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虞洗完澡出来,纪随已经把晚饭都做好了,几个很简单的家常菜。
“之前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她的连衣裙还在洗衣机,内衣内裤被她手洗后悄悄晾在了阳台,所以她还穿着纪随的灰色家居服,衣服太宽松,倒是刚好可以遮掩她没穿内衣的窘状。
纪随给她递上筷子:“一个人住以后就习惯自己做了。”
“谢谢。”
赵虞在他对面坐下,但明显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只慢吞吞地勉强吃了小半碗饭。
纪随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给她盛了碗汤,结束后又抢在她面前收拾碗筷,让她到一边休息。
等纪随从厨房出来时,赵虞依旧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感觉到有人靠近,她问:“你这里有烟吗?”
“我不会抽烟,家里没准备。”纪随站到她旁边,与她一起俯瞰着夜景,“我还以为你不会抽烟的。”
赵虞笑笑:“最近才学会的,感觉还不错。”
纪随过了会儿才道:“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少抽些。”
“我知道,他也不喜欢烟味,我不会在他面前抽,只是有时候……”说到这,她苦笑一声,长吁了口气,转移话题,“你这房子地段挺好的,夜景很不错。”
“也还好。”他随意应了声,两人便又都陷入沉默。
许久后,赵虞突然开口:“纪随,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是男人,应该最能了解男人的心思,那你相信浪子回头这种说法吗?如果一个男人……就是他从前很风流,换过很多女人,可突然有一天,他交女朋友了,你觉得……他会是认真的吗?”
“你是说,薛子昂?”
赵虞诧异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他?”
顿了顿又改口:“你认识他?”
还没等纪随回答,她却又笑着道:“也对,我们是同行,两家公司又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他的身份那么特殊,你认识他很正常,不过我记得没跟你们说过我男朋友是他,你怎么会知道?”
纪随笑笑:“你上次喝醉酒叫了他的名字。”
赵虞有些尴尬,随即又变成了苦涩的自嘲:“那你一定也觉得我挺自不量力的吧?我这样的人,本就配不上他,结果却莫名其妙成了他女朋友,可交往了又如何?我经常都感觉不到,我跟他是正常的情侣关系,而且,我都不敢想,我们会有未来。”
纪随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笑笑:“我感觉,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我。”
“是吗?”赵虞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你好像说过,你从前也有很喜欢的女孩子。”
纪随道:“她和薛子昂是一类人,走到哪里都很耀眼,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我和薛子昂不熟,不该随意评价,但他们那类人,可能……真的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别人的真心。如果和他在一起真那么痛苦,那你还是试着让自己解脱吧。”
赵虞好奇地看着他:“所以,你已经完全解脱了?你上次说的自救,成功了?”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看到她,已经可以很平静了,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知道她会嫁给别人,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赵虞叹息着伸了个懒腰:“真羡慕你啊,我要是也能做到就好了。”
她穿的家居服本就不厚,如今随着这个动作,整片前襟都贴到了胸上,明显撑出两点突起的痕迹。
纪随赶紧扭过头,将视线避开,但很快又从另一边瞥到了她晾在阳台的内衣裤,银白色的性感蕾丝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可惜阳台的灯没开,赵虞看不到他有没有像上次一样红了耳根。
装作没发现自己失态,她再次叹息一声:“没有烟,那有酒吗?”
纪随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不敢回头看她:“只有啤酒,你要喝?”
“有点想喝,能不能先借我?”
“用不着这么客气。”他说完便往回走,很快从冰箱抱了几罐啤酒出来,“有些凉,少喝点。”
只是啤酒,她当然不可能装醉,而且同样的戏码,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一次就足够,所以赵虞仅仅是想通过一起喝酒来和他多聊聊天,没准备做别的。
猛灌了一大口,确实有种透心凉的舒爽感,她呼了口气,又接着喝了好几口,直到一罐啤酒完全见底。
她拿起第二罐时,纪随也打开了一罐,陪她一起喝。
喝着喝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上次在酒吧你是不是说过,你也借酒浇愁过?就是因为你很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
纪随摇头,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就在赵虞以为他不愿多言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却又传了出来:“是因为……潇潇的父亲。”
赵虞不解:“潇潇?瞿思潇?”
纪随仰起头,啤酒从唇中进入,性感的喉结不断滚动,等他一口气喝完了小半罐,才苦笑道:“潇潇的父亲,是因为救我才牺牲的。”
这些事,赵虞并不知道,毕竟是部队里的事,查起来难度会比较大,她也没必要查那么仔细。
但听他这么说,她终于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申请提前退役,又为什么会去看心理医生了。
纪随紧紧盯着手里的啤酒罐,笑了笑:“其实,在他牺牲的前一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他在我面前中弹身亡。那个梦太真实了,第二天执行任务前,我还特意安排他留守,想带另一组人去,他不愿意,笑我迷信,结果……”
“所以,你很后悔对不对?后悔为什么不坚持,为什么让他跟你一起去?”
纪随痛苦地阖了阖眼:“如果当时他不救我,我会中弹,但未必会死,可他……”
看着他悔恨又无奈的模样,赵虞突然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刚才说,看到她,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现在的她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的纪随,突然就把她心底的某只猛兽唤醒,一遍遍在她耳边叫嚣着,你最在乎的两个人,是被你害死的。
她该恨庄亦晴,但更该恨她自己。
她最该复仇的对象,也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