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下午起,姚姬就在东暖阁与朱高煦呆在一起,旁晚又在贤妃宫中。
次日一早她醒来时,却发现朱高煦不在身边了,问了宫女才知道,他还在贤妃宫,起床后正在外面跑动呢。
姚姬起床稍微收拾了一下,在亵衣外面披了一件轻薄的丝料长袍,便走到了寝宫外面,果然听到了脚步声和喘气声。
天还没亮,砖石路旁边的石雕灯台里还有灯光。
在依稀的灯火下,只见一个魁梧的身体正在起伏跑动,那人当然是朱高煦。
他一边跑,一边喘气,但气息十分均匀有力。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跑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布短衣,下面穿着宽松的裤子,好像很热,脸上都是汗水,衣裳也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臂膀上,领子敞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朱高煦看了姚姬一眼,停下来道:“时辰尚早,贤妃再睡会儿啊。”
姚姬道:“圣上在作甚?”
朱高煦笑道:“在京师呆了太久,不时常抽空活动一下,我这身肉肯定要发福长胖。保持身材,也是保持状态。”
姚姬一眼看去,便觉得朱高煦的身段确实挺好,高大不是重点,而是身体比例看起来很有活力,腿长、人也看起来比较挺拔。
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姚姬还闻到了他的汗水里,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却说不清楚是甚么味道。
她轻轻咬了一下朱唇,笑吟吟地看着他。
朱高煦的目光从她身上的轻薄袍服上扫过,竟“咕噜”吞了一口口水,甩了一下脑袋,然后便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让身体不断起伏,做着奇怪的动作。
姚姬倚在门边,饶有兴致地一直观看他在那里“活动”,看了很久,她竟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有一种很惬意高兴的感觉。
这时朱高煦双腿向前一收,人便矫健地跳起来站直了,然后长吁一口气:“今天差不多了。我看往后可以晚上活动,不用起这么早。”
姚姬从宫女手里的木盘上,拿起一条湿毛巾,走上前轻轻给朱高煦擦汗。
她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细致,好像不是在侍候他,而是在抚摸着他的皮肤。
她时不时还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朱高煦一眼,轻声道:“圣上晚上活动还不够么?”
朱高煦笑了一声:“朕一会儿还得上早朝。”
姚姬一脸无辜,抿了一下嘴道:“圣上答非所问,甚么意思呀?”
“就是那个意思。”朱高煦道。
“嗤!”姚姬拿毛巾掩住口,笑出了声,趁势闻到了毛巾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
朱高煦道:“不用擦了,我这便去冲洗一下,换了衣裳好去办正事。时辰差不多了。”
姚姬收了毛巾,顺手放在宫女手里,说道:“臣妾就爱看圣上野心勃勃的模样儿。”
朱高煦愣了一下,做出略微思索的模样,随后便道:“贤妃懂我。”
姚姬道:“臣妾服侍圣上沐浴更衣。”
朱高煦道:“今早不必了,我随便洗一下汗污,赶时辰。”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利索地沐浴、换好衣裳,吃了早膳出去。
姚姬送他走了之后,才回寝宫沐浴。
她早上一般是不沐浴的,除非朱高煦在贤妃宫就寝之后。
不过姚姬沐浴便比较复杂了,等她沐浴用膳、梳妆打扮之后,必定能到日上三竿的时辰。
太医院细心调制的粉末放在木桶里、与温水混合,气味有点刺鼻;再洒上一些春天摘采晾干的百花花瓣,用淡淡的香气稍微调和一些水的气味。
她舒服地泡在里面,让女官宫女侍候着慢慢清洗,然后时不时吃一口宫女喂的蜂巢羹,听着奴婢们的恭维,正是一点也不慌,反正贤妃宫啥也不缺。
不仅皇宫内务会调拨各种物资用度,她哥哥姚芳现在也有钱,时不时会托人送些贵重的小礼物进宫。
“我最爱吃这种羹,可不能吃得太多,不然胸口会胀痛。”姚姬轻轻摆了一下手。
“是。”喂她的宫女端着东西拿开了。
旁边的女官一边轻轻捏着她的削肩,一边用羡慕的口气奉承道:“臣妾比贤妃娘娘还小五岁呢,可在贤妃身边,近处一比,却似大了十岁!瞧瞧您这肌肤白的、滑的,就跟仙子的身子一般,人间哪里能见到呀?”
姚姬笑得胸口一阵起伏,木桶水面也荡漾起了汹涌的水涛,她轻轻转头道:“那我要不要叫你一声姐?”
“臣妾不敢,贤妃娘娘可真会开玩笑。”女官道。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官道:“娘娘是天上的身份,与皇后也是亲如姐妹。李美人还敢与娘娘比?”
姚姬心情挺好,便接过话来、说道:“我出身也不是甚么大富大贵人家,所幸生得不错。”
“那是那是。”李美人急忙附和道。
姚姬又道:“更幸的是遇见了圣上。圣上雄才大略,从郡王一路做了皇帝,我没吃甚么苦头,便等着做了皇妃;要不是遇见了圣上,我能做皇妃吗?”
李美人道:“那是娘娘生来就有富贵命。”
姚姬不以为然地从舌尖发出一个轻轻的声音。
姚姬沐浴罢,便去梳妆打扮。
果然等她办完了早上的事,太阳已经上了树梢。
眼看时辰已然不早,她便决定上午不出贤妃宫了;接着来到书房里,她叫人泡一盏杨槐花茶,然后看看书、写写字。
以前她吃过不少苦,身心俱受过折磨,但从来不与宫人说;可而今瞧来,也有好处。
寻常的好日子,姚姬相当耐得住性子,心境能保持得十分沉静。
即便是抄一段雅致的文章,看着自己隽秀的字,她也能找到满意的快乐。
午膳之后,姚姬打算静养半个时辰,然后便去坤宁宫找皇后。
今日妃嫔们不用去拜见皇后,不过皇后很喜欢和姚姬说话,姚姬也常常保持着走动、维系着亲密的关系。
至于有宦官悄悄告诉贤妃宫的女官,说今日下午贵妃又去柔仪殿了;这等事虽然让姚姬隐隐不快,但也没太影响她的心情。
姚姬犹自做着她自己的事,准备好了便去坤宁宫。
……柔仪殿里,这时朱高煦并没有与妙锦说话,他正听着王景弘的禀奏,并在地上走来走去、似乎有点烦恼。
王景弘与下西洋的文武官员,都写过奏章送上来,但朱高煦仍然召见这个太监,听他说更仔细一些。
“奴婢等只不过放了点风声,还远不到征税的时候,满剌加国(马六甲)便在背后使坏啦。”王景弘说道,“满剌加国国王叫拜里米苏拉,原先是三佛齐国的王子。三佛齐国被满者伯夷国(领土在马来南部、苏门答腊等地)所灭,其王子拜里米苏拉在马六甲复国。”
朱高煦听到这里,说道:“朕看了以往的许多卷宗,三佛齐国不是与大明关系挺好吗?”
王景弘躬身道:“正如皇爷所言,原先是挺好。三佛齐国灭亡后,汉人施进卿在旧港立足、受朝廷册封为旧港宣慰使,庇护了不少三佛齐国逃亡的人。拜里米苏拉在马六甲复国后,永乐年间朝廷官员、似乎奉旨册封了一个叫汉宝丽的女子为公主,嫁给了拜里米苏拉;此事在皇宫竟无记载,或是大明船队在西洋做过的事。
但拜里米苏拉麾下的贵族大臣,大多皈依了回回教门,国王也迟早会皈依。这让满刺加国的野心日渐增大,欲让附近诸国都信奉回回教门。此前满刺加国与爪哇等国,已常生事端。而今他们发现大明朝廷的势力、要开拓到马六甲,于是试图劝说诸国,结盟对付大明官军。”
王景弘想起了甚么,恍然道:“对了,奴婢等去爪哇国催收赔偿的黄金,便因满刺加国(马六甲)的使者从中离间,差点没收到钱。”
朱高煦道:“朕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王景弘又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马六甲那边太远了,咱们若真要设官收税,朝廷鞭长莫及,也不甚好办。”
朱高煦简单地说道:“包税制。”
他走到大桌案前,瞧了一阵地图,凭借记忆里的印象,在地图上找到了新加坡的大概方位;满刺加国的都城并不在那里,而在马六甲。
究竟是向满刺加国提出领土要求、只要新加坡那块地建城堡港口,还是干脆灭了此国,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日本国的事还没完,估计朝中反对在南边发动灭国之战的声音会非常多。
朱高煦沉默了良久,说道:“那地方来回煞费时日,暂且不用慌。等一阵再说。”
王景弘抱拳道:“皇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