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他失笑的看着趴在石桌上睡着的沈云笯,两人聊的开怀,沈云笯竟然还要他酒喝,却浅饮几口就醉倒。
沈敛从暗处走出来,阿鬼看他一眼,提着空了的酒盅,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往院内走去。
沈敛坐在沈云笯身旁,看着酣睡的沈云笯,伸出手拂开她脸颊的碎发。
沈云笯嘟囔着挥挥手,转过头向着另一边埋在臂弯里酣睡。
沈敛小心抚上沈云笯断发,鸦羽般的黑发曾经倾泻在他掌中,他一点一点将幼小的女孩养到亭亭玉立,一头长发也曾经在他掌中流连,现在却成了散乱的断发。
沈敛为沈云笯披上外裳,他俯身将沈云笯抱起,沈云笯迷迷糊糊眯着眼,她嘟着嘴摸在沈敛脸颊,抬手环住沈敛后颈埋进他怀里。
抱着怀里娇软的佳人,沈敛心化作一团,他将人搂在怀里,将脸埋在沈云笯黑发里,半响后抱着人往房内走去。
将人放在床上,沈敛拨弱烛光,他绞湿巾帕为沈云笯擦脸,低声问道:“要不要喝水。”
沈云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手抬在眼前遮住烛光,痴傻傻望着沈敛,“沈敛。”沈云笯伸出手,嘟囔道:“你来了。”
沈敛俯下身,沈云笯搂住他,两人静静抱着,沈云笯迷迷糊糊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敛转头吻在沈云笯额头:“想你了。”
沈云笯咯吱咯吱笑,她回吻:“我也,我也想你。”
沈敛搂着她,“别喝酒了,以后。”
沈云笯环着沈敛傻笑,“不喝了,不喝酒。”淡淡的酒气缠着软香吐在沈敛耳边。
沈敛搂着沈云笯,轻轻拍着她后背,“快睡吧。”
沈云笯将脸埋进沈敛怀里,她抬头吻着沈敛下巴,结结巴巴:“睡吧,睡吧。”
沈敛将她搂在怀里,喟叹一声,心软做一团。
第二日清晨沈云笯睁开眼,她趴在床上,半响后才小心翼翼坐起来,拥着被子打量着房内,屋内安静宜人,除了屋外清脆的鸟鸣。
沈云笯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她捂着脸,轻轻扇在自己脸上,沈云笯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随手绾上头发,洗漱后去找阿鬼。
阿鬼坐在桌前喝粥,见沈云笯来了,给她递个碗然后继续夹个小汤包轻轻咬破喝汤。
沈云笯坐下来,她接过碗,无心吃饭,直接问道:“昨晚沈敛是不是来了?”
阿鬼微眯起眼,汤汁浓稠鲜亮,滚烫地滑过喉咙,美味得他叹气,阿鬼将包子吞进嘴里,点点头:“吃个本地的汤包吧,仔细着烫嘴。”
沈云笯心不在焉的盛粥,嘟囔道:“真不该喝酒的。”
说着夹个汤包,一口咬下去,沈云笯哇的叫出声:“哇,好烫!”
阿鬼用筷子点着她:“叫你仔细烫嘴,吃饭便好好吃饭,哪里还去想些别的事情。”
沈云笯张着嘴哈气,泪眼汪汪地看着阿鬼,卷着舌头委屈道:“你怎么不叫我啊,沈敛都来了。”
阿鬼懒得理她,还不是看你可怜,不想看你以后孤苦终老。
别院中,杨余思提着剑往外走,杨行止问他:“你到哪里去?”
杨余思回头:“大哥,我放不下云奴。”
杨行止仰头灌下大口烈酒,转头道:“别去了,放她走吧。”
他深沉的眉眼凝聚成落魄失意全都化在酒里,杨行止再抬头猛灌下一口烈酒。
杨余思头也不回地跨过拱门:“我还是放不下,我去找她,若是真的没有缘分,我不会再纠缠。”
院中没有了声音,杨行止一个人坐着,他指尖抚在酒坛边,沿着坛口摩挲,杨行止抬手将坛中烈酒灌尽,提着刀起身而去。
沈云笯和阿鬼赶路,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娘,阿鬼嫌她慢,买了辆马车,自己坐在车头赶车。
沈云笯坐在马车里,她剥开杏子往嘴里喂,剥开几颗递到马车外:“阿鬼,你不是不爱吃杏子吗?”
阿鬼慢悠悠的赶着车,伸手接过剥好的杏子,他把杏子扔进嘴里,皱着眉头细嚼,满口乱钻的渣子吃的他难受,要不是有人眼巴巴送来,他才不吃。
沈云笯含着一枚蜜饯,又酸又甜吃得她直眯眼:“阿鬼,你怎么尽买些我爱吃的。”
沈云笯将蜜饯递给阿鬼,阿鬼皱着眉摇头,甜的倒牙,他不要。
沈云笯喜滋滋数着阿鬼新带回来的零嘴,全是她爱吃的,阿鬼不吃这些,她不好意思开口要,没想到阿鬼自己买来了。
到了第二天,阿鬼突然对沈云笯说道:“我带你去买些衣裳,你每天都穿这一身,洗了换换了穿,太寒碜了。”
沈云笯提着自己裙摆,她看着阿鬼:“可是你每天也只穿这一身衣裳啊。”
阿鬼暗自点头,没错,一身就够了,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叫人去买衣裳,马车不大,带着也不方便。
阿鬼僵硬道:“你不一样。”
沈云笯乐滋滋看着阿鬼:“阿鬼,你突然这么贴心,我好不习惯。”
阿鬼扬眉,每日供你吃喝,还不够贴心。
阿鬼将人带到杨余思指定的铺子,他不懂什么女人花样,听杨余思说这是杨家产业,掌柜的会仔细招呼沈云笯,他不必操心。
掌柜的一见沈云笯进来,他看到包着头巾的小娘子跟着左脸狰狞的男子身边,赶紧低声对伙计吩咐道:“你在这招呼着。”
说着向着沈云笯迎去。
“小娘子来看成衣还是选几批好布?刚进的新货,小娘子快请进来看看。”掌柜迎着沈云笯进来,叫伙计拉开几匹锦绸让沈云笯仔细相看。
沈云笯一匹匹看过去,全是她喜欢的花色,沈云笯依依不舍地移开眼:“我选几套成衣,布匹不看了。”
掌柜看沈云笯脸色:“好嘞,您这边请,都是上好的针脚,锦绣庄最好的绣娘做的呢。”
那边伙计却把那几匹沈云笯看过的锦绸包起来,待会送到二爷那去。
沈云笯捂着嘴笑,天下一绝的锦绣庄怎么会来做这样的成衣,掌柜的惯会夸大。
掌柜将一条蟹白绞压青襦裙取给沈云笯,沈云笯看着喜欢,掌柜的又取来一套禙衣,沈云笯一件件瞧过去,竟无一不喜欢。
沈云笯忍痛挑了两条素净简单些的,又给阿鬼挑了男子衣裳,沈云笯偷偷看过去,见阿鬼望着街外,她转头羞涩悄声问道:“可有柔软透气些的布匹,我拉上两尺。”
掌柜闻言,知她是要做女子贴身衣裳,他不敢细问,只低声道:“稍等。”
转身去为沈云笯取来轻薄透气的细棉,展在手中给沈云笯相看。
沈云笯羞得慌,她匆匆扫眼后囫囵点头,含着声音:“包起来吧。”
还在哺乳期,不用奶孩子,也还是要涨奶的,沈云笯只能自己偷偷捻了帕子垫着,可总是不方便。
选了衣裳,阿鬼与沈云笯出了布庄,他在心里盘算,还要买些什么东西,胭脂水粉是要的,首饰头面也得有,女儿家的东西真是繁琐,却突的迎面掉落一件东西。
阿鬼一把扯过沈云笯,避开脚边粉碎的酒盏,阿鬼仰头望上去,面前酒楼富丽堂皇,二楼空荡荡的,也没人探头出来,他手伸进怀里,摸着短刀,警惕地望着四周。
沈云笯伸出小脚扒着地上粉碎的酒盏,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好险。”她毫无所觉地拉着阿鬼:“走吧,再买些针线就够了。”
阿鬼慢慢放下手,他点点头,跟着沈云笯:“再买些胭脂首饰。”
沈云笯走在热闹的大街,她提着包好的衣裳,望着四周喧闹繁华的店铺,被街边小摊吸引,她拿起一把小木梳在手中把玩,转身放下东西往前走:“不了,每日赶路都是灰头土脸,不要埋汰了东西。”
阿鬼困惑,可是杨余思说女人爱那些东西,叫我给你备好,他跟上四处看热闹的沈云笯,帮她提过手中的包裹,跟着她沿街走过去,两人慢慢淹没在长街汹涌人潮。
杨余思从酒楼二楼的立柱下转身出来,他撑着栏杆,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沈云笯,从怀里掏出一盒脂粉,小心捏在掌中,他竟没有沈云笯一件物品,只有这盒她遗落在妆台的胭脂,他曾用来为沈云笯点唇勾眉。
见到沈云笯从布庄出来,杨余思放下手中酒盏,隔着亭台楼阁喧闹人潮一点点看着跨步走来的沈云笯,她包着头巾,有些断发漏了出来,穿着走时的旧衣,没有施妆,一双眼灵活地看着周围,轻灵地如同小燕,沈云笯往前走,她带着笑,抬头向着这边望来。
杨余思扫到沈云笯眼角的尾风,他心砰砰直跳,不由后退一步,手中长剑绊倒栏杆的酒盏,杨余思心惊,看着酒盏掉落下去,“啪”得砸的粉碎。
杨余思赶紧扑过去,看有没砸到沈云笯,见她毫发无伤,低头望着地上酒盏,他刚松一口气,就见到沈云笯抬头望楼上望起胭脂,看着掌柜行礼。
掌柜是杨家立在此处的暗桩,这里是北方要地,杨行止过来此处,自然要召见他。
汇报了江湖形式,掌柜退下去,留下一堆沈云笯喜欢的锦缎。
杨行止摸着柔软光亮的布匹,低声问道:“见到人了?”
杨余思低头看着手中酒盅:“我真想她。”
杨行止轻声道:“或许我们不该来,我看云笯这样快活,比在杨家好。”
杨余思别过头,他喝掉酒盅剩余的酒液,望向远方繁华热闹的街道:“可是我总是想她,我想与她一起走过这样的长街,亲手为她挑选衣裳,为她画眉绾发,与她生儿育女,一生在她左右,不论是山河大川还是江海湖泊,我总想与她看遍。”
杨余思往外走去:“若是她肯甘愿,我来生变作牛马,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