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坐在杂货铺一楼的空闲长椅上,打量着室内的景色。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房子,厚厚的墙体隔绝了外面炽热的空气,使得一楼仍旧能保持宜人的清凉。对于岳而言,这再好不过了,至少不用耷着舌头不雅观地在房主家里哼哧哼哧。
这个时候杂货铺没有什么顾客,外面正烈日当头,透过入口的玻璃门甚至能看见外面的空气如沸水一样翻滚着,大多数人这时候都呆在凉爽的屋里喝着提神的饮料。
敖戾和店家一起上楼去采购他们需要的东西去了。岳并不想跟那个人类店主待在一起,于是就安静地坐在楼下等着他买完东西一起离开。
捋了捋脑袋上黏糊糊的毛发,岳无奈着地看着手心里聚集起来的一潭小水洼,手一挥将其撒在地上。这种天气实在太热了,只消在外面被太阳晒个一两分钟,他那副排汗性差的皮毛就会变得粘粘的。
岳有些后悔之前他向敖戾提出的请求了。他的请求想来实在有些任性,但敖戾确确实实在认真地为他们的长途旅行做准备,但在越往南越热的情况下,他能受得了吗?
“狼哥?”一个面孔熟悉的少年从楼梯口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弓着背坐在椅子上的狼人。
岳转头望向那个少年。大概是被他那双迥异的红色眼睛给吓到了,那小孩往墙后缩了半边脸,但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是好奇地看着他。
“狼哥,能陪我聊会儿天吗?”岳听得出来,他正处于变声期,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天气热吧,他的脑袋剃的光溜溜只留着些发茬,皮肤和一般的成年人一样晒得黝黑。
这大概是店主家的儿子,这个男孩从他和敖戾踏进这家店开始,就一直躲在楼梯后面的小房间里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尽管敖戾在这座小镇里受到欢迎,但这样一只压迫力极强的龙对于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来说还是有些惹人害怕。等那只龙人上了楼去,男孩又溜了出来。
“你......不怕我吗?”岳朝男孩伸出手去,微微咧开嘴试图做一个微笑。但话一说出去,岳觉得自己蠢爆了——一只两米高的灰狼,咧着嘴露出两排尖牙,还带着可怕的红眼睛......这孩子能不怕吗?
但男孩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腼腆地走到灰狼旁边的空位坐下。坐在这只大灰狼旁边,男孩觉得自己更矮小了。而岳意识到,自己对这样一个未成年的人类并没有那么抵触。
“那个看起来有些凶的龙,是狼哥的男朋友吗?”
“嗯......呃,等一下?”狼人本想“嗯 嗯”地敷衍几句,突然意识到那句“朋友”的前面还有一个不得了的字,整个人僵在那里,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涨得通红”也许说的并不准确,毕竟他脸上有一层灰蓝色狼毛遮掩着。但那两只长着细软绒毛的耳朵出现了两晕生理性的绯红,尴尬地在沉闷的空气中抖动着。
“看来我猜中了呢。”
“没,没有......的事。”
“哎呀你就别否认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你男朋友。”
“唔!”岳一阵惊愕,他和这个店家的孩子似乎互换了年纪。在和这孩子的交流里,他反倒成了稚嫩的孩童,简直被牵着鼻子走,一句也反驳不了。
“你们......是来买润滑液的吧?”这一次男孩凑到不知所措的狼人耳边,捂着嘴神神秘秘地说道。
“润滑液......为什么是润滑液?”岳心里懊恼极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跟上男孩的脑回路。敖戾说的没错......他们与人类的再次接触是迟早的事,自己必须尝试学会和人的交流。但就这次而言,他做的不够好。
“笨啦!就是做爱的时候用的那种东西啊。”男孩不以为然地说道,斜瞟岳那双不同于平常狼人的红眼睛,好像他是个榆木脑袋一样。
只是这句话让岳的脑袋短暂地宕机了。
做爱......
他不是没有想过与敖戾做爱的画面。但对于他,对于这只脑袋里只保存着在那间囚室里醒来后的记忆的狼人来说,“做爱”这个词仅仅意味着和敖戾接吻,相互抚摸着彼此渴望已久的性感肉体,和敖戾四肢纠缠着,用自己勃起的下体去热切地摩擦着敖戾胯下那根滚烫、粗壮的雄性生殖器。
还是那句话,他的想象力实在太过贫瘠,根本想不出来除此之外“做爱”还有什么别的花招。毕竟......他和敖戾都是雄性。
但脑筋快速转了一下,岳明白了男孩所说的“润滑液”到底用于何事。如果要像平常男女那样行房事,那就意味着他和敖戾有一方得“献出”,自己的后庭......
不过被插入的一方,大概会是自己吧。岳这样想着。不,一定是自己。敖戾那二米五的身高和身上那结实的肌肉,把他压在身下肯定简单无比。
这时,那副久远的画面又浮现在岳的脑海里——那只淡黄色的龙人站在溪边,湿漉漉的健壮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性感无比,那根瘫软的器物带着圆润饱满的头部垂在龙人亳无遮挡的胯下,还有后面那两颗看起来沉甸甸的子孙袋......
岳吞了口唾沫:那玩意儿完全勃起的样子他没有见过,但那种大家伙如果真的要插进来的话,恐怕真的需要润滑液吧......
停,不能再继续这样想下去了!
“那个,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岳干咳几声,摆摆手想要转移话题。
“好呀,不过没想到狼哥真是个处男呢!”
“哈......哈?”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这样年纪的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这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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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啥呢?”
龙人拍了拍岳的背,把他从幻想的世界里拉了出来。岳意识到自己过于沉浸在之前和那个店家孩子的谈话中了,走着路都时不时踩到旁边敖戾的脚背上。
“喔!没有划到你的脚吧......我在想,这里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他们懂得真的,都挺多的......”
“哟!说来听听,你们都聊了些啥?”又是敖戾的“坏习惯”:他微微汗湿的大手又盖上了岳的头顶,把钝爪嵌在狼人脑袋柔软的毛发里来回揉搓着。
岳感觉自己的脸在这大太阳底下变得更热了。但他也不能准确地说这是敖戾的一个坏习惯,说实话他很喜欢被敖戾这么亲昵地对待。但之前和店家孩子的那段对话,让他在公开场合下这么被敖戾逗弄时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害羞。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你男朋友……”
岳用余光快速瞟了瞟四周:小巷里热气滚滚,过往的行人都穿着白色的外套和遮阳帽快速地穿梭着似乎不想多停留一秒。但掠过敖戾和自己时,人们确确实实会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看他们这对“打情骂俏”的龙狼。
“嗐......没什么,一些......天气、地理啥的。”岳干笑着打了个哈哈。
要是让敖戾知道自己和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聊了些什么,他恐怕会惊掉下巴。
“戾,天太热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马上就到了。”
“我帮你拿些东西?”
“没事,这些东西不沉。”龙人提了提那袋鼓鼓囊囊的手提包,看起来他买了不少东西。
“买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呃......”岳刚才那句话好像戳到敖戾的痛处一样,他摸了摸额头,揩去粘在头上的汗。
“我和老杜比换过来的那些钱,已经用了一半了......”
“不过,我们不需要走公共交通,后面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想来也是。”
转过街角,熟悉的红色木漆门出现在视野里。老杜比的旅店门口有一个有些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旧的联盟士兵军装。只是军装上的联盟标记被一概替换,取而代之的,是手枪和铁锤组合而成的红色徽记。岳还注意到他还背着一把老旧的连发式步枪。那人注意到他俩靠近,便转过身来。
“雷.....亚?”
“敖戾兄弟!你们回来了。”虽然语气中仍旧带着一些前一天的活泼开朗,但现在这个黑发年轻人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和傲气。头上那顶窄檐军帽方方正正地安在雷亚的头上,背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威严挺拔的军人形象。
“你就这么......一直站在这大太阳底下?”
“是的,如果我想要加入战斗的最前线,不吃点苦可不行。”雷亚说着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豆颗粒一样的汗水正从年轻人浓密的头发里大滴大滴地顺着脖子流到领口。
岳像往常一样躲在敖戾的侧后方观察着雷亚,他身上的军装勾起了岳脑袋里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你参军了?昨天没听你说起过。”
“啊,我加入军队有一段时间了。那么容我再次介绍一下自己:革命阵线第二军102师302排雷亚,向你致敬。”雷亚向二人行了一个颇为标准的军礼,这让岳对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梅林上校!敖戾他们来了。”雷亚推开老旧的红漆木门,一股凉风夹杂着微弱的烟草味从里面吹了出来,这让岳不禁放下了对生人的戒备先敖戾一步跨进凉爽的屋内,他真的热坏了。但走了几步他意识到敖戾仍没有挪动半步。
“敖戾?”岳回头疑惑地望着呆在门口的龙人。他微微低着头,涣散的视线越过狼人望着屋子里那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就好像见到了死人一样。岳再望望屋内:敖戾看着的不是雷亚,是那个坐在柜台对面沙发上的那个男子。之前闻到的烟草味也是从这个男人身上传过来的。
那身军绿色制服有些褪色了,大概是革命阵线的款式吧。岳想着。旁边的雷亚穿着的是蓝色军装。那个男子看见门口龙人的身影,僵在从沙发上起身的瞬间。他嘴巴微微张开又闭上,眼睛里闪烁着可疑的光芒。
“嗨......多少年了,敖戾。”这个叫梅林的男人动作缓慢地站直身子,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那张带着八字胡的方正国字脸表情复杂地看着仍旧静止在门口的敖戾。滚烫的风正从敞开的门口往里灌,过了许久,龙人嘴里终于憋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梅林?我以为你死了。真的,是你吗?”
“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呢,老龙。”
岳一会儿望望那个梅林,一会儿又回头看一下敖戾,感觉有一丝尴尬。两个人的目光中都明显透露出一股久别重逢的震惊,还有慢慢浮现的喜悦。
龙人把袋子放在门口,走过去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梅林——那个人相比于龙来说太矮了,敖戾不得不弯下身子。
“哦!”站在旁边的雷亚看见上校被一把抱住,不禁发出一小声惊呼,抓着步枪带的手抽搐了一下。
梅林热情地拍着敖戾的背,声音充满了感慨和喜悦。
“老朋友!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几年过去了,你变瘦了啊......”
“也许,你能和我说说,这几年你在这里都干些什么?”
敖戾屁股后面那条淡黄色的尾巴甩来甩去,带着欢快的频率。
岳默默地走开,伫立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灰狼阴沉着脸注视着那个被敖戾抱住的男性人类,那双血红的眼睛带着深深的厌恶。虽然说他对所有的成年人都有戒备心,但对于这个叫梅林的家伙,他尤其地讨厌。
他是谁?从他们的动作、氛围上看,敖戾和这个“梅林”关系非常亲近。直觉告诉岳,梅林可能是敖戾雇佣兵时代就认识的人。但他不在乎,尽管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对于梅林的憎恶来的毫无缘由、完全是出于卑劣的嫉妒心。但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对梅林的恨。岳闭着嘴,紧咬着后槽牙,怒视着那个和敖戾谈笑着的身影。
“我可真的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老呆龙。走,去趟酒吧,一边喝一边聊吧!我请客。”
“喂喂,别给我乱起绰号!现在才大中午呢。”
“这时候人最少,听我的。”
一直站在梅林旁边的雷亚有些支支吾吾地抗议道:“长官......这不太好,违反纪律......”
“哈!看,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去向营部报道吧,我喝水,不喝酒。我傍晚就来。”梅林拍了拍雷亚的肩膀,顺便扶正了他有些歪斜的帽子。
“是......”敬了个礼,雷亚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这个笑嘻嘻的上级,但还是听从命令离开了旅店。
“岳。这个,是梅林。我还是雇佣兵的时候就认识的。”龙人轻拉着岳的肩膀想把这个老朋友介绍给他,但岳固执地低着头躲避着梅林的视线。
“啊......这个,这是......他是你从北边救出来的一个?”梅林的眼睛在眼眶里骨碌碌打着转,看了看狼人那双红色的眼睛。然后左右瞅瞅压低声音说道——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嗯......”敖戾使了个眼色,梅林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然后先一步推开旅馆的木门示意二人跟他走。
岳沉闷地紧紧跟在敖戾后面,门外酷热的空气让他很难受。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和敖戾过分亲近的人类,岳仍旧暗暗下了个小决心:不管敖戾去哪,他一定会像跟屁虫一样粘在敖戾身边。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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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镇唯一的酒吧位于镇中心,离老杜比家的旅店不远。正午时分的酒馆几乎没什么人,稀稀落落的服务人员无聊地围坐在吧台前的桌位上喝着酒精饮料,一边打着扑克牌。见到梅林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体型庞大的兽人类,他们赶紧四散回到岗位上,殷勤地询问梅林需要何种服务。
虽然街上没什么人,但敖戾顾及到身边的岳,让梅林选了个独立的小隔间。服务员怀疑地打量着身着军装的梅林,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情况上报给当地的军务部。
“别担心,我不喝酒,给我来杯茶水就行。另外给这两伙计来一打啤酒。”梅林几句话把想要询问的服务员堵了回去。他转头望向对面座上的两人,尤其留意地观察了一下那只陌生的灰狼。
“抱歉啊,现在是战争时期,酒精和糖限量供应,每桌只能点一打。”从那只狼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敌意让梅林颇感讶异。如果那只是只小狼崽子,梅林或许会觉得有些有趣好玩。但那是只身高两米、体型健壮的灰狼。他低着头,那只迥异常人的血红双眸斜视着自己,带着明显的愤怒。这着实让梅林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打会不会太多了?”
“太多?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真是不常见!过去你可是那种整夜不歇地喝,把全队的人都干翻的老酒瓶哦。”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敖戾低垂的双眼看着桌面,语气有些落寞。他两只粗壮的手臂交叠在桌面上,让人担心他稍一用力把整个桌子给掀了。
“陈年旧事......”梅林脸上轻松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变得木然。三人就静静地坐着,狼人仍旧不时地带着恶意斜瞟着对面的梅林,小隔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他叫......?”梅林又看了眼坐在龙人旁边的灰狼,发现他马上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岳,山岳的岳。这一年来他都在我身边。”
“嗯,看起来很健康呢。”
“你是没看见......当初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状况糟糕透顶,就像一副骨架上面披了层皮一样。”敖戾一把搂住旁边心不在焉的狼人,对旧事重提感到有些抱歉。
服务员拿来了酒杯和一打啤酒,为敖戾和岳倒上,并给梅林上满了茶。不过让梅林感到有趣的是,狼人顺势靠在龙人的肩膀上,并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嘲弄?还是挑衅?他开始对敖戾和这只狼人的关系感到好奇,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发问敖戾就说话了。
“当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梅林垂下眼睑,将茶杯举到眼前,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淡绿色液体。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那晚上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我们的行动基地里。我在外围警戒带检查设下的陷阱和侦测器,像往常一样用夜视仪,没有灯光。”梅林又给自己倒满茶,紧接着又灌了下去。敖戾听着,根本没动面前的酒杯。
“那天晚上很安静,之听得见风吹树叶的飒飒声,沉寂地让人心里发慌。我只听得见脚踩在枯树叶上发出的脆响。在一个陷阱旁边站了一会儿,我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就弯腰去看那个陷阱有没有人动过......”
“就在我弯腰的那瞬间,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飞过来,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顺便掀了我的帽子。”他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一个地方,那里的头发比其他地方稀疏的多,下面是一道已经淡化的的疤痕。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粗树干后面,又听得到子弹打在背后树干上的咔擦声。我本来想用通讯器警告你们,但发现频道里都是噪音,那些狗娘养的干扰了我们的通讯,他们是有备而来。”
“听起来很蠢,我侧身往后盲扫了一梭子。让你们听见交火声是我唯一的手段了。但当我听见基地那边也传来枪声,我就知道情况很不妙了。顺便说一句,夜视仪和帽子一起报销了。我当时大概满脸都是血,只能借着一点点月光摸黑往回狂奔,还得绕着树躲避对面的狙击手。”
敖戾抬起杯子,呷了一口冰凉的啤酒。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像样的酒了,这酒吧里的低纯度啤酒让他稍稍回忆起了以前久远的时光——止痛时喝的烈酒除外。
岳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桌面的酒杯,两只竖起的耳朵表明他正仔细地听着对话中的每一个字。尝了尝眼前这杯散发着醇香的金黄色液体,他发现这种饮料很好喝,于是咕噜噜地把半只手掌大杯子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而敖戾和梅林仍旧专注于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哪边都是......”
“嗯。”梅林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撑着脸,揉了揉眼睛。
“等我回来,一楼躺了好几具尸体。从臂章上看,他们是联盟的山地突击队。丽丝就躺在小厨房门口,眼睛望着天花板,再也闭不上了。她的颈动脉被打穿了,血流了一地,她甚至没来得及套上防弹背心......”
“马丁......倒在楼梯口,胸和腹都是血,也已经了无声息。我上楼途中顺便解决掉几个没有防备的入侵者,小客厅里有三具对方的尸体,格瑞斯就靠在沙发上——他也死了,血还一直从他的嘴角滴下来。”
“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崩溃了......一直以来我们经历了无数次的伏击偷袭,可哪一次我们不是不损一人地捱了过来?我真的没想过我们最后会落得这般田地!丽丝、马丁、格瑞斯......他们都死了。死的那么悄无声息,那么窝囊......”
梅林使劲甩了甩头。一杯又一杯,热乎乎的茶像酒一样被他灌进肚子里。敖戾闭上眼睛,仿佛他能看到大睁着双眼的狙击手丽丝、被打成了马蜂窝一样的突击手马丁,还有无力地耷拉着头死不瞑目的队长格瑞斯。
“敖戾,那个时候......我真的害怕在剩下那几扇门后面,也发现你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我听到仓库那边的交火一直很激烈,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原本打算去那边和你汇合,但之后外面的又一波增援让我意识到这不可能。”
“然后我开始向与仓库相反的方向突围。借着树林的掩护和我剩下的装备,我又干掉了几个人,接着疯了一样往南边跑。一直跑啊......头上的伤都结痂了,只剩下火辣辣的疼,一直跑到天亮,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基地已经离得远远的了。但我仍旧是惊弓之鸟,联盟境内已经不再安全,以各种名义发布的通缉令很快就会到处都是。我只剩下一个选择......”
“往南。”
“对,一直往南,到革命阵线的控制区。我曾经想过逃到莱尼奥,但发现中立区也不安全,联盟的特种人员可以轻易进出那个地方。我就一直向南边前进,避开城市和城镇,多数时候都是往深山老林里走,偶尔会溜到附近的小村子里用身上的信用点换些东西。”
梅林倒完最后一点茶水,晃了晃茶壶,意识到壶空了。
“那个时候,饿肚子是常事。你们吃过老鼠吗?有的时候我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在林子里面找一些小动物的尸体烤了来吃,多半是老鼠。那肉烤出来又臭又腥,吃下去还指不定让我闹肚子发烧,那些溪水里面的寄生虫也挺要命......现在想来,我能挺到南方真是神迹。”
那段久远的记忆至今仍旧在某个地方隐隐作痛,梅林的话往他心里投掷了一颗小石子,原本平静的心灵之湖泛起一阵阵涟漪。一股熟悉的痛苦在敖戾胸口弥散开来。
想要缓解那股不适感,敖戾举起半杯酒和梅林碰了碰,喝下之后转头看看旁边的灰狼。他吃了一惊。
在他沉浸于梅林的述说之时,岳把半打多的啤酒喝得干干净净。狼人正一只胳膊撑住头两眼无神地望着自己,另一只手还在拿着一只剩了半瓶的啤酒往杯子里倒。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岳黑黑的鼻头正冒出一串串鼻涕泡。
“Hicc......”狼人打了个嗝,头抖了抖差点摔在桌子上。
“呃,你不该喝那么多......”敖戾想把岳的酒杯拿开,,但他固执地扒开龙人的手,一口气把满杯酒灌进肚里。一边仰头灌酒的同时还回瞪着敖戾惊讶的眼神,就好像在呕气......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变得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岳!快别喝了!”敖戾一心急乘他一喝完马上从手里夺走了空酒杯,却不料他如行云流水一般顺势拿起那剩下的半瓶酒,咕嘟咕嘟地喝个精光。他的手抖个不停,脑袋左摇右晃像拨浪鼓似的。
敖戾知道岳心情不好,但他一直以为是梅林这个陌生人的问题,就像之前他对雷亚的反应一样。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狼人对这个他曾经的队友抱有很强的敌意。为什么?他并不清楚,而且一直到现在......岳的行为很反常,好像是一直在和他赌气。
“哈......”原本还沉浸在伤感的气氛中的梅林看着举止怪异好像在炫耀酒量的灰狼,不禁讶异地看着他灌下那瓶酒。接着又看到了岳之前那熟悉的眼神——挑衅、莫名其妙的骄傲。
然后下一秒,岳像断了线的木偶向桌子外面倒去。敖戾及时勾住他的肩,让他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嗯,呼.....呼。”岳的头枕在敖戾的大腿上,哼了几声,咂了咂嘴,开始有规律地发出小声的呼噜。
“我记得,这孩子的名字叫岳,是吧?”过了一会儿,梅林打破沉默。
“嗯......”敖戾并没有刻意在梅林面前遮掩,轻轻地抚弄着岳的脑袋,伴随着后者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梅林隔着桌子只看得见狼人的一只耳朵随着敖戾的拨弄一下下地抖动,让他想起了含羞草。
“看的出来,你和他关系不一般。”梅林挑挑眉毛,好奇地看了看那只耳朵,又看看敖戾。
“一年前我从联盟的东部边境把他带了回来......从NED的基地。我不敢想象他在那之前遭了多大的罪。第一眼看见他,我甚至以为弄错了目标,把他当成了那些残忍嗜杀的原型动物实验体。精神支离破碎,肉体羸弱无比......”敖戾一边说一边仍拨弄着岳脑袋上的毛,好像他是一只温顺的宠物狗。注视着他的眼神温柔无比。
“在那之后,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心里明白,岳对我的意义,不仅仅是孩子那么简单。”
“他们不会放过你,你知道的。”
“所以我带他来了南方,联盟的死对头,不是吗?”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敖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心揉了揉岳的肩膀,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狼崽子想去海边看看。等在那边安顿一段时间,我会找个我信得过的人好好照顾他。毕竟,听雷亚说我的名声在这边不错?他们一定会很乐意的。”
“你......要丢下他?”梅林睁大眼睛,他没有预料到敖戾会如此回答。
“我不是要丢下他!”敖戾似乎被他的话刺痛了,语气带上了些恼怒,但随后又变得伤感起来。“我只希望他能活的舒服些。”
“我不想他一直跟在我身边......过这种狗屎一样、每天都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应当过的更好。”一直到现在,敖戾才开始拿起剩下的酒往杯里倒。
“这小家伙不会同意,他会很伤心的。”梅林皱着眉头说道。虽然说一只两米高的狼人是个小家伙有些不妥,但对于他来说,岳之前那些看他看来颇为幼稚的举动仍旧给他一种印象——这只狼崽子还没成年。
“何时启程?”
“明天就走,东西都备好了。”
梅林把玩着手中的空杯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龙人。他一直想问一件事情,但一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
“敖戾,在你安顿好那只崽子之后.....是不是又要回北边?”
龙人饮啜着剩下的酒,沉默着不说话。
“你在和你自己赌气。”
“我没有。”
“那不是你的错......”梅林摇了摇头。“雇佣兵这行当总是九死一生。丽丝、马丁、我、格瑞斯,都打心眼里明白这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何必把这一切背在你自己身上?”
“他们都死了。”
“可是你还活着!你可以去南边,和这只狼崽子在一起,离联盟佬远远的!别和他们死磕,过的舒服些,你有这样选择的权利!”
敖戾抬起头,啪的一声把空杯摔在桌上,歪着头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梅林说:
“你呢?还不是加入了革命阵线,和那群联盟佬继续死磕?”
梅林低下头去,支支吾吾道:“这不一样......”
“你知道的。”五年以前的愤怒和悲痛,再度从心中的某处破壳而出。敖戾的龙脸痛苦地扭曲着,他咬牙切齿。
“那个该死的合同他妈是我找来的!”
靠在敖戾大腿上的狼人闷哼了一声,像是在抗议敖戾太过激动。龙人茫然地低头望着睡梦中的岳,大手轻轻盖在他头上。一时间敖戾和梅林不发一言,令人难受的沉默笼罩着酒吧的小隔间。
扭头看看窗外,太阳开始西斜,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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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戾佝偻着身子,费力地爬上对他来说太过狭窄的楼梯间。手上提着早间买得的杂货,岳脑袋靠在敖戾肩上,胸膛紧紧地贴在他背上不省人事。脚爪踩在木地板上嘎吱作响,让他担忧这楼梯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走到门前,敖戾摸索着口袋有些艰难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微微喘息着走进房间。将背上的岳小心放到床上,敖戾拿起盆准备去卫生间接水。身后躺着的岳发出了一阵难受的呻吟。
“尿......”他支起上身,眼神朦胧地望着龙人,黑色短裤上的凸起清晰可见。
让他自己去上厕所显然不现实,敖戾不得不架住岳的胳膊陪他一起到卫生间去。
狼人闭着眼睛,一手扶着墙,一手勾着敖戾的脖子,尽情地释放着积压在膀胱里的尿液。他喝的酒太多了,尿出来的液体就像是平常的水一样透明。敖戾忍不住低头看向岳胯下的那根器物。就看一下,岳不会发现的......
和他的一样,岳的生殖器不像原型狼类那样隐藏起来,而是裸露在外。不同的是岳的包皮呈灰黑色且较厚,连同前端敏感的龟头一起包覆起来,根部附近一圈稀疏的、与体毛同色的耻毛隐约可见。两颗饱满的、毛绒绒的狼蛋缀在下方。就尺寸而言,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狼人的眼皮仍旧耷拉着,对敖戾的偷窥行为一无所知。过了好几分钟,岳满意地哼了一声,头一歪靠在敖戾肩上让他扶着回去。
替岳脱下衣服好好擦了身子,清洗了脚爪之后,敖戾坐在床边看着赤裸的狼人,心里的欲望在慢慢沉淀。
一年多来敖戾照顾着岳,看着狼人羸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健康强壮。每一次注视着他的身体,敖戾都会觉得口干舌燥,脑袋里胡思乱想,渴望着极度亲密的接触。压抑了五十多年的性欲仍旧随着时间不断增长,当这个狼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后,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找到那个发泄的出口了。可是......
他和那群联盟佬还有旧账要算,绝不会带着他爱的人走向那个深渊。他终究要学会放手。
敖戾的内心很痛苦,这阵想法一出现就将腾起的性欲压了下去。他简单洗漱后,脱下衣服,拉上窗帘爬上床。
现在还是晚七点,外面的天刚黑。梅林和老杜比送他们的食物放在旁边的桌上,传来阵阵香气。醉倒的岳不可能再吃晚饭,敖戾也没有那个胃口。他只想抱着岳,多闻闻他的味道,和他一起度过尽可能多的时光。
但出乎他意料的,岳把他推了出去。敖戾不管怎么尝试把岳拉到自己怀抱里,都被他固执地用手用力拨开,几乎要把他推下床。狼人的喉咙呼噜噜地响着,听起来很不高兴。一番尝试后敖戾只得作罢。
看来今天得睡地板了......敖戾悻悻地想着。下次不能让狼崽子喝那么多酒了。所幸地板上铺着毯子,睡起来应该不会那么硌背。
但睡下去不一会儿,床上的狼人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声音。起先敖戾以为岳只是因为醉酒不舒服,但那声音一直持续着,他才担忧地起身查看。
岳是在哭。敖戾小心地挨到蜷缩起来的狼人身边,听见他在小声地哭着,同时还在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戾......敖戾......”
他又在做噩梦了。敖戾皱着眉头想着,一边躺在岳身边,试探性地搂住他的背。岳没有再抗拒,任由敖戾将他轻轻抱在胸前,抚摸着他背上柔软的皮毛。短短的狼吻贴在龙人两块发达的胸肌之间,伴随着抽泣抖动着。
“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求你了!”岳低浅的语调犹如哀号,犹如临死前的祈求,让人听了痛的撕心裂肺。
“岳,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敖戾试图像以前一样安抚他,但好像起了反效果。
“你骗我。”狼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他一边哭一边说话听起来就像在痛苦地嘶吼。这时敖戾才惊觉岳是醒着的。
“岳......你醒了?”
“你和......和那个人......人说的事......事情”他说话带着哭腔,短短续续的。
“我都听见了。”
如果那个时候灯还开着,岳一定会发现敖戾的脸变得惨白无比。
“岳,我......我...”在这会儿,敖戾脑袋宕机了,他不知道该对岳说什么。
“敖......戾,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岳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只是用力地捏着敖戾的肩膀,把头埋进龙人的胸膛。岳能听到敖戾失控的心跳,敖戾也能感受到胸前岳流出来的温热的泪水。
“我......”敖戾仍旧说不出话,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他只觉得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自己敏感的神经。心狂跳着,敖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在乎......什么更好的生活......我不在乎。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就足够了。我很知足......真的......”说出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岳的体力,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接下来岳说的几句话,让敖戾的脑袋嗡地一片空白。
“敖戾,你对我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我只想听到答案......”
一直到现在,敖戾才忽然明白。从一年前,他在列车残骸里找到岳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的命运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他所有说过的所谓“分别”、“放手”都是可笑的无稽之谈,他不会,也不可能做得到。面对这只狼,这只带着红色双眸的灰狼,那个“不”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岳,我......我爱你。”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够了......”敖戾没听清楚岳说了什么,只听见他咕哝了一声。黑暗的室内敖戾看见了两团漂浮在眼前的红焰:迷离而充满欲望。敖戾感觉到狼人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秒,自己的嘴被某种湿热的东西给封住了。
“唔嗯嗯?!”趁着他思绪游移的一瞬间,狼人吻住了他。
狼人温暖湿热的舌头挤开了敖戾的嘴唇,随着他下意识的张口侵入了他的口腔,并与那只舌头纠缠在一起。混合着浓重的酒精味的狼涎气息瞬间在龙人的口腔内扩散开。
“嗯嗯!岳......唔呃!”敖戾慌张地想要把他挤出去,但狼人的攻势却越是凶猛。岳激动地勾住敖戾的脖子让他无法逃开,嘴上的动作更加激烈。他剧烈地喘息着,眯着眼望着那双惊慌失措的淡蓝色眼睛,舌头肆意在敖戾口内搅动,四处搜刮着龙人的唾液,就像在品尝珍馐佳肴。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岳压抑地呻吟了一声,过量的唾液从他们激烈接吻的嘴角滴落到床单上。他用力推着敖戾的肩膀,让龙人不得不仰面躺在床上,同时他一边凶猛地和敖戾的舌头纠缠着,一边跨坐到龙人的结实的小腹上,饥渴地和他四肢纠缠,硬如钢铁的狼人生殖器隔着薄薄的兜裆布摩擦着龙人坚挺的腹肌。岳屁股后的尾巴疯了似地摇摆着。
敖戾的双手痉挛地掐着岳柔软的腰肢,在他凶暴、湿热的吻中试图理清头绪。他本可以阻止岳,但他任由这只疯狂的狼人压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狼人沉重滚烫的呼吸带着酒味,让他的视野也朦胧起来。
狼人的大腿与他的交叠着,毛茸茸的身体压在身上暧昧地摩擦着让他不自觉地弓起背,舒张着紧绷的脚爪,享受着这种舒适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岳膨胀的性器紧紧地贴在他的腹部,施力地摩擦着。狼人不安分的手爪在身下龙人的身上四处游移,划过每个线条,抚摸每一块结实的肌肉,挤捏着极度敏感的乳头,扫过装甲似的腹肌。敖戾被堵住的喉咙发出一声声低哑难耐的呻吟,难受地蜷曲着宽大的脚爪,尾巴绷紧。敖戾不可阻挡地勃起了,粗长的龙人生殖器将兜裆布顶出一个夸张的凸起,紧紧压在狼人柔软的臀部,被那只疯狂摆动的狼尾扫来扫去。
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正在快速燃烧。这时狼人放开了他的嘴巴。
“呼哈......哈......”两人剧烈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凉的新鲜空气,离开的嘴角还黏连着细细的银丝。
“敖戾.......敖戾......”狼人仍旧呢喃着对方的名字,一只手伸向屁股后面。然后,紧紧抓住他勃起的下体。
“啊......吼...”敖戾紧绷的那根弦马上就要断了。
这只欲求不满的狼崽子......敖戾想要去压倒他,插入他。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像那个梦一样......在他湿热紧致的后穴里驰骋,凶狠地侵犯他的身体,听他在自己凶猛的抽插下呜咽着求饶。然后狠狠地灌满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上的每一寸,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岳忽然停下了。他的身体一下子放松开来,脑袋无力地贴在龙人的胸口,握着那根粗长龙棒的手也无意识地滑落。
敖戾又听到了熟悉的鼾声。
被撩拨起来的兴奋身体僵在床上,膨胀的龙根仍旧气势汹汹地贴在狼人软软的屁股上,那只尾巴也静悄悄地盖在敖戾的胯部。
他又睡着了......
敖戾就这么抱着趴在他身上的狼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