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似乎还比不上地上的雪白,铁链的碰撞声提醒人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对她来说,这河东与河西不过是十三年的光阴。
“十三年……有多少人记得?”她轻轻地敲著手指,呢喃。
“过去这十三个时辰就足矣让天下记得您了……”为她解开镣铐的人冷冷道。
“呵呵……”她的笑却更冷,“十三个时辰的天差地别吗……”
“三殿下,今夜一过,的确又是一番天差地别。”
“萧将军就这么确定?”
她望著那身披铠甲的人,嘴角的笑意让人汗毛竖起。
“除了皇上的御林军外,这京城中拥有最多军队的是末将。而重华宫那边一旦事成,乾清宫的事就算是失败了也无大碍。而且,檬已经去号令城外的大军了。时辰一到,我们便拥护您登基。”说出这一番话的正式萧骄。
“那就期望檬不要再让本皇姬失望了。”李妺轻描淡写地警告道。
“皇上疑心重,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会喝莫名端上来的酒。要怪只能怪檬经验太浅……”萧骄答道,“不过,顺道解决了末将的那位大姐,倒是意外的收获。”
“哎呀呀,听萧将军此番言论,想来是下毒之老手,恨您长姊也是恨之入骨啊~”李妺的笑就像是那冰封起来的毒药一般让人退而远之。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萧骄只是望著那昏暗的乾清宫方向。
“那就放眼未来好了。”李妺同样地也望著那乾清宫的方向,“不知道重华宫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给洛那小子透露了信息太多,会不会引起李妍的怀疑呢……”视线又转向了重华宫的方向,“呵呵,不死,重伤也行……只要今夜一过,一切都成定局。”
“殿下,在事成之前这几个时辰,您是否该避一避?”萧骄开口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走,回翊坤宫。”李妺头也不回地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走去,“就要离开那里了,怪舍不得的,而且,还得看看父王如今如何了……”
“末将在翊坤宫外守著。”
“劳累萧将军了。”李妺淡淡地笑道,“不,应该是萧元帅。”
白雪覆盖了这无人打扫的宫殿,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内殿走去。她知道,她的哥哥还躺在那冰砖之中。
“哥哥……”爬上了那冰砖,跌坐在了那冰冷的尸体旁,她靠在了李俊的胸口上,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我把孩子给你带回来了……”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骨灰,“哥哥走的时候,不会孤单了……”将这包骨灰放在了李俊那已僵硬的手中。
冰有多冷,她似乎也不在乎了。
“妺儿不会让哥哥离开妺儿太远的……只要妺儿做了皇帝……妺儿把这翊坤宫给哥哥和宝宝当陵寝……”抚摸著兄长那冰冷的手背,她微笑著望著那再也睁不开双眼的人。
若是可以,她要将这里修成一个大冰雕,每一日都来陪著他。
“好想哥哥能看见妺儿身披龙袍的模样……那时候……妺儿一定会给哥哥披上凤袍的……”她的手划过了李俊那冰冷的脸颊,“妺儿之前好傻,担心那么多事……呵呵……妺儿真的好傻……娶了哥哥又有何妨?宝宝生下来又有何妨……她不管长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宝贝不是……”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泪,此刻她很想在兄长的怀抱里哭泣,可是她的脸颊上却什么温度也感受不到。
错已铸成,唯有一错再错,何时收手?她已不去选择……
“吱呀”,此时,那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谁?!”她惊地立马坐了起来,瞪著那黑色的外面。
可惜这里没有点灯,她看不清来者的样貌。
“谁在哪儿?!”即使惊慌,她依旧想保持自己身为皇姬的威严,努力克制著自己。
可是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嗖”地一声。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还未来得及说那第二句话,剧痛就代替了那人的回答。
“怎、怎么会……”她望著胸前的匕首,望著自己的衣衫被自己的鲜血所晕染,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甚至还感觉不到死神的悄悄来临,“你怎么会……”可这匕首却已经牢牢地刺入了她的心脏之中。
喘息越来越重,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只要过了这一夜,她便可以登上那王者的宝座,可如今怎么会突然杀出这么一号人物。
“咳咳……啊!!!!”那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猛地拔出了那插在她胸膛上的匕首。
鲜血顿时飞溅了开来,来的那人此刻正沐浴在她的鲜血之中。
意识模糊,望著那离去的身影,挣扎,可无法动弹。手里被握著那刺穿她自己胸膛的匕首,很显然这一切都要做成她自杀的情景。可……
“不要……我……不想死……”死亡的逼近让她想尖叫,“救我……来人……快来救我……”可她的喉咙却无法再发出声音,“父王……父王……萧将军……檬……母皇……皇姐……”她想要逃离,逃离死神的追缉,“哥哥,我不要死……我不要……”望著那闭目的人,她努力伸出了手,“哥哥……”这一次,泪终于滑落了下来,原来,哥哥走的时候也是经历这样的一番情景。
手再也没碰到哥哥的脸颊,死在哥哥身边,只怕是她这一生唯一无憾的事。比起那许许多多的遗憾,唯有这一点让她无以抱怨。
“妺儿……哥哥在这里……”陪伴她的永远只有那个能容忍她一切的哥哥。
梦境中,自己的手被哥哥握了住。
“哥哥和宝宝一起等著妺儿……我们一家人……一起下地狱……”牢牢的抓紧了她的双腕,将她带去了那血池地狱。
冤孽,一切的惩罚,因她的离去而终止。可惩罚后的疼痛,却要由活著的人来承受。
乾清宫中。
“皇上!二皇姬被人刺伤了!如今昏迷不醒!”
不久之前这一条消息才刚刚传来了乾清宫。
“皇上!三皇姬,不是,原三皇姬李妺死了……”
如今这又一条重量级的消息在乾清宫爆炸。
“!啷”,李诚手上的扳指跌落在地上,摔得裂开。
“报应……报应……”
“皇上请节哀……”宫侍们都跪了下去。
“妺儿是怎么死的……”李诚缓缓开口。
“回禀皇上,大家发现时,原三皇姬已经手握匕首,全身鲜血地倒在了二皇子的玉身旁。”回报的宫侍答道。
“……”
“皇上!!!”而宫外似乎还有消息。
“还有什么?!”李诚的声音低沉无力。
“回禀皇上……二皇姬几度休克……”来报之人已经跪在地上颤抖了起来。
“妍儿……”李诚突然间只觉得自己要晕倒。
她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让她的孩子们在自己的家里遭遇横祸。
“皇上保重!来人啊!宣太医!”大总管吓得立马扶住了李诚。
“把太医都叫去重华宫……不论如何都得把妍儿给朕保住!保不住朕诛连他们九族!”李诚低吼道,“去,去把皇后叫来,让皇后去把妍儿唤醒!他们是父女!皇后一定可以唤醒妍儿的!”
“诺!”
重华宫中,如今已聚集了太多人。
“后君……”换了一身衣衫的宵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他的主子身边。
“办完了吗?”望著床上那面无血色的人儿,鸢荀轻声问道。
“回后君的话,办完了。”宵也是轻声答道。
“嗯。”鸢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二殿下她……”
“重要部位没有伤著,喝了药睡下了,不过……呵呵,或许哀家小题大做了些。该来了吧……”望了望那烧得只剩下一半的蜡烛,鸢荀轻声答道。
此时坐在一旁守著自己妻主的展睿此时瞄了鸢荀一眼,心里堵得不是一般的难受。
“妍儿已经休克好几次了!怎么还不禀报皇上?!”刚刚鸢荀那副咆哮的模样,展睿还是第一次见,而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幕竟是演出来的。
后宫王者,此刻就一尊活例在他身边。而这个活例,为了他的妻主,似乎做了不少他所做不到的事。而这个做事的原因,竟让他有些不愿去猜想。
“原来……是这种感觉……”不知不觉手已捂住自己的胸膛。
“妍儿!”伴随著门“!”地被撞开,皇后独孤凌闯了进来。
“太医!”而紧随在后的是帝姬李诚,“务必把妍儿给我救回来!否则要了你们的狗命!”
鸢荀默默地往旁边一让,他是第一次主动给独孤凌让位,而这一次他却是让得非常心甘情愿。他的目的达到了,李妍的地位将无法动摇,而他在李妍心中的地位也将无法动摇。
“睁开眼看看父后啊……”而独孤凌这一次却是真的败了,他在被软禁的期间,竟然第一次感到无助。他什么都做不了……
“父后,殿下刚喝了药,太医说一定要好好休息……”展睿不知道该怎样阻止独孤凌去让李妍伤上加伤,他无法将李妍其实并无大碍的消息告诉独孤凌。
“到底是谁伤了我的妍儿?!到底是谁指示的?!”独孤凌低吼著。
“皇后啊,还是别在这里吵到妍儿了,有事,出去说。”鸢荀冷冷地抛了一句。
“父后,是洛……”展睿的声音与他的身高不成正比,他第一次答话如此小声。而让他音调不断调小的原因不止是不想吵到李妍,更是鸢荀那逼人的气魄。
“都出去……”而再次开口的人是李诚,她面色暗沉,似乎在忍耐著不动那杀意。
“嗯……”可此时,这个将众人聚集到这里的焦点人物却醒了。
“妍儿!”独孤凌抓紧了女儿的手,满脸都写著紧张二字。
而紧张的又岂止是他一人。
“洛为什么要刺杀妍儿?谁收买了他?给朕下去查……”李诚压抑著怒火,只为了给女儿一个稍微安静的环境。
“母皇……”可躺在床上的人却微微唤住了她。
“妍儿……”独孤凌示意她此刻不要再说话。
“没时间查洛了……萧家军有一部分叛变了……”李妍声音略微沙哑地答道,“嘶……”而伤口却让她疼得咬牙。
“……”李诚望著床上的女儿,顿时转身往外走去,“调动所有的御林军,保护京城!”
“皇城内……已经有一部分萧家军了……”而李妍所给的消息更是让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将所有的萧家军,调出皇城!违者杀无赦!”李诚再次说道。
“抓住萧檬……她手上有萧大将军的军令牌……”李妍皱眉道。
“萧檬……”李诚微微皱眉,“去检查萧渝的令牌去向!不许把那只老鼠放出奉天宫!”
可这一切似乎已经晚了……
“皇上!奉天宫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