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酒最醉,毒花最美,朋友最伤人。——泥人
我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很蓝,那种近乎于深邃的蓝,这的确不是两年前的那个一走上大街就会有些让人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北京城了。
点上一根烟,抖一抖风衣的领子,踱步在熙来攘往的街头。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上班高峰的时间段,但是中关村某大街宽阔的路面还是被各式各样的车辆挤得满满当当。这条街目前表面上显得比较悠闲的人,貌似看上去只有我一个。
想想也是,我的这些个破事比起人家养家糊口的大事来,其实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饱暖之后闲的蛋疼而已。
出来之前我已经跟苏苏打过了电话,邀她和曼曼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名为“沙雕”的咖啡店坐一坐,喝一杯咖啡,也可以考虑中午在那里用餐,当然主旨还是要了解苏苏目前内心的想法。
苏苏开始还推诿不定,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由于曼曼现在扒掉伪装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算上我的人了,再加上苏苏身体上发生的细微变化曼曼都能够感同身受,在我和曼曼内外夹攻之下,苏苏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接受了我这个非常“合理”的邀请。
等我踱到了咖啡店门口,九点三十五分。
咱们约好的时间是九点三刻,我料定苏苏这个对自己任何细节都吹毛求疵的自恋女绝对不可能迟到。果然我前脚刚迈到咖啡店的门槛下,两个相貌和身形都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在路人百分之一百三的回头率之中,手掺着手出现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看到她们竟然破天荒地做出了拉拉手的亲密举动(对于苏青曼是这样的,至少她之前根本对她姐姐是恶言相加的),我那半开半闭的眼皮一下子睁了开来。而当我看清楚她们两个的打扮,目光便再也离不开了。
苏苏竟然穿了一条齐膝的黑色百褶裙,而且我依稀还记得,这条裙子是昨天晚上我给曼曼买的(俩人发型有差,一看就知道谁是谁)!
印象中的苏苏,在大学的四年里除了毕业典礼上不得不穿学士服露小腿之外,从来都是以裤装示人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转性了?
盯着她那骨感十足,踏着短靴,被肉色袜袜包裹着的小腿,我的嘴角下意识地朝右边抽搐了两下。而今天曼曼也褪下了那一成不变的黑色朋克装束,换上了昨天新买的戴帽子的白色小袄和牛仔裤,整个人的气质也是从头到脚翻新了一遍。
苏苏看到我目光热辣而直接,毫不留情地直射她的腿腿,步子一下子钉在了我三米以外,抬起小臂来放在胸口,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兔,生怕我会变成恶狼扑上来似的怯怯地说:“金……金风,你在看什么啊?”
“喔,没有什么!”我也发现了我的失态,连忙摸了摸后脑勺仰天大笑三声加以掩饰地说,“今天你们两个……有些,哈哈,没认出来!”
“臭男人,看傻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姐姐……”
曼曼见我一副囧样开心的不得了,正要张口笑话我,苏苏红着脸用力扯了扯她的胳膊:“青曼,你总是乱说什么呢!……”
曼曼看看我,又看看苏苏,明媚的眼珠一晃,抬着小下巴似笑非笑:“哼……告诉你,等明天姐姐去剪个跟我一样的发型,看我们怎么捉弄你!”
我的背后瞬间流淌下了三行汗水。还别说,如果她们两个故意要这样存心整我,估计我真能被整的找不着北!
我正在幻想着两个穿着兔女郎装束,留着一模一样碎发小刘海,眨着纯纯的眸子望着我,说要是猜对谁是谁今晚那被猜对的谁谁就会来陪我的时候,苏苏一句话打破了我的白日梦境:“金风,我们站在这门口干什么……”
“厄,好好,走,上楼喝咖啡去。”
我一马当先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踏着木质的台阶转上了二楼。由于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店面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影,偌大一个大厅里只坐了两个外国人在悠哉游哉地一边吃着西式早点,一边翻看着chinadaily。
这正好也符合我的心意,我就怕人多了苏苏脸皮薄谈什么都谈不尽兴。扫了一眼,我挑定了一张靠窗的四人座位,和两位古怪的美人儿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这时候的阳光很艳,不能说热,就是有些刺眼。当我放落了一半的窗帘,再看我座位对照两个连小酒窝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的女生的时候,发觉苏苏和曼曼的小手又握在了一起,而苏苏的指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轻轻抚摸着曼曼手背上那些被刻画过的伤痕。
她俩……真的和解了?!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念头。看过点单之后,我还没有开口,曼曼这个一夜之间从极端自闭瞬化为极端开朗的女孩挑起眼角斜斜眯着我说:“臭男人,你今天叫你的苏苏出来想,跟她说什么?你说好了,当我不存在好了~”
“什么你的苏苏,又乱讲话……”苏苏自从刚才被我的目光yy之后,小脸就一直红红的。听到曼曼这样调侃我们之间的关系,她似羞似嗔地望了曼曼一眼,却是一点都不敢看我,低头咬住上嘴唇磕磕巴巴地说:
“金……金风,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朋友关系了……”
“纳尼?”我心里打了一个突,苏苏不会是因为我知道了她每天在家里自己抚慰自己的小秘密,从此以后要跟我绝交了吧?
苏苏这句话一出口,场中立刻出现了一小段的沉寂。幸而此刻服务生把曼曼点的一杯香草奶昔给端上来了,替我掩饰住了片刻的走神和尴尬。
“苏苏,你这句话,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讲的详细一点?”我万万没想到苏苏一坐下来就先给我来个抢白,估计八成是她们两个私底下商量好的!
“我和青曼,之前就好像是做着两个毫不相干的梦境。”苏苏缓缓地轻声呢喃着,那芳漠的语气,让十一月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落在咖啡桌上的阳光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颜色,“我梦见我是天空中自傲的海鸥,而曼曼,则梦见自己是深渊底部的珊瑚礁。因为你前天做下的荒唐事情,我们两个在各自世界种做了十几年的梦,一下子就被你给打破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何况我也插不进什么。我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倾听着苏苏像是赋诗般的叙说。
“你……你用那种方式将我们构筑的自闭空间打碎,我也……不好怪你什么。但是,金风,现在我们两个的梦,已经变成了同样的一个了……”苏苏说道这里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我微微凝起的眉头,眼眶里似乎包涵着某种晶莹的光晕,“你知道这个梦是什么吗?”
我一向不善于猜谜,这个问题我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会儿我的脑子里其实回响的全都是先前苏苏说出的那一句“再也做不成朋友”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闪过了一段记忆的碎片。碎片里,那个和刚上大一的我有过半面之缘的怪大叔,曾经说过一句令我难以理解的话:
宿酒最醉,毒花最美,朋友最伤人。
我想我现在有些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