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近黄昏,刺眼的光芒化作昏红一道道铺在小院内,这处偏僻所在,人烟稀少,小楼下也只有几个丫鬟在说笑,直到一人牵一匹洁白无瑕的骏马来到这里时,昏红阳光照在马身,骏马结实肌体,流畅的线条,看去让人直觉血脉喷张,洁白毛色白的如雪,来人儒衣长衫,英俊容颜淡淡笑容,步步牵着骏马而来。
几个丫鬟瞧着雪白骏马,看的眼都值了,这么好的马可是不容易见到,来人正是宋捷。
宋捷把马拴住时,旁边一匹枣红甲州马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牵来的这匹魔国马,跟这甲州马拴一块儿时,两匹马真如仇人一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宋捷倒是不在意,淡淡笑着由丫鬟领去小楼。
小楼里香炉燃起阵阵香气,桌上放着一壶茶,酒劲褪去之后,她的脸上留下美艳的晕红,看去真个是娇艳欲滴,宋捷刚一进来,便低身跪在地上道:“宋捷见过殿下,祝殿下凤体安康!”
柳若萱模样慵懒,轻擡玉手道:“请起。”
宋捷随即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恭敬献上道:“听闻公主醉酒不适,宋捷这里倒有一块儿宋府珍藏多年的极品碧玉,这玉闻着有独特异香,更有能醒神的功效。”
打开锦盒之时,一块儿碧玉静静躺在盒中,玉身晶莹剔透,一层灵光流淌,如同清澈的水波,碧玉周围灵气飘飘,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也随之迎面扑来,大为不凡。
柳若萱轻声道:“这块碧玉采自仙岛,集天地灵气,钟日月之精华,几万年才能成一块儿,仙岛又在茫茫深海之中,世人难以寻找,几百年前,金乌从魔海飞来,口衔一块儿碧玉,最终落在魔国千云湖之上,据说那时,隆冬季节,玉落在千云湖水中,一片雪莲怒放湖面,芳香传送几十里,宋家先祖费尽周折才打捞上岸,更是魔国传承几百年的不世宝贝,你把它送与本宫,回去之后如何给宋家交代?玉虽好,这好意本宫只能心领了。”
宋捷摇头笑道:“非也,其实这块玉,也是家父特意交代我当面献给公主殿下的,家父说,他虽没见过公主,但对公主还是由衷的钦佩,这块儿玉,也只有公主这样的绝世美人才配的上,请您也一定收下。”
说着话时,手捧锦盒跪在她面前,柳若萱美目看在他面容,此人真是文雅过人,容貌英俊,当真是个俊郎男儿,此番跪在自己面前,更是满脸诚意,想到此处,便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收下了。”
她轻轻接过锦盒,更把玉手落在宋捷衣袖抚他起来,宋捷脸上一笑,随她轻抚而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起身之时,却是握住了她玉手,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这中间还恰到好处的握了一握,这美女玉手令人一握都觉销魂。
柳若萱轻轻收回双手,淡声道:“宋卿在魔国是下一代的家主,也不知是否因缘巧合,偏偏在这一代,妖族又作乱起来,本宫同为九重天之人,希望宋卿在妖族作乱之时,率魔国劲旅,一展昔日战阵辉煌。”
宋捷恭敬道:“公主放心,魔国世代受龙城圣恩,值此危难之际,绝然不容妖族猖狂,誓死也要捍卫九重天!”
柳若萱听了淡淡一笑道:“宋卿果然忠义。”
宋捷趁热打铁道:“我这次来,更是当面感谢殿下的,殿下选购两千匹魔国骏马充实甲州,我已急命使者回魔国而去,把这天大好消息告知家父。”
柳若萱美眸看了他一眼道:“宋卿以为,本宫这次选魔国骏马,仅仅是为了此吗?”
宋捷摇头笑道:“公主一则让甲州知耻而后勇,二则同样鞭策魔国,不可掉以轻心,想必殿下更希望的是,在甲州骏马,魔国骏马之间能培育出更优良的骏马,为我九重天所用。”
柳若萱点点头道:“宋卿之言,正是本宫所想,妖界天下,皆道甲州骏马,魔国骏马为天下之最,但这几百年来,却未曾产出更好的马种,龙城对此也是深感忧虑,本宫既奉圣命来到了甲州,自然希望魔国骏马,与甲州骏马之间,彼此结合,不用多久,能为九重天培育出更优良的绝世骏马,为天下所用。”
宋捷提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道:“妖族苦苦要捉天马,想必也是为了培育出更强的马种,想那天马非人间之物,奔跑之时快如闪电,迅如奔雷,风驰电掣,若捉来天马,与之配种,也许有意料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公主您说可是?”
柳若萱淡淡喝茶道:“天马为妖界神物,岂容我等玷污?妖族不自量力也就是了,何必效仿与他们,本宫也不屑如此。”
宋捷抱拳道:“殿下责怪的是,我确实太过急切了……”
柳若萱道:“你也不用自责,其实这偌大九重天,谁不想为妖界出一份力……”
宋捷试探问道:“听说魏琅得了冰龙弓,越发凶性展露了……”
柳若萱打断他道:“龙弓舍他之外,无人拉的开,你不必乱想,本宫还不至于偏袒谁。”
宋捷连忙低头,恰在这时小楼外的院子里,突然传出几声马的嘶鸣声,宋捷脸色一变,忽然笑道:“我这次来,还为公主特意选了一匹魔国俊马,此马血统纯真,一等一的好,便牵来赠送公主,以示感激之情。”
外边马叫个不停,十分吵闹,她蹙眉问道:“为何如此吵?”
宋捷抱拳道:“臣也不知,不过看一看就知道了。”
柳若萱美丽起身,轻移娇躯来到窗边,轻探玉手打开窗户,往楼下一看,不禁一抹红晕浮上绝美容颜,看去挣扎不得,楼下几个丫鬟更是羞得满面通红,一个一个躲着不敢过去,听来还有笑骂之声。
宋捷瞧着那窗边绝美倩影,跟过来看了几眼,身躯几乎贴在了她的仙子玉体,极其暧昧的闻着她秀发幽香,陶醉无比道:“带来的畜生不懂事,这都是臣的过错。”
柳若萱关上窗户道:“无妨,这也怨不得你。”
宋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目中含有几分炽热道:“甲州骏马,与魔国骏马相合,一定能产出更优秀的马来,公主您说是吗?”
这语言轻佻,她蹙眉道:“宋卿想说些什么?”
宋捷直视她面容,丝毫不让道:“恕我直言,殿下是龙城公主,金枝玉叶的美貌仙女,我宋捷亦是魔国王孙,年少俊杰,血统高贵,殿下已是明知故问了。”
她一瞬间气质冷若冰霜,气氛更加僵持,宋捷只好转移话题道:“如今妖族势大,公主有意派人去往十万大山吗?”
宋捷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她目光看在自己脸上,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本宫是有意,可是这种送死的事情没人愿意去做。”
宋捷道:“可也不代表都没人愿意,至少宋捷愿往。”
柳若萱点点头道:“还有呢?”
宋捷笑道:“我若去了,魏琅必定也要去,如此就又多了一个人。”
柳若萱听了美丽笑道:“其实你有这份心,本宫已然很欢喜了,只是魔窟之处危机重重,若有什么闪失,本宫也未必担当的起。”
她举止优雅,玉手轻轻拿起茶杯,红唇轻启喝了几口香茶道:“至于你说的事情,本宫会仔细考虑,你现在不妨先回去。”
宋捷微一点头缓缓退下,宋捷刚走,柳若萱淡然走下小楼,却是走向亭台楼阁的深处。
孙桂正在大藩身边伺候,大藩坐在软榻之上淡淡饮茶,目光不时掠过院子里琢食五谷的鸽子,孙桂不时抓起食物洒向院中,十几只鸽子慢慢吃着,丝毫也不怕人,显是经常来被人喂食。
便在这惬意之中,柳若萱从走廊走来,孙桂急忙低头行礼道:“殿下凤体安康。”
大藩坐在软榻,微微起身道:“臣见过殿下。”
她点了点头道:“这鸽子,经常喂食吗?”
孙桂看了几眼笑道:“正是如此,我家大藩闲来无事,便喜欢喂些鸽子,长此以往下去,这些鸽子总是飞到这儿来吃东西。”
坐在软榻的大藩,此时此刻看去悠闲,自若清闲道:“所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这些鸽子多年以来,长久陪伴身侧,不知解了本镇多少忧愁,思来深有感慨万千啊……”
柳若萱淡然笑道:“万物皆有灵性,确也不假。”
大藩目光悠闲道:“我看殿下来此,似有心事?”
她抓起一把谷子丢到院子里,旁边鸽子很快扑过来吃食,瞧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她清冷容颜似也有几分柔和道:“这次过来,确也是有事相求。”
大藩擡起头看着院里鸽子道:“不知是否妖族之事?”
柳若萱语气轻和道:“正是如此,据说大山深处近来屡有妖物窜了出来,若萱思来想去,欲再使人深入魔窟,看一看那隐藏了数百年的妖魔鬼怪,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大藩仔细听完,缓缓道:“蝠妖从深山窜出来作乱,我也有几分听闻,除去世人恐惧之下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不论,所谓无风不起浪,料想还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柳若萱道:“所以大藩认为此事可行吗?”
大藩闭目沉思片刻,再次睁开双目之时,目光如炬瞧着头顶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道:“臣虽年迈之身,但值此危难之时,穆府决无迟疑。”
她猛然回眸看来,一双美眸中是那满头白发的老人静静坐在软榻之上,他的双眼虽已浑浊,可目光依然坚定,她从这老人的身上,看出了男子的担当,无论岁月侵蚀,哪怕青春不在,垂垂暮年,那一句惊天之音,依然充满令世人为之疯狂,为之一往无前的力量,虽千万人,吾往矣!
愈是乱世,愈可见人心,愈可见,男人的担当,那种顶天立地,无怨无悔的担当!
鸽子低头吃着谷物,大藩瞧着群山巍峨,语气平静道:“我穆府虽然人丁不旺,但藩中,也尚有带甲之士八万六千员,公主既有心再探魔窟,老臣也愿献微薄之力。”
大藩说罢,目光投向身边的孙桂,孙桂似早有预料,上前一步道:“这次探寻魔窟,非比寻常,孙桂在甲州多年,愿做向导。”
此时一向明媚的天空,一片乌云却恰巧袭来,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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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如期而来,只是一轮月被乌云笼罩,月光惨淡,令人觉得很是沉闷。
月影稀缺下,这处偏僻小楼内,几点烛光微灭,吴钧坐在蜡烛旁边,小心翼翼的挑着烛芯,烛火跟着更明亮了一些,照着房间内的一切。
桌边那绝世貌美的少女,正提笔写着什么,她的字迹秀美工整,便连纸上弥漫着一股淡淡芳香,乌黑秀发轻轻落在香肩胸前,绝美容颜平静如水,淡雅出尘,凡尘喧嚣似也惊扰不到她,那一抹绝世出尘的倩影,无声无息中已然惊艳了一切。
吴钧收敛着自己气息,大气也不敢喘,深怕自己打扰了如此恬静淡雅的美丽,小心翼翼走过来时,为她倒了一杯香茶。
轻声细语道:“殿下,喝一些吧。”
柳若萱微微蹙眉,擡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大可不必守在这里,可以先回去休息。”
吴钧瞧着她脸道:“公主这般废寝忘食,我怎敢休息?只愿侍奉您身边。”
她为之一笑道:“也好,那你就为本宫磨一些墨吧。”
吴钧点头答了声是,坐她旁边认真磨死墨来,目光不经意投在她身上,只见她此时此刻,清冷之处竟有一种别样的娇媚,一时瞧的呆了……
柳若萱提笔写个不停,淡淡道:“瑾月姑娘那边怎么说?”
吴钧咳嗽一声道:“定州本就是为了探寻妖界实力而来,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除了轩辕文,瑾月,南宫仙儿,周宁,都决定要去。”
她点头道:“本宫以为会是周宁留下来,结果确是轩辕文留下来了。”
吴钧又道:“无相僧人乘定州的船一路去了水国江都城,携经书万卷,一面讲经,一面广收弟子,并有意去往龙城,说服龙城在天下各地修建佛寺。”
柳若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提笔之时,一缕秀发微乱拂在红唇,那模样说不出的惊艳。
吴钧看了几眼纸上的字,脸上露出欣赏之色,她的字写的秀美,漂亮,似有淡淡墨香从纸上跟着溢了出来,柳若萱写完了字,轻擡玉臂拿来茶杯饮了一口道:“熊族有什么动静吗?”
吴钧起身,恭敬站着道:“公主您主动向熊族示好,据说熊族听说这个消息后,都很是开心,听说熊兵连夜就撤了三十多里,就连那吃不饱自己大赚一笔一时,熊族其他人也能跟着混些油水。”
柳若萱淡声道:“梳妆台上的信封内,有本宫写的一封信,你务必亲手交给熊族大先生。”
吴钧点头道:“是!”
柳若萱又道:“见到大先生之时,可对他言明,本宫在甲州钱庄存有二十万两白银,这小小敬意,请他务必笑纳。”
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吴钧脸上也登时忍不住变了颜色,但熊族世代居住在大山深处,不说颇多不便,族内更是缺少银钱,这笔数目,绝然令人动容,只是柳若萱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有照办,重重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照办,绝然不会有任何差错。”
她红唇轻品茶香道:“墨先生一路如何了?”
吴钧面露恨色道:“这狂徒一路往十万大山去了,殿下如此厚待与他,他却丝毫不为之领情。”
柳若萱听了淡淡一笑,美眸看向窗外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吴钧哼了一声道:“下次再遇见他,绝然不会手下留情!”
柳若萱又倒了一杯茶道:“魏琅凭借凶神弓才压制了他,你又靠什么能胜他?”
吴钧脸色一变,急忙道:“殿下……”
她却是轻语笑道:“这世上最珍贵的,其实是宽容。”
吴钧重重摇头,口中深深叹了口气。
柳若萱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回去睡吧。”
吴钧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拿走梳妆台的信,一步一步走下小楼,消失在黑暗中。
柳若萱目送他离开,关窗之时,夜空乌云惨淡,弯月灰暗……
她拿起桌上面纱,蒙在自己绝美容颜,轻移娇躯独自一人来到小楼下,便在乌云惨淡中,就着昏暗夜色,走在偌大穆府中。
周宁将睡未睡之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时,门外一名儒衣之人,正是孙桂。
孙桂笑着走进来,目光看了看四周道:“听说公子跟南宫小姐,瑾月小姐一起,决定了要去魔窟?”
周宁也未曾想过孙桂这个穆府管家,会深夜来到这里,说起这些,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正是这样。”
孙桂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贵客不知,十万大山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这趟魔窟之行,可说是危机四伏,贵客既从远方来,穆府自然想保卫贵客周全,所以我特来此处告知贵客,魔窟之行有穆府便足够了,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妖族察觉,若信的过穆府,也大可不必亲赴虎穴,一有什么重要线索,穆府必定毫无隐瞒,告知贵客。”
周宁认真听完,真个是受宠若惊道:“先生所说,我们全都知晓,只是魔海之外对妖族的了解极为匮乏,只停步在道听途说的地步,确也知妖族实力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所以我们这些人此次不畏艰险,渡过魔海来到妖界,为的只是亲眼目睹妖族之秘,倘若畏惧生死,便也不会来到妖界了。”
孙桂摇头皱眉道:“眼下战事逼近,迫在眉睫,贵客急切之心,我自也体谅,只是前途太过凶险,还是不要以身犯险,比较妥当。”
周宁神色恭敬无比道:“先生好意,让人倍感亲切,只是甲州不畏惧生死,定州也未必怕了,我们几人远渡而来,身负魔海之外万民厚望,为的就是把妖族的信息,准确无误的带回去,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孙桂瞧着他目光道:“贵客真的决定了吗?”
周宁毫无犹豫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决定了。”
孙桂一瞬间叹气不止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告退了。”
他说着缓缓退入黑暗之中,黑暗之处,亭亭玉立着一名绝色少女,正是柳若萱。
孙桂走上前摇头道:“任凭怎么说,还是一意孤行。”
柳若萱转过娇躯,看了他一眼道:“这也难怪了,只是今夜你辛苦了。”
她说着看向惨淡夜空,轻移娇躯消失在夜色里,一阵风掠过,这里也好像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