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不问一边继续切着那两块血淋淋的牛排,一边面色平静地道:“难道,简公主认为,有人会冒充我?”
简实在受不了这家伙恶心的饮食,口鼻间闻到的,全是那酸臭味的牙买加朗姆酒味和牛血的腥味,别过头去皱眉道:“虽然我早就觉得你这人会有点不寻常的地方,但没想到你的不寻常这么让人反胃。”
“谢谢过奖”,严不问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然后又把一口生牛肉送进嘴里,咀嚼着道:“听说英国皇家科学研究会的简公主低调地现身了中海,我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特地赶来。当然了,对杨先生,我也是仰慕已久。杨公也是我这小辈所崇敬的长者。正好今天能够一次性见到二位,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二位共饮一杯?”
杨辰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果然,自己跟杨家的关系,在燕京这些大家族内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自己再怎么想避开这些,还是躲不过。
但是,随着自己与郭雪华的关系融洽,对这个家族的概念,也不是如先前那么抵触了。
说到底,哪怕杨破军与杨烈对自己有反感,杨公明与郭雪华,包括燕三娘,都是对自己充满善意的。
何况,杨家当初并非要抛弃自己,自己的遭遇有他们欠缺考虑的成分在,却不能全怪他们。
修为的提升,同时也提升了心境,心境的提升,让许多东西都看得开了。
当然,不代表杨辰能遁入空门,看破红尘,只是,许多东西会更加理性看待罢了。
简这时不屑地冷笑道:“你这样说不会觉得很虚伪么?”
杨辰微微意外,怎么简貌似对这个严不问有什么过节一样,就连自己打了人家亲弟弟的人,也没跟严不问杠上,简的脾气向来平和,一般事她可不会放在眼里。
“简公主似乎对我有所误解,不知道鄙人什么事得罪了公主”,严不问清楚简的真实身份,所以说得直言不讳。
杨辰也好奇地望向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简对着一个人冷嘲。
简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优雅的她难得露出这种气呼呼的表情,对杨辰解释道:“去年的诺贝尔奖项评选,瑞典皇家科学委员会和诺贝尔委员会,同时邀请我做最后的总评委。我原本是不打算参与的,因为这有违历届的评选制度,也跟诺贝尔先生的临终遗愿是冲突的。
不过后来,他们透露给我一些关于候选人的资料,我才知道,是因为这次的评选中,最大的热门候选人,是一个华夏人……”
说到这里,简瞪了眼在那里安静吃牛排的严不问,显然这个“华夏人”就是他。
杨辰有点诧异,虽然知道严不问在科研方面是把好手,却没具体了解过,不想,连诺贝尔奖的评选,他都成为最大热门。
他也知道简会这么受到邀请的原因了,要知道,诺贝尔奖从来没有颁发给华夏国籍的科学家,这涉及到很多国际性、历史性和政治性的问题,所以,这不仅仅是奖项而已。
于是,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才会想到找一个能够承担责任的人,来做最后的决定。
而能够让世界各国认可科学界地位,又都不敢太多异议的,那就只有一个人——简。
简在科学界的地位是特殊的,这个特殊在于,简几乎没有明确的服务对象。
简的学生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精英,而简本身并不会直接参与那些科技项目的研究,当然,包括不会为任何一国研究先进的武器等。
而世界各国之所以默认简这样一个特殊的天才科学家存在,却不想方设法揽入自己国内,一是由于简具备威尔士王族继承人的身份,不会直接参与政治斗争。
二,简也是受到杨辰公开庇护的少数人之一。
既然简不会为任何一国出力,不会打乱世界科研力量的格局,同时为各国的科技进步培养新鲜血液,那么,谁会闲着没事去碰她,惹来惹不起的麻烦呢?
杨辰想到这些,但不明白,难道严不问成为候选人还惹到简了?
简继续说道:“我当时知道了委员会的意图,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决定要让这个华夏人得到当年的诺贝尔奖,所以也不算是我判定,只算是我来去承担一下压力罢了,最后我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简顿了顿,拿起酒杯喝了口冰凉的红酒,才切齿地道:“当时,我宣布了结果,当年的医学奖,化学奖,全部都由华夏的科学院院士,年轻的严不问院士获得。可是没等我宣布这个结果超过一小时,华夏方面,突然说,严不问院士拒绝接受国外的科学奖项。
当时我们询问了华夏科学院的原因,结果,得来的回应是——严不问院士说,他的成就,轮不到别人去评判!”
杨辰一听,古怪地看了看一旁的严不问,没想到这家伙还这么傲气,看着倒挺老实的,随即笑道:“你就为这事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我本来就是打算帮委员会承担压力,用我的面子去宣布那个结论的,结果,这个家伙竟然作出这种回应!这等于让我在全世界各国面前出丑!”简气得不轻,又是喝了两口红酒,脸蛋都红晕晕的。
吃完了大半牛排的严不问终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简公主,原来你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其实你不说,我已经忘记了。如果真的惹到您了,那我现在向您道歉。”说着,严不问还向简举了举酒瓶子,灌了大口朗姆酒。
“算了,我受不起你这样大科学家的道歉”,简寒声道,懒得看严不问。
杨辰笑着摇摇头,那时自己刚回华夏,发生这些事他也不知道。
不过以简的脾气,别的倒还好,偏偏是有人在她最擅长的科研领域,傲气地没把她放眼里,确实会让她的面子上过不去。
要知道,她可是全世界这么多各国核心科研学家的老师,在这么多学生面前丢人,简再智慧也不过是个妙龄女子,心里能好受么?
就这么气氛沉寂了会儿,杨辰不知不觉已经把盘子里的牛排吃完,包括简没胃口吃的那份也大快朵颐地下了肚子。
杨辰瞅瞅简还在那儿撅着小嘴闷闷不乐,笑着道:“我吃完了,要不走吧。”
简当然没意见,她虽然觉得严不问来的目的不会单纯是这么说几句闲话,却懒得多问。
严不问见杨辰从头到尾都没跟自己交谈的意思,终于再一次开口,道:“杨先生,难道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杨辰疑惑地反问:“说什么”?
“之前你打了我的那个蠢货弟弟”,严不问眯着眼道。
杨辰一拍脑门,一副恍然的样子,“难道你是寻仇来的?”
“当然不是,我既然说他是蠢货,自然不是杨先生的原因”,严不问不屑地道。
“既然不是为你弟弟,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我看你的脑子也没很聪明,啧啧,说话都没个重点”,杨辰皱着眉头,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因为你来,我请简小姐吃的午餐都被打扰掉了,我不说你就挺客气了,你还说这些废话拖延时间,不知道我们时间很赶要离开吗?你是故意来找茬的?还是当我好欺负?告诉你啊,打架我可不怕你!”
说着,杨辰还一脸恼火的样子,拉了拉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严不问一愣,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家伙就一副要动粗的架势了?还有,自己哪有什么拖延时间的意思?说“废话”?貌似你自己说得最多吧!
看到严不问一脸呆滞的样子,在旁的简抿嘴一笑,她知道杨辰是看不惯严不问的那副自傲模样,才显得那么粗俗。
就像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碰到山区里的老农民,你再多道理,再妙语连珠,人家只认庄稼不认字。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原本掌握主动的严不问,说话的节奏被杨辰这突然的转变打乱,有些着恼,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我想杨先生误会了,我今天来,并不想再提我那个蠢货弟弟的事……”
“你都提了还说不想提”,杨辰哼哼说。
严不问又是一阵语塞,也不辩解,继续咬字干脆地道:“我今天来,只想说一件事——唐哲琛中的毒,不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