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办公室,抱着“这就是最后一天啊”——这样的心情前来上班的小依,趴在桌子上凝视着从药瓶里缓缓走出的小人们。
“差不多够了吧。”
竖起瓶口,旋上了盖子,将还留有几个小人的药瓶随手丢到了桌面下的垃圾桶里。
那些小人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反正都是要死掉的话,在桌面上和在瓶子里没区别吧。
桌面上的这些小家伙……
稍微能听到嗡嗡的声音,是在哭喊着吗?
真的,好脆弱。
仅仅是靠近了的呼吸就能让他们东倒西歪。
吹一口气怎么样呢?
哎呀呀,不小心吹飞了好多。
这么小的东西,吃进嘴里会尝到味道吗?
嗯……
好咸。
不过,这是桌面的味道吧。
感觉有点脏。
可还是要想尝到小人的味道,就要……
像这样把他们碾碎在牙龈上再用舌头去舔舐试试看吧。
意外的的确没有什么味道。
嗯?
下面的这几只,怎么不动了呢。
尽可能靠近的眼睛。
撑着桌面,努力想要看清小人的表情。
哈哈……果然是做不到的啊。
都已经这么努力的靠近了。
去还是辨认不出脸上的表情。
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
没办法,如果是我努力过也没办法看清的大小的话,即使想要我去把他们当成人类来对待这件事。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吧。
因为……
手掌越过身前,按在小人们的一侧,轻轻的滑动,就像拂去浮尘一样伸展了手臂。
桌面上的小家伙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再抬起手,手掌的外侧沾染上了红色的几个小小的痕迹。
因为抬手的动作而略有弯曲的纤纤手指,和红色的痕迹交相呼应,看起来有着艺术品的错觉。
人类,这么容易就被其他人的手抹掉了什么的,太好笑了些。
无声呵笑,用纸巾简单的擦拭,再团成团遥遥扔进垃圾桶。
激荡的声音,是纸团碰撞着垃圾袋里的杂物,连同那个一开始就丢到里面的小小瓶子。
“有幸”从瓶子里走出来的了的小人,和那些“有幸”躲在瓶子里没有被少女用手掌碾碎的小人。
两者的命运,在不同的道路走向了相同的结局。
拍拍手,两手在胸前合十。
指尖相对,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上尚没有亮起的吸顶灯。
现在就去上课吗,是不是太早了点。
这节课要讲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但是,也许这就是最后一课了吧。
我的孩子们,貌似是最后一次以看待人类目光去看待。
想想还有点激动。
只是我的力量就可以让孩子们逃离这片尘世苦海吗?
俏皮的脚尖,带动高跟鞋点动着地面。
传导在鞋子里就是超乎想象的震动,那如同在百米高的巨浪中沉浮的邮轮。
纵使再怎么巨大强悍的船舰,在其本身被超乎想象的宏大力量所左右时,也只会显出悲惨的模样。
更不用说那些遗留在高跟鞋和丝袜之间缝隙里苦苦挣扎着的、好不容易适应了恼人味道的悲惨小人。
并非是头晕,而是头痛欲裂。
远远超过自然界该有的往复速度,五脏六腑都在凄惨的挣扎着。
口腹中为了充饥而努力舔舐勉强喝下的汗水,也随着颠簸的节奏而尽数呕吐了出来。
几乎放弃了稳定住自己身体的做法,只任凭自己被不断地撞击在鞋垫或者头顶的丝袜上。
待到意识重新清醒,远去的灵魂回到了饱受摧残的身体里的时候。
满身疲惫,已经奋力求生了许久的小影,在粗大的、散发着淡淡味道的湿润纤维里醒来了。
在昨天不小小在震动中从老师的耳朵里跌落,好不容易挣扎着没有落到地上去的自己,又被老师甩动的包包带到了出现在客厅里的城市里。
在那之后,在混乱中被传送到老师脚下的自己,绞尽脑汁奋力地选择了。
虽说是努力的活了下来,可还是被塞进了高跟鞋里。
在黑暗的环境里苦苦求生。
再在恐怖的震动中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老师的脚安稳些的时刻。
虽说现在已经被震动从昏睡中唤醒,却一点想要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
连动动手指的心思都没有。
倒不如说,干脆死掉算了。
但是,抱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气,一想到老师变成这种样子可能和自己失踪有关这件事。
就没办法狠下心去放弃生命。
老师她,一定也不想这样做的吧。
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为自己活下去找着理由的小影,用仅存的理智思考着。
扭动肩膀,手脚并用的从纤维的纠缠中挣脱。
身旁的,是只能辨认出下半身的残肢……
我,我的天!
阵阵反胃的感觉席卷而上,不得已别过了头。
虽然昨晚也听到过老师杀掉小人的声音。
但是……这突然横在脸上的惨状……
果然还是太有冲击力了。
呃……呕!
呜……哈……哈……真是的。
看样子,那是被头顶压下来的脚趾蹭到了吗?
如同背景音回荡在周围的、朦胧的声音。
是老师在上课吗?
居然还坚持着来上班了。
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
是不是自己并不是那么重要,仅仅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喂,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吧。
既然有着想要做的事,还是努努力会比较好。
诸置死地而后生,类似这样的感觉吗?
真是……仅仅是老师的鞋里,就称得上是死地了吗?
现在的我,真的还能再被老师发现吗?
看了看不远处躁动不安的脚趾,又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的、被巨大的压力冲压成完美平面的残骸。
不行……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
从骨髓里升起的惊恐,肾上腺素的急剧飙升。
后退几步,张望着找寻着可能的生还之道。
脚趾。
去敲一敲吗?
不可能的,那已经是凶器了啊!
而且我现在的大小,就算是去触碰了,又怎么才能让老师知道我在这里呢?
看那份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我还活着的吧。
毕竟突然就变成了那副残酷的样子。
不对,原本不就是残酷的性格吗?
脑海中飞速运转的记忆,自己被粘在鞋帮上,被老师的腿脚带起来踩进城市的样子,记忆犹新。
阵阵眩晕,震撼的场面永世难以忘记。
即使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幻影,也能激发出身体极大的反应。
那当时带给自己的震撼,甚至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语句来描述那种感觉。
硬要说的话,那是神明般的存在才能做到的事吧。
不不不,那只是一个还是少女的高中教师而已吧。
不过……这样说的话,是自己的消失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一点。
看来,绝对绝对要重新出现在老师的视野里才行。
要让她知道我还活着,让她知道这世界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越过老师直达云层的身体,去到老师的耳朵里!
让她重新知道我在这里吧!
抓了抓身边的纤维,用用力的话甚至有着湿润的感觉从手指间流淌而过。
那是少女脚上蒸腾出来的汗水。
好厉害,明明只是汗水的蒸汽吧,却有着这么明确的存在感。
吞咽口水,明明就只是老师脚上的汗水,为什么身体却这么在意呢?
明明只是攀爬时不经意掉进嘴里的水滴,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去品尝味道呢?
即使再怎么不承认,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一边想着身下的巨物是老师的脚,一想到视线尽头的磅礴巨墙就仅仅是老师的脚踝而已。
全身浸透了少女脚上汗水味道的小人,身体自顾自地在兴奋着。
一边恐惧,一边发情。
一边克制着想要趴在地上舔舐起来的欲望,一边艰难的踏出每一步在纤维上的脚步。
不经意抬起头,望向天空,却只能看见小腿消失在天空的景色,如果越过膝盖,再往高处看的话,那是一定会变得模糊的景色。
只是,现在少女的姿势,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的小阳台上,带着极其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埋头答题的样子。
似弯未弯的嘴角,虽然不能被脚上跋涉着的小人看到,但那确确实实是对学生们抱有着别样爱护心理才会有的样子。
暂时打消了要将学生们全部缩小带回家里的念想。
掐算着时间,打算在下课的时候简单把答案发下去的小依。
腿脚安稳的并拢在地板上,无心的修养体现,却给了小人抵达自己脚踝的机会。
长时间没有移动过的腿脚,自然觉得酸痛,不经意的,轻轻的点动了一下地面缓缓站起。
经由形变只是稍微堆挤起来了的丝袜,在小人的眼中也是起伏超过一米的恐怖景色。
仿佛钢铁的巨蛇在周围不断扭绞起来的声响,知晓只要不小心坠落其中就会被无情吞噬的小人,拼了命的躲避着危机四伏的大地。
只是,如果是那在不断产生又不断消失的深坑,那只有一毫米高的小人,又怎么才能躲避的开呢。
一脚踩空,瞬间碾压过来的纤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自己挤压而来。
冷汗倒流,挣扎着想要将脚从深深陷入的纤维里拔出来。
如果不赶紧逃走的话,会被那比钢筋还要强韧的纤维一瞬间就挤成一滩碎肉吧。
悲惨的呜呜声从嘴里溢出,绝望的眼神,摇动着腿脚。
拔不出来,那就把他切断!
虽然这么想到了堪称恐怖的念头。
但是仅仅是人类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几秒钟内将腿脚从身体上去除。
能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原因,归根结底,着是在最危险情况下,大脑能做出的最终判断。
那是为了从极端情况下抛弃一切而妄图存活下去而做出的极端选择。
但是,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是可怜的想象罢了。
幻想到了自己将腿扯断的景象,甚至疼痛感都是那么真实。
但是下一秒,自己还是卡在这两根纤维之间。
以人类的话,仅凭双手,根本没办法挣脱,也没办法切断,亦没办法躲开碾压而来的纤维。
迫近眼前,尽数遮挡视线。
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要在下一秒死掉。
但是,在之后的瞬间,就一下“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呼啸而过的纤维碾碎了的事实。
席卷而来的极度悲伤,什么都没能做到的悲惨,被仅仅是老师不经意动作杀掉的自己。
纵使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从鞋里活了下来,纵使自己付出了相当的努力才得以从脚下抵达脚背……
到头来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终究不会有奇迹的发生,自己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幸运。
被称不上是一次事件的、仅仅是老师简单的一次抬脚就惨死在她的脚踝边上的丝袜里。
之后会怎样呢,一毫米都不到的自己,能沾染多大的污渍呢?
就连寻常的脏污都不如吧,然后在之后的清洗里,在老师不注意的情况下被手指拭去,混进流淌的水流里迎来终结……
欸?
意识到了什么的小影,突然发觉并没有被碾碎。
试探性的动动手脚,确确实实有着真实的存在感。
伸到眼前试探性的推挤,那纤维不为所动。
啊,是……是停下来了。
自己并没有死!
少女站定,视线扫过全班的学生,凝视着某个空空如也的座位。
不自觉的站定了脚。
不经意的动作,无意间剥夺又赋予了脚下小人活下去的权利。
在少女驻足的这几秒。
她的心中,回荡着被挖空的空虚感。
她的脚上,那个死里逃生的小人,正躺在一条纤维上后怕着。
死亡近在咫尺,却没有真的将自己碾碎。
心情,已经不知道能被称作什么了。
对老师的感谢吗?
感谢她放过了自己?
不,她根本不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停下来的。
但是,那又怎样呢?
她的动作,的的确确是没有在意过自己,那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罢了。
无知者无罪吗?
我怎么可能去追究她的“罪”。
在心底荡漾起一股发自本能的感激,颤抖着、轻轻跪下吻了一下刚刚差点将自己碾碎的纤维以示谢意。
如果我是原本的大小的话,这样就算是吻过了老师的脚呢。
幻想着老师坐在气派的椅子上,自己半跪在地,毕恭毕敬的托起她的脚掌,再附身轻吻脚尖……
那一定是小巧可爱的脚,老师的表情一定会是羞涩到可爱的样子。
啊,好可惜。
现在的自己,去想这样的事还是太异想天开了点。
上空又传来的朦胧的声音,是老师在讲题了吧……
那么……继续吧,去跨越老师穿着丝袜的小腿。
……
时刻散发着热气的墙壁,这就是……小依老师的长腿吗?
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能够把玩老师的长腿,但那也是仅仅存在于幻想罢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得以有幸触碰啊!
被色心压抑的恐惧,现在的小影,已经攀附到了临近膝盖的位置。
但是下课铃响,少女放下课本,微笑着慢慢走出了教室。
身周的景色,突然以不可理解的速度变换着。
被压在了长腿上的小小身体,嵌进纤维的深处,即使是紧紧拥抱着少女皮肤的丝袜,里面仍有足以让小人活下来的缝隙。
不同于脚踝附近堆积起来的样子,被绷紧的表面并不会出现特别大的移动。
紧紧抱住了纤维,是为了不被甩脱才努力的行为。
可是几经震动变得酥麻的手臂,不得以松开之后却并没有发生预想中自己会掉下去的事实。
被高速的风压和周围的纤维死死的固定住,甚至在被推着向前的时候,连向外移动都变得不太可能。
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荡漾开,仅仅是老师走路的动作,被卡在膝盖附近的自己,就已经被剥夺了移动的权利。
老师她……不管是怎样无意识的动作都会对自己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越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就越是害怕,随之而来的,竟然是越发的兴奋。
回想起之前被老师温柔以待的那个夜晚,自己是被老师以怎样的心态喂了晚饭的呢。
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一毫米的话,即使是放在指尖,也仅仅是勉强能辨认出形状的大小。
表情,动作,话语,全部都是没办法理解的形式。
在那种情况下,老师居然能知道那个小黑点是我吗?
而且,还那么温柔地照顾了自己,甚至想到要放到耳朵里来赐予自己交流的权利。
吞咽口水,回想那短暂但记忆深刻的夜晚。
但凡有一个地方出了意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喷嚏,自己的命运都有可能就在那时迎来终结。
一毫米的大小的小东西,简直如同灰尘,经由气流,飘散到某处,然后再也发现不了。
那和死掉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阵后怕,自己究竟是多么幸运啊……
脚下纤维一霎时开始松脱,失去了支撑的自己,连忙把住了身前的一束以免掉下去。
一瞬间超重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下身。
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下一秒,抬起头,却看到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如同湖泊一样澄澈的眼瞳。
压低的、逐渐接近的视线推移着,经由身后的地平线一路扫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被那样超规模的眼睛以这种距离盯着的话,连呼吸都忘掉了的小人,只能呆呆的与那瞳孔对视。
那样奇异,那般吊诡。
这不该是人类的器官。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而来的景象,在纯黑的瞳孔周围,好像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包围其中。
就像是迫近了的另一颗星球,倾斜着射进透明的表面,在整片陆地上切出山峦的影子。
这,真的仅仅是人类的眼睛而已吗?
超乎想象的移动速度,那两颗眼球的视线,一瞬间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被凝视了。
只是被凝视了而已,全身的力气就如同被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
那是知晓了自己绝对不可能反抗的存在,就连思考都陷入停滞,就只能任凭其发落的某种幻觉。
这样不合常理的行为,其实,仅仅是回到了办公室的小依靠在椅子里,蜷缩起长腿踩在坐垫上的可爱动作。
靠在了膝盖附近的脸,想要深深陷入自己情绪的漩涡。
但是,却看到了不合时宜的细小存在。
于是看向了那个小家伙。
仔细辨认之后……
啊,一个小人。
是从哪里来的呢?
但是,能到我的腿上,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吧。
要抹掉吗?
不,不会的,已经付出过那么大的努力了吧,就像我的孩子们,明明为了自己的未来付出了那么多,如果去直接剥夺掉他们的努力结果,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呢?
所以,这样的小家伙,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努力,也是值得夸赞的吧。
端在眼前,涣散的眼神,微微的笑着。
——“你好啊,小人君。”
“太好了!老师!我还活着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在我的膝盖上的话。”
“欸?老师这是……”
——“一定是付出过很大努力的小人吧。”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小影,血液逆流,一股绝望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不!不对!
小依老师现在并不知道出现在她膝盖上的我就是“江影透”。
如果没有放进耳朵得以交流的话,仅仅是看着我的轮廓,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认得出来。
那种语气,仅仅是对着一个斗胆爬到了她腿上的小人所道出的话语。
那么接下来,如果是那种残暴的性格的话……
不行!
必须要让老师把我放进耳朵里才可以!
“喂!!老师!!我是江影透!!老师!!喂!!!”
跳起来挥舞着手,大声叫喊着,但是上空的表情却依然不为所动。
——“你是想要去哪里呢?如果再往上爬的话,那可是一般的小人所不能去的地方哦。”
呼啸而过的声音,自己的叫喊一瞬间就湮没在了老师嘴里呼出的磅礴气流中。
虽然多少有些在意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没办法留意这种事。
脊背发凉,现在小依老师的眼神,再加上那恐怖的话。
已经从一个自己最想去依靠的存在,变成了世界上对自己来说最危险的存在。
想要转身逃走,却又明确知道逃跑没有任何作用。
哪怕是自己跑半分钟,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很小的一段吧。
绝望的差距,脱力,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
跌坐在地,眼泪崩溃而出。
明明已经被发现了!
明明都爬到这里了!
明明都挣扎着活下来了!
却没办法让老师知道我就在这里吗?
好不甘心……
可惜悲惨的结局已经注定。
老师的性格自己很清楚,如果是冒犯了她的小人出现在眼前的话。
绝对会被碾碎,会一下子变成一滩模糊的血污。
但是,在天空之上微微的偏头,变得温柔的眼神,却又有些扎眼。
——“可是,我并不讨厌努力的小人呢,所以那种事也不会去追究。”
指甲的刮蹭,自己被推挤着爬上了指尖的边缘。
啊……啊……
移动的大地,惊吓过度,张张嘴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而你的努力,我觉得,也应该得到鼓励。”
吞咽口水,好像事情还有转机。
——“所以,心存感激吧。”
爬起身来,激动地注视着天空上的那个笑起来的她。
——“我会把你……好好的养起来的。”
从大悲,到大喜。
看起来,下一步一定就是放进耳朵里进行交流了吧。
就和第一次的我一样!
那样的话,进去的一瞬间就告诉老师关于她下意识救下来的小人其实就是我的事实。
这样的话,老师她一定会吓得动弹不得。
然后再安慰她,增加好感,总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手指移动,随手点在了刚才上课给同学们展示的培养皿里。
剧烈的震动,小人从指尖的边缘一下子摔到了玻璃的平面上。
“啊!唔啊!等等……这是!”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什?什么?不对!!老师!!老师!!请等一下!!”
——“以后就安心的住在里面吧,我会给定时你食物和水之类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移动的手指,拎起了看不真切的东西。
“不行啊!不行啊!!!老师!你还没——————”
轰鸣的气流涌过身体,连带着仅存的希望,滚携着眼角焦急的热泪冲向了遥远的背后。
翻滚在玻璃地面上的小人,内心仿佛凝固一般冰冷。
大悲,大喜,再到大悲。
怎么会……为什么……
没有把我放进耳朵里呢?
就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普通小人了吗?
听起来并没什么的话,如果放在此时的小影身上,这就是最坏的情况。
以小依的性格,如果在心里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同,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努力的普通小人的话。
真的是会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提供食物和水。
对于这样的小人,仅仅是一时脑热想维持他“活着”这个概念的小人。
小依是断然是不可能与之进行“交流”的。
或许会说说话,但却并不会听。
被隔住了一层玻璃的自己,彻底没有了能够让老师认识到自己就是江影透的可能。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支了精神爆发出最后气力的小影,冲到了靠近老师一边的玻璃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坚不可摧的墙壁。
“老师!!老师啊!!!!”
Hooooooooooong!
头顶的暗影,就连空气都在震动,身体随着老师点过来的手指被震倒在地。
轰鸣着的巨响,随之震颤着的五脏六腑。
仿佛是灵魂被抽离出了身体,自己的名字正在远去。
是啊,从今往后,自己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了。
江影透……
这个名字……以后也就没意义了吧。
失去了“自我”的小影,潜意识里明确了自己仅仅是普通小人的事实。
毕竟,那个将他收进培养皿里的少女,也正是如此认为的。
那敲击在天穹上的手指,就是对自己妄图僭越的威吓。
是时候,认清现实了……
一点点向后退去,挣扎着爬起向朝着老师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天空变得黑暗,脚下的大地转而倾斜。
一脚踩空,下一秒,漂浮在了空中。
自己……只是普通的小人……自己……只是小人……自己……
摔在墙壁上浑身剧痛的小人,甚至连呻吟的声音都不想发出。
沉溺在黑暗,沉溺在万劫不复的未来。
精神遭受的刺激,已经让他颓丧不堪。
放弃了所有努力的小人,也逐渐打算放弃思考。
周围的晃动,凝结的黑暗。
随波逐流的小人,小小的身影,逐渐辩认不清了。
……
盖上盖子,轻轻地放回桌面,一转开始收拾起包包的少女,稍微有了怅然的感觉。
就这样再养一只如何呢?
以对待他的方式,去对待捡到的小人。
这个小家伙,就放在学校?还是带回家里呢?
放在学校会被发现吧。
被谁呢?小静老师吗?
桌子对面的工位,一旁瓶子里插的干花还有着淡淡的舒缓。
可是一毫米的话,王静她应该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她大概也不会有闲心来看我的桌子上有什么吧。
要不……还是带回家?
咬紧嘴唇,被某种别扭的心情牵绊住了手。
但还想用这种方式来暂时安慰自己。
可是,明明带男孩子回家这个概念,是只想留给那孩子的特殊待遇。
手指点动了培养皿的盖子,不知何时贴到了边缘的那个小黑点,被自己手指震得飞出去好远。
噗……
下意识笑出声,这个小家伙,贴过来是想干什么啊?
表达对我的谢意吗?
——“靠过来做什么,不怕我碾死你嘛?”
哎呀哎呀,往后退了,看来是被吓到了。
注意力从培养皿转移到了下班这件事上的少女,将那个玻璃制品推到了桌角。
嗯……回家吧,反正也没有课了,值班补助也不太需要了。
至于这个小家伙,就这样放在这里也无伤大雅吧。
回家之后再买点新的城市来玩吧。
拎起了挎包的带子,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小依,这位几乎完全丧失了心灵的少女,轻快的踱出了办公室的房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