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御膳房的路上,周蔷不紧不慢地走着。
说是去煮醒酒汤,那边御厨备有现成的,她过去温一碗便是。
并不打算真动手,也没那个心情。
她在想萧度幸与不幸周薇的结果。
幸了,她拉拢妹妹共侍皇帝的名声算坐实了。
不幸?
她想不到萧度拒绝周薇的样子,旧帝那样清心寡欲的人,也没抵挡住周薇的风情。萧度重色重欲,正是酒后欲火焚身时。
她长长地吁一口气,怕是两人已经干柴烈火烧得啪啪响了。
“娘娘。”小桃跟在周蔷身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您……会不会伤心啊?”
小桃年纪虽小,不代表不知世事。
周蔷执意在重阳佳节请皇帝来,又让庶妹周薇一早候在偏殿,并且穿上和自己相似的红裙。
这份穿针引线的心思,太过明显。
秋天的夜风微凉,周蔷纱衣单薄,她轻轻打个寒颤,淡道:“伤心什么?”
“您的庶妹……”小桃说。
周蔷浅浅一笑,目光飘向高远的宫墙之外,“有什么可伤心的,在这皇宫里,不就是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陛下怎么说是娘娘的夫君,”小桃小声道,“您把一个外人推给夫君……”是个女子应该伤心的。
周蔷摇头,不知否认周薇是外人,还是否认萧度是夫君。
小桃看不懂。
忽听她说:“后宫如朝堂,只有君臣,没有夫妻。”
“啊?”小桃怔忡,不大理解。
周蔷笑着解释,“你想啊,朝堂一个臣子向陛下举荐一位贤才,贤才得以重用,那位臣子会伤心吃醋吗?”
小桃挠头,“这倒不会。”
“那就是了。”
“可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小桃提出疑问。皇帝和嫔妃之间做的事那么亲密,妃子还要为陛下诞下龙嗣,血脉相连。
“本质没什么不同。”周蔷道,“那些真把皇帝当夫君的妃子,才是最大的……”
“什么?”小桃奇怪。
“没什么。”周蔷默默在心里补,傻子。
“陛下会不会生气啊?”过去一茬,小桃又担心一茬。瞧着陛下挺看重娘娘的。
“有什么可生气的。”周蔷不以为意。萧度难道是什么干净人?
“陛下喜欢娘娘,您把别的女子推给他,他许会生气的。”小桃试图和周蔷说明道理。
听言“喜欢”,周蔷嗤笑,指着路边一株墨菊和天上的明月,“我喜欢这菊花,也喜欢这秋月,明天柿子熟了,我还喜欢甜柿,这叫喜欢吗?”别污了“喜欢”这词。
喜欢,应该是母亲对她的谆谆厚爱,哥哥对她的百般纵容,独一无二,只有她,仅有她。而不是拥着三宫六院,说心里有她。
太虚伪了。
男人哄女人的鬼话。
小桃听懂周蔷的言外之意,陛下娶后纳妃,并不专一。她不知如何规劝,讷讷道:“宫里的娘娘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啊。”周蔷接口,“守着一个皇帝,嫔妃们争风吃醋,盼星星盼月亮盼皇帝恩宠,一辈子老死深宫……”
像被折断双翅的鸟雀,困在皇宫的金笼里。
她望着高耸宫墙外遥远的天空,心中有个声音:那是她们,不是我。
或许曾经的周蔷愿意作茧自缚,困于宫廷,但经历前朝种种、新朝件件,她对这座巍峨的皇宫只有深深的厌倦和厌恶。
“娘娘……”小桃看周蔷的表情孤独而忧伤,心里莫名发酸,红了眼圈,“娘娘,小桃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蔷侧头,没等回应小桃,却听身后一个宫女急呼,“婕妤娘娘,婕妤娘娘……”
“出了何事?”周蔷回头,见是她宫里的宫女。
宫女气喘吁吁,“娘娘不好了,小周娘子冒犯天颜,陛下要杖责八十,打死小周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