
原本世界线的陆老师……我居然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
如果我能在半年后扭转纵火案的事件,林琪贞就有可能不会加入【组织】。
但……该怎么做?
我停下准备敲门的手,趴在门口细听。
那头禽兽在侃侃而谈:“您看您选的那个孩子,年纪小但模样漂亮,机灵,人还听话,回头不用费心教。”
明显带了变声器的声音:“但价格贵是事实。她是女生,居然是最贵的。”
“那如果价钱不合适的话,再换一位也是可以的吗~”
“说了这么多,按时间那女孩要几点过来?”
心下一惊,我回到楼梯间再匆匆跑上来,装作快迟到跑来的样子。
“抱歉,我,我来迟了……”
禽兽倒是不介意我的迟到,扬手让我坐在对面兜帽男的旁边。
重生让我在智力和反应上远超“同龄”孩童,虽然体力为了支付远超年龄的思考量反而要孱弱一些。对它来说,我比同龄的男生女生都要值钱。
我乖巧的坐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已经把这头禽兽凌迟了几百次。
“你看,这孩子就是我要和你介绍的,成绩不仅是孤儿院第一还是整个学区内同年级的第一……”
孙院长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说白了就是为了到时候能多宰一笔钱。
前几日被叫走的女生回来后都痛哭流涕,但她们却不敢宣泄,这个孤儿院是那头禽兽的独立王国。
如果我的身体不是只有八岁的话……现在倒好。
忍。
终于,姓孙的开始介绍那些对小孩子来说无异于犯罪的内容。
兜帽男咳嗽了一声:“那种事给我停下,这孩子只有八岁。”
姓孙的愣了一下,转瞬间就赔笑着回应:“那是自然,毕竟这孩子只有八岁。”
当着我的面谈论那种话题……恶心。
兜帽男表示自己要和我单独谈谈,带我去了孤儿院里一处没有监控的位置。
“夏沉溪。”
兜帽男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惊得我汗毛倒立。
在孤儿院里,我被取的名字不是本名,他怎么知道我的本名?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兜帽男低下身摸了摸我的头,下意识地,我没有躲开。
潜意识上总感觉……他可以信任?
“你苦恼于如何生存,如何取证,以及如何阻止悲剧,对吧?”
我只好点头。
“我能帮你,而且也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条件?”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
兜帽男沉默了一阵,语音似乎颤抖了一下:“你以后会知道的。”
于现在肉体年龄只有八岁的我而言,这是唯一的办法。值得一试。
“好。”
将孩子们送回去后,我们沉默地坐在宿舍里。
“现在怎么办?”
可人烦恼地率先发问:“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学校了,孤儿院这……”
琪贞抬肘碰了碰我:“能不能让周叔想想办法?这情况能关进去吧?”
这几天我一直有试,但打不通。没有外援啊……
“他的电话打不通,估计执行任务去了,在不在国内都不好说。”
“直接报警行不行?”
我摇头否决了可人的提议:“没有证据,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姓孙的肯定做过不止这两件事,问题是证据在哪里和怎么拿。”
子木接过琪贞的话:“不是办公室就是他的私人房间。”
这两处有证据的可能性最大,但怎么取证是关键。
可人提议:“我去引开孙院长,你们溜进去找?”
否决,我们连证据是什么与准确位置都不知道,而且这对可人也非常危险。
子木烦躁起来:“这不行那不行的,再想不出办法,我不回学校留在这里得了,我来守他们!”
可这样对子木并不公平……
“我有个好主意。”
琪贞灵光一闪说道:“但这样很冒险。纵火。”
纵火?!
孤儿院最近的消防站离这里有四公里,路况如果通畅那十分钟就够了。
十分钟的时间火势还不至于蔓延,而警方一旦发现有纵火迹象,肯定会封锁调查现场。这样,证据就能被警方第一时间把握。
不愧是琪贞,还是这么大胆。
我们将方案分析了一波,从可行性上来说,只有一个问题。
“出了差错,谁来担责?”
子木想自暴自弃直接担责。他们没人能担起这个责。
我是警察的儿子。我能担起这个责。
“真有万一,你们一口咬定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算我的。”
傍晚。
我们决定将纵火位置设定在职工宿舍,这样到时候能封锁姓孙那货的宿舍。但愿证据在那里。
我低头潜藏在灌木丛里,等着院里的护工巡逻过去,才重新探头检查楼房。
这是旧式建筑,火势容易蔓延,而且门窗明显易变形,一旦深夜纵火……
为了阻止孤儿院里的人口买卖,阻止琳姐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只有这个办法。
我只能祈祷,今夜风势不大,消防队能及时赶到。
月亮的虚影浮现在已深的天空上。
我选好了几处不易失控的纵火点,重新藏在灌木丛里。
护工还在巡逻。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的视线。
“池哥,池哥!”
路旁似乎有人在叫我,声音……怎么这么稚嫩?
时间还有。
我顺着声音的源头探去。
孤儿院的围栏前,探出一颗红头发的脑袋。
“池哥,这边!”
是这个小女孩在叫我。我将信就疑赶到她的对面。
“你是……”
我记得,我和琪贞在七年前,曾经在一处垃圾堆前发现一个红头发的弃婴。
几天前姓孙的告诉我们说那孩子被领养走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你在这里?”“这不重要,池哥,接好这个。”
栅栏于我而言已经太窄,但对这孩子来说刚好够把胳膊伸进来。
我接过她手里的物件。
一个……U盘?
“这里装了什么?”
那孩子神秘地笑了笑:“池哥,你们,不是一直想找证据吗?”
我沉默地收起U盘。这孩子,我看不懂她。
以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是同龄人中最孤僻的那个。
“记得保密哦,池哥再会~”
那孩子冲我挥手,趁着渐黑的夜色遁入外界消失。
……既然证据已经到手,接下来只要报警,或者等周叔回来就行。
我转身回望,却见浓密的狼烟弥漫升起。
他们怎么提前纵火了?!
我慌忙冲去取救火工具,却见他们几个也上气不接下气刚刚赶来。
“映天你干了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呢,谁提前放的火?”
我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火不是我们燃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救火能力微乎其微,大火迅速吞噬了整个一楼,封死了安全出口。
子木忙去搬水桶,我一遍遍拨打119,只希望能早点接通。
可电话刚接通,我就已经听见远处依稀传来的警铃。
消防队远超我们设想的速度赶到,三下五除二就扑灭了刚开始蔓延的火灾。
员工宿舍内的职工们无不瘫倒在路面上,匆匆赶到的救护车旁医生在逐次检查伤情。
警察封锁了整个孤儿院,确认过火势已灭后不断有警员和消防员进出员工宿舍。
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远处就是还坐在地上咳嗽的孙院长。
一袭白衣的警官走向我们的方向:“谁是第一报警人?”
我向前半步把所有人挡在身后:“是我。”
“谁是孤儿院的负责人?”
孙院长面色铁青地起身:“我。警察同志——”
他面色狰狞地指向我们的方向:“这是一次人为纵火,他是纵火犯!”
警长的脸色徒然一变:“你说什么?!”
“孙院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尽力保持冷静和不知情,茫然地回应他。
发现证据丢失的他一定火冒三丈,这是他暴露自己的机会。
“警察同志,这小子不顾孤儿院对他的养育之恩,为了一己之私盗取孤儿院的机密,还想纵火清理痕迹,简直是狼子野心!”
警长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身问我:“火灾起始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们都在宿舍里,是从窗户看到起火后才赶来救火的。我们所有人都能作证。”
身后的他们在连连点头。
“机密文件还在他身上,警察同志。”孙院长似乎在给警长,打眼神?
几位警员把我们团团围住,挨个搜身。
该死,这样下去,那个U盘会被他们发现的……
“报告!”远处有位警员匆匆赶来,不远处似乎还有警车驶来。
“已经确认完毕,火灾的主要起因,是因为楼房过旧,电路老化引发的自燃。”
自燃?总感觉不太对……
“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熟悉的声音,周叔?!
身着制服的他带着一队督察围住了之前的警员,他们带走了那位警长。
周叔取出手铐,两名警察按住了姓孙的:“孙虎空,你因为涉嫌虐待儿童、人口买卖、强奸幼女等多项罪名,已被检察院批准逮捕,这是逮捕令。”
刚才还在气焰嚣张的孙院长脸色霎时惨白,挣扎着惨叫:“胡说八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堂堂孤儿院的院长怎么可能那么做,放了我,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警方带走了他,政府将孤儿院收归官有。
因为这场火灾和那场人口买卖的缘故,我们被暂时休学了。
待在孤儿院里无所事事时,周叔将我叫了出去。
正好,我还要把U盘交给他。
“琳只是重伤,她没有死。”
周叔突然带来了好消息。琳姐居然没有死!
“那之前的消息是?”“警方封锁了信息,她和受过侵犯的孩子会作为证人,出席对这群人口买卖犯罪集团的审判。”
我将之前得到的U盘交出去,周叔面色有些凝重地接过。
“火灾不是自燃,实际上监控有拍到黑影。你们知道什么吗?”
我将那孩子的不自然之处说出来,可周叔的眉头越发紧凑。
“我们调查过,那女孩自从被领养后,她和她的监护人就远走国外。他们现在不可能在国内。”
那到底是……
周叔让我不用多想,警方会查清一切。
带着一丝疑惑,我们恢复了学校生活。\t
后来电视上播出了姓孙的和那群参与其中的衣冠禽兽被审判的画面。
三年后。
我们从高考的考场往回走。
“将来你想要干什么?”琪贞忽然冒了一句。
“我的话,应该是摄影。将世间的美好记录下来。你呢?”
琪贞扬了扬他手里新买的书:“心理咨询师。人心,是最复杂的。”
前几日有个奇怪的大叔想收养琪贞,被琪贞拒绝后,他就决定学心理学了。
也好,现在孤儿院没有问题,大家重新回到了光明的生活。
我们都有幸福的未来。
青年女子行走在茫茫海滩上。
四周寂寥无人,唯有浪拍沙石之声。
清澈无云,万里阳光洒满天际。
步履匆匆的女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蹲在地上拨弄沙粒。
不多时,她便找到了目标。
因为海水涨潮时的浸泡,早已生锈的金属面具。
“果然……”
女子皱眉把面具收进口袋,起身看向天空。
一颗陨星缓缓冲破云霄。
“又是【分歧】。但愿来得及吧。”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先给我等等。”
男子接住青年抛来的碎片后并没有直接展开。
“那个男人又是谁?”
青年耸肩一脸无奈地样子:“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将来,你会知道他是谁,我知道时很惊讶的~”
男子皱眉,随手塑造出在之前碎片里看到的面具:“这个是什么?”
青年扫过熟悉的造物,从男子手里接过面具细细端详。
“哦。这是【她】的代行者脸上戴的面具。可惜~”
青年无趣地将面具丢到走廊外的漫天星河中:“那代行者,早就【死】了。”
男人瞥见青年嘴角一丝残忍的笑,没有多问。
代行者已【死】,【她】不谙世事。
没人能再限制青年的所作所为,一分一毫。
[newpage]
身体被束缚着,吸不到一丝空气。
水流沿着气管灌入肺泡,剧痛让我无力地呻吟。
意识昏迷前,我低头却只能看到从脚底开始,身体被疯狂的钢铁机器搅碎……
(未到终局。醒来!)
轰然巨响在我脑内爆炸。疼——
身下一滑,我摔到地面上,后背撞得生疼。
忍着疼痛我重新支起身体坐回床上。
就差一步……
我明明已经帮溪摆平了邮轮上那些人的所有事,可那个混蛋居然用那个世界的“我”来威胁我。
该死的软肋。\t
这次我是怎么重生的,魂穿还是身穿?
抬头向四周望去,一脸茫然。
僵硬简朴的单人床,躺在上面和躺在地板上没什么区别。
镣铐加身,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束缚着,刚才我甚至差点坐不回床上。
狭小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铁栅栏外的走廊上有忽明忽暗的光闪过。
这里,是监狱还是看守所?
光线太暗,看不清身上囚服的字样。
先睡下吧,没有钟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脖子那里有疼痛感,我试着想抬手去摸,但镣铐让我抬不动手。
我勉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那一千多次的时间里,我有过很多次被送进看守所的记忆。
起因都是那场正当防卫,区别就在于那些世界线的检察认为,我的行为不足以无罪。
与一群囚犯关在同一件大通铺,严格到丝毫不能违法的条例规定……
就算我勉强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我也绝对不想回到这里哪怕一次。
……为什么这次的我被关押在单人间?
而且还镣铐加身?
难道这个世界线的我,是成年后才对那个混蛋动手的?
这下糟糕了……
骤然的白光逼得我下意识坐起来,到点了?
刺耳的起床铃响起,我尽最快的速度把床叠好,套上牙刷头冲到洗漱间洗漱。
以前几次轮回时,我还对手指头插进牙刷头带动刷牙的方式感到恶心,但在这里只能这么干。必须适应。
管教打开监室门,我们挨个排队站好,跟到食堂领今天的早饭。
粗糙的稀汤,馒头每人只有一个,没有蛋、牛奶、菜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量只能说勉强管饱。溪在邮轮上的饮食应该也就这样吧……
回到监室,管教每日都在查房,为此要尽快打扫卫生。尤其是早餐时,管教为了仔细检查有没有违禁品,不会管你的床是怎么被掀翻在地的。
一顿整理下来忙得够呛。管教再次让我们出来排队。
“遵守法律法规和看守所管理规定……”
每一日每一人都要将监规熟读熟记,女囚这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知道男囚那是怎么样。
静坐在监室里。打坐。
每过一会儿管教就会在走廊里巡逻,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
无法继承同一世界线的记忆,我还是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
什么时间,什么情况,现在这样我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505号!”
监室外的管教似乎在叫……我的编号?
“到!”
我急忙立定在监室门处。
“去会客室。你的律师已经来了。”
律……师?
会客室。
隔着玻璃板的正装女子微笑着招呼我坐下。
狱警在我身后对表:“半小时。”
接起桌上的电话。
“您好,夏初临小姐。我受夏沉溪小姐的委托,在此案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您妹妹托我向您问好。”
溪的委托吗……
如果是那场【杀死继父】的案子,溪那会儿才十三,不可能有委托。
这个世界的我是在日后的其他地方犯案,还是,这个世界的溪是我认识的溪?
“您记得为何被关押吗,【红宝石】?”
她知道这个名字,是溪告诉她的?
还是说……
我谨慎地打量这个女人,但她只是撩了下自己的短发,依然保持微笑。
“不记得。”
女子似乎有轻微地皱眉。
“今天是二零一六年九月十一日。两月前的七月四日,也就是您高中二年级的暑假第一天,您失手杀了您的继父。”
果然还是这件事。
回回都是【杀死继父】,一千多次了腻不腻。
从时间上,至少还好是未成年的时候犯案。
我点了点头,但那女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我为您申请的取保候审被检察院否决了,您现在被以故意杀人罪逮捕,按普通刑事诉讼程序进行。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有关此案的审判将在一周后不公开开庭。”
……不对劲。
先前绝大部分世界线的我最后都被判为正当防卫,极少数是防卫过当,甚至有几次是按应当不起诉处理的。这次怎么会是按故意杀人罪被捕?
我要是重生时间早点的话还好,现在我什么都不清楚就要被送上审判席,开什么玩笑!
“我……”“您不记得的话我长话短说。”
我竖起耳朵细听辩护人的连珠炮弹。
“您的案件和【以往】有天壤之别,且检察院对我们封锁了部分证据与资料,他们也是以此断定你有罪不准许取保候审。请放心,我会为您做无罪辩护,您需要做的只是相信我。请一定记住【以往】的案例,不要在意不同之处。”
“这里是看守所的会客室,我没法说太多,但夏初临小姐,请相信自己是【完全无罪】的。”
【完全无罪】?
我记住了。
“谢谢。请问,如何称呼?”
时间将至,狱警走来要我尽快挂断电话。
女人对准我的方向做了个口型。
她的眼神……为何带着一点,决意?
“我的名字是——【潼】。”
审判日。
沉重的手铐卡在腕上,伴着法院干警一左一右的押送,缓缓推开审判庭的大门。
肃穆、庄严。
不管我已经多少次走入这里,宏伟的气场仍让我颇感自身的渺小。
这里是人民的法院。这里下达的,是代表人民意志的,合法审判。
和那些【游戏】里的所谓“制裁”截然不同。
话说,这个时间点有没有我们不知晓的【狼人杀】发生?
不是重点。
在目所可及的范围内,我尽可能将这整座审判场的全景收入眼底。
正面的审判席上共有三席,法院院长、副院长和一位看起来不是法官的人就坐其上。人民陪审员?
书记员在埋头整理档案,已经做好记录的准备。
左侧公诉席上尚是空位。
公诉席旁的席位坐着一对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人类高质量”律师。
我记得原本的世界线里,这起案件没有原告席才对。
这个世界线里,姓张的父母居然还活着?
那两股歹毒怨念的眼神,简直就像,曾经憎恨那个人的我一样。无解的仇恨锁链……
对面的辩护席上只有我的辩护人。
那位女生身着西服正襟危坐,看到我时轻微笑了笑后重新投入眼前的证据表。
她在紧张,额头在冒冷汗。
身后的旁观席我只来得及大概扫了几眼。
没有对外公开,那坐在这里的就只可能是有关证人。
依稀有瞥到红头发的小女孩在着急挥手。那孩子可真是~
妈妈也坐在那里,神情似乎很焦躁,头上还缠着绷带。对不起……
其他人似乎不太认识。
在被告席就坐,我抬头望向审判席顶上的时钟。
还有十分钟到整点。公诉席上的检察官人呢?
身后似乎有嘈杂声响起。
身着正装戴检察官徽章的长发青年紧赶慢赶冲进法庭,赔笑着向审判席道歉。至少没耽误开庭。
这个检察官似乎不太靠谱,胜诉几率应该能大一些。
他就坐的瞬间,我看到了祂的正脸。
全身血液倒流,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那个家伙……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线里,祂,会是这次的公诉人?!
冷静。这里是法庭,就算是祂,也只能按规矩走。
我总算知道潼的难言之隐是从何而来了。
“七月四日被告人杀害继父一案,现在正式开庭。”
就着先前一千多次的记录,我勉强拼凑出在这一次案件中属于我自己的信息,应付审判长的提问。
艺闪省高级人民法院,第一庭。
法庭纪律宣读完毕后,审判长代表合议庭告知双方的权利与义务。
尚和潼的视线,在此期间死死碰撞在一处。
“公诉方与辩护方,请确认身份与是否准备就绪。”
“公诉人,艺闪省高级人民检察院,三级高级检察官尚方,代表检察院对被告人夏初临发起公诉,并代表检察院在此案监督人民法院,准备就绪。”
“辩护人,律师诗潼,作为被告人夏初临辩护律师行驶辩护权利,准备就绪。”
这是一场硬仗。
“被告人夏初临,女,1999年5月5日生,身份证号■■■■■■19990505■■■■,汉族,高中文化,学生,户籍所在地与居住地均为艺闪省X市■■区■■路XX小区。因涉嫌故意杀人罪,于2016年7月4日被X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因故意杀人罪,于8月4日经X市人民检察院批准,于同日被公安局执行逮捕。”
“……经依法审查查明:2016年7月4日下午17:30分,被告人夏初临回家时正见到其母亲狄若芮对其继父,被害人张桐的家暴行为,对之无动于衷。张桐起身反击,致使狄若芮摔倒,头部撞击在地面昏迷。夏初临见状,冲前想偷袭张桐,被张桐防备后二人扭打,殴打中击碎桌上酒瓶。夏初临故意示弱诱使张桐放松警惕,随后捡起破碎的酒瓶顶部扎向张桐颈部。张桐因失血过多气管受损昏倒,夏初临为泄私愤再持酒瓶反复刺入张桐颈部四次,直至其因失血性休克、气管损伤窒息死亡。随后,夏初临伪造现场为张桐对狄若芮家暴,随后才报警自首。”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有:1.鉴定意见:张桐尸检报告,夏初临、狄若芮伤情鉴定报告、法庭科学DNA鉴定书等;2.证人证言:证人狄若芮、本案负责警官李某等人证言;3.被告人夏初临的审讯笔录;4.勘探、检查、辨认笔录等。”
“本院认为,被告人夏初临故意剥夺被害人张桐的生命并导致其死亡,触犯《刑法》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事实充分,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这个混蛋居然在这方面口若悬河。毕竟这混蛋就没有良心。
起诉书是检察院的名义,但里内的连篇谎言绝对是尚自己杜撰的。
我愤恨地瞪着祂,这混蛋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被告夏初临,对起诉书指控有无异议?”
“有!”
我站起来对着法庭屏幕里展放的起诉书全文:“有关案件过程,是张桐家暴妈……狄若芮,我否认自己伪造现场;狄若芮昏迷后我没有主动袭击张桐,而是张桐主动袭击我;我没有诱使张桐放松警惕,也没有反复刺入。以上。”
我总觉得不妥。这个世界里这场案件的发生,很可能和我经历的那次完全不同。
可我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诗潼皱眉仔细对着桌上的证据表,她的神情非常严肃。
“公诉人,可以开始讯问被告人了。”
尚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文案优哉游哉地起身:“那,首先——”
“夏初临小姐,虽然你说没有‘反复’,但你的确拿起酒瓶碎片,对准被害人的颈动脉后扎入的,回答是或不是即可。”
以往最逃避的记忆,现在我却需要反复回想每个瞬间。
“审判长,辩护方有异议。”诗潼?
得到审判长认可后她说:“公诉人在诱导被告回答,使用的字句明显具有指向性……”
“辩护人,我只是在让被告据实回答,没有诱导她回答。”
审判长点头:“异议无效,辩护人不要随便打断讯问环节。”
啧……
“不是,我没有在对准后扎入。”
尚拿起一份文件:“按你审讯期间的笔录,你认为自己被张桐殴打至接近知觉丧失的阶段,因此视力模糊无法对准,扎入颈动脉是无意为之。”
“……是。”
“那么——”
尚笑了笑:“你的伤情鉴定书里写明:颈部伤痕为轻微伤。连轻伤二级都没有,何来‘被殴打至接近知觉丧失’?”
“你!”
那一刻的痛感与濒死无疑,可无论哪一次,鉴定报告确实都是轻微伤。无法反驳。
“下一个问题。被告人在笔录中坚持是张桐在家暴狄若芮。”
“是。”
“但证人狄若芮的伤情鉴定报告只是轻伤二级,而尸检结果表明,除致命伤外,被害人曾至少受到轻伤一级的伤害。”
这检察院是去哪家鉴定中心做的报告?一派胡言!
“被告人刚才异议称,自己从未伪造现场。”
“是。”这个无论如何是货真价实的。
“那我们请看。”
尚在屏幕中放出犯案现场的照片:“公安在现场鉴定的结果显示,在室内共提取到四组脚印,分别与被害人、证人、被告在校与在家的共四双鞋鞋印符合。”
“从门口至有扭打痕迹的现场,虽然咋看只有一组脚印属于被告在校鞋,但对脚印的鉴定结果显示,脚印是在校鞋与在家鞋复合而成;”
等等,当时情况紧急,我怎么可能有换鞋的功夫?
“被害人倒地后伤口流出的血泊中有一只脚印,鉴定判断为被告的在校鞋。警方认为,被告是换鞋后发觉其母被击倒后与被害人扭打,被害人倒地后被告反复刺杀时鞋尖没入血泊。虽然发觉后被告立刻清洗在家鞋并换上在校鞋以掩盖痕迹,但在其在家鞋上鲁米诺试剂有显色反应。”
“因此,被告是否承认,自己曾伪造现场?”
在原先的世界线,出事后我除了报警,没再动过现场一分一毫。
可这里的世界线……
我不相信这里的“我”会乱来。我是无罪的。
“不承认。”
审判席的那三位交头接耳了一阵,他们的目光很不友好。
呵。毕竟在他们看来,我还是个“犯罪嫌疑人”。
“合议庭,公诉方已经讯问完毕。合议庭?”
尚漫不经心地催促他们。祂在眨眼,但这不是一般人眨眼的频率。祂在打暗号?
不对,现在看起来祂又没有乱眨眼。我看岔了?
“咳。辩护人,可以开始向被告发问。”
按着这一周时间我们对好的问题,诗潼着重于强调那个“被害人”本身的重大过错。应答之下,审判席的眼神没有刚才那么锐利了。
“被告,回家后发现张桐殴打狄若芮时,你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想推开张桐,却被张桐推开,对不对?”
“对。”
“按你的自述,被害人当时掐住你的喉部并猛烈击打你的头部,因此才导致知觉接近丧失,是或不是?”
我正要开口,却被尚突然打断。
“辩护方。被告的伤情鉴定报告明确表示,被告当时头部的淤青位置太集中于偏近头顶,被害人没有学习过格斗技术,在双方扭打时很难多次精准打击在同一部位。”
“公诉方,你们给出的量词并不绝对,应该考虑过双方悬殊的体质差距对吧?”
尚没有接话。
“被告,是或不是?”“是。”
“审判长,提问完成。”
下一环节是双方对原告席的提问。
双方提问的焦点集中于妈妈和姓张的到底哪方是家暴受害者。
但毕竟,原告的两个老东……老人,是张桐的父母。
从对左右邻居、公司同事的取证辩到原告,最后还是尚所谓的“狄若芮家暴张桐”占了上风。
姓张的在外精于伪装,完全是好父亲、好丈夫的模样。
只有我和妈妈见证那家伙的真实面貌与丑陋。
我是被告人,妈妈是证人,证言未被采信。该死!
审判人员未做过多发问,但审判长最后提问尚:“公诉人,你是否有足够证据证明事发当时,现场只有被告人、证人狄若芮、被害人三人?”
尚眉毛挑了挑,音调有些一样:“实际上——还差一样证据。在公示证据环节我会说明。”
公示证据环节。
尚将侦查环节得到的所有有效证据依次打在屏幕上。
“受案登记表与立案决定书显明,案件确实由被告夏初临自己在案发的7月4日报警,同日当地公安局立案侦察;”
“在现场收集的凶器——酒瓶碎片,鉴定结果显示,碎片端血迹DNA属于被害人,瓶口处的指纹属于被告人;”
“警方到案后拍摄的现场照片。现场三人的相对位置、血迹位置等如图所示。”
“120出动记录与前述尸检报告、伤情鉴定报告,可知被害人被被告夏初临戳中颈动脉后当场死亡。”
“警方出示的出警、勘察现场、逮捕笔录,详细过程已在起诉书中阐述;”
“证明被告涉嫌伪造现场的鉴定报告,例如对现场鞋印的鉴定报告与对证物,被告鞋底的鲁米诺检测结果;”
“证人狄若芮的证言,但因为伤情鉴定有涉及神经性障碍的轻伤二级,故此仅部分采取;”
“附近邻居的证言,可以证明被告家中出现较大争执的时段均为被告在家的时候;”
“被害人张桐同事、原告等人证言,可证明张桐为人谦和,不存在暴力倾向;”
“被告夏初临报警时自述、逮捕与审查时期的供述等,已有被告人签字确认。”
尚将有效证据的列表递交到审判席上:“公诉方举证完毕。综上,可认定被告的犯罪事实。”
审判长和另外两位讨论了一下,转向辩护席:“请辩护方提交答辩状,对证据进行质证。”
诗潼清了清嗓子,将公诉方递交的证据翻查一遍。
“凶器还是酒瓶时,是否有被饮用、饮用者是谁,检验结果上没有记载。”
“公诉方认为,这与本案无关——”“异议。”
诗潼打断尚的发言:“检测结果不完整,就无法排除是被害人喝酒的可能性,因此无法排除被害人……”
“辩护方,不要搞滑坡谬论。”
审判席掐断了诗潼的发言,她不满地指向下一份证据。
“尸检报告没有明确表明被害人受伤与死亡的先后时间。”
尚毫不在意地捧起文件弹了弹灰:“在第四次戳击后死亡,误差在十秒钟以内。”
“现场照片这里,”诗潼指着窗台,“这里明显疑似脚印的痕迹,为什么没有警方的勘探记录?”
尚居然笑了起来:“辩护人,案发现场是六楼。窗台边没有攀岩的痕迹,也没有攀岩工具使用的痕迹,所以没有检测的必要。”
我似乎听明白了。诗潼是想证明,案发当时有第四个人?
“既然证人狄若芮有神经性障碍的伤情,请问公诉方如何准确判断证言的有效性?”
“结合证物。”“但证言里证人未承认自己有家暴被害人。”
尚扶额看向书记员:“辩护人,你上句话刚说过。证人有神经性障碍,因此那段证言公诉方认为无效。”
“但公诉方求证家暴关系的证人都与被害人有直接利益关系,是否有失偏颇?”
尚这次没有接话,只是靠在靠椅上。
“最后,公诉方没有完整的证据证实,案发时在案发现场,也就是XX小区一单元609室,只有被告人、证人、被害人三人。”
尚刚才检举的所有证物,没有监控摄像。
“很遗憾,当时XX小区的监控正在维修,一单元门口的监控无法使用。但当天进出小区的所有门口监控录像都已调查,前后24小时内进出的人物除被告人、被害人、证人外,其余人警方已确认与本案无关,辩护方可以在稍后的辩论阶段讯问警方的负责警官。”
门口……
如果能证明有其他人用非常方式出入小区,那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不记得XX小区的护栏是什么款式了,但翻越对成年人应该也要不少难度。
只不过,这部分的举证责任在我方。诗潼看起来没找到证据。
要在劣势下开启法庭辩论吗……
我暗暗攥紧拳头。
诗潼叹了口气,似乎略显颓废地坐下。
“合议庭,辩护方质证完……”
“等等!”
法庭正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位警察,急匆匆跑到负责警官那里。
“开庭后禁止擅闯法庭,干警!”
审判长正要让人把新来的警察赶出去,尚却忽然举手:“审判长,这位是公诉方的重要证人,应该是先前有证据的鉴定结果未出。”
审判席交头接耳了一阵,审判长点头允许公诉方提交新证据。
我有种诡异的预感。
那位对本案负责的警官快步走到证人席上:“XX小区一号楼地面附近,接近609室方向的地面监控曾捕捉到数帧的不明黑影。”
不明黑影?
“在另一块微小的酒瓶碎片上,”警官对四周示意着刚才那位警察送来的证物袋与检测报告,“我们发现了半枚指纹。”
“指纹库的匹配结果显示——”
警官严肃地审视公诉席:“这是你的指纹,尚方同志。”
身后只有寥寥无几的证人们,但依旧一片喧哗之声。
尚……祂搅和了这个世界的这场案件?
还想以检察官的身份案上加案……恶心。
眼见审判席的三人都仍未反应过来,尚自嘲般举起双手:“好吧,我承认,我到过现场。”
还好不是公开审判,不然恐怕此时法庭秩序恐怕难以维系。
即便如此,审判长也紧皱眉头连敲数锤才制止喧闹的人群:“肃静!”
诗潼不等审判席同意就匆忙起身:“审判长,合议庭的诸位,介于新的证据基础,公诉人尚方应该作为证人出席本案.按《刑事诉讼法》第二十九条三款,辩护方要求公诉人回避。”
审判长摘下眼睛擦了又擦,两旁的审判员、人民陪审员也是满头冷汗。
“合议庭将通知人民检察院。介于公诉人可能需要回避,先前证物的有效性需要重新筛查,本庭决定将此案退回检察院补充审查。休庭!”
在一头雾水中,本案的一审暂时落下帷幕。
尚的干涉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祂会介入,是祂想主动介入,还是那天发生意外状况?
如果我能继承记忆,这就是分分钟的事。可恶!
但愿溪重生的时候能保住另一个她的记忆……
“你给我等等。”男子脸上表情分外诧异。
“什么玩意?你把法庭当玩戏?”
闻言青年回首,无奈扶额:“这不是重点啊,你关注的地方太正经了。”
“好吧,那重点是什么?”
青年轻笑一声拨开留滞身前的碎片团:“那,你觉得呢?”
男子思索再三。
他想到一种可能。由青年亲手“引导”的可能。
“你……”
“看来,你猜到了。”
青年得意地在两人面前展开那次世界线的命案现场。
“我,只是【在场】而已。”
会客室。
“综上,明天再次开庭时,本省的检察长会亲自担任本案的公诉人。”
诗潼将外界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尚确实在当时有来到现场,诗潼的打算是把杀人罪过推到尚的身上。
当时的现场一共有五人,除了尚、姓张的、妈妈、我之外,还有溪。
溪是那个我认识的,和我一起重生的她。
可为什么?【元凶】为什么要把她卷进来?
这个不是重点。
这次世界线的溪在幼年时就被姓张的遗弃了。
诗潼问过妈妈,她说当时姓张的是一脸后悔地表示被人贩子偷了。
装得真像。只可惜死无对证。
后来溪被映天那边的孤儿院收养了,六年前被一个神秘人领走后一直到不久前,为了阻止这起案子的发生才回来。
准确来说,是被那个神秘人赶回来的,而且那个神秘人已经失联,无法联系。
溪这几次都没有来过会客室,据诗潼说是身份问题。
“夏沉溪”的户口在十二年前就被注销了,她甚至无法自证身份。
好在前几天诗潼到DNA鉴定中心鉴定了一次,明天就能出结果。
溪见过那天的情景。但我不记得。
她的证言至关重要,但只能等明天见分晓了。
诗潼说,检方补充审查后更新了一系列证据。
一切就看明天的法庭再起。
“法庭调查阶段结束,现在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重新开庭后,公诉席上的检察长明显焦头烂额,而诗潼就比较游刃有余了。
辩论阶段,检察长还是磕巴的那一套,显然他手上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将我定罪。
控辩双方辩论。
诗潼首先转向本案的负责警官:“警察同志,被害人的颈部伤口是酒瓶划开的,但无法鉴定到底是被告夏初临手持的破碎顶部还是证人尚方手持的碎片造成的致命伤,对吧?”
警长点头:“在侦察阶段的尸检显示,被害人的颈部伤口是多次戳穿的累加痕迹,目前我们无法完全还原伤口的初始痕迹,因此难以比对哪一片才是凶器。”
“既然这俩片都有鲁米诺试剂反应,那就不能排除尚方才是凶手的嫌疑。”
检察长出声:“辩护方,即使你认为尚方检察官有杀人嫌疑,但这不能排除被告夏初临对被害人的杀人企图与行动。”
“所以公诉方,我接下来要请出一位证人,能直接证明被告夏初临没有杀人。”
溪迈着小巧的步伐快步跑到证人席上,但因为身高不够干警帮忙垫了一块才够到桌面上。
“公诉方承认她是在现场目击的最后一人,但辩护方还要坚持她的身份问题?”
诗潼手上已经有了检测报告,她将报告举起来:“虽然‘夏沉溪’的户口在十二年前就已被注销,但那是被害人的违法丢弃行为导致,而不是所谓的失踪。DNA报告显示,证人狄浮河的DNA与被告夏初临、证人狄若芮都存在亲属关系,考虑到狄若芮与前夫都是独生子女,可以认定证人就是夏沉溪,她回来了,本案结束后请公安局有关人员撤销她的死亡证明。”
“异议。”
却是在证人席上的尚忽然举手,在征得检方和审判席同意后,祂缓缓开口。
“辩护方,你所做的DNA鉴定,只能证明这位小朋友确实和被告一家有亲属关系。但你没有父系有关亲属的直接DNA证明,因此她不一定是夏沉溪。”
父亲早已去世,而这个世界里爷爷奶奶听闻溪失踪后精神大不如前,在过去数年里相继去世。遗体都被火化,而爸爸是独生子女,从这一点上确实无法直接证明。
但尚你■■什么意思?你还想给妈妈泼脏水?
检察长指着先前列出的证据表里居中一项:“为确认证人狄浮河是否是夏沉溪,经合议庭批准,公安机关对被告一家的户口朔源。”
“被告人祖父的父亲有兄弟存在,借此警方对他如今的后人抽取样本后与狄浮河的DNA对比。结果显示——”
“无亲属关联。证人狄浮河不是夏沉溪,证明完毕。”
我说那个陌生名字的DNA检验是怎么回事……可为什么会不符合?
“辩护方反对,”诗潼指向大屏幕中出现的DNA检验流程,“警方在采证时所做的规定没有按照规定流程进行,存在误检可能……”
“反对无效,检验结果已经计算误检的误差。该证据合议庭予以认可。”
可这样的话……
“审判长,这样不就是认定妈……证人狄若芮在婚内出轨?这也太荒谬……”
审判长砸了一锤,我不得不安静下来。怎么会这样……
一旁许久不见动静的原告律师见状举手:“合议庭,原告方以此证据基础要提出新的控诉要求,指证被告夏初临掩盖其母亲对婚姻不忠的掩护,要求赔偿损失……”
在全场同情的目光中,原告的两老人家硬是把那个年轻人按回座位上:“那啥,审判长,原告方没有提出新的控诉要求……”
审判长有些恼火:“法庭不是儿戏。想好再发言。”
原告律师的愚蠢行动让我们的劣势不是很大,但溪在法律意义上无法再被认定为“夏沉溪”。荒谬可笑。
妈妈的女儿却与父系基因无关。法律上认定妈妈出轨?
什么玩意。
溪叹气后定了定神,稚嫩的声音回荡响起在法庭中。
“那一天,我的监护人告诉我是时候后,就带我来到XX小区的三单元一号楼那里。”
“按照我监护人的要求,我坐电梯到了907室,却发现这里被贴了封条,于是我急忙往楼下赶。在六楼,我发现607室房门未闭合,因此我得以进入案发现场。”
在先前会面时,诗潼说溪有些自责认为自己晚了一步。
等等。那段时期我家的地址,无疑是三单元一号楼907。
这个世界里我家住在六楼?还是说有什么隐情?
“当我闯进案发现场时,妈——证人狄若芮脑袋后淌着血靠在桌子上昏倒,被告捂着脖子瘫坐在地正要打电话抱警,以及——证人尚方,将插在被害人伤口上的酒瓶碎片取出来的全过程。当时被害人的身体还在抽搐。”
在一审时,溪的证言没有得到采用,因为那时的公诉人还是尚自己;
现在,身为证人且有重大杀人嫌疑的尚,居然还吊儿郎当地靠在祂那张证人席上。
诗潼清了清嗓子:“审判长,合议庭的诸位,按照在现场最后一人的证词,可见尚方有重大犯罪嫌疑——”
“异议。”
检察长站起身:“被告,先前在法庭上你声称自己当时知觉接近丧失,那你是否能目击到是尚方将碎片插入被害人的脖颈,导致其直接死亡?”
按诗潼的教法,我回答说自己当时的记忆部分模糊,难以明确描述。
“公诉人。被害人的尸检报告上写明他是在最后一次戳击后当场死亡,而按照证人狄浮河的证言,那块酒瓶碎片就是杀死被害人的凶器,既然有证言证明,且那块碎片上只有尚方的指纹,那基本可以证明是尚方动手杀人。”
尚举手,征得合议庭同意后发问:“辩护人,且不论我到底是不是凶手。你如果要证明被告完全无罪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纠结在这个点呢?”
诗潼瞪了尚一眼:“有关这个,那就再看一遍现场散落的酒瓶碎片鉴定报告。”
她指着带瓶颈的那块大号碎片,指着其上鉴定的鲁米诺试剂范围:“如果被戳穿颈动脉,急性失血,动脉受损下血流会大量溅出,但请看鲁米诺试剂的显痕与当时现场的拍摄图片。”
“位于碎片尖端的部位血迹显干,但有部分被人为擦除;瓶身上血迹在警察抵达时还有流动的趋势,但按照警方抵达的速度,血液不应该还能流动,而且血流方向的遍布与碎片尖端的部分并不切合。”
“由此,按警方的最新鉴定报告,这块碎片根本没有戳中被害人的脖颈,而是被他抬手按住了。尸检报告也显示被害人手内存在创口,创口形状和酒瓶的碎片形状契合。”
所以,这个世界线里,姓张的没被我杀死。
杀他的人,是尚。可为什么祂要动手?
总感觉内心深处,有些隐隐不安。
诗潼重新瞥了尚一眼,说:“综上,辩护方坚持认为,杀害被害人的是尚方,被告是无罪的。”
上一次庭审时尚举出的什么伪造现场的证据,经这些天查明,是尚自己的伪证。
虽然没能证明姓张这货的家暴行为,也无法让溪回到家里,但似乎能胜诉。
合议庭上三人仔细思量了一阵,审判长敲锤:“暂时休庭五分钟。重新开庭后将当庭宣……”
“异议。”
尚慢悠悠地伸手指向展示证据的大屏幕:“宣判之前,我还有新的证据事实要提供。”
新的证据事实?
“审判长,如果本案就此宣判,即便上诉二审,最重要的真相也会因为时间流逝趋于弥散。”
诗潼打断尚的话:“所谓‘新的证据事实’没有在审查阶段报备过,这不是合法证——”
“诗潼小姐,犯案现场一共五人,被害人外,证人狄浮河到来时机太晚、证人狄若芮脑部轻伤二级部分失忆、被告自称当时意识模糊难以记事。我是唯一的完整命案见证人。”
如果按尚的话,祂确实是唯一的见证人。
祂到底有什么底牌,到现在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合议庭还是休庭了五分钟,但他们最终决定,允许尚发言。
尚将几份鉴定报告交到合议庭那里,位置太远我没看清那些文件是什么内容,但检察长、诗潼和鉴定人员再三确认后,看来是认可了证据的合法性。
“首先是这份,”尚向众人展示了一份医院的病历记录,“今年六月底,被害人曾带被告去医院就诊过。”
他主动带我就诊?那不就是给外人装样子,呵。
“医院的监控记录与病历记录显示,当时作为患者的被告在学校进行化学实验考核时,不慎灼烧自己的手指,虽然及时送医,但依然失去了指纹。有医院就诊医生、学校监考老师与班主任的证言辅佐。”
我低头仔细检查我的每一根手指。明明完好无损?
“别看了被告,这都快三个月了你那伤早好了。”
啧。
“虽然在瓶柄有检测到被告的部分指纹,但当时她的指纹未完全长好。”
尚请办案的警长作证,当时我的指纹并没有完全长好。
也就是说,祂想诬赖我杀人时不易留下证据?
“尚方,凭这些想指认被告,并没有说服力。”诗潼用手撑着头扫视尚。
“当然当然。”
尚微笑着将大屏幕上的证据翻到下一页。
“在场众人都知,狄若芮和张桐是十二年前的再婚夫妇,张桐无后。”
尚指着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病历报告:“这些,是原告方提供的,张桐这十二年的伤病治疗记录。”
原告提供的?
张桐的父母一人提着一袋病历报告,沉重的质量让他们不得不驼着背才送到合议庭上。
这个世界里的张桐有旧疾?
诗潼明显在皱眉沉思。
“合议庭,这些证据压根没有在庭前申报,他们不是合法证物。”
在合议庭同意下,仍然留在现场的鉴定人员对一沓沓病历仔细鉴定。加急结果至少也要半小时。
诗潼微眯起眼睛:“你想证明什么?”
尚瞄了眼我和妈妈,我只觉得一阵恶寒。\t
“这些本身无法证明什么。在几日前,上级批准后警方从南鹅公司处接收了这些年张桐所有号的所有聊天记录。”
大屏幕上尚操作着放大了几份聊天记录。
第一份,张桐与上级的对话:
张桐:抱歉,经理,我下次不会搞砸了。
经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经理:这次你家的疯女人把我们公司的重要潜在客户吓跑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桐:我……
经理:算了,看在你是老员工,上面会给你把工资折算到年底的。下周不用来了。
张桐:经理,我,我还可以再……(已被拉黑)
\t第二份,张桐与看起来是学弟的人的对话:
学弟:怎么回事,老张,我这为啥会收到你的简历,你辞职了?
张桐:没有,只是他们跟我说,我现在更适合别的职务。
学弟:我听那边的朋友说,你这几年过的很不愉快啊。
张桐:没有的事,我这几年过的还好。话说,你那边有没有比较艺术向的职业?
学弟:老张,上学的时候你不是对艺术不感兴趣吗?
张桐:……是为了那孩子。
张桐:她从小没了生父,到现在还很畏生,我就想多了解这方面,能让她多信任我。
学弟:好吧,那我回头帮你查查。
\t第三份,张桐与父母的对话:
张父:孩子啊,实在不行咱就离婚,别受那个女人的气!
张桐:没事,一点小摩擦而已,您和老妈不也天天吵架?
张母:这件事不一样,妈跟你讲,赶紧回来,咱别受那个气!
张桐: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让那孩子再一次失去父亲啊……
张父:再别提那妮子了,你不知道,她逢人就在那诬陷你家暴。
张桐:啊?
\t……
\t八十六份聊天记录,有关的证人今天基本都在法庭。
\t尚还搬出了各种证明姓张的如何关爱我和妈妈,而我和妈妈又是如何鄙夷排斥他的证物。
\t反胃感让我差点大庭广众之下吐出来。
\t就算我再怎么感到恶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t这个世界线,那个姓张的,做得还不错。
\t如果我小的时候他能像这个世界里的他一样称职,会至于闹到那一步吗……
\t这种世界线终究是个例。一千多次我只遇到过这一次。
\t这不可能是真实的世界线。
\t妈妈发慌地跑到证人席上,声嘶力竭地指责尚的污蔑。
\t祂怜悯地打量着妈妈,随手又在大屏幕上调出一份报告。
\t“狄若芮女士。既然你因为受伤失忆,就不要太对自己的记忆信以为然。”
\t报告上是,姓张那货的尸检报告。
\t除了那几处致命伤,他的体表到处可见淤青和挫伤。
\t难道,全是这个世界里,妈妈家暴时打的……
\t尚说的是真的?
\t我烦躁地揉着脑袋,隐隐有疼痛感充斥在脑海。
\t妈妈绝望的瘫坐在地,被干警搀扶着坐回旁观席上,一脸煞白的溪在怯生生安慰妈妈。
\t目瞪口呆的诗潼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尚方,你或许证明了狄若芮对张桐的家暴事实,但没有其他证据的话,你依然是杀害被害人的唯一嫌疑人。”
\t“别急,辩护方~”
\t尚轻巧地播放了一段对话录音。一个男声,一个女声。
\t“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对吧。”这个声音像尚。
\t“当然。就和那■次一样,我会杀了他,而且被无罪释放。”这个声音……是我?!
\t尚有些急迫地声音:“我早知道,当年就不会把老张介绍给你母亲!你个疯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t“我”嚣张地声音:“老张他啊,天天就知道讨好妈妈和我,满脸的阿谀奉承早把我恶心坏了。而且,我怎么可能容忍这个油腻中年大叔脏了我的家?”
\t“可再怎么说他是你继父,是他花钱供你和你母亲,你才有财力上艺术课!”
\t“所以只要他死了,那些遗产就都是我和妈妈的了~”
\t“……你想怎么杀他?”
\t“去年最高院不是颁布了《反家暴条例》?趁此添油加醋一把,足矣。”
\t整座法庭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t我端详着落坐在被告席上自己的身体。
\t第一次,我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
\t为什么?
\t为什么,这个世界线的我,会如此,歹毒?
\t这……还是我自己吗……
\t这,当然是“我”自己。
\t这段录音,到底是真是假?!
\t“先前身为本案负责的检察官时,我讯问被告人时得到了这份录音。这段录音附属于侦察阶段的讯问记录,检察委员会接手时没有认可,以为我有造假嫌疑。”
\t尚无奈地耸肩,检察长点头:“这段录音,是从警方的审讯录像音频里提取的。”
\t是真的……
\t这个世界里的我到底都干了什么?
\t如果我能哪怕想起来一点的话……
\t拒绝接受,所以拒绝想起。
\t诗潼一脸骇然审视着我:“临姐,你……”
\t我……
\t“我不知道!”
\t脑袋里翻江蹈海,我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被告席上。
\t头好疼……
\t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t这怎么可能是我,就算平行世界里再怎么有分歧,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模样……
\t这就是你。
\t闭嘴!别在我脑袋里吵了!
\t“众所周知,被告在审讯后期坚称她当时意识模糊,记不得案发时的具体状况。”
\t尚轻浮的声音,感觉像是天国传来一般遥远……
\t“被告确实记不得了,准确说,是被告目前的人格记不起来。”
\t什么……意思……
\t大屏幕上展示的……那份病历……是我的?
\t“……今年初……张桐咨询……诊断……”
\t听不清……耳边嗡鸣声好大……
\t“确认……分离性人格障碍……”
\t那……是……
\t那是真正的你,那是真正的我。
\t一切是顺凭心意,顺凭“我”的意志。
\t他的死无从更改。
\t你已经累了。是时候,该我上了。
\t我惶恐地注视着倒在被告席上晕过去的姐姐。
\t审判长刚要终止审判救人却被尚拦下来:“不急。人格切换,总是要时间的。”
\t姐姐醒了。
\t赤色眼瞳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丝杀意与疯狂。
\t是那个姐姐。
\t姐姐早就重生在这个世界的她身上了。
\t但前期一直到案发时,主宰这具身体的,都是那个嗜杀的姐姐。
\t原来如此……
\t如果我要是能早点察觉到的话……该死!
\t法庭一片喧哗,审判长连敲数锤才稳定局势:“肃静!”
\t妈妈被姐姐的异变吓昏,干警护送她去了医院。
\t审判长面色严峻盯着“姐姐”,“姐姐”却满不在乎靠在被告席上。
\t“被告人,你……”“我认罪。”
\t……什么?!
\t“那个男人是我杀的,我早就看他不爽很久了。”
\t尚饶有兴趣地倚在证人席上;
\t检察长翻来覆去想从面前的证据堆里再明确些什么;
\t潼摇摇头声色颤抖:“你,可是,证据……”
\t“证据啊……呵呵。”
\t那个夏初临带着玩味地笑仰首俯视潼:“那我,就把那天的全过程,重新疏导一遍吧。”
[newpage]\t
\t“这场案件的全貌到底是什么?”蓝发男子转身向尚发问。
\t尚轻笑一声,甩手点出一幅全息投影。
\t画面中,与尚相似的青年正坐中央,扬手举杯。
\t祂右侧的年轻女子颔首轻笑,祂左侧的男子手挠后脑不知所措。
\t“在这一轮的多年前,与往日相同,我依然促成那未亡人的新生婚姻。差异只在之后。”
\t尚大手一挥,两人所在走廊的周遭图像浮现,组成无尽的圆筒包裹整条走廊。
\t男子跟在尚的背后,目睹祂肆意抽调图像。
\t“那个叫张什么的,是平行世界里极少数的异类。他没有家暴自己的妻子,没有欺凌或者抛弃自己的女儿。”
\t“取而代之的,”尚打响指后面向另一张图。
\t图中没有人物。只有一沓票证。
\t“房产证也好,汽车产权证也罢,不动产动产的所属人里,都只有那个‘母亲’的名字。”
\t尚冷笑一声:“虽然双方都有工作,但那个男人却宁愿抛弃自己的所有权,按现代的网络用语,十足的——舔狗。”
\t漫天遍地的影像里,那个张某疲于应付那位母亲越发不合理的要求,一再退让下他面对继女漫天开价的艺术花销只能自己下咽。
\t“母女俩从未真正接纳过他,他从一开始就被她们当成可持续榨取剩余价值的工具人。”
\t尚的话语充满嫌恶,但祂的神情分外怪异,男子皱眉沉思。
\t“从这一刻开始,就是那个‘夏初临’重生在此。”
\t“对~”
\t男子设想最大概率的可能:\t“是她煽动她的母亲如此对待继父。”
\t“情有可原嘛,毕竟按她记得的看,那一刻她也被这个张什么掐了快三四百次了。”尚耸肩表示无奈。
\t“那那段对话是怎么回事?你根本不是会劝人向善的货色。”男人点出先前法庭影像上,伪装为检察官的尚播放的录音。
\t“再怎么说,身为祖国的人民检察官,不能忘记对人民负责。即便是伪装,也要认真对待一下,比如准备充足的证物。”
\t男子确定了,尚伪造了这段录音。
\t或者说,祂和【夏初临】共同伪造这份录音,只为在法庭上迫害夏初临的人格。
\t“那天动手的,到底是谁?”
\t男子盯住尚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解读出来。
\t“是谁动的手并不重要。只要让她意识到,‘她’会亲手背叛自己的三观,足矣。”
\t她有参与。
\t“你举证她有双重人格,但精神疾病反而能让她有无罪的可能。”
\t“只要让合议庭相信,杀人的是主人格就行。她是不是她并不重要。”
\t夏初临在当年的审判中被宣判无罪,这正是她日后笃信秩序、拥护法律的原因之一。
\t法律在她绝望时,选择捞了她一把。
\t但尚与男子都心知肚明,夏初临能获得万分之四概率的无罪,是小概率事件。
\t“无罪”宣判的真正原因。
\t■■■的恩赐。
\t家庭暴力、正当防卫、夏初临自己的女性身份,每一样都足以在【当今】的神州掀起舆论风暴。
\t然而彼时是二零一六年。
\t家庭暴力完全反转,正当防卫氛围未起。
\t至于性别——
\t当尚拿出某境外组织资助【潼】以辩护此案的证据时,无论真假已无意义。
\t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公正算不了什么。
\t法庭亲自剥夺夏初临的【无罪】。
\t“这条世界线意外地很完美。没有发生孤儿院纵火案,陆倾——林琪贞没有加入组织。于是乎,一年后的校园案也不再有狼的阴影。”
\t这幅画面中,公主头短发的少女在墓碑前代读未亡挚友的遗信,在回途的公车上与傲娇小竹马畅想未来。
\t“多少■■梦寐以求的【与你未完的言语】,不再有旅馆和邮轮的惨剧,没有【狼人杀组织】,一切都那么光鲜靓丽的完美结局~”
\t尚描绘起那世界未来的美好,但男子嗤之以鼻。
\t“没有旅馆和邮轮的惨案。秦阆、蔡季、严格、姜良得不到制裁,郭晴、李子莉枉死,这叫‘完美’?”
\t以及她们的又一次失败。
\t尚无所谓地摆手:“你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无足轻重。”
\t“那她们?”
\t“一个锒铛入狱,一个流浪他乡,结局就不用讲了反正也就那样。”
\t无尽的轮回,无尽的死。
\t“我没记错的话……对,接下来几次轮回都没啥有意思的,除了这次。”
\t男子沉默地跟在陶醉于自己世界里的尚背后,一言不发。
\t这是不可改变的既定结局。虚假的干涉毫无意义。
披上兜帽的神秘男子将扑到脚边的虫子赶跑,紧靠在红棕色砖墙上。
夜色已深,由于路灯损毁,一旁气喘吁吁的男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宿舍墙边上有身影。
男子与男生相隔的距离把控妥当,以男生近视眼的程度刚好无法察觉。
带上耳机听歌的男生因为略胖的体型疲惫不堪,摇头晃脑。
背后男子无奈叹气,但还是以精准距离跟踪男生。
兴许是因为上一首歌结束,男生换跑步为走路,掏出手机调出下一首歌。
不料,男生的蓝牙耳机突然关机,那首歌以较大的音量向四周散播,身后男子听得一清二楚。
“就像木偶被牵着线,连欲望都全被操纵……”
男生手忙脚乱才让耳机重新链接上手机,调整好呼吸继续跑步。
男子沉思片刻,不再跟踪男生,转身离去。
女子疲惫地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她的左肩上新鲜的枪伤还在外溢鲜血。
一列全副武装的特警匆匆跑过,女子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他们离远后才敢略微松懈一下。
沿着漆黑的巷道一路向内。
她捂着伤口敲门,全身包裹的黑衣人将她接近屋内。
黑衣人帮她包扎伤口:“事情怎么样?”
“完成。我们该撤了,动作越快越好。”
两人相互点头后,改头换面,拎起打包过的行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千米以外,同一时间……
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躺在别墅泳池边的靠椅上,捧着手机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家常。
“放心,你爸我还能活好几十年,你在那个国度不要乱来就行。”
“对,我这边已经三更了,那挂了,我明天还要早起。”
中年人挂断电话,表情一瞬间阴暗下来:“吃里扒外的小丫头。老子的遗产没那么早让你拿。”
吸干身边的饮料后,他蠕动着宽厚的身躯亦步亦趋回到别墅。
中年人明日要参加一座水坝的剪彩仪式。
由他主力建议、规划、监督的水坝完工后,理论上能一劳永逸解决广大郊区农村的用电问题。
“安心把今年混完,明年就能退了,再过不久就……”
他的笑容僵在原地。
刚推开别墅的后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铺面而来。
中年人惊恐地倒退几步,刚想拿起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怎么办……对还有这个……”
中年人擦着头上的虚汗小心翼翼进入别墅。
满地警卫的尸块,鲜血甚至溅满整个天花板。
他冲进自己的卧室,以生平仅见的速度打开保险箱取出手枪。
冷汗直流,中年人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好啊,林青山先生。”
中年人的背后忽然发出声响,他惊恐地转身,双手把住手枪指向几乎是闪现的男人。
“是,是你们?!”
男人摊开双手,他夹着一张张动额百万级的支票:“X市现任书记,从A市副市长升迁而来,今年为督促解决三农问题专门领导修建了水坝。”
“貌似是位为人民服务的好官啊,如果你没有靠建筑公司的竞标中饱私囊的话。”
中年男人满头大汗,不断后退直至靠在墙面上,退无可退。
“去年在城区新建的酒店也因此崩塌,当时你带着一群走狗抓了个替罪羊顶错,转头就派人网暴幸存者,不愧是老油条,啊?!”
男人突然怒喝,吓得林青山紧握扳机死死瞄准男人头部:“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
男人见状,气极反笑:“怎么,十年前亲手把昔日战友的遗孤卖给人贩的畜生,居然还觉得自己配活着?”
“根本没有卖,那,那孩子她自己想不开要跳楼,不关我事啊!”
“不关你事?”
男人散掉手中的支票,从口袋抽出一份证明:“帮着害死她的人渣处理善后,还在那孤芳自赏什么‘本市流动人口增多,多样化发展蓄势待发’,谁不知道你管A市的日子里,A市的拐卖案件位居全国榜首!”
“你以为你很厉害,能瞒过世界上的所有人,但没有人会相信你,也只有你这样愚蠢的人才会死。你看看你现在的出息,会什么,开枪?”
林青山双手止不住颤抖,他不慎扣动了扳机。
没有子弹。
男人取出自己的手枪顶在林青山的头顶:“受贿、买卖人口、组建帮派犯罪集团,我代表所有受苦的农民、酒店的死伤幸存者、被拆散的每个家庭,判处你死刑。”
“以及,被你那个假死的女儿逼死的孩子,托我向你问好。”
林青山脸上一片愕然,但他只能带着额头上的血洞永远休眠。
至于他的女儿……会有人料理她的。
男人取出把手,在林青山肥厚的身躯上刻下“赎罪”二字,擦干身上的血迹扬长而去。
“今早警方封锁了山脚的别墅住区,据通报书记林青山被发现死于非法所得的别墅内,有关详情请等待警方进一步通告……”
我关掉播报早晨新闻的电视,出门前检查好该带的东西。
口罩不需要,这一次没有疫情爆发。
漫步在上班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的堵车。令人心烦。
好不容易到公司,坐在办公位上打开电脑。
手机嗡鸣一声,又是他发来的短信。
我敷衍地回应,随后设置了免打扰。
厌烦。
我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或许已经上万?
自己人生的每一种可能性,我都了如指掌。
上万次自己的父亲早逝、上万次那家伙被我所杀、上万次被卷进那乱七八糟的游戏。
我受够了。
身边每个人的性格、动作、想法,我一清二楚。
如今对我而言,每一次的轮回不过是一次逢场作戏。
迎合着这群如同NPC般的人们演戏,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按尚的话来讲,“OOC”。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那家伙就这么乐在其中?
(若你能在时限中【真正】战胜我,我就不会再干涉你的一切)
我早就放弃了挑战祂的念头。打不过的。
心理战也好体术战也罢,乃至牵扯到政治、战争、反黑社会……
身穿的我是无名无姓的“黑户”,魂穿的我不过是大学生的起点。能做什么?
手机又一次在嗡鸣。
我翻开那个三人组的群聊,手指停在“退群”键上。
林宇也好,池映天也罢。
每个轮回的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莽撞与自大。
每一次他们都会信誓旦旦说什么“一定能战胜狼人杀组织”。
到头来,无论多少次机会,他们都不可能是尚的对手。
我重生了上万次都找不到一举击溃祂的破绽,何况没有轮回的他们?
脑海里轮播着他们一次次惨死的画面。
我早已不再痛彻心扉,对他们的死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是他们的言行举止,我也看透了所有可能,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推测出他们的下一句话。
无论我本身再怎么表露疯狂的意念,他们的反应总是有限的那么几种。
如同机器人一般,死板僵硬。
……不,与其说像机器人,我总感觉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毫无用处。还是开始今天的工作吧。
这一次的身份是被聘用的画师。
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但我总感觉自己几乎哪一次的工作都是画师。
艺术……
无尽的轮回磨平了我对艺术的热情,绘画也好游戏也罢,根本没什么所谓。
反正到头来,难逃一死。
一天的工作结束,我无聊地走在回家路上。
黄昏时分,天边鸦群掠过。
那个女人就在我回家必经之路上,乔装打扮但我能认出来。
“临姐……”
【潼】。她自称和【尚】来自同一个世界,为扭转祂的错误而来。
万次以来的记忆里,每次潼都能在出事前逃出生天。
她说自己不能死,她没有尚的权限。
近万次以来,她确实帮我们无数次把尚逼近绝境,可每次祂都能逃出生天,随后便是我们惨遭报复。
我甚至一度有过她是尚派在我们身边的卧底。
但她有几次冒着生命危险从尚手上救下我们,我打消了这种疑虑。
卧底的话,那个“我”就足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发声的频率最近越来越慢。能消失掉最好。
“所以,【这一次】是什么情况?”
回到家后我让潼坐在沙发上,我给她端了杯水,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在M国的华裔白领赵绾绾,说白了就是林珊珊,十二小时前被发现吊死在自家公司楼顶,和她那个替身一模一样。”
他们出手了。
本世界里不存在以往以“狼人杀”为主要招牌的组织,准确说,【狼人杀】只有那个程思在月冕高中发动的一场。
取而代之的,是被国家定性为恐怖组织存在的犯罪集团。
本世界里溪还不是【溪】,但就我和潼的了解来说——
那场校园案的最后,警方赶到时苏言被从天台上推下,死于非命,程思就此失踪。罪魁祸首不久前已死,无需多谈。
旅馆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些人里,严格、王子沁、何朝归那些人,都死了。
邮轮上溪认识的那些人里,姜良、连庞、吴昊这些罪魁祸首也均死于非命。
潼叹气道:“今天早上死亡的林青山,也就是【这一次】里林珊珊之父,杀他的人是尚。”
那家伙?
鬼知道祂现在假惺惺率人杀来杀去有什么意义。我不关心。
潼似乎看出我的毫不关心,我们尴尬地沉默着。
半晌,我开口打破这种无意义的寂静:“尚现在在干什么,我无所谓。”
毫无意义。
潼有些急切地发声:“临姐,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祂主要的行为逻辑,只要……”
只要?
“只要再多死几次?我去■■的!”
我不顾形象开口就骂,矛头直指她和祂:“我看透了,几万次了,我们没有一次能把祂真正逼入绝境,没有一次能逃出生天。死亡、死亡、死亡,嘴上说的轻巧你自己倒是试试!”
“临姐,我……我不能死,还……”潼结结巴巴地回应。
“还?”
她说自己不能死,谁信她?
“因为你不能死,所以你就在和尚的对抗中一次次把我们逼死,一走错方向就逼着我们死深怕自己的性命差错。我和溪的死对你来说很好玩?”
她和尚来自同一个【世界】。她远有数以万计的秘密没有告诉溪和我。这样,我怎么相信她自称的所谓“拯救我们”?!
潼颤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角带着泪光。我冷笑着欣赏她的表演。
“……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抱歉,临姐,我做不到从尚手下救出你们,对不起……”
她哭了。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滴在衣襟上。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某一次轮回中,我设法找到了因为李子莉的事被通缉无处可躲的溪。
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不会轻信于人。
没有出声,我静静等待潼不再抽泣,将餐巾纸递到她手里。
“抱歉,刚才我说话过激了。如果你真想和尚对抗,那不管是为了我们还是你自己,请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
她平复了呼吸,轻微摆首。
“临姐,你知道什么是‘梦游效应’吗?”
不能直接叫醒梦游者,不然环境、情绪、残留梦境等,都可能会对他们的精神造成严重的压迫。
我和溪就是正在【梦游】的人,尚引导我们梦游,潼想叫醒我们但畏手畏脚。
“我们要靠自己整合线索判断真相。”
潼凝重地点头。我闭上眼仔细思索起数万次轮回中的一切。
我没有每一次本世界内我的原本记忆,自己的记忆还有部分归那个她管,只在几次濒死意识朦胧时能看到一些。
尚所谓的那句“真正战胜祂”基本是无稽之谈,只需要考虑【真正】的定义是什么。
我几乎轮回上千次后溪才被卷入其中,尚或许是那是发觉我当时绝望的心情,想让我重拾希望才把她临时送进来。至少在当时,祂的主要目标还只是我。
这轮回的数万次世界天差地别,但总有部分共性和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
轮回中的世界,【组织】的规模从没有像原先世界那样国际性而且庞大。
原先的世界并没有发生过诸如毛国向乌国开战、M国下议长窜访宝岛、川区再发大型地震的事件,诸如理想国的埋葬人、横死的前首相、老帝国的女王也并没有就此死去。
但随着轮回持续进展,这些事几乎化身成人理奠基点一般绝对会再次发生。
就像是……被【迭代】了一样。
轮回的世界,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教官、松鼠的连队从来没有存在过。
尚再也没有参与过溪所在的邮轮狼人杀,无论是民、狼还是神。
在千次左右的轮回,也就是潼参与轮回后,邮轮的神,那个陆倾泽和映天的好友林琪贞是同一存在。这也像是【迭代】的产物。
我所在的旅馆狼人杀,尚不干涉时轮回中的结局总计大致有八种。
逃出生天后在【组织】的威胁下为了不累及家人搬出去,惶惶终日。
逃出生天后对林宇或者映天心生好感,多日后成为情侣。一想到之前我对他们无可救药的依赖,如今我有股差点忍不住的反胃感。
指认失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在第十日晚被徐照辰闯入,或者被他杀死或者被他同化加入【组织】。我没有试过这两种,是溪在其他轮回里了解的。
逃出生天后或者与【组织】对抗,或者加入【组织】与之同化。
原先的世界里尚自称教唆严格开启了【第九种】,我的正常结局只有那八种。
【第九种】……
那夜的遭遇不堪入目,我都快忘却那夜被■■的经历。人生悲剧的开端。
按尚的口吻,正常的八大结局每一种都有不同名字,什么“香草味的吻”“爱之于你我”“黎明不至”的。
没被卷入游戏内的人生要么被尚亲手解决,要么被各种天灾人祸提前收割。
我的未来怎么可能只是注定的这八种?!
【迭代】的轮回,注定的未来……
仿佛答案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戳破。
但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潼的手机。
她歉意地笑笑接听手机,可没几秒就脸色一喜。
“沉溪那边有结果了!”
潼和我易容打扮后连夜赶到溪所在的大学。
一身研究员装扮的沉溪准备了伪造的身份带我们进实验室。
她指向桌边的一沓纸后又转身投入实验里:“那,你们要的。”
先前的轮回中,那种药很少再出现过,潼费尽心力夺出几只类似的药剂。
某种意义上彻底改变我和溪人生的药物,T022140系列。
潼将药剂交到本世界的溪手中,但溪并非重生的她,只按常规方式检测的结果就和现在报告上的一样,一切未知。
潼悻悻然将毫无意义的一沓纸叠好放回原位,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虽然成分未知,对人体的作用、危害性也未知,但这种无色易挥发的液体似乎对生物体有正面效果。”
面前的透明笼子里,是刚刚睁眼的脆弱小白鼠和明显体型大了几倍的牛蛙。
溪给小白鼠注入药物后调整摄影机角度,捧着实验报告仔细记录着什么。
在我和潼惊异的眼光中,那只苍白红爪的小白鼠短时间内庞大膨胀,爪子似乎也变得锐利。
牛蛙明显发觉不对劲,后腿一蹬就要将鼠吞入口中,却被它轻巧躲开。
我先前偶尔在电站上刷到过类似的视频,那里的蛙最多不过三四分钟就能把鼠半只身子吞下,有的小白鼠还会吐血或者失禁。
可眼前已经有十多分钟,鼠和蛙都不再动弹靠在笼边喘息。
“它的效用很有意思也很有价值,我和导师需要仔细研究。”溪说完转头又投身在实验中。
她眼神中的专注与微小的热烈,我只在以前练散打时的溪眼中见过。
如果没有邮轮那堆破事,溪是能安心攻读生物化学专业,成为她心仪的制药师的。
如今的溪,还对这方面保留激情吗?
秉着不打扰她的原则,我们就此回去。
回去的路上,潼一直在低头沉思什么。
“临姐,你和溪的体能被这种药加……强过。感觉,是什么?”
除去特殊情况落下的旧伤外,日常和任务时这种药确实让我方便不少。至少不会和那几天一样无力还击接踵而至的猎杀。
只可惜,我没有和尚正面对抗过,除了带白萱逃时被祂命中后心口。记忆里的痛感使我打了个寒颤。
白萱……她有没有转世到没有灾厄的幸福家庭中呢……
别分心。
“身体的各项素质都有不同程度的加强,只不过还不能和尚正面对抗。”
溪告诉过我,尚依然能碾压完全做好对敌准备的她,甚至能把她一脚踢晕。
潼想要我们重新注入这种药。但不同世界里还能不能发挥同一功效都不清楚,不能乱来。
潼忽然停住脚步,伸手要把我挡在身后,被我按住。
我瞪着那道死多少次都不会忘却的目光。
尚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哇哦,两位可爱的小姐,别生气~”
油嘴滑舌。
“尚,你想干什么?”潼一脸警惕地审视尚的每一个动作。
戴着眼镜的尚满脸无辜举起手中的摄影机:“caifang,我只是作为小记者要做采访吗,别激动。”
潼默念着“小记者”三个字,神情阴阳不定。
记者……
我不记得以前有被采访过。
兵来将挡,光天化日之下我倒要看看,姓尚的能整出什么花活。
反正我赢不了祂,无所谓了。
就在附近的公园中,尚带我们到一处草地上席地而坐。
“按时间,原本我要采访的是你妹妹,不过既然你先来了那也行。”
祂快速开启录音笔,准备好纸笔。
我和潼戒备着隔开一段距离坐下。
祂清了清嗓子,取出事先列好问题的记录本。
“第一个问题。夏姐,为什么会选择插画师作为自己的职业生涯?”
放在以前,我会怎么回答?
原本只是小时候用以转移伤痛的工具,充满热情沉浸其中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至少现在,我不会回答祂的提问。
“……”
见我沉默以对,尚尴尬地咳嗽几声。
“那先跳过,第二个问题。”
祂扶正眼镜翻过一页记录纸:“夏姐,你认为如今的李某和生父相比,哪位更是称职的父亲?”
……什么丧心病狂的提问?!
李叔和爸爸都是妈妈、我、溪重要的家人。这点不容置疑。
“都比姓张的称职。”
“第三个问题。夏姐,在你看来,林宇与池总分别是什么样的人?”
问我对他们的印象?
开朗但有时过分执拗的家伙、自称等价主义但自作主张的家伙。
游戏后期的那段日子,在我看来他们基本上就是这样。
……不对。
不知道是哪一次轮回开始,他们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虽然还是一样的样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行为。
但神态、表情、动作,还有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呆滞感……
以及,本世界线里苏言早就死在校园案了,林宇他怎么毫不在意?
就像木偶……
“……”啊,忘记回答了。
但这家伙很清楚我的回答。
“别冷场啊,很难收尾的。那最后一个问题,夏姐。”
尚的笑容,不对劲。
“你觉得,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那些事被你写入【轮回】,是为了向【现实】靠拢?”
蓝发男子打着哈欠随意翻看世界的“录像”。
尚见男子有些不感兴趣,不免有些扫兴。
“对。”“所以,他们那些bug的模样,是因为【轮回】已经快到极限了?”
尚无奈地点头:“重复数万次,再怎么有灵感也终究有耗尽的时候。维持‘轮回’的成本太高,不免就有越发扩大的错误。”
“但你想要的,正是让她们自己意识到【错误】。”
见尚点头,男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已有论断。
尚吸取过直接披露教训的结果。
原初世界里祂直接告知那个短发孩子有关的一切,成功让她受到刺激太大崩溃了。
甚至那个“她”,也大概率是失败品。
两人依然步行在走廊上,男子暗暗活动筋骨。
她们的世界接近尾声,他们的“旅途”也将告终。
“接下来吗……”
“著名影星李某某在住所被发现身受重伤,警方在搜查现场时确认发现他多次嫖娼的证据……”
“知名画家吕某今天早晨被发现死于自家住处,据报案人其子称,被发现时吕某倒在血泊中,双手不知所踪……”
“警部已设立联合专案组直接应对发生于全国各地的官员被杀案件,多项证据表面该案属于同一个恐怖组织……”
“某校数位学生神秘失踪,警方正在全力寻找,有知情者请及时告知警方……”
我和潼全力翻查近期以来的多项新闻记录。
本世界里没有【狼人杀组织】,我那次的旅行只是正常的十天。
溪的邮轮行如果没有那摊事本就不存在,她不是重生的溪,那就没必要把她卷入其中。
我翻查着新闻资料一步不敢停留。
鬼知道祂这次为什么能拥有如此神秘的势力,但即便又会失败我也不会直接放弃。
可公开的被猎杀名单目前我们整理了三类名单。不认识的人放在一旁暂时不管。
那些这几年时政热点的部分被大肆批判的人物,一一被这个组织暗杀。
三场狼人杀的部分有关人员都曾被那个组织盯上并被杀害。
他们不屑于伪装成所谓自然死亡或者意外死亡,似乎是想用残忍的死相用以警告其他人。
虽然这也让利益集团抽调举国警力全力应对。
或许二虎争斗的间隙,是我们唯一的契机。
“这里,你看。”
潼指着一个月前的某起失踪案报告。
失踪对象,曲项蓉、程游、简竺、程成。程思的“家人”。
将近五年前校园案发生时,她的祖母曲项蓉同时失踪而不是早逝。
在一个月前,程成的班主任发现孩子没有上课,联络不上亲自前往程家,门户大开。
既然只是一个月前他们失踪,那说不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藏线索。
街上警笛长鸣,不时有辆警车在公路上飞驰而去。
风声鹤唳的氛围笼罩各地,我们走在街上每隔街区都能看到警卫的盘查关卡。
潼伪造身份带我通过盘查从X市直抵A市。
昔日的月冕高中部如今早已一片荒芜。
校园案发生不久后,那恐怖组织就开展了针对学校高层的猎杀行动,警方的警情通告只简单声明,捕获某位成员,详情没有公开。
月冕高中停校到现在,由于杀人案的缘故无人愿意接盘,就此彻底荒凉。
我和潼沿着学校背后的小巷拐入其中。
若是夜深人静时,这种无人的小巷既可以用来摆脱敌人,也能拿来暗杀。比如有次轮回中,苏言就死在这里过。
“潼,这所学校已经关停近五年之久,在这里能找到那种线索吗?”
我们漫步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潼正在辨认每个教室的牌名。
听到我的疑惑她轻摇头道:“这里是月冕高中,某种意义上一切的‘起点’。我之前和某人留过联络暗号,今天是情报交接的日子。”
清风微拂,她撩了撩自己耳背后的短发,扬手再辨认一处班牌后兴奋地拍了下手:“找到了!”
这时候倒像个小孩子一样。年轻就是好啊……
虽然据她说就比我小五个月不到。
跨入教室前我扫了眼班牌名。三年A班。
没记错的话,林宇苏言他们就是这个班的孩子。包括那位赵绾绾、那个程思以及姓林的。
满地狼藉的教室里,潼在敲敲打打每一张课桌,似乎在找什么。
如果把这里当接头地址,那潼的线人,大概率是他。
潼好不容易翻出一部U盘,我试着开启教室用电脑,居然还没坏。
U盘插入,其中只有一份视频。点开。
“我找到了,他们就在■■■■那里……”
瘦弱的眼睛男正在全力奔跑,镜头晃动幅度很大。
“移交结束后我就要撤了,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了,以及,她还……”
镜头突然一黑,电脑冒出白烟。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坏了!
“刘涛他怎么样了?”
我有些着急地问,视频现在我们能看到,要么是他至少活到这里了,要么他被杀后组织带人改了视频内容。
“他那有联络人会帮他。接下来,我们要去新的地方。”
带着兜帽的男子帮呲牙咧嘴的青年包扎好所有伤口,青年咬牙才没痛呼出声。
“……呼。多谢救命之恩。”
神秘男子起身指了指青年面前桌上的电脑:“不用谢,我救你也是有所求获。”
青年见状无奈苦笑:“果然。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开盒。”
青年一脸懵逼地盯着神秘男子从暗处的书柜中翻出一张照片。
“就是他,我要这个年轻人的全部资料,越多越好。”
“违法的事我可……”“在外面一旦暴露,就是数不尽的追杀。”
见神秘男子在威胁,青年只好点头答应。
“水电费一个月内够用,要用的生活用具、食物衣服都在那边。”男子一指房子的四周。
他在门口按开关关掉房间幽暗的灯光,青年才发现这里是没有窗户的地下室。
“记住,不要出来。你搞定时通知我。”
因为失踪案的缘故,在城区的程家已被警方封锁,潼借她伪造的身份进去调查,我抽空去了趟农村的前程家。
借了个记者的身份,我采访了几位程家的邻里亲友。
“诶呀,老程家家门不幸啊,竟然出此逆女,可真是……”一位老头子满脸都是对程思的愤慨,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
“要我说这就是太溺爱男孩了,明明是长女结果一家人这么不待见她,我早说程家这样早晚会出事……”老婆婆对程家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也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
“前几天我播种的时候,似乎有见你提到的那个小孩子,不过快七年没见了,我也不太确定……”
我沿着那位老人家指的路在一片青葱的田地中穿行。
我很少回到农村看望爷爷奶奶,溪对乡下的生活比我熟悉的多。只可惜她不在这。
但我还是找到些蛛丝马迹。
比如一些散落在农田深处道路中的细小布料。比如隐约可见的血迹。
如今时代,那个叫程成的小孩应该也有初中的年龄,地上的脚印尺寸差不多是那个年级男孩的尺寸。
血迹……那孩子估计凶多吉少。
手机嗡鸣声响起,是来自潼的通讯。
我拍好现场照片,取了一点血液样本,按照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匆匆返回。
眼见红衣女子匆匆离去,她身后较远处的农田里有人轻巧翻上道路。
一名黑衣女子拍掉身上沾土后漫步走到先前红衣女子认为的“案发处”,拨通电话。
“如你所说,她中计了。”
“是。”
女子不知和谁人完成通话,她惬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潼额头缠着绷带,跌跌撞撞靠在墙壁上喘息。
我连忙扶住她:“潼?怎么回事?”
“……没事,那个组织设下陷阱被我逃出来了。”
她没事就好。
潼的右手紧握着什么,见我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勉强笑着:“证据。”
她搜查到程家父母的遗骸,其上的伤痕明显属于长剑。尚常用的那柄。
祂亲自动手,现在还要向孩子动手。
如果能像公众揭露他们残害孩童的事实,那道义上他们就能不再立足。
随后,就但愿这一次的官方能给力些及时赶到了。
先前取出的样本如法炮制拜托溪去分析了。
没有得到本世界官方的许可,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算非法行动。
非法……规则有时候是效率的约束。
我有点理解真正的【自由】需要什么了。
赶去刘涛提供的地点的路上,我禁不住在思考。
尚那天问我,世界的【真相】。
什么才是“真相”?
总感觉差了临门一脚。
算了,现在时间紧迫。
带上兜帽的神秘男子再次跟踪在夜跑的男生身后。
除去他们以外,偌大类似校园内的地界竟然空无一人。
除了宛若机械一般一动一动的“人偶”们。
但男生似乎毫无察觉,依然困扰于他不尽完美的身材。
他打开手机屏幕,跑步软件外的壁纸上是个活生生的二次元美少女。
男生叹了口气,加速继续奔跑。
神秘男子良久才颤动着远去。
不知不觉握紧拳头。
按照刘涛提供的地址,我们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他提供的地址所在。
B市的一处废弃工地,当地建筑公司的总裁因为贪污钱款被那个组织暗杀,公司全面停摆。工地的监控也没有运转。
即便如此我和潼依旧翻墙而入,蹑手蹑脚走入待施工的高楼中。
隔着一面隔音效果不好的墙,我们似乎听到内部有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男孩从隔壁走出,没有注意到我们自己走开。
我认得他,徐照辰。
从室内没装修好的墙面空缺上,我们向内瞥了一眼。
一个看起来样貌不过初中生的孩子,身上没有一块皮肤完好无损。
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神情麻木,只会重复“姐姐我错了”五个字。
看来是那孩子无疑。这样估计也没救了。
证据收集地差不多了,我们轻声离开那座施工工地,力求来无影去无踪。
我们离去后不多时,几辆警车便呼啸而来包围了整座工地。潼的功劳。
那孩子还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从A市回到X市,刚要推开家门,潼却一把拉住我。
门口我做过检测有无人闯入的引线,虽然线没有断但位置明显不对。
接过潼递过来的匕首反手握住,我踏入黑暗之中。
夜深人静,鸦雀无声。
卧室和卫生间里分别埋伏了一个人,右侧的课桌下有人暴起拿住匕首就猛刺过来!
我反身后撤一步闪过攻击,肩膀被划伤一下,我抬起匕首反手就按进那人脖颈。干掉一个。
背后微弱的脚步声响起,我甩起客桌上的水瓶砸在来袭者脸上,趁他吃痛捂脸时近身正面刺穿他的咽喉。解决两个。
头发倏忽被人拽得生疼,我急忙甩刀割掉被拽住的部分却被人拿枪顶在额头上!
潼甩出的飞刀正中这个人的眼睛,他缓缓倒在地上。全部干掉。
“谢了。”我将这几个杀手的装备全搜出来,手枪交到潼手里。
现在该思考的是,哪来的杀手?
刚才的动静不算太大,我住的地方也没多少邻居,但城区怎么清理这几具尸体有不少麻烦。
杀手……难道是我们四处侦查时被那个恐怖组织盯上了?
好你个尚……
门口的监控并未损坏,我从房间里把电脑翻出来点开监控录像。
那群人来的时候,我们还坐着从X市到A市的飞机,难道是之前分开调查两地时被他们察觉了?
潼还在皱眉思索,我却听到楼下似乎有警铃声,越发清晰。
急忙跑到窗边探头,远处的街头不知何时拐来几辆警车,还有特警所在的大型警车!
“走!”
借着地形优势我领着潼在警察来前从楼后小道绕走,但现场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是谁那么快报警?
[newpage]
青年蜷缩在电脑桌上,双手如闪电般敲击键盘,房内只有键盘声作响。
屏幕上布满神秘男子要求的男生的照片。
“【数据删除】,■月■日生……■■市人,年龄比我小。差不多了。”
他扶正自己的眼睛,将所有数据全部发送给神秘男子后长舒一口气。
“校园案也好,现在被人追杀也好,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青年颓废地靠在椅子上。
无论时当年敢于挑战【狼人】,还是现在当线人配合他们行动,他的本意都只是被威胁后的自保。
他永远也不敢向当初的同学一样直面黑暗,但阴影袭来他依旧无处可逃。
正如此时此刻。
地下室的大门被人突然踹开,青年正欲起身已被子弹贯穿头颅。
他弥留之际,只见一位女子迈步到他身边,取走了所有未来得及销毁的证据。
“你……是……”
女子没有理他,扬长而去,只余下靴子踏地的声音分外清晰。
“你居然能收编这里的她?”
蓝发男子颇为诧异。
尚只是摆手表示无奈:“【真实】的走向便是如此,这个她为我所用很正常。”
“【真实】……”
男子若有所思:“你和她们,怎么看待这所谓的,【真实】?”
尚忽然停住脚步。
“没人能改变它。只有直面,逃避,改写。”
真相,不那么容易被人认知。
秘密,谎言,横行于社会数千年。
男子感慨地叹气。
“【她】什么时候登场?”“快了,别着急~”
我长吁一口气稳住心神。身体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伤痕,还好。
站在大学正门口前,我满脸茫然。
脑袋里没有新的记忆涌出来。这次是身穿。
沿着记忆里的道路走向实验楼的位置,身旁不时有些眼熟的同学跑过。
但他们的动作总给人一种违和感。这几次轮回下来我能确定,这不是错觉。
“中午好啊沉溪!”“午好。”
应付着打完招呼,我依轮回中上学时的记忆找到以前的实验室。
看日子,只是临近暑假的一天,室内的实验材料也所剩不多。
可校园外大街上不时警铃长鸣,总让人心神不宁。
身穿没有手机的我寸步难行,最近就先呆学校里别乱跑了。
话说本世界的我要是来了,我怎么向她解释?
电脑上还残留着上次实验的检验报告,好奇心驱使我翻查了实验结果。
“血型符合,关键DNA节点符合……”
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检测DNA的装置和软件?
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我直接划到报告最底。
程成的名字。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
一旁的桌上还有一份残缺的打印稿。应该是刚才那次报告的打印品。
不对,这上面怎么是姐姐的名字?
我赶忙离开实验楼冲到宿舍。
没有手机,我按着记忆里的密码打开电脑,快速检索本世界的主要信息。
……本世界的【狼人杀组织】怎么变成这么个鬼样子了?
话说他们还真敢对那些名流高官动手,就算各种社交软件屏蔽了有关话题,依旧能瞥见一二。
尚在这个世界到底干了什么?
电子邮件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发信人我不认识。是谁?
“想救你姐姐的命,就来这里。”
附带一个地址坐标,在郊区。
我在本地搜索姐姐的名字。
“近日,警方宣布已确认多日前失踪案的主谋,目前对她发起全国通缉令,请广大人民注意人身安全……”
什么情况?!
她一定是被组织、尚还是别的什么人诬陷了,就和我那次一样。
对本世界一窍不通,眼下我能做的只有赴约一条路。
月圆之夜,我依约赶到地点。
郊区一处高楼的楼顶上。
黑发的女子背对着我,仰首望天一言不发。
头顶正上方,没有星辰的猩红圆月。
她的腰上插了一柄手枪。
我谨慎地和她保持距离,等待她先发声。
晚风拂过楼顶,我和她的头发随风飘扬。
“你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对吧?”
她的声音……很熟悉。是谁的声音来着?
“对。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夏沉溪,或者说【赤玉石】。”
我摆好格斗姿势,脑子里盘算着最佳逃跑路线。
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你没发现吗?”“发现什么?”
她似乎苦笑一声:“没什么。”
什么谜语人?
“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我将话题拐回正途,那个女人却又沉默了。有完没完?!
“那份DNA报告你看了,对吧?”
我无言以对。这个女人……
我是身穿的情况下,其他轮回中我的专属设备在本世界依然能用。
那本世界的我在哪?
“为什么要把程成的名字换成姐姐的?”
女人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冰冷:“我故意的。他的遇袭现场残留血迹本来只有他的,加入夏初临的所谓报告后,就能将她再次卷入【组织】与政府的争斗中。这是【祂】的意思。”
尚的下属吗……那为何要特意联系我?
我似乎有个难以确认的答案。
“我加入【组织】时,他们的模样和已知的可截然不同。”
女人复杂的声音响起:“陆老师、程思、徐照辰。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的只有呆板和程序化。你应该从那些‘同学’身上看出违和感了,对吧?”
“……对。”她到底知道什么?
“很简单。对构建轮回过多脑力枯竭的祂来说,除了局外人的他们,只有‘我们’才能维持自我。”
我们……
轮回的主体,只有我和姐姐。
“现在祂看不到这里,因此我才来和你见面。姐姐和你,还没放弃【希望】。”
面前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来。
和姐姐一样的暗棕色及腰长发随风飘荡。
相似的赤瞳,无异的服饰,一致的样貌。
“是这样吗,‘另一个我’?”
一头黑发的她伴着猩红的月光,神情扭曲,略带癫狂。
我,还有这种未来?
“你是我依然心怀勇气、理智、善良的曾经。”“而你,不过是入歧途而不可回的小丫头罢了。”
她轻蔑地冷哼一声:“也许你说得对。但我,是你唯一的未来。”
唯一?
我的未来只会我自己做主,没人能为我规定唯一的未来。
还是说,这算尚说的所谓【真相】?
这个世界的我,经历了什么?
“你把自己的亲姐姐逼上绝路,现在想对我赶尽杀绝?”
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她听任尚的命令陷害姐姐的行为,不可原谅。
“呵。”
她拔出手枪上膛,倒转后枪柄对准我枪口对准自己。她这是?
“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证据。这是唯一能威胁到祂的。”
我小心翼翼从另一个我手里接过手枪和储存证据的U盘。她没有使诈。
她害了姐姐,但她还想拜托我去救她。为什么如此言行不一?
“【数据删除】。她们就在那里。”那个我用复杂的眼神瞅向我手中的枪。
她的眼神我看不懂,但我想,她在……痛苦。
她的自我还在挣扎,即便她严格执行了尚的指令。
就像姐姐和那个【姐姐】争斗时一样。
我拔出手枪顶在另一个我的额头上:“你,渴求解脱?”
“从一开始,我就只有一个结局。”
癫狂地笑着,她猛然抬起双手抓住枪柄,对准自己的眉心:“那与其彻底恶堕,还不如死在自己枪下!”
赤瞳中的螺纹……【绝望】的象征。尚对她做了超乎我想象之举。
“我好羡慕你,依然正直的我。你从一开始就是【第二十一种结局】,从原初就挣脱了她的束缚。”
她……在哭?
“可我们,其他的夏沉溪呢?平行的我们不是各种惨死在邮轮上,就是看似走向好结局后戛然而止。唯一的未来,就是要与他们,组织的那群人同流合污!我能怎么办?!”
她崩溃般大叫着。
惨死于邮轮上的结局我也体验过很多次,可什么是“戛然而止”?
“杀了我去救姐姐,趁一切还来得及……”
另一个我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我的枪顶在她的眉心上。
现在我还不清楚姐姐那边有多少危险,能节省时间就要节省。
处决我自己,还是放任不管?
混入组织时她肯定手上沾血过,递来的U盘上还沾着某人的血。
……我不会杀了她。
有更好的选择。
我和潼背对背交替掩护,狼狈逃入一栋暂无人烟的大厦内。
几发子弹擦着我的头发飞过。
这座大厦曾是旅馆,但在新闻上被报道即将被拆迁,因此这里的战斗不会伤及无辜。
一路上追击而来的杀手勉强都被我们化解掉,可警方的追捕随之而来。
我们疲惫地靠在一楼大厅的立柱上休息,呼啸的警铃逼我们快速翻进前台后隐蔽。
“里面的罪犯听着,你们已经被团团包围,立刻缴械投降!”
光听动静就能知道,警察已经层层包围了整座大厦。
密集地脚步声越发接近,我和潼都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虽然我现在被诬陷成杀人犯难以翻案,但这种警惕不是对警方的反抗。
我总有不详的预感。
尚带领的组织这几次追杀不痛不痒,他很可能在谋划什么巨大阴谋。
枪声忽然在旅馆内部的走廊处响起。什么情况?
“她们在哪?”
尚的声音!
“呼叫支援!”“你当然可以呼叫支援,但她们在哪?”
声音能传递到大厅,尚想搞多大的动静?
“上级命令,允许开火!”
密集地枪声爆炸声溢满整座大厦,我们紧缩在前台下一动也不敢动,不时有震颤的硝烟飞入前台。
一刻钟后,世间一片清静。战斗结束了。
没有说话声传来,鸦雀无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祂赢了。
血腥遍布大厅四周,一片寂寥。
我们探出头来。
鼓掌的回声震荡在大厅中,尚靠在立柱上笑眯眯地拍手。
脚下踢开一位倒地警员的尸体,他顺手甩着手中沾血的长剑。
我和潼用柜台做掩护,尽量保持距离。
“你们看,这次又结束了。”
尚舞剑一步步向我们的位置迈进:“【这一次】结束前,有遗言吗?”
剑指我的方向。
该说的,已经说过上万次了。
“再见,夏……”
骤然的枪响。
尚的半个额头爆裂四溅,差点粘在我衣服上。
溪双手秉持手枪缓缓步入大厅,谨慎检查四周后才松了口气。
“区域安全。进来吧。”
我正要向溪道谢,随之进来的另一个人影让我硬生生卡在脖子里没发声。
黑头发的……溪?
不对,前几天在实验室的溪是什么发色来着?
……想不起来。我的记忆在模糊?
“嫁祸你们的人是她。她在本世界是尚的手下。”
溪反手把黑发的溪压到我和潼的面前,那个溪满脸愧疚一言不发。
“我让她通知警方自首,再过会儿她就会被押走。”
外界若有若无的警铃响起。警察来了。
“潼,什么是我‘唯一的未来’?”
【唯一】的未来吗……
溪似乎倒退了一步,她眼神中隐隐约约透露着不信任。
潼被溪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唯一?”
看来她不清楚。
溪有些嫌弃地踢开周遭的尸体:“这都是祂一个人干的?”
“事实如此。”我无奈地表示。
替身众多,乃至可能不是人类的祂不可能轻易死去,但现在至少能有喘息的时间。
不多时,警察已经赶到。
全副武装的特警扣住本世界的溪带走后,其他警官命令溪交出武器。
溪递出手枪的同时对我做了个手势。
脑袋放空,什么也不要想?
我不清楚溪在干什么,但姑且还是照做。
恍惚感骤然袭来,我顿觉天旋地转,困意在模糊意识……
“醒醒!”溪的声音?
她扶住我的身体,我艰难地睁眼。
那些警卫有的大张着口,有的手就放在武器上,有的在大门口绊了一跤还没摔在地上。
一切都静止了。
血泊的漫流、尸体上飞舞的虫也在同一位置僵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轮回到现在,我有了些初步的判断。”
溪轻巧地穿行于人群中:“在最开始,尚专门为姐姐你开创了这场直抵无限的轮回。”
对,最开始的千次轮回中溪没有重生。
“早期的轮回并不明显,但部分异样叠加在一起,逐渐构成了如今的违和感。”
异样……
【迭代】的轮回,注定的未来……
“我注意到不对劲是姐姐的第一千零一次,也是我的第七次重生那里。”
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和潼有所接触,准确说是我和潼的第一次接触。
姐姐和她的接触要到下一次。
姐姐说那次是她的第一次身穿,那时我可能还没被怀上。
她向我未曾面见的父亲倾诉了思念之情,可没过多久就被尚追上打晕,运到了徐丰之地。
“轮回次数太多,我记不清细节,不过我逃脱后……”“这里,就是问题所在。”
尚为了最大程度扭曲姐姐的心智把她丢到那片人口买卖盛行之地。
以本世纪初的科技来看,农村的环境姐姐很难适应,我都自认为难以逃出生天,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她’?”
潼的疑问被我们一起否决。那个【姐姐】平日不知道在干嘛,但这种事她不会参与的。
“第二个疑点是接下来的轮回。”
我在幼年被姓张的丢弃,而那个【姐姐】亲手铸就了杀人案。
“尚和那个她苦思冥想要把我推入监牢,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次是姐姐和潼的第一次接触,也是第一次失败。
法律层面宣判姐姐有杀人罪,可除此以外我想不通尚当时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祂追求的应该只是‘夏初临被宣判杀人罪’本身。”
多亏潼的视角,她能察觉我和姐姐看不到的一面,所谓“当局者迷”。
“再之后直到现在,就在刚才我才彻底明确违和感的由来。”
来的路上,我带着另一个我全速赶向这里,好在全是绿灯,一路畅行无阻。
但就怪在这里,怎么可能一次红灯都没遇到?
以及,我从本世界的我中问出,【狼人杀】只有校园案发生过,旅馆和邮轮案从未出现。
那为什么本世界的姐姐依然和宇哥池总保持着不浅的联系?
这几次轮回里,无论是那次核弹爆炸,还是成为检察官玷污法庭。乃至现在带人公开和国家对抗。尚的所作所为,都根本不应该是现实里发生的事。
“你想说,我们的每一次轮回,都不在现实中?”
姐姐深以为然:“刚才我们放空思考后周遭完全静止,这也不像是现实中发生的。”
她在轮回初期就有思考过,【轮回】是濒死前的幻境还是缸中之脑的梦境。
但一旁的潼却摇头叹息:“不对。”
……她一直在帮助我们,但她身上的谜团似乎比尚还多。
以及,现在也只有她还有可能联络到那位神秘人。
那个人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我一概不知,姐姐可能甚至不清楚有这么个人存在。
他的事先不提。
“世界如今能被你们的意志轻易改写,这定然不是现实。”潼慢丝条理梳理道。
不受影响的,应该就是作为主体的我和姐姐、主谋的尚、外来的潼四人。
“但这是轮回过深不堪重负的结果,不是轮回本身。”
轮回本身吗……
姐姐说轮回里除去尚的干扰因素,她大致有八种可能走向。我单独重生的世界线里差不多也是这八种。
我的结局走向,结合本世界我的说法应该是有二十种,除去死在邮轮上的八种,还有和江也、白船长、陆老师的十二种,这是细分是否加入组织与是否指神的结果。
原先的世界,我和姐姐都在尚的干预下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现在看来我们原先的世界更像是个例。
虽说我们都可以算死过一次……
无论轮回中的世界有多少差异,但和原先的世界相比天差地别。
没有学长,没有齐大哥的连队。也没有为非作歹的那几个老东西。
以及,为什么原先世界里,陆老师和林琪贞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呢?
尚取代了陆老师的戏份,还选择许氏姐妹作为帮凶,这又是为什么?
我还在苦思冥想,姐姐却忽然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们,漏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虽然在轮回的世界里我们再也没有与他们相遇过,但现在细想起来,这种“从未相遇”很像是尚的欲盖弥彰。
“溪,你还记得自己【原先】在上邮轮前,是不是参加过一个……那种角色扮演游戏?”
溪嘟囔着“角色扮演”四个大字,猛然抬首:“角色扮演的侦探游戏。《千变万化大侦探》?!”
对,就是这个。
【原先】的世界里,尚是《千变》主办方的法人,对那九次剧本的全貌完全负责,祂甚至差点亲自客串了最后一次的《百花楼》。
但问题正在这里。
据秦警官所说,尚曾经命人掳走那个叫沈觅杳的孩子,关在MD国的北部村落,后来维和部队进驻并成功营救了那个孩子。
但那时尚命人给那孩子染上了毒瘾。该死的T022140。
因为她被关入戒毒所,叫遥先的孩子和叫闻非的作家就此再没参加过剧本杀,最后的剧本百花楼也因此遥遥无期。
按照日后的案卷来看,当时徐照辰、映天、陆老师和溪都曾参加过不同的剧本杀游戏,不过他们都只有一次,不像他们三人是常驻。
溪说自己和陆老师的第一次相识也是在剧本杀而不是在邮轮上。
当时我、林宇、溪、松上其、秦警官一起讨论过有关剧本杀的部分。
结论是,就算把尚是千变有关方的法人和觅杳那孩子被绑架的部分抛去,我们与狼人杀组织对抗的主线也没有丝毫要修正的地方。
无论是当时主动绑架觅杳,还是六年后诬陷闻非抄袭,都感觉像是尚刻意而为。
第一千零二次对“我”杀人罪行的宣判,也像是刻意而为。
这种刻意而为,又是为了什么?
“只要找到为什么要把他们牵连进来,就能把握住【轮回】的本质。”
我和溪最后得到如此结论。
潼颔首表示认可。
不过这样的话,新的线索恐怕要下次轮回才能探究一二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本次的余下时间里好好放松吧,趁尚还没有追杀过来。”
溪四仰八叉平躺在地面:“一路着急忙慌的冲过来,可累死我了……”
这孩子……她还是她,一点没变。
“姐姐,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家’吗?”
我坐在溪的身旁,轻挪她的身体让她靠在我的腿上,这样应该能舒服些。
“能回去的。妈妈、李叔、上其、林宇、白萱都在等我们回去。”
“嗯。”
我们都有预感,轮回的终结就在不远处。
回家,回去,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动力。
我们所爱的人,还爱着我们的人都还在原先的世界。
我们一定能归来,只要能打破轮回的束缚。
“不,你们回不去了。”
突如其来的炸响回荡在大厅中,我反手把持手枪原地站起。
是尚。
祂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姐姐、潼背对背紧盯四周。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尚从电梯里缓缓走出。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确实不愧是你们。”
祂大笑着打出响指。
立于我们四周还在僵直状态的警员猛然爆开,血雾散尽后……
是一个又一个的尚!
“哈哈哈哈哈——”
就连地上的尸体也一遍扭着身体一遍站起身来,整个肉身以可见的速度翻成尚的模样;
大厅外不断有尚堆积在门口处涌进来,简直就像僵尸围城;
大厅内各个房门打开,一模一样的尚整整齐齐迈步而出。
机器。僵尸。傀儡。
一模一样的制服、神情、武装,除了我们面前缓缓站起的,刚才被溪干碎半个脑袋的尚手里有那柄长剑。
数以千计,不,数以万计的尚摩肩接踵,活脱脱密集恐惧症现场。
太恶心了。
太可怕了。
轮回的主谋是尚,也就意味着我们要与全世界的尚对抗。
所谓【真正】击败祂,完全就是痴人说笑!
尚的声音不再是哪个个体嘴里吐出来,而是播送在整座大厅里。
“怎么了夏姐夏妹,你们不是是我为死敌吗?刚见识到我真正的力量的碎片,就已经畏惧了?”
言语中满是嘲讽。
畏惧……
“姓尚的,【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姐姐质问尚,但她的声音在颤抖……
“意思就是,向前看。【下次】再见。”
包围圈越发密集,无止境的尚们飞扑而来,远处的尚高举着杀伤性武器正要开火……
【这一次】,就要到此为止了……
不对。
所有的尚,无论是飞扑到眼前想掐住我脖子的,还是远处对准我们手扣在扳机上的,乃至那个舞剑的尚,祂们都僵直在远处不再动弹。
我们三人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裂纹。
所有的尚身上都有裂缝蔓延,连带着整座大厅,地面,大厦……
他们破裂了。
无尽的尚爆体四散,连带着整座大厦,不,整个世界灰飞烟灭。
我们坠落在无尽的虚空中,意识模糊。
堕落……放逐……
(无论如何,维持自我。)
[newpage]
男生捂着喉咙痛苦地倒在宿舍的瓷砖地上,四肢痉挛。
神秘男子顺手从男生的书桌上抽了张纸擦干匕首,静候男生的苦苦挣扎。
“我……你……为什么……咳……”
颈动脉破裂的男生失血过多,血泊蔓延到神秘男子的脚边,他皱眉后退几步。
气管破裂,男生咳嗽着动弹不得,眼中满是不甘的愤恨与不解。
“这是必要的牺牲。抱歉。”
男子转身不再注视男生的死去。
窗外,世界在不断破碎消散。
逍屍於黯洃銫中。
裂纹延展到宿舍中。
男生的尸体随宿舍的破碎而分解。
一片漆黑。
无尽灰白。
神秘男子定了定神,从腰间取出一直随身佩戴的手枪。
灰色的天,灰色的地。
毫无生机,空旷无物。
除了灰色的王座。
与端坐于王座上,双眼无神的古风服饰的男性存在。
性别或许已无意义。
神秘男子摘下兜帽,举起手枪对准那存在的后脑勺。
祂的自我认知依然为人。
人的脑部死亡不可逆转。
“你……是……”
回转悠悠醒来的存在似乎意识朦胧。
“永别了。我代女儿们诅咒你的来生。”
枪响。
高楼大厦。
长发的青年怡然自得,靠在办公椅上品茶。
清脆的门铃响起。
“请进。”
一位年轻的助手推门而入,将手中文件递交在青年面前。
“这是董事会的最新决议,请您过目。”
“多谢。”青年接过助手手中的资料原件,细细查勘。
助手汇报着其他内容,青年默默点头依然在查看原件。
“商总,您提议的线下模式已经被董事会批准,但资金内容还是不小的麻烦。”
“这个无须担心,资金方面我有对策。”
青年将资料原件合拢,起身将其放入保险箱中。
“策划部的李总建议让线上模式的前三位玩家成为线下的常驻玩家,商总您怎么看?”
“把他们的资料给我。”
青年接过助手手中的平板,翻看着其上记载的三人档案。
“今天半价……喵你个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爱起些奇奇怪怪的网名……”
青年无奈地叹息一声,将平板还给助手:“就他们三吧。文案部有决定好剧本吗?”
“请您过目,都在这里。”
青年坐回座位,调出电脑里新收到的文件。
“抑郁症……双重人格……重男轻女……改头换面……都挺不错。版号都拿到了?”
“已经拿到,线下部正在装扮教学案的现场。商总,您想去参观一下吗?”
“教学案有什么意思。这个。”
青年指着已经明确线下计划的剧本列表中最后一行:“到《百花楼》的时候通知我。我要亲自去试一次。”
助手得到指示后离开了办公室。
青年重新靠在靠椅上,将已经变凉的茶一饮而尽。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坐机,播下一组号码。
“是我。人工智能试用作的测试结果如何?”
“……将拥有完整逻辑的三份数据发送到■■■那里。一人一个刚好。”
“仔细记录它们与他们的互动,这是重要的数据资料。”
“……名字?去问文案部的,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就这样。”
打完电话后的青年抬手看表,下午五点。
收拾好桌面后,青年走出办公室。
“商总。”“商总好。”“诸位辛苦。”
和员工们打过招呼后,青年坐电梯抵达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轿车。
祂掏出手机设好导航,为其中一款游戏APP专门设立了文件夹。
“《千变万化大侦探》。我很期待哦,年轻人们~”
我手上紧握着先前得来的U盘,孤立在千变主办方所在的办公大厦下。
现在的时间线是二一年的暑假,我刚刚搬到X市不久。
从虚空中恢复意识后,我、姐姐刚好在家里。幸好运气不错。
我们用最短的时间与潼完成会和。
这次我和姐姐不是魂穿也不是身穿。我们都获得了本世界自己的记忆,但身体是【原先】世界里独有的。
先前的U盘还在我的手里,我们借机解读了全部内容。
如她所言,这确实是唯一能威胁祂的可能。
姐姐和潼已经出发,我要负责的便是拖住尚的行动。
以及,仔细确认先前世界崩溃的原因。
“不好意思,商总已经下班了,请在下个工作日前来拜访,是否需要我们先登记一下您的手机号码?”
我摆手拒绝了登记,转身离开大厦。
这家伙现在不在这里。
名义上是所谓的下班,但实际上谁知道祂在干什么。
难道是已经察觉她们的位置去追杀她们了?
我一不知道祂怎么离开的,二不知道祂已离开多久,这下子糟糕了……
等到夜深人静时。
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果然还有几位社畜才刚要驱车离开。
“借用”下你们的工作证和指纹一用,抱歉。
用工作证开启安全楼梯的大门,我垫着脚一步一步攀登进入大厦。
好在楼梯间没有摄像头。
不是员工的我进不了员工电梯,只能在一楼大厅里尽量搜寻有用的情报。
但花费数个小时,我收集到的信息和我在【原先】世界了解的大差不差。
那为什么尚会用千变总裁的身份打掩护?《千变万化大侦探》又为什么这么特殊?
直到我查资料时偶然发现。
九大剧本,除去还在封锁中的百花楼外,已有进行的几本剧本杀都有特别的第一人称录像,三份。
看样子是他们三人的各自视角。录制者还能与对应的玩家互动,但其他玩家似乎毫无察觉。
常驻玩家可获得辅助人工智能协助游戏。人工智能能在游戏中赋予玩家各种技能。
我说那次那个叫沈觅杳的女孩怎么一下把我精心编撰的话语戳破了。
我还没有看全,天色却已微亮,我连忙收好所有资料,沿原路退出大厦。
要找尚只能等天亮了,希望她们那边速度能快些吧。
看似无限的走廊终有尽头。
蓝发的男子与自称“尚”的存在并立在走廊尽头的门扉前。
与周围的奇异时空相比,门的存在是如此真实,格格不入。
“结束了?”“结束了。”
最后的世界。
【终焉】的轮回。
【审判】与【制裁】就在前方。
过往记录的最终章。
“准备好了?”“来吧。”
两人一起推开最后的大门。
我站在千变所在大厦对面老居民楼的楼顶,举着望远镜观察每一个进出正门口的人员与进出停车场的车辆。
快到他们正式上班的时间了。尚还没有来。
这王八蛋居然还有官僚主义的毛病?
从内心鄙夷那货。
我继续保持观察,但背后的楼梯间有轻微的脚步声。
我急忙躲在楼顶的太阳能充电器后,慢慢探头偷窥楼梯间的门口。
无人出入,脚步声逸散。
幻听,是我太敏感?
还是说……不用再说了。
后脑勺冰冷的触感,无须争议的事实。
“站起来。”
我无可奈何举起双手,伴着身后枪支的动作缓缓站起转身。
尚。
祂单手举着加持消音器的微冲,见我转身抬眉挑了挑我的下巴。
“别紧张,如果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
……是事实,我不得不服。但是好欠揍。
“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去找她们,不然也太无趣了。你不是想一探真相吗,丫头?”
这个尚的性格……感觉不太一样?
“走吧,愣着干嘛?”
祂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拖着我走下楼梯。
袖口里隐藏的匕首随时能弹出划破我的咽喉或者割断我的颈动脉。
受制于人,不能轻举妄动。
尚毫不介意带我进地下房间可能有泄露商业机密的风险。
路上的其余员工似乎熟视无睹,不,压根无视了我们两人。
是尚作为老板的结果,还是世界又一次的错误?
祂的手依然搭在我的肩上,匕首已经顶住皮肤,冰凉的微弱刺痛让我不禁打个寒颤。
不能妄动。
我们抵达一座看起来高等级保密的铁门前。
尚将眼睛对准看起来像猫眼的检测器。
“检验瞳孔完毕,请输入口令。黑■是否嚎叫。”
尚清了清嗓子:“怒号无■确晓。”
“验证成功。欢迎,四号。”
四号?
这是什么地下组织,还论资排辈?
大门开启,我和尚漫行在其后的走廊中。
星空作为装饰,不得不说有种浪漫感。
来到一处十字岔口,尚指了指左右两侧。
“人工智能训练档案”,“脑模拟实验档案”。
听名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看哪边?”“AI那个。”
人工智能档案的大门一推开,正对面的墙上赫然是……三个Q版小人偶?
“定制的视觉形象载体。”
原来如此,是那三个人对应的AI助手。
从面相和对他们的模糊记忆看,那个女孩对应沈觅杳,那个冷面男孩和红发男孩……
“相反原则。他们三的代号是【千】【冷】【闹】。”
一旁的图案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记录、分析、折算的全过程。
“这些AI,你们打算用来干什么?”
我转头问尚,但祂无奈耸肩:“其实本来要研究成功了,你们一打乱数据全报废了。现在AI的使用已经无意义了。”
打乱?
我似乎捕捉到什么,但不能完全确认。
“对你来说,AI室的其他信息已经毫无意义。”
祂不由分说把我抓到对面的脑研究室。
AI室的剩余内容,是真的毫无意义,还是太过重要以至于现在的我不能看?
脑科学室的正对面是一张脑部解刨图,对大脑、小脑、脑干都有详细的标注。
借着为数不多几次轮回里的生物学修读结果,我还算比较轻松能理解满墙的数据计算和实验内容。
……从小白鼠的脑部实验记录,到人类尸体尚未完全死亡的脑部记录,到活人的脑部。
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
甚至还有展览的,被固定的人脑。现实般的缸中之脑。
不对,现实的科技怎么可能达到这一步?
我跟着尚的步伐来到一面墙前。
这次墙面上的画像,直接就是那三个人。
沈觅杳、秦遥先、闻非。
他们三人画像的面前各有一座维持脑部运转的仪器。
三个活生生的人。三个活生生的大脑。
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尚却洋洋得意地介绍祂的杰作。
“三位老主顾的数据非常难得,我们想尽各种办法终于能完整得到他们依然有活力的脑部。先前部分剧本的结果经过无数次测试得以完美,而且——”
祂指向对面墙上的影像,那似乎是……他们三人如今被营造的幻象亦或梦境。
“我们成功编辑了他们的理想生活,虽然【二号】坚持加入黑暗元素导致最后错误太多不得不提前格式化,但毕竟是第一份完整的人生案例,因而设为绝密,代号:【终寻】。”
我强忍着不适感听祂的大片空话,但至少有几处关键点还能把住。
“尚”之间似乎以数字相称。
脑部研究最终构造的很可能是模拟世界线。
【终寻】算是一份比较完整的版本。
……我们的一次次轮回,难道也是这种结果?
但潼否定过这种可能……
“别着急。还有,你们俩不是‘缸中之脑’。”
太心急了,表情没控制好被看出来了。
尚要拉着我离开这里,但我却在路上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色。
“等等!”
我全力挣脱祂的束缚冲到那面墙前,全然不顾尚的动作。
已经顾不上了。
其上记录的对象症状、资料、数据、照片,我非常熟悉。
“……【赤】在维持一月的模拟刺激后,于近日检测到脑部电波短暂恢复……”
“……加大T3剂量的提案由于【赤】突然心脏骤停暂缓,为恢复心脏使用标准剂量半支肾上腺素,正收集有关细胞活动分析药物间相互影响……”
“……介于【红】已到来,按照【一号】命令,实验进入特殊阶段,最后的复苏刺激基本完成,【赤】的脑部意识波短暂恢复,推测已修复脑部假死亡状态……”
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濒死的八个多月,记忆只是一团迷雾。
失去意识的我,被【组织】,不,被尚们当成实验对象,被研究的彻彻底底。
这里根本不是轮回中的千变大厦。
这里是【原先】世界的千变大厦!
浑身上下被看透整整八个月……这群没爹没妈的畜生……
我实在克制不住怒火,转身就扇了背后那个尚一巴掌。
只算泄愤。起不了实际效果。
我真想拿把刀把这群死也改变不了的混账挨个凌迟。
……愤怒在燃烧。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有一说一,如果【一号】不下令,实验会转入最终阶段。”
我强忍住怒火提问。
“最终阶段是什么?”
尚指了指另一旁的三人组。不需多言。
最后一刻祂们不选择杀我而是救我。
就和姐姐历经千次轮回后才让我进入轮回一样。
尚的本意是杀我。
但某种力量让尚不得不使我活着。
尚的本体,那股力量的本质,这一切我都有了些思路。
已经快抓住门槛了,就差临门一脚。
继续行走在星空走廊里,我却颇感焦躁。
如果这里是【原先】的世界……
那【组织】有没有被彻底击败?学长怎么样了?其他人……
姐姐有告诉我她堕入【轮回】前记得的一切。
大家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疯的疯。
我只能期望着,学长能坚持活下去。
轮回磨灭不了我对他的思念,但我甚至记不清他的样貌。
他……现在在哪里呢……
“到了。”
从回忆中返回,我定眼看去。
“模拟成果记录室”。
“走吧?”
我咬牙压制住不安的心神,随尚的身影进入其间。\t
最先映入眼帘的墙面上,标注的是《电台有鬼》。
隐约记得,这份剧本主要讲了职场欺凌。
正面是密密麻麻的详细时间点、证物地点、各人物对应技能生效范围。
一旁的记录表格似乎是……怎么可能?
姐姐、宇哥、池大哥,还有那个叫徐照辰的?
这份表格记录的是有关他们四人的投票,排第一的是徐照辰。
……先有的投票,确定人选后才开始创作这场《电台有鬼》?
“投票选了他后你们的人才开始写剧本。”“当然,不然也不会那场五个人只有一位女性身份。”
身份……我怎么记得我参加的那次,那两个男生都男扮女装来着?
“你参加的那次情况特殊。”尚的神情颇为无奈。
又是于尚而言的不可抗力?
我特意记住正墙上有关五位玩家身份的描述。
名字、性别、年龄、语录、简介这些都不重要。话说名字明显是拿玩家本名改的?
除了三位常驻,徐照辰和另一个人的备注很吸引我的注意。
徐照辰的身份下写明是他自己。
另一位师敬烨下,标注的【师】是什么意思?
这一侧的墙面上详细标满了所有八大剧本的所有信息。
我在八份剧本中来回穿梭。
教学案的信息没什么意义。
第一案研究的是抑郁症,玩家上卿滑的备注是【刀】。
第二案就是《电台有鬼》。
第三案在医院研究双重人格,玩家吴凌雪的备注是【华】。
第四案发生在童话世界,这场同样有姐姐他们的投票记录表格,这次是池大哥最高。玩家江皖的备注是【落】,样貌和前面特别备注的玩家都不太一样。
第五案在温泉旅馆,有个男性玩家备注【茗】,其他两位都是备注【初】。
第六案在民国时代,这场没有特别备注的玩家。
第七案就是我参加的那场,《千变少女》。
“热情豪放门面担当”。多么久远的角色身份,我都快忘了我在这场剧本里的角色定位。
一旁是有关陆老师、江也、白船长的投票。果然是陆老师胜出。
没有特殊备注玩家。
第八案只有草草的“待完成”字样。特殊备注玩家是尚自己的“尚■”。
按尚刚才承认的,这些剧本应该都是先确定人员才开始创造。
那些人物投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投选我们?
以及,这些奇怪的备注……
我甚至看到线下店的员工名单,在场记和服设的名字背后也有相似的备注。
【刀】【羽】【糖】【师】【华】【落】【茗】【初】……
……【潼】……【尚】……
尚的……同族?
“这些不是他们。只是【影子】而已。”
尚带我离开了这座房间。
影子……投影?
祂们的本体都不在这里,现身的员工也好客串玩家也罢,不过是一道“影子”。
和姐姐在一起的那个【潼】,难道也是影子?
那我身边的尚……
我再怎么不想面对,也不得不要重视一件事。
至少,那三个人经历的剧情扮演游戏,每个动作每句发言,都已被人规划过。
那……我和姐姐,还有苏言姐的狼人杀?
姐姐、我、苏言姐的结局以我了解都是收敛的。
……
星空走廊的尽头,是牢笼的铁门。
祂想囚禁我?
我质疑地瞪向祂,尚却摆手:“冷静点。带你来这里,是看望一位熟人。”
熟人?
不详的预感充斥脑海,双腿发软迈不开步。
害怕。恐惧。畏缩不前。
身体在战栗。心跳很快。
潜意识和理智都在告诫我。“跑!”
……面前很可能是真相。
我忍住不适,跟尚一起迈入“地狱”。
……
漆黑的走廊。似乎有管道内水流激荡的声音。
血腥的气味充斥脑海。勉强能忍。
脚下粘稠不堪。难道是血?
……
“地狱”的终点。
一个看样貌三四十岁的大叔被钉在十字架上。
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面容显老的他沧桑不堪。
有些……心疼?
他是谁,为什么会被尚如此暴戾对待?
眼睛发酸。
“你认识他,但也不认识他。”
我认识他?
尚一脸嬉笑的模样真让人火大。
我不再搭理他,闭上眼全力回忆每一次轮回。
……第八次的神秘人!
当时他领养我离开孤儿院,帮我摆脱了被姓孙的糟蹋的可能。
所以,那次他为什么一言不发将我赶回姐姐那边?
当时我以为是姐姐这边十万火急,现在看似乎另有玄机。
而且,日后的轮回里我们相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个男人……难道和【潼】一样,是那些存在的影子?
“沉……溪……”
嘶哑的声音从男人喉咙中吐出,他艰难地抬头望向我。
“快……逃……”
他的那张脸。
虽然我未曾得见,但在爷爷奶奶的耳濡目染下,我还是能一次性认清。
怎么会……是他?!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痛恨如今自己的弱小。
我只敢也只能用言语怒斥尚的行为,却没法阻止祂一丝一毫。
“准确来讲,反了。”
尚侃侃而谈:“总而言之,他一度按他的理解杀死了【一号】。结果吗……”
他失败了。
但不愧是他,也只有他能比我们早一步察觉甚至一度能战胜祂。
谢谢,■■。
那么现在,尚还想做什么?
“请吧。”
我做好再次直面死亡的准备,跟着尚的脚步。
祂……把我完好无损的送了出来?
现在是【轮回】的世界无疑。
我不等尚说话,头也不回直奔姐姐她们的方向而去。
虽然很不礼貌,但既然不只有一个名为“尚”的存在,那姐姐那边就极度危险。
按本世界的记忆,本世界的姐姐马上要参加【链接屏蔽】的比赛。
务必要赶在这之前,我总有种尚会犯下惊天之罪的预感。
快,再快点啊!
[newpage]
我和潼数次尝试追踪U盘里提及的【数据删除】,却均如石沉大海,毫无踪迹。
毕竟是【根基】,想成功破解还要颇费心力。
潼说她有办法直接定位到【数据删除】的位置,我们就此兵分两路。
本次轮回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存在《千变万化大侦探》的世界线。
我追踪着他们三人的身影,远望他们。
既然是轮回中独一无二的存在,那跟着他们一定能有所收获。
眼见他们进入一家餐厅,我穿好伪装用的衣服坐在他们的邻桌,偷听他们的对话。
“啊~这几天怎么就热得离谱啊……”杏粉色长发的少女瘫在座椅上懒洋洋的样子。这孩子就是那个叫沈觅杳的?
这丫头,看起来挺娇生惯养的。
“下午把那边的事处理完就能回了,别心急。”一旁金发的异域少年不紧不慢的点菜。这孩子应该是那个叫秦遥先的。
那最后戴眼睛的瘦削青年应该就是闻非。
“所以明天的大福能不能是草莓和冰激凌的?”沈觅杳闪着星星眼恳求般望向秦遥先。看起来他们关系还挺好。
大福……一般人不是管它叫团子吗?
“这种热天一大早不能吃冰激凌。”
眼见沈觅杳有些许低落,秦遥先连忙改口:“但草莓是可以的!”
沈觅杳“腾”的一下立马元气满满的样子。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
“果然,学妹还是一如既往活力满满啊。”闻非扶着眼镜由衷表示。
沈觅杳的脸上闪过一抹红,秦遥先无奈扶额:“活力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女孩的神情……她在暗恋她的学长。
要是以前的我说不定还会感慨下年轻的美好,现在吗……无聊的情欲把戏。
“遥先现在可是十二名呢,好羡慕啊~”沈觅杳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秦遥先。
秦遥先尴尬地挠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更高,但他们也是喜爱你的。估计因为几天前正好你生日?”
“他们”是谁?
沈觅杳看样子并不在意这件事,她转头就抽手指在算着:“遥先,学长,你们说,这种到最后果然还是,要比财力?”
遥先和闻非都在点头。
“看来是喜欢遥先的大家更有钱一点咯,动不动就二十万十八万什么的。”
……二十万?钱?
“到时候看云姐怎么安排她们了。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
……【链接屏蔽】大赛?
本世界的记忆里,那个我和林宇、映天还就谁去参加这什么比赛争执半晌。
最后在一个“小记者”的帮助下,决定是我和林宇去参加。那次应该是上一届。
……这个“小记者”是何方神圣?
上次轮回里,尚就是记者身份,潼对此非常忌讳。
“小记者”的身份有特殊含义。
照尚的话语,“小记者”还认识溪那边的他们,不过看起来不认识这边玩剧本杀的三人。
“回头见闻非。”“再见学长,下次我一定会跟【妈妈】说让你来的!”
沈觅杳和秦遥先与闻非告别后要动身去那个比赛所在地,我紧随其后。
一路上两人打情骂俏着,诸如“不准回家后空调低于二十度还喝冷气水”之类。
我无暇顾及其他。
他们和本世界的我们参加的如果是同性质的比赛,那就是说有人愿意花上数万在比赛里竞争高低?!
不,数万应该太夸张了,有可能只是代币。这几个孩子在现实世界不过是普通人,不值得。
……为他们,可能也为本世界的我们投钱的人是谁?
沈觅杳口中的“云姐”和“妈妈”又是何方神圣?
我记得【原先】世界里,秦警官搬来的案卷中曾经调查过他们三人。
秦遥先身为高卢人的混血,童年却非常不幸,父亲只顾工作冷落母亲和自己。
……不爱惜家庭的人渣。
案卷里没有记载闻非和沈觅杳的家庭背景,秦警官说初期查不到资料,后期查到但显示是国家机密。
普通人的身份怎么可能是机密。这个“妈妈”,很有可能不是单纯生理学的那种生母。
眼见二人进入比赛场地所在的会场,我咬咬牙也混入人群之中。
但愿这身伪装不会被戳破。
本世界的我和林宇就在离我不到五十米的位置,好在他们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观众席上座位还算井然有序,但场下的选手区那里人山人海。
各种乱七八糟的发色天花乱坠,就算为了这什么比赛特意理发也不至于这样吧?
服装从古代到现代,从学生到偶像,记者、贵公子什么的,甚至还有吸血鬼,各式各样的类别划分完全可以出个百科全书。
……大多数人一眼看去都像角色扮演。这些不是现实里存在的人物。
而且一眼看去,那群选手里尤其那些自带光环的,怎么几乎全是男性?
本世界的记忆里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这场比赛本身相关。这种所谓的比赛到底……
我不关心那堆奇装异服的人物都是谁想干什么,我只关心目标。
“所以,池映天他这次还是没有来?”本世界的我侧头看向林宇。
“对,【她】说上次我们的成绩还不错,这次也还是我们。”
“还不错?”
本世界的我苦笑一声侧头望向不远处还在叽叽喳喳的沈觅杳:“这孩子的人气已经比我高了,这叫‘成绩还不错’?”
“【守护值】不代表真实人气,只代表那些人的——投资力度。你看初临,那些一个人几乎全股的企业和众人合资股的企业,往往走到最后的是多人股,单人股虽然稳定但无法长久。”
本世界的林宇在用经济学的知识类比开导本世界的我。林宇……
别分心。
他们提及的【守护值】……
按他们的对话判断,似乎就是那些不知名的存在投钱的代币名称?
他们口中的那个【她】,又是谁?
“我听云姐说,如果那两个孩子有一个能达到这场的前三,那【她】会专门为我们四个人写次剧本。”林宇瞄了眼沈觅杳和秦遥先说道。
“我,你,映天和徐照辰?”“对。如果没成功,那剧本会变成给你妹妹那边创作。”
他们说的是《千变少女》。
溪参加的那场剧本杀本来是要给我们准备的?
【原先】世界里千变的法人是尚,按理这九次剧本的内容都是由祂经手。
但本世界的我和林宇的对话里也提到了“云姐”和【她】。
如果他们所说的【她】就是之前沈觅杳口中的【妈妈】……
所谓的“云姐”听起来像是【她】的助手。
沈觅杳和秦遥先在向本世界的我与林宇的方向靠近。他们认识?
“临姐,宇哥!”
沈觅杳一脸遗憾地神情:“我还以为下次会是你们中的一位过来做客呢。”
本世界的我似乎笑了一下:“放心,映天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但上次那个徐照辰差点把人吓死。”
他们还在叙述家长里短,但我需要的信息已经足够。
我缓缓穿过观众席里,避开那群奇人异士逃出这里。
剧本真正的创造者是他们口中的【她】。
因为某些原因,那两次的剧本被选定成徐照辰和映天。
剧本是被选择后创造的,也意味着那所谓的【母亲】创造了《千变万化大侦探》。
既然【她】创造了剧本杀的他们,那经历狼人杀的我们,看本世界我们的态度也是被【她】创造的。
……【她】到底是谁?
对这场比赛的本质我也有些许眉目了,类似被创造的世界里的人聚集在一起,再让那些投钱的存在决一胜负。
简直就像是在作品里投选人物后列榜一样。
……不可能,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被创造的作品?
逃出那所谓的比赛现场后我狂奔数里,确认四下安全后才得以喘息。
我还是无法接受,我怎么可能得出这么一个扯淡的结论?
“你离‘真相’,已经近在咫尺。”
那个混蛋,祂是闪现在我面前的。
我后退几步保持距离,脑海里疯狂构思逃亡路线。
如果说【母亲】创造我们,【云】是助手,那……
【尚】,是什么东西?
“放轻松,这会儿我不会动手。”
尚靠在墙边慵懒地打个响指,视野所及之处如玻璃般碎裂。
身体动不了……发不出声音……
“【彼岸】已至~”
{【彼岸】在此。}
我捂着脑袋好不容易恢复清醒。
视线昏暗,我这是在……牢房里?
门是开的,整座木牢门残破不堪。古代?
身体没有异样,神智清醒。还好。
我试探性踏在牢外黄土的走廊上。无事发生。
幽暗昏黄,毫无星火。
从地上捡起断裂的半条木条护身,我谨慎地探索其中。
砖瓦破碎不堪,似乎此地荒废多时,只有水滴声间或响起。
一般人久滞于此要么焦躁不堪要么自暴自弃,我穿梭在层层迷宫般的监牢里不免也有些心急。
墙底潮湿不堪,四处可见菌类生长在上。
大多数牢门早已破损,不乏有犯人的尸体以各种方式翻倒在地,腐臭不堪虫蚊横行。
我甚至感觉有个篮球大的蛾子从不远处的拐角那里飞过。应该是错觉,飞蛾不可能那么大。
眼前似乎有亮光闪起,我下意识眯着眼睛。是出口?
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我从一具捕快的尸体上抽出长刀。
是出口,但坍塌了,只有些许光线从裂缝中照入。开什么玩笑!
我泄愤式劈在坍塌的土墙上,谁知一道明显的裂缝立刻在土墙上四处蔓延。
有戏。
我不断劈砍面前的墙壁,总算破开墙壁冲到屋外,好一会儿才适应外界的光明。
沙尘暴一般糟糕的天气。
狂风呼啸席卷天地,我艰难迈步才没让自己被卷走。
脚边似乎绊到什么,我低头看去。
一具紫衣青年的尸体,面容姣好看似轻浮,但神情却一脸惊恐。他看到了什么?
宽大的古代服饰下似乎有模糊不清的铭牌。
“温■柳”。被遮住了一个字,不重要。
顺着他尸体指向的方向,我顶住风暴艰难步行。
身体在摆动?
不对,是地震!
我稳住身形定在原地,静候大地停止怒号再重新行动。
这片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尚为什么要把我送入这里?
我该如何逃出去?
黄沙遍布天空,我看不清路只能凭感觉前行。
路旁陆陆续续又现出几句离奇死亡的尸身,我去检查时却发现部分人的舌头被剪了。
地上有处从中间裂成两半的牌匾,其上字迹已然模糊,只能看清是“无双■”。
从偶尔能从风沙中显形的屋檐来看,这个时代接近唐朝。
似乎逃出了废旧的古城,我在树林中艰难穿行。
看规模,先前的古城是县的规模。
枯木无叶,地上一片死鸟的残骸。
深邃的昔日河道如今只剩残鱼在干涸的河床处挣扎不息,唯一通向对岸的木桥早已坍塌。
一位衣着显蓝的依稀贵族少爷,此刻瘫倒在桥桩上,他流出的鲜血早已浸透大地。
失血量太多,估计已经……他的腹部还在微弱的起伏。
人还活着!
好在河道不算太深,我翻下河底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翻上来赶到那人身边。
“您好,醒醒,喂!”
如果他还残留意识,那就是难得的情报源。时间不容耽误。
心脏按压数次后,那男子咳嗽着醒来,双眼迷茫混沌。
“你已经失血太多了,请告诉我之前你遭遇了什么?”
我蹲坐在他的身边,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腰上的包裹。
我顺着他的意思翻出一张便签,他却咳嗽地更加用力。
“回……县城……”
说完最后一句,他便彻底闭了气。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叹息着帮他合上双目,转身往县城赶去。
风沙逐渐变弱,视野开阔下我不由得脚下生风跑起来。
要快点,再快一点,我总有预感一旦慢上一步就来不及了!
县城的大门已在眼前,我用全力撞开不知为何关上的大门。
血红的深空。沙尘暴之息后居然是这样的天象?
大街上依然只有遍地的尸身。
残破的灯笼碎片洒满鲜红的河底。
不适雷霆作响,轰鸣巨雷将我身旁一座民宅劈裂大半。
这个世界快崩溃了。
我顾不得天地异象,狼狈不堪的搜寻有用的线索。
有人的惨叫声!
顺着声音我狼狈地翻过地面的障碍物,声源是在……衙门?
衙门屋顶,一位紫衣侠客装扮的男子被另一位蓝衣女子掐住脖子举在空中,那侠客面色涨红,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我捡起地上的石块打去,那女人注意到我的动作灵敏闪开,男子滚落在我身旁不停咳嗽着。
“咳……多谢女侠相助……”
那男子喘息着勉强站起来,转头重新凝视着从房梁上跳下的女子。
那女人的半张脸已经与骷髅无异。
“【圣上】遗弃伊之人民,【丞相】早已渺无踪迹。我等皆已入末路。”
女子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和身旁的男子连连后退。
“师妹,无论如何你要清醒,你只要还醒着,我们和这个世界就都还能得救!”
女子听到男子的话语后却哈哈大笑着:“我不是说了吗。【圣上】,遗弃了我们。”
“世界早已破碎,‘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女子竖起剑指,我堪堪转身的功夫,一柄利刃凭空飞下已经贯穿了男子的身体。
好快……
“师妹……”
男子口吐鲜血还在呼唤对方,得来的不过是那女人的皮笑肉不笑。
“永别了,寒松师兄。”
自她杀死那男人的一刻起,天际的地平线便逐步消解。
男人的尸体也好,地面破损的泥土也罢,废墟的楼房、满地的遗骸,乃至正一步步向我走来的女子,他们身上都不断有粒子状的物质挥发,消融于天地中。
世界在升华中走向【终焉】。
女子在我身前不到一米处立定,我放弃了后退,以她的身手我打不赢她。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来自同乡的【后辈】。”
后辈?同乡?
她认识我。这个女人是谁?
蓝衣女子浅浅一笑,这表情配上她的半个骷髅头甚是骇人:“自我介绍忘了可不行。”
“复姓闻人,纯白无暇的白,秋日的秋。”
闻人白秋……是个挺有古风感的姓名。
我正欲开口却被她抢先:“你叫夏初临,来自公元二十一世纪。”
……这位闻人小姐难不成是穿越者一类的?
“如你所见,我重生在这与唐朝近似但不同的古代世界。我认得你则是尚在凡人时见过有你参与的报道。”
“狼人杀的系列案件。”“对。”
闻人白秋竖起剑指抽出宝剑,擦干剑身上残留的血迹。
“先前师兄所言的话语,‘我’对这行将崩溃的世界而言,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暗暗思索起来。
按她所说的【后辈】来思考的话……
“类比我在旅馆,溪在邮轮,苏言在月冕,沈觅杳在《千变万化大侦探》?”
“不错,与聪明人打交道能省不少力气。”
闻人白秋赞赏地点头,道:“这里则是我与《男姝》。你们四人和我,都是【圣上】的结晶。”
她口中的【圣上】应该不是所谓的皇帝,而是和那个我口中的【她】、沈觅杳口中的【妈妈】一般。
……我们是被创造的。【母亲】是我们的造物主。
看这世界濒临破碎的样貌,以及面前闻人——前辈的面容,我不禁想到一种可能。
“【她】的遗弃……是指她删除或者推翻了这个世界?”
现实中的那些作者,绝大多数都存在过“吃书”之类的行径。【彼岸】吗……
闻人前辈苦笑一声:“是啊。明明按时间我甚至是那个秦苏言的前辈,可结果呢?她抛弃了我们,她背叛了我们!!”
我没法回答她的质问。
有苏言一七年的故事,我才能在二零年的旅馆案中登场。
那些苏言意外死在程思手里,或者苏言没有选择秦警官的路线中,那些世界的我都没落得过好下场。比如被宣判杀人罪那次。
如果我在旅馆时被杀或者加入【组织】,那之后的邮轮之事要么天翻地覆要么不会发生。
……连续的故事吗……
我们,会有被【母亲】抛弃的那一天吗?
猩红的天际已布满裂纹,这场短暂的幻境或者梦境之旅已有尽头。
“最后一个问题,闻人前辈。您,听说过【尚】这个名字吗?”
闻人前辈看起来似乎一头雾水:“【尚】?他是谁?”
她不知道。
【母亲】最初的世界与【尚】毫无瓜葛,我们的世界却被【尚】如此玷污。
“谢谢。闻人前辈,我会记住这片世界与你们的故事的。”
只要有人还记得,那这《男姝》的世界就不会彻底毁于遗忘。
裂纹已经蔓延在前辈的身上,她只能张口却发不出声,我睁大眼睛解读她的口型。
谢谢。
世界轰然破碎,我再次坠入无尽的漆黑深渊中。
悲剧不会再次上映,我了然于心。
真相在我眼中。
[newpage]
茫然苏醒的夏初临只看到一道剑芒闪过,她侧身堪堪躲过,秀发被切断部分。
那柄尚贯日握在手中的红白黑混色长剑此刻孤零零掉落在身旁。
她伸手碰触剑鞘。无事发生。
夏初临拿起长剑环顾四周。标准的旅店套房。
房门忽然开启,夏沉溪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踉跄几步倒在床上。
夏初临连忙赶到夏沉溪身边。她的伤口没有痊愈,【原先】的体质似乎失效。
夏初临帮夏沉溪包扎好伤口,两人同时有种危险的预感从脊背传出。
她们对视一眼,一起撞向客房的落地窗。
她们滚动几圈落在数千米外的大街上,但街上众人似乎毫不在意这对突然闪现的姐妹俩。
世界的【错误】还在累积。
这是她们唯一能逃出尚魔爪的机会。
但尚的【权柄】高于她们,追到这里不过几息。
姐妹趁短暂的时间互相交换情报,借助世界的【错误】再次远遁。
潼在追寻【数据删除】的路上彻底失联,现在她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但拼尽全力逃亡一刻钟后,尚依然找到了她们。
少女们后退到墙面,她们已再无退路。
尚的身边不时有无脸的路人路过,他们不会在意也毫不在意。他们没有自我。
修罗般的杀意。
赤红的双子此刻只能意识到尚的滔天压力。
仿佛有只猩红十字眼的巨兽,捧着星球盯住姐妹的身影。
无处遁形。永久的死亡。
面前的尚似乎不善言语,只知杀戮。
祂见夺不回姐妹两人手中的剑,冷哼一声冲来,抬手就要贯穿二人的头部。
姐妹俩本有机会闪开尚的一击,但不需要再闪开了。
尚的手牢牢贯穿了挡在少女们面前的,血人的肩膀。
尚试着把手抽回却屡次失败,此时那血人死死按住尚的肩膀把祂逼得后退。
姐妹前所未有的大惊失色。
短暂的团聚怎能就此永别?
血人回首,虽然脸上已被自己的血染得鲜红,但他依然冲着姐妹露出自己最大程度的微笑。
“走吧。我说过我会好起来的。别担心,马上再见。”
说罢,他决然转身死抱住尚冲上大街,与尚一起骤然消失。
夏初临握紧拳头怒目圆睁,但她只能眼睁睁见证他的【终焉】,什么也做不到。
夏沉溪拼命才止住眼眶里饱含的泪。
“我们走吧,这是最后的机会。”“嗯。”
剑对【根基】的感应是她们唯一的契机。
决不能辜负,■爱最后的牺牲。
我持枪顶住那个男生的后脑勺,逼着他走到楼顶。
世界的错误已经累积到我公然把一个大活人从他们眼前抢走,这群人居然还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毕竟只是群NPC。
“跪在那。”
不错的位置,蓝天白云清澈无雾。
低头望去,人与车如蝼蚁一般矮小。
我抽去堵在男生嘴里的布,枪口依然顶在男生的后脑勺上。
“大,大姐,我什么都没干啊……”
男生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副娇生惯养的窝囊废的模样。
这种死宅居然是尚的【根基】……真■■恶心。
“闭嘴,别废话,不然……”
我解开保险给手枪上膛,那男生脸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动。
“我问你,你是不是叫【数据删除】?”
那男生卑微的点头,浑身颤抖不已。
就这点胆量……唉。
立在高处能让我尽可能寻找她们的踪迹,虽然也很可能会吸引祂的注意。
隐约的腥味传来。血的气息。
背后的大门被她们狼狈撞开。受了不少伤的样子。
“剑给我!”
沉溪将她手中的剑抛给我,我心头一动,那柄【长剑】如同数据一般分解重组成手枪的模样。
男生也注意到她们的到来,脸色恐慌到极点:“不,这不可能,你们,你们居然……”
“是【真实】的?原来如此,叶公好龙而已。”
临姐不屑于与那蠢物话语,但她脸色一变,下一秒抱住沉溪往身侧躲闪。
直达九重天的烈焰从楼里爆开,浑身燃火的尚面色狰狞地跃上顶楼。
那男生再三受到惊吓,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失禁了。可惜……
“你来晚了,尚。永别了。”
在尚扑到我的面前撕开我咽喉的前一秒,我将枪口移向那男孩的胸膛,扣动手中的扳机。
特殊的【子弹】贯穿【根基】的身躯。
男生依然带着生前的恐慌与惊愕,跌下楼顶。
以彼之道还于彼身。当年你就是这么害沉溪的。
尚的面色无比愤怒,但祂的身形僵止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动弹。
刹那间,祂的躯壳爆裂开来,整片天空与陆地也在同一刻崩塌殆尽。
无尽的陨石破开一栋栋现代都市的支柱,地面涌升的岩浆正逐步逼近我们所在。
结束了……
我从未感到身体如此疲惫不堪,瘫在地上提不起一丝力量。
沉溪和临姐并排挨着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凝视面前的世界末日。
“我们,结束轮回了,对吗,姐姐?”“结束了。我们能回家了,溪。”
姐妹俩劫后余生般相拥,喜极而泣。
我微笑着祝福她们,身体伴着世界的崩坏也逐步消散在天地。
一点也不疼,只是意识在逐渐模糊……
我被【主】创造的使命,就是为了在【尚】的世界里营救她们。
帮助她们逃脱轮回。
逃脱的唯一方式,便是眼前这般,以祂自己的【权能】“杀死”【根基】。
只有让她们在轮回中逐步意识到真相,尚的【权能】才会像现在这般动摇,被我所用。
能帮上【主】喜欢的,我敬仰的她们的忙,我就已然知足。
伴着天地的完全裂解,我的意识也弥散在无穷的黑暗中。
……
我只是【主】创造的“程序”,如今再无用途,被抛弃是理所当然。
但她们挣脱了【那位】的束缚。
有些……小小的羡慕啊。
“非常遗憾,年轻的英雄。你,终究棋差一着。”
这个声音是,怎么可能?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动不了……
“在{这里},我,才是她们的【主】。”
[newpage]
阳光明媚,海上的天空无比清澈。
不时有海鸥飞过上空。
我醒来时,还是在这该死的邮轮上。不过已经是回去的日子了。
我没有指神,毕竟到岸上再指出陆老师更能万无一失。
远处的码头已若有若现。
手机嗡鸣声作响,是姐姐的电话。
“溪!你那边怎么样?”
是姐姐一如既往的声音。带着她的关切与微弱的着急。
“已经没事了。姐姐,我回来了。”
姐姐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
“嗯,回来就好。”
据姐姐所说,这一次的世界没有乱七八糟的异样,也没有奇怪的违和感。
狼人杀组织已经被连根拔出,就在我们还在邮轮上的时候。
等到邮轮停靠后逮捕陆老师,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这一次的世界不存在尚,无论是校园、旅馆还是邮轮,都没有祂的影子。
那些剧本杀依然存在,除了《百花楼》的剧本被人为销毁,无限期暂停。
无论是MD国还是Z国的上层老怪物,都已经死了。那什么T系药物也不复存在。
无限可能的未来正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不过姐姐说,这个世界里依然不存在师兄和学长他们。
师兄没能见证胜利的黎明,我也没能和学长重聚。
学长那边……
收住,明明是挣脱轮回的胜利时刻。我怎么能伤心呢。
邮轮靠岸,我们都被带到警局。
陆老师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后没再过多反抗,只是沉默着让警方带走他。或许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还会不会越狱找池大哥寻短见?
徐照辰和程思都已被最高院核准后执行死刑。姐姐和苏言姐的心头大患终于得以安息。
我做好笔录后走出警局,贪婪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终于……从轮回中逃脱了。
我们自由了。
姐姐就在不远处张望着,她看到我后笑着仰手打招呼。
我几下飞扑过去,紧紧抱住姐姐。
我唯一的血亲……我最后能在乎的人。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用我的生命起誓。
姐姐温润的手摸着我的头,声音里是少有的宠溺:“溪溪,欢迎回来。”
松开怀抱后我仍紧握她的手。姐姐的温度还在我的手心跳跃。
安顿好行李,姐姐带我去了一家西餐厅。
【原先】的世界里,这顿饭是为我上大学前践行的。
但那一天前,姐姐换手机时我从旧手机里看到徐照辰的信息,为了是否追查【组织】我和姐姐大吵一架,就此不欢而散。
那一次差点变成永别,现在想来,那时我太不谙世事了。
当时姐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过现在姐姐非常健康,她已经不再需要绷带,因为脖子上没有留疤。
精致的烤牛排两份端上,姐姐慢丝条理地细嚼慢咽,但我这邮轮上饿了好些天的肚子可就不顾形象了。
“慢点啦,又没有人跟你抢。”
我塞满腮帮子抬头,才看到姐姐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姐姐笑起来的样子好甜……
她抽出面纸抚着我的脸庞,帮我擦干嘴角残留的食物残渣。
被当成小孩子了……
算了。在姐姐面前我就好好当个小孩子吧。
吃饱喝足,我慵懒地躺在靠椅上不想动弹。
姐姐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尽情舒展自己的身体曲线。
……对比一下自己的,突然感觉好羡慕……
“姐姐,回归正常后,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我随口叉起服务员端上桌的饭后水果问道。
姐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似乎在很严肃地想这件事。
“我的精力全用在逃脱轮回上了,还真没有想过回归正常后能干什么。”
姐姐说她甚至对画画都不再感兴趣了,不过当我提出打局游戏时姐姐还是爽快答应了。
不愧是姐姐,就算多日没碰游戏,依然能手到擒来,数次五杀不在话下。
不过至少这局,我没给姐姐拖后腿。
“谢谢,溪。”
姐姐靠在我的身上,眼神里满是罕见的温柔。姐姐?
“如果不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或许,早就放弃了。谢谢你,我的妹妹。”
被姐姐这么郑重的道谢,怪不好意思的……
我握紧姐姐的手,笑着回应她。
“我们是姐妹嘛,姐姐你在哪,我就在哪。”
天色已暗,是时候回家了。
姐姐在想回家后对妈妈和李叔的说辞,我去找服务员结……
不对劲。
我辗转四周,视野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地上洒满账单、菜品,桌上甚至还有未食尽的饭菜。
但顾客也好,服务员也好,都在我们不注意时消失了。一干二净。
姐姐也发觉了不对,无论是给妈妈李叔发消息,还是宇哥池总,乃至江也白矢,都再也无人回信。
我冲出餐厅,大街上也空荡荡的毫无人烟,街上到处是行人消失后遗留的包裹。
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一头雾水的我回到餐厅正要和姐姐讨论这件事,身下忽然一顿。
身体发软,使不上力,心脏……跳得厉害……疼……
怎么……回事……
“溪!”
我连忙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溪痛苦地蜷缩在我怀里捂着胸口,咬牙硬挺。
拨打120110都没有回音,就连紧急联络电话也没有反应。
我找地方平铺溪的身体,眼见溪呼吸急促,她的心跳已经骤停。
我从没亲手实践过心肺复苏术,现在双手止不住颤抖。
溪,挺住啊!
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轮番数次,溪猛然弓起身子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还好……她缓过来了……她还活着……
“抱歉……姐姐……”
我扶着虚弱的溪靠在椅子上休息,头靠在她的胸膛上。
“姐、姐姐?”“别说话。”
扑通。
心跳有些微弱,但还好恢复了规律,她暂时没有大碍。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有些通红。
现在的溪不可能在邮轮上误食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只可能是我们刚才吃的饭里有帕罗西汀的成分,和溪体内残留的色氨酸A反应了。
光看看不出个大概,正好趁四周无人我翻进后厨。
淦,他们这家用的是花生油。
不是复杂的化合反应,单纯是溪过敏。
……等等。
我记得无论是这次还是【原先】那次,我都仔细检查过预订的餐厅,确认不会用花生油的才定。
这家餐厅欺诈消费者?应该没这么简单。
离开后厨,溪恢复了不少虽然依然脸色惨白。
接下来该思考的,就是为什么人群忽然神秘失踪。
我和溪尝试着用先前世界充斥【错误】时的权能,毫无反应。
那离开轮回的事应该可以确定,除非是尚动用权能封锁了我们。
但那柄手枪最后在潼手里,尚应该不可能拿回来才对。
或者说,我们又重新扎入尚新创造的世界里。还真是温柔的理想乡……
……怎么验证?
昔日陷入尚营造的幻境时,我曾在那位似乎是穆姓公子手中接过一张便签。
那张便签依然在我的口袋里。这里依然不是【现实】。
“那是?”
溪照着我抽出来的便签一字一声读起来。
“眼、见、为、虚。”
那便签忽然从我手中飘落,兜兜转转附在餐厅正门上。
那道玻璃门忽然模糊起来,从门上看不清外界是什么。
唯有一片暗灰色的【混沌】。
尚在邀请我们。
我和溪对视一眼,握紧彼此的手,一起推开大门迈入这片黯洃銫。
纵使这场美妙的幻境,也深深地破碎。
踏入此地后,身体再度由【真实】化为【原先】。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人似曾相识。
那身黑色古风衣在一片灰色的格调中分外显眼。
不分天地的混沌笼罩在我们所有人周围,我只觉现在分外压抑。
那存在并不言语,只是用眼睛扫视我们。
铭刻于潜意识的恐惧在颤抖。
那无疑就是尚,或者说,是【尚】的本体。
【一号】。
他右手撑在看似是“地面”上的剑正是迄今为止我们熟知的那一把。
果然剑还是与古风更为相配。
“我见过这身造型。”
溪皱眉开口:“如果《百花楼》正常进行,那祂会身着这身参与。”
昔日案卷里记载的白色侠客装似乎只是废案。
此后再无发声。
针落可闻。
恐惧感在吞噬我的理智。但我至少不能在溪的面前退缩。
我挡在溪的面前握紧她的手,直面那份“燃烧”的恐惧。
那柄剑在着火。
良久无人开口。
既然祂不主动提问,那不如我来主动提问。
“你……黏在王座上了?”
尚忽然笑了一声。祂站了起来。
我和溪后退几步保持距离,虽然对祂而言毫无意义。
至少祂没黏在王座上。
尚从王座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触及“地面”时抬手打了个响指。没响的响指。
不是嘲笑的时候。
我们的身后忽然炸响。我和溪连忙转身。
潼?!
她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双眼混沌无声,嗓音沙哑。
“对不起……临姐……沉溪……”
血渗透她的短发留在脖颈上,如此虚弱不堪。
她的肤色红肿,裸露的胳膊上泛起大片疙瘩,这是……过敏?
她经历了什么!
“【影子】,本无僭越之权。”
耳后阴冷的呼吸声传来,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尚就在我和溪身后,扒着我和溪的肩膀……
“年少的丫头。我答应过你的【主】一件事。”
尚忽然闪现到潼的身前,左肩和背后的压力骤然消失,我稍稍能放松一下,溪揉着被尚按疼的右肩。
潼虽然虚弱不堪,但她依然不屈服地呸了一口。
尚淡定地掏出面纸擦干脸上。
“留,全尸。”
潼双眼忽然圆睁,表情狰狞地吐出一口鲜血。
尚冷笑着打了个响指。
消失了。
潼和束缚她身体的整个十字架,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滴落在“地面”的鲜血转瞬间,就被“混沌”吞没。
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除了一副掉落在地的机械面具。
“你做了什么?”溪颤抖地质问尚。
这个存在既然能抹除【潼】,那我们……
“放心。不过是,把她送回她的【主】那里而已。”
尚闪现在王座上,黑色的斗篷在身后飘扬盖住了王座。
“该说是好久不见,亦或者初次见面?”
祂稳坐在王座上,做起【真正】的自我介绍。
冷汗已经浸透我的后背。
“我名尚井田。”
“造物主·尚井田。”
“这《堕落的被放逐者》,为我所铸造之界。”
[newpage]
祂没有死。
面前倒地的尸体未待我补枪就已烟消云散。
一模一样的尚现身在我背后,我举枪还击,打在祂身上却毫无作用。
{吾权已在汝手,尽力而为}
借助【祂】的权能,我才得以抵达此界。
不过现在看来,我终究要止步于此。
尚没有直接出手,而是绕着我打量了好几圈。
祂不认识我?
“……原来是你。”
尚一副总算想起来的样子,将王座调转过来重新落座其上。
我就站在祂身前不远处,紧握手枪。
“初次见面,夏至先生。”
祂双手立剑于前,眯眼审视着我:“理论上所有世界线里,你都会因为癌症英年早逝。”
因为癌症化疗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事实上直到现在,那些癌细胞依然在我的身体里徘徊,全靠权能的抑制不会发病。
“那么,你来自何处?”
或者说,正如尚所言。
我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不过是具能动的尸体。
唯一支撑我走下去的,是她们。
“我和那些早逝的我唯一的分歧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
元宵时带着一家人在游乐园里玩,让女儿和爱人能玩得开心,不过如此。
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我的纰漏。”
当业已成人的长女扑在我的怀里痛哭着诉说她的思念之情时,我甚至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死去化为游魂,我依旧只是自责于自己的早逝,对她们永远的亏欠。
我见证了恶魔将我的爱人和大女儿引入无尽的地狱。
我见证了阴影对女儿们不可扭转的摧残。
我已数不清多少次想帮助她们哪怕一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和她们的所爱之人,一步步跌入恶魔的陷阱里,一个又一个倒下。
我甚至亲眼看到溪死在临的刀下,临死在恶魔的枪下,芮被烈火无情地吞噬。
我只是个死去数年的游魂,我什么都做不到。
目睹恶魔将彻底恶堕的另一个临的灵魂塞进临的脑子里,目睹临和溪的灵魂被尚带走没入无尽的循环,我却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除了赐给她们这受苦一生的生命,我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直到轮回中的临回到过去的我面前。
意识朦胧中,那位赐予我【权能】,我才得以复生,借助那位【影子】小姐的余波潜入轮回。
我强撑已死之躯,只为两个目的。
保护好临和溪。杀了自称【尚】的恶魔。
可惜……都失败了。
“我知道你是谁,尚,或者说【数据删除】。”
尚的面色徒然一变。
毕竟我们这种存在能认知到【真正】的祂,这无异于奇迹。
足以弑神的奇迹。
“或许你确实喜爱初临和沉溪她们,没有这片名为《堕逐》的世界,没有你的那些钱,她们永远只会是两个微不足道的紫级角色罢了。”
三流文游平台上蹭热度的续作主角罢了。按尚同类的话,无论是临还是溪,都是“榨取《谁是下一个》热度、打压秦苏言的女主”而已。
从这点上,我或许要感谢尚,没给临和溪染上祂同类眼中的奇怪标签。
如果没有祂,在【她】笔下我永远只会是个早逝的无能无名之父而已。
但祂的所作所为我永不会谅解。
“但你毁了她们。尚井田,除了玩弄在你的世界里毫无反抗之力的她们,以此满足自己那浅薄的支配感和暴虐感,继续在你的【现实】里逃避外,你还能干点什么!”
这家伙不过是个十足的懦夫。
正因为懦弱,所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喜怒无常。
出人意料,这家伙反而哈哈大笑,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嘴角撕开在笑。
这家伙到底什么毛病!
“你认为我毁了她们,但恰恰相反,我在救她们!”
尚神情激动地挥手,我们身侧浮现一块全息的图像。
图像中的是……一座正在崩坏的世界。
以我在【权能】中的了解,这片世界是名为《男姝》的,【她】的最初世界。
正如《堕逐》是【尚】的最初世界。
“她抛弃了《男姝》。自此以后,无论已有的《男姝》世界还是新生的世界,都会因为这份【放弃】不可避免的走向崩坏与绝望。”
直至所有人彻底遗忘有关《男姝》的一切。遗忘是死亡的【终焉】。
“但这和你有何关联?你认为我们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说来可笑,《堕逐》的存在依附于【她】的世界,但尚的意志太过旺盛,我想即便【她】也放弃了我们,【尚】也不会放弃祂的《堕逐》。
偏执的疯子。
“已经有些预兆了。你跟着夏姐夏妹轮回了如此之多——”
“可曾想起半点夏妹的童年?”
……想不起来?
除了在【原先】世界里,我放心地任由溪伴着爸妈。轮回世界里,完全没有有关的印象……
尚主动干预的那几次除外。
“【现实】的整整两个月。【她】舍弃了溪的童年。”“对。而上一次她笔下从农村长大的孩子,姓程名思。”
程思吗……我记得那个孩子。
那孩子的童年饱受重男轻女的摧残,但我和我爸妈都不是那种人。
【她】是因为难以勾勒舍弃了溪的童年,还是另有它因?
以及,尚想借程思的例子说溪什么?
“以前我和【她】有过交流,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尚一副气极反笑的模样:“她说什么‘下一部能看到姐妹对立的局面’。”
姐妹对立?
……原来如此,溪加入【组织】便是【真正】的未来。
“让姐妹俩陷入自相残杀的绝境,成为罪犯的夏妹与被血亲背叛的夏姐的结局,您觉得能是什么?”
……在与【组织】的争斗中死亡,或者一切结束后溪被判刑,临悔恨终日。
我认识的溪根本不是这种孩子……对,这也是尚的功劳。
“但现在呢,您看。”
尚自我满足地挥手,四周的影像尽是她们在【原先】的点点滴滴。
“我领那个人渣侵犯了夏姐,好吧这是我的错,也让夏姐留下了永久的心理阴影,我在此做个小小的抱歉。”
“然而,正因为姐姐遇害,夏妹心中充斥对【组织】的憎恨,相比【真正】里的好奇居多,从动机便已消去恶堕可能;”
“随后,我以伪身【十号】代行陆之行径。虽然手段恶劣了一点点……”
这家伙一副回味的模样。这个恶贼!
“但这也让夏妹彻底断绝【黑】的念头,与姐姐一同视我为头号大敌。”
尚自我陶醉地手足舞蹈起来:“我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她们自相残杀的【唯一未来】,为此我背负她们眼中的千古骂名,又有何妨?”
……好一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嘴脸。
“是我带给她们【希望】的意志,我来成为【绝望】的象征。”
尚已经丧失理智陷入癫狂:“我是她的冠名守护,是我以十万电力在这行将腐朽的闪艺界域创造她们的神话,只有我,只有我有资格拯救她们……”
够了。
“给我住嘴!”
我顶着尚的压力强势向前迈进:“借【云】离去,【她】不善管辖之机,尔胡作非为,肆意将自己的一切龌龊脑洞■色废料施加于她们之上,【她】的好意软弱反而让竖子越发逼迫狂妄,竟然不惜自称什么‘拯救’,你算个■的拯救!”
“背负‘冠名’却不思担责,反而煽动混乱,你所谓的拯救不过是以自己的喜好凌驾你世界的人物,这根本不是拯救是折磨!”
“她们是【她】笔下的人物不假,但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物,无论何种境遇困苦阻挡在她们面前,我都会相信我的女儿们会手挽手,一起勇敢面对她们的【终焉】,而不是你这种鬼神作祟般的下场!”
“再者,在你们的世界,她们是【她】笔下的夏初临夏沉溪,是所有为‘狼人杀’而感动的人的标志与偶像,你明知这些却想用自己的意志扭曲她们的自由,扭曲所有参与关爱者的心血,其心可诛!”
就算如祂所说,我们的造物主终会放弃我们,乃至这世间所属的闪艺天地也早已破败不堪,我,不,她们的路也应该由她们自己去开创,而不是听任尚这种东西的摆布!
尚皮笑肉不笑地斜首:“作为一位在长女五岁次女一岁就早逝的父亲,我想你应该还没我了解她们。”
冥顽不化。
祂甩动手上的剑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确实是个不够格的父亲。所以,你可以尽情在我身上发泄你的暴虐与杀戮心理,尽量让我死得,痛苦一点。”
这样,我才能更深体验她们这些年遭的罪,体会到,我这个父亲到底有多么的不称职。
这只是一个父亲能做到的,最无力的一件事。
我没有伊森、阿修罗那样的伟力,也没有杨明远那种毅力。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那,有遗言吗,岳~父?”
尚手上象征祂权柄的黑红白色长剑,已高高举起。
“我们从未屈服,我们也永不屈服!”
我向尚发起最后的冲锋。
利刃降下。
[newpage]
祂的世界,祂的帝国。
我们,又算什么?
造物主。尚如此自称。恬不知耻。
我们的造物主。
我,溪,我们这一生历经的一切,全被这位【造物主】肆意定夺。
我们的身形、我们的意志、我们的情感,这一切都是被造物主塑造的。
全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和溪对视一眼。
回想起来,尚策划了我们一生的悲剧,但祂……
在【原先】的世界虽然祂几乎间接参与了每场狼人杀,干涉了所有玩家的过往,但直接行动只有带那家伙害我和亲自乔装害溪两次。
而在【轮回】中,我们如果陷入【游戏】中,如果擅自想改变进程,会被突显的尚送进下一个轮回。
我们的屡次死亡或许有尚自己的怪诞恶癖,但这种强制改变更像是尚不得不如此。
【原先】世界里《千变万化》的那些剧本杀,按溪了解到的看,也是尚在不可抗力下编撰定型。无论是那些特殊备注的玩家,还是徐照辰、映天、溪或者陆老师,这些特殊玩家的存在,看尚的样子是无法定夺的。
【原先】世界里尚之所以要把沈觅杳卷入【组织】的大案中,或许只是因为,她和我、溪一样有特殊的地方。
【最后】轮回中我们与他们的话语来看,尚不是我们真正的造物主。
祂只是个‘篡夺者’。
溪上前一步:“创造我和姐姐的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们的【主】,那所谓的【母亲】到底是谁?
尚沉吟片刻没有出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就你们的身形样貌而言,我亦不知是何人所创。”
身形样貌……也就是人物形象的画师。
“但至少,你们姐妹俩并非同一人所制。”
什么?
我和溪震惊地互相扫视。
仔细看来,虽然我记忆里溪的那身衣物是我帮她挑选,但如今看来,溪的头饰与耳坠明显比我繁琐;溪是农村爷爷奶奶家长大的,但她的肤色如此白皙,以前还让我颇为羡慕。
溪曾经说她的右肩有点问题,但在医院里没检测出病因,看来也是因为如此,那画师没画好她的右肩。
我们记忆中溪一直是天生红发,但尚说【真正】世界的溪和我一样是黑发,因为靓女的时尚才决定染发。她脸上黑色心形的妆也是这样。
我脖子上的那块疤痕……不,那个应该是【母亲】的赠予。
我们根本不是同一出身,我们的样貌或许根本不是为真正的“我们”而制定的,相同的刘海或许也只是巧合。
就像徐照辰的样貌不过是个“卫衣少年”而已。
但我们依然是姐妹这点永不会变。
“顺便一说,《放逐游戏》和《千变剧本杀》的形象是同一人所制。”
我和那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的形象神态居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据溪所说,《电台有鬼》和《暗黑童话》是选定为徐照辰和映天后才有了新形象和有关剧本。
看尚的神情,似乎为我和林宇没被选中成为出席人而失望?
也是,徐照辰那身皮衣和映天的猎人装确实蛮帅。
呵,那群温室里的花朵居然有至少九种服饰能换。
我们的衣着和样貌除了在【原先】世界暂时摆脱那场危机后变换,溪成年和我被释放后都是定型的那一身。
以前我们怎么也没有在这种地方起疑,现在想起来竟如此不合常理。
“而至于你们的人格、过往、感情、苦难,将那一切枷锁赋予你们的那个女人——”
我们静候尚的回答。
“其名——”
“【长曾弥虎彻】。”
长曾弥……什么?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应该只是网名,就和尚的真名是【数据删除】一样。
“这名字……我记得R国有把武士刀便是此名。”
姐姐联想的倒是远。
尚无奈地耸肩:“果然会这么吐槽。以前刚铸就《谁是下一个》的时候,她的称谓还是【虎牙君】。不过无所谓了。”
《谁是下一个》……应该是苏言姐在月冕的那场“狼人杀”。
那姐姐和我的那场,分别是什么?
我记得秦警官说过,苏言姐的手机在她失踪后留下过一段录音。
(“【谁是下一个】被【放逐审判】者?我们【海上邮轮】见。”)
所以,姐姐的那次是《放逐审判》(改过名字?),我的那次是《海上邮轮》。
从苏言姐开始,到姐姐,再到我,这一次次【狼人杀】的爆发与杀戮,都是那个女人铸就。
我们所在的世界按尚的说法,是一个系列的文字游戏。
之所以会有这一场场自相残杀的惨剧,根源在于苏言姐参与的第一部。
苏言姐作为主视角的执着与智慧,程思的复仇与无奈,赵绾绾的善良与悲剧,林珊珊的恶,尤其是对校园暴力的反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狼人杀之谁是下一个》在一七年的游戏平台上大放异彩。
虽然我们不清楚,就连尚也还不清楚为什么一直隔了三年才有姐姐的故事,但姐姐被家暴过又反杀姓张的,独立指出徐照辰的那种对外人清冷的性格很吸引人,所谓的【守护值】,姐姐比宇哥、池大哥、徐照辰的和还要高。
说来,宇哥能两次被卷入狼人杀,除了他在月冕狼人杀中和苏言姐青梅竹马的身份与表现让他成了高人气角色,应该还因为苏言姐喜欢的人最后是秦警官。
……所谓喜欢的人,苏言姐到底喜欢秦警官、宇哥还是阮章前辈,都不过是那女人一句话的事。尚说她深思熟虑认为当时的宇哥不适合秦苏言,但我看不过是再次利用宇哥的性格与成长而已。
不过没有宇哥的话,姐姐应该还是很难从过去的阴影里逃出来,甚至不会主动出击徐照辰,她很可能在旅馆狼人杀里自身难保。这点我还是要代姐姐谢过那女人。
但姐姐和宇哥的感情,难道也是那女人笔下构筑的?
姐姐和我说过,轮回前期她发现自己对池大哥也有心动的感觉,甚至一度难以抉择。结果倒好,全是假的。只是不知道姐姐现在是怎么想的。
……如果按那女人的安排,那我也会和江也、白船长、陆老师陷入难以理清的情感纠缠。无聊的情欲把戏。
现在我才明白,当时那另一个我为什么绝望地说什么【唯一的未来】。
“尚,你做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出声问道。
祂的目标只是我们,这一点可以肯定。
祂铸就了这场《堕逐》的史诗,我和姐姐确实摆脱了那女人给我们既定的命运。
但那不过是祂世界里的我们。
那女人世界里的我们,其他人世界里的我们……她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祂知道的,能做的,或许都比我们想象的多。
“我能做的极限,也不过是让我这里的你们能论破真相,抵达此境。”尚有些懊恼的语气。
其他平行世界的我们……能做的只有祝她们自求多福吗……
“那些世界的狼人杀,还会再次发生吗?”姐姐问道。
【原先】世界在尚的直接干预下,我经历的便是最后一场,而【轮回】中只会有记录在册的那三次狼人杀。
但月冕的赵绾绾程思,旅馆的霜叶姐李妙儿,邮轮上邱阿姨丁一,他们人生的惨剧与不公,还有这几次惨无人道的自相残杀,到头来全是那女人的意思。
或许就连【组织】的创立都是那女人一手拟定。除了陆……林琪贞的动机我能理解,程思在月冕事后依然为那犯罪集团卖命,徐照辰这种纯属中二病犯了加入【组织】,就连正常世界里的我也因为好奇而沉迷……什么乱七八糟的设定。
我们最终也只是勉强阻止了【原先】世界的自相残杀,可其他世界,其他生命,难道他们生存的意义都是被创造后用来彼此杀戮?
“其他世界的生命是否死于残杀,只能由其他世界的【主】来定夺。”尚坐会王位上垂首,我看不清祂的脸。
我们连尚开展的杀戮都无力制止……
身为被创造的存在,只能任由这群上叙事层的人渣摆弄!
但又能怎么办呢……我自己的童年都是被尚强行加上去的。
“无论现实还是所谓的‘作品’,这种困岛也好暴风雪山庄也好的局面,人民更乐意看到困境之下人性的求生本能诱发的自相残杀,以及人性的坚守底线引领的难得光辉。”
“自相残杀的人是普遍而丑陋的,动机成百上千,但能被逼迫到动手剥夺他人的生命,其自我必先已被逼入绝境,此谓【绝望】,这几次狼人杀里的程思、何朝归、程楚这些人均在此列;”
“而坚守底线的人力图拯救绝大多数人的生命,不愿再看到有人随【幕后】的愿枉死,为此不惜屡次冒生命危险乃至真正付出生命,苏言、你们、邱秋李萱均在此列。”
“不过我想你们也清楚,现实的人民群众根本不关心到底是无人生还的【绝望】还是全员生还的【希望】。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以鲜血与死亡为基石的真情与爱。”
尚的音调越发扭曲,仿佛祂自己也是沉沦其中的一员。不,祂就是其中一员。
“现实的人类就是在【希望】与【绝望】的一次又一次碰撞中蓬勃发展。希望者,诸如反法西斯的完全胜利;绝望者,如某红色帝国的覆灭。既然人类在抵达真正的共产大同前永远也无法摆脱这种虐待下叙事层的‘低级趣味’,那这‘大逃杀’的悲剧只会不间断的上映。”
“就算完全扼制《谁是下一个》《放逐游戏》《海上邮轮》的一切,还有未来可期的狼四,奉为经典的《与狼共舞》《活下去》,誉享全球的《枪弹辩驳》……”
只要【人类】存在,那这种自相残杀的新学期还会永远开办下去。
那我和姐姐这无数次轮回的努力算什么?让尚的同类当饭后甜点的笑料吗!
小丑竟是我自己……呵呵……
人类的劣根性。靠下叙事层的杀戮,自以为我们这种人的【神】,逃避属于他们的真正现实。
只有一种方法。
以牙还牙,以杀戮还杀戮。
如果屠杀殆尽所有下叙事层,那这种惨剧就能到此为止了。
反正都是假的。
我们的人生,我们的样貌,我们的感情,全是假的!
……我总算理解那个姐姐,为什么会沉沦于杀戮了。
如今的我们能以【原先】的身体姿态立于尚的世界,只因为我们是尚构想的二创版夏初临和夏沉溪。没有祂存在的地方,那我们都会不复存在。
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我们没有一丝反制的方法。
溪的红色发在逐渐蜕变成暗。她在被尚说服?
“溪,清醒一点!”
溪晃了晃脑袋,眼神清亮一些,她的发色也不再蜕变。红黑交杂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但我的脑袋却隐隐作痛起来,就好像……被人切除了什么。
我捂着额头踉跄几步,眼前缭乱了一会儿。
缺了一点……另一个我的人格?!
我们都和尚对簿公堂了,那个我现在在哪?
“夏姐,你是在找这个?”
尚的手上扶起一份似乎是光盘的东西,光盘上刻印了我的外貌。
那是……那个我的本体?
“宇宙庞大,平行世界无所不有。你们,并非我的第一次‘救赎’。”
尚抬手一打响指。
整座空间回荡轰鸣巨响,天地间的雾气一次散尽。
我和溪紧靠彼此,脸上只余惊惧之色。
一眼遍布至视野尽头,如繁星之多的水晶棺椁。
那都是我和溪,的尸体。
我们轮回数万次中死去的尸身皆在此处,每查勘一具棺椁内“我”的尸身,我都能想起记忆中对应的剧痛与恐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尸体,应该是尚残害的,其他世界的我们。
我们……全是我们的残骸。
胃里翻江倒海,我强忍住恶心感才没吐出来。
尚祂为什么……要把我们每一次的尸身聚集在这里?
这个畜生……想向我们扬威?
“为了能让你们抵达我认为【最完美】的状态,针对这无尽的平行世界,我测试了很多次,多到……”
尚起身挥舞一下祂手上的长剑,收鞘:“数位可能都难以描述的程度。”
“为了精确控制每一份变量,我的【影子】同时在每一处【狼】的世界开展行动。或间接干预,或只是当个NPC,或直接敌对或成为那些你们的帮手。当然,也包括你们熟知的,那种亲自成为最终敌役的模式。”
尚走到其中一具棺椁的身侧:“比如这次,我在这个世界里是位独立的第三方。本世界的你们都走向死亡的末路被我救下,因此这个我成了组织、警方、世界意志三方追杀的目标。”
“但结果呢,如你们所见。这个世界里的你们逃脱死亡后没有一丝长进,依然沉沦在和那几个男主们的过家家游戏里,没有探知真相的欲望。本世界的你们没有发现陆倾泽的真身,于是等他利用完后你们都被抛弃,就在这里了。”
“过家家”的用词,尚很厌烦这种人与人间牵绊的具现。
(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也不需要【家人】。)
祂是被自己的家人迫害过所以厌恶他们,还是……单纯只是厌烦家人,想过一个人的生活?
……那不就是个幼稚中二病小鬼?
“再比如这个。”
尚走到另一具棺椁旁:“在这一次,我稍微干涉了一点,具体来说是【爱之于你我】和【不期而遇】。”
应该是指那个世界里,祂作为所谓的【玩家】,让游戏中的主角也就是那里的我们选择了这种走向。
“过程很不错,池映天和林琪贞的兄弟情、那世界里你们的姐妹情、那世界里夏姐和池总的爱情、夏妹对陆倾泽的迷恋而陆倾泽利用夏妹,这一切充分混合产生了奇妙的‘核反应’。”
咋一听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全都混合进来了,倒像是网文里的狗血言情文。
“但结果差强人意。很遗憾,主角团们和反派们合起来算,也就只剩下那世界的夏姐活了下来。自此她就性格大变,我又稍微诱导了一下。”
于是那世界里的我的人格,就成了尚手上那盘光碟,也就是以前在我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尚一用力,那盘光碟就被粉碎:“当然,现在既然有了成功案例,那她就没用了。”
隐隐有凄厉的惨叫声传遍耳内。
……她就这么死了。
我不感谢她,她和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在【原先】的世界协助【元凶】杀了我所有的友人和【游戏】的有关者,而且是她杀了【原先】世界的溪。
但尚能轻易抹除她的人格,那我和溪的人格,也在祂一念之间。
不,我们的生命或者记忆,估计都任由尚为所欲为。
“放心,这以亿为单位的运算里,你们是唯一的成功【造物】,也是我认为最完美的夏氏姐妹,我不会对你们动手。只要你们不乱来。”
啧。这种一副把我们当战利品的语气,真让人恶心。
溪扫视了一圈棺椁:“为什么,只选择我们?”
即便就同【主】的考量来讲,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苏言、沈觅杳没被选择。闻人前辈被她舍弃了,应该不用考虑。
“论性格,苏言太温柔,喵喵太刁蛮;论长相倒是都挺可爱,但我对萝莉型无感。”
……还真是祂风格的回答。“喵喵”是这群所谓【读者】对那孩子的昵称?
就像尚对溪那种奇怪的称呼一样。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别绕弯子了,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尚抬眉重新坐回王位,回首让万亿棺椁回归混沌。
“从意志上看,你们是我的帝国里迄今为止唯一意识到【上叙事层】的造物; 人格上,对你们的冒犯我深表歉意,但《堕逐》的一切让你们与《狼人杀》的你们天差地别;身形上,其他的你们永远只能维持二十一岁和十九岁的模样,而如今的你们无论体格、年龄、见识、反应都在所有【你们】之上。”
我们现在所有的身体,是未入轮回时的肉身。
尚打入我们体内的药物确实极大增强我们的体能,就我而言连脖子上的疤痕也基本逸散,虽然仍有残留。
但副作用与濒死的经历让我们的心脏都受过一定程度的损伤,那段日子总会有刺痛感冲击胸膛。
现在的这具身体……没有副作用的感觉。心脏的跳动很正常,没有异样的不适。
尚手上显形出一罐容器,祂对着周围的“空气”一舀。
“我们所在的【止境】,充斥无尽的【混沌】。只要这么一变……”
尚手上花里胡哨的操作过后,祂将那罐容器抛给我们。
这,这是……
“T022140?!”
尚本体所在的这片空间,充斥的都是那种药物的原料?!
这种事现代物理学和生物学也解释不了吧……
“难怪我轮回里数次对这种药检查实验却测不出任何成分。”溪恍然大悟道。
我们周边的【混沌】究竟是何物?
这片空间只存在所谓的【混沌】,但我们依然呼吸正常,神智清醒,五感完好。
没有疲惫、饥饿与缺水感。
这种【混沌】构成的物质不是改造,而是彻底取代了我们的身体。
我们已不再是人。
“这种所谓的【混沌】,是你最基础的【造物】。”
尚点头道:“‘升华’后的身体,有何感想?”
以实情来说,现在的躯壳不会再让我陷入【游戏】后期动不动被人追杀保护的状态,这点还是要道谢的。
溪皱眉抚着自己的胸口,应该是想确认旧日的弹痕是否还在作痛。
看她眉头舒展,应该没有。没有就好。
尚的手上再次具现出几颗看不太清的颗粒,祂瞄准溪丢去,她顺手接住。
花生?!
溪脸色煞白,可过了许久也未见她发生过敏反应。
这具身体削减了对过敏源的免疫排异?
“溪你——”“放心,姐姐,只是试试。”
她快速拨开一颗花生,将花生米囫囵吞下。
我焦急地等待着,万一这丫头因为这会儿的鲁莽举动出事……
“别心神不宁,夏姐,她不会再因为花生出事了。”
尚的声音传来。我该信吗?
半晌,溪的身体一切如常。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动画里会有拿花生当零食的孩子了。挺好吃。”
溪说着又剥开一颗花生吞下去。看来是没事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你们的身体机能甚至超越了那道【影子】。”
尚慵懒地靠在王座上:“我在《堕逐》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你们成为现在独一无二,拥有【自我】与【自由】的你们。”
呵。
我们的自我依然是自己的意志,还是已经被尚在叙事层上不断修改思考?
成为《堕逐》中独一无二的夏初临夏沉溪也意味着,我们会永远困于祂笔下的【我们】。
何来自由?何来自我?
“所以,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
其一,成为尚的【助手】,以我们所有的【权能】协助尚在祂新创造的世界里为非作歹,助纣为虐,所谓“无尽世界的星辰大海”;
其二,和爸爸与潼那样,向这尊我们的【神】挑战,只有一次,失败便会自取灭亡。
帮助尚创造、散布【绝望】,亦或直面死亡的【终焉】。
我们有的选吗!
“如果我们,一个都不选呢?”
溪脱口而出,随后她试探下“地面”的硬度后,就躺下不再理尚。字面意义的“躺平”。
“非暴力不合作?”
尚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龌龊的姿态。
“姐,你也一起呗。”
这丫头怎么关键时刻……还是说她想到了什么?
见溪还要拉我摆烂,尚收敛起笑容抬起右手。
“虽然我不愿动粗,但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
“你们命在我手。”
祂的右手猛然握拳。
胸口剧烈的疼痛骤然袭来,我站不住半跪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喘息。
熟悉的疼……呼吸困难……
意识朦胧间,溪捂着胸口踉跄地勉强站起来,喘息很久后才开口。
“你……无权杀死我们。”
尚眯了下眼,似乎在质疑溪还有余力说话,祂的拳头又握紧了一些。
我撑在地上才没有让身体趴下去。
心脏感觉就像要被人捏爆……浑身无力……
溪头上满是汗水,她站不住身蜷缩着身体蹲下,我勉强起身走几步挡在溪的面前。
调整好呼吸……痛得厉害……
“你……杀了……我们,不论……你是否……还有精力……读者会……买账吗?”
《堕落的被放逐者》终究是尚的首作。
既然基础是我们这俩个原作品的女主,我就不信,祂杀了我们后,原作读者们不会群起而攻之。
疼痛让我难以维持精力思考,我勉强睁眼维持视觉,却看到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前。
“咕——咳——嗬——”
尚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举起,我想使出浑身解数,但心脏的剧痛让我根本无力挣扎。
空气……氧气……不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
“放开……姐姐……”
溪强撑起身体颤抖着想拽尚的衣角,被尚一脚踢开数米,蜷缩着捂着胸口抖动。
我僵硬地想扭头去看溪,但喉咙被尚死死掐住,我只觉得眼前好像有走马灯闪过……
被姓张的打中脑袋的时候……被那家伙趁身体虚弱而入的时候……浑身冰冷倒在他的碑前的时候……
我尽最大的力气踹向尚的腹部乃至跨部,但祂什么反应也没有,依然一只手高举我狠掐我的脖子。
心脏难忍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分一只手按住胸口试图安抚无尽的剧痛,却是无济于事;
另一只手死命掐住祂的手腕,但祂纹丝不动。
祂真要……杀了我们吗……
“别拿【读者】威胁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肺里猛然灌入新鲜“空气”,我贪婪地呼吸着,眼前还没清晰,胸前一股锐痛让我跌坐在地。
我颤抖地低头,扫视胸前破碎大半的胸骨,四处断裂的肋骨,血肉模糊的大洞以及不知去向的心脏。
身体使不上力,我只能眼睁睁盯着尚蹲在溪的身旁,同样穿胸取走她的心脏,我却连动下手指都疼痛不已。
胸腔里不断泛起一种酥麻感,受损的肋骨、胸骨和肺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就连心脏也在胸腔里逐渐浮现虚影。
肉体愈合的感觉……很疼,但有种奇异的快感。
随着衣物布料修复盖住毫无伤痕的胸口,我惊奇地起身按住心口。
心跳很正常。身体没有其他不适感。
这种致命伤都能转瞬间修复如常。
我们果然不再是人类了。
这种情况下连自杀都估计做不到,还怎么逃脱尚的魔爪?
溪的伤还没恢复好,我扶着她的身体缓慢站起来。
尚的两手掂量着两块被捏成肉团的心脏,随手一抛,我们先前的心脏就此被【混沌】吞没不见。
原来这货刚才是物理意义上把我们的心脏捏紧了。
“你们以为,像你们超高中生的前辈一样摆烂拒绝做出选择,就能终止自相残杀的惨剧与我的意志?”
尚冷笑着靠在王座上,双眼微眯。
祂所说的游戏我记得,当时最后的主角团正是什么都没有做才能摆脱【希望】与【绝望】的轮回。
“不过,我确实没得选择。”尚无奈地揉着眉头,我和溪松了口气。
不尊重笔下人物的作品没有被人欣赏的意义。
就算尚只想孤芳自赏,祂终究还是怕了。
按【潼】所说,尚在祂们的【现实】里有与我们有关的特殊身份。这种关键时刻的枷锁反而救了我们一命。
“但你们,也不是信奉非暴力不合作的人。”
我们当然不是。
只是消极应对,永远也无法战胜恶魔的恐惧。
我也好,溪/姐姐也好,我们绝不会轻易地放弃这条苟延残喘的生命。
直至尚自食其果的那日,直至祂的帝国下有万千人民群众揭竿而起之日。
那时我们会不惜生命,为他们打通击坠恶魔的通路。
我们往后的一生,只为复仇而活。
但不达目的,我们绝不会就此放弃求死。
“我们,选前者。”
尚不对我们的默契回答而惊讶。祂自己也心知肚明。
我们绝不会原谅祂。
我们绝不会认可祂。
从未,永不。
“那,便与我同行,抵达曙光所在的苍茫宇宙,如何?”
是以前对溪/我说过的话。
尚对我们伸出右手,似乎在期盼我们回应祂的请求。
祂现在的笑容,纯真得——令人唾弃。
“从命,我的【主上】。”
我们伸手搭在尚的右手上。
迟早有一天,定让你从王座上陨落。
尚的身后,一扇应声而出的大门金碧辉煌,正徐徐开启。
我们的造物主。伟大的恶魔。
啖尔肉饮汝血也不过是种污秽。
对我,对溪/姐姐,对我们所爱之人,对世界所做的一切,终有一天让你如数奉还。
但时机到来前,只有等待与忍耐。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们,一定能对【天】举起叛逆之剑。
金色的大门已完全开启,尚牵住我们的手,一步一步踏入未知的领域。
即便此刻,我们随【主】同行于魔道,又有何妨?
哪怕,扣上扭曲自我的【假面】。
你的罪业,早已生根发芽。
我们彻底踏入闪耀“光明”的领域内。
无尽的杀意向尔袭来。
直至永远。
不得安息。
{自由的气息,迸发炸裂。}
[newpage]
金色大门再度开启,尚领我回归这片暗灰色的【止境】。
天地已空无一物。万亿的棺椁,孤独的王座,乃至两人身后的大门都已不复存在。
“这便是全部?”“这便是全部。”
原来如此。
这就是她们在那段时日,遭遇的一切苦难与磨炼。
“从另一个方向看,如果我没有【升华】她们,在你视角的两万年前,她们就已经死了。”
尚单手将剑抵在地面:“若非如此,你就再也见不到昔日的旧友了。你说呢?”
再也不见……呵。
“以我之见,她们或许宁愿求死。”
至少那样的她们还能维持自我,而不是如今彻底丧失自由。
昔日一别,竟是永恒。
“那,亲手给后辈们送终的感觉如何?”
尚探头凑到我的耳畔,悄声吐出那我似曾相识的名字。
“血虎上尉?”
……是“他”昔日的代称啊。
年月已久,我却从未忘却。
“我和她们姐妹最后一次告别时,你还在囚禁重伤的沉溪,初临带着伪造的骨灰回国。”
我永不会忘记那一枪。
他的子弹贯穿沉溪胸膛的那刻起,我们【原先】的世界便已坠入末路。
或者说,一切的起源只因为,他突发奇想教唆那个人玷污她。
在那时,《堕落的被放逐者》甚至只是这一次暴行的代称而已。
这片同人的世界建于架空的现实,饱含自相残杀的游戏。
【真实】世界的她们会迎来彼此的自相残杀,但尚完善《堕逐》不是为了所谓的拯救她们。
只是为了他自己。
【真实】的我们并不存在,她们也只会在【虎】与【云】的操纵下得过且过。
云的机械面具随时光泯灭。主与影的间隙,反而让尚渔翁得利。
毕竟她们的背后,还有名为【三千】的不可抗力干预。
趁云消亡之机瞒天过海,为此不惜将【原先】的我们尽数除去。
那个我告别前世,我才迎来现世的一切。
但她们没那么幸运,无论在尚之下,还是虎之下。
“我只想知道,她们于你而言是什么。”
尚回味般笑了笑。
“最,令我意外的【造物】。而你于我而言,是最■■的。”
终究不过是【造物】而已。他最看重的不过是自己。
如今的他已对她们再无半分珍惜。
若有珍惜,也不会如此品鉴她们那数万次凄惨的死亡。
我能做的,只有为她们带来【终焉】。
“无论是轮回的数万次材料,还是先前上亿次的【实验】,亦或这两万年来的时时刻刻,她们的存在与永远信任的情感,都被我原原本本的记下了。”
尚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如此孤寂漫长的时空,只有姐妹俩能相依为命,你应该清楚她们的姐妹情会何等蜕变。比如这个……”
尚随手展开代称【红偎】的记录,看起来属于《堕逐》前的众多实验之一。
……要是她们本人看到平行世界的自己如此直白且,热烈,会怎么想呢?
一切细节最后都被尚尽收眼底。扭曲【自我】、玩弄情感,如我所料他已堕落如斯。
原初的恶意。
“别拿那种嫌弃的眼神瞪我。无论如何,这种宣泄美好能量的真情,某种形式上也算美少女们的,贴贴?”
尚的言语里只有龌龊的思想与毁灭的欲念。和那副伪装时文质彬彬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能接纳真善美的和谐大爱,否则也不会留给她们六年幸福的时光。
但终究他喜好的,是“血流成河”。为了所谓的刺激不择手段。
为了确保世界观的分歧,撕裂林琪贞与陆倾泽的存在,亲手铸就学长当年的惨案、映天少时孤儿院的灾厄、映天父母之死、初临沉溪家庭的悲剧,教唆赵绾绾自杀、李子莉自杀、程思复仇、林珊珊将计就计。苏言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残害那对姐妹让她们共同失去完璧之身,这等恶行已不必再言。
与现代列强的腐朽阶级合谋,庞大的制毒利益链与犯罪势力,这还只是他在本世界犯下的罪。
杀害映天、徐照辰、刘涛、林琪贞、陆倾泽,间接杀害程思、苏言、林宇,逼死阮章,废了学长、松鼠、白矢、江也。
在【原先】的最后,引异世界黑暗的初临亲手杀害尚有孕在身的沉溪,引平行世界的她乱来毁了初临,最后以【轮回】将她们卷入无底地狱。
沉溪得知痛失后代时的癫狂,我想我一生也无法忘却。
与其他造物主联手逼死作为客串的【影子】。我只感到遗憾。
得不到认同时亲手夺走她们生父的性命,果然,所谓的【冠名守护】早已渎职。
以及为了追求所谓的“完整”,公然残害与【狼人杀】毫不相干的他们,给沈觅杳下毒,杀害后来的秦遥先与沈觅杳,逼疯闻非。
既然在【原先】里尚只选择初临和沉溪,那其他的【主角】他怎么处理的?
“苏言和沈觅杳,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言毕竟算名义上的‘初代目’,我本以为她理解能力强,但灌输太多后她承受不住,精神错乱毫无价值,我就借激活夏姐alter的计划排掉那个累赘。而沈觅杳,说实话我低估她的毅力了,居然是难得的3%不复犯。但终究,她是【她们】里最没用的废物,这一点你亲眼见证过。”
尚毫无愧疚之心。
“没有【狼人杀】,或者说没有校暴和家暴时,苏言、初临、沉溪的生活本应该和其他世界的沈觅杳一样,无忧无虑。”
让人民安居乐业,我们负重前行。昔日的我满怀类似的理念。
但终究成了泡影。
因为我等的【主】,追求战争与毁灭。
“你也经历过一切,舍弃那种为世界美好而战的幼稚想法吧。斗争才是自然界唯一的真理。”
暴力催生暴力,但人间向来如此。
他不在乎世间丑恶,不会高呼人类无救,但他也早已舍弃光明理想。
他所见者只有世间人民饱受的灾厄。故他笔下,我们也只会如此。
他不愿扶助人民或朔源查根,却反而以压榨笔下的我辈为乐。
可怜的精神胜利法。
“【希望】与【绝望】碰撞,催生真正的【绝望】?”
尚满意地点头:“为世人带来两万年【绝望】的你,如今却代表【希望】站在我的身前,这何尝不是一种【绝望】的愉悦?”
和某个杀亲姐姐玩洗脑的绝望教主一样,已经无可救药。
毕竟【根基】都只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尔。
“我不代表希望。站在这里我才明白,我不过——与你一样。”
既然多说无益,不如以恶制恶。
走遍尸山血海,我亦曾向昔日的恩人举起屠刀,残害幼时的同伴,与仇敌握手言和。
为人民的自由我甘愿为全民之敌,只为——抵达此间。
真正且唯一的敌人。我等的造物主。恶魔。
“吾乃袭来的风暴,尔之所为,毫无意义。”
尚抬起左手把住剑鞘,将剑柄弹出徐徐说道。
“你认为如何,齐——或者说,徐云■?”
呵。
“一个人想改变世界,不过是渺小愚者的妄谈。”
我起手招出伴我多年的镰刃,紧贴背后。
“但以人之意志叠加,那天地亦为之色变。”人定胜天。
“世间本就疯狂,既无公平,也不正义。迫害英魂、滋养败类、丑陋遍地、美好无存。”
燃烧的剑刃已被恶魔完全拔出,升腾的烈焰与猩红充斥整座【止境】。
居然认真了,真是难得。
“那原初的恶意,就让世间的恶神,来斩断。”
昔日我的所有战友,潇流,后辈……
如今我的挚友,弟子,恩师,母亲……
皆命丧尔手。
恶魔泯灭宇宙的烈焰扑面而来,我身后仍在的寒冰席卷向前。
{自由的意志,迸发炸裂。}
他听不到祂。甚是遗憾。
镰刃与长剑直面相撞,火星四溅。
舍弃一切抵达这里,我只余下唯一的目的。
杀了他。
我面露微笑,对准恶魔那份扭曲的拟人之脸。
“让我们,起舞吧!”
此刻此地,一了百了。
原始地址: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8146431
或者:https://www.pixiv.net/novel/series/8146431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