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狂欢之后,我们就踏上了归途。
我们坐了整整一周的飞机,据说是绕了大半个地球,才到了天竺国一个叫古瓦的小城,这里有“家”的一个秘密机场。
在路途当中,带队的“家”的指挥官给我们交代了任务,我们这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中竺边境局势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在我们出发前的那一周,中竺冲突全面爆发,双方大打出手。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重兵集结的天竺国仅仅一周就被魔教军打的落花流水,两个旅全军覆没,两个旅长一个被俘一个阵亡。
天竺国无可奈何,一面重新集结兵力,一面向大施主求援。
由于这个变化,大施主的态度也完全改变了,从原先的观望变成了一边倒支持天竺国。
它采取了一明一暗两个行动。
明的是公开向天竺国运交武器装备,暗的就是由“家”组织在魔教军的后方进行情报和骚扰行动。
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也变了。
我们将在这里兵分两路,益西带几个弟兄回木斯塘,而我带十个人直接空投到魔教军的后方去。
给我们的任务很明确:深入魔教军后方,了解他们兵力调动和后勤保障的详细情况。
在古瓦休整了一天,我们就分手了。
“家”的飞机把我们直接空投到了错那附近的大山里。
这里是我们当年我们出逃的时候走过的地方。
重回故地,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想起当年我们带着几个女俘虏狼狈出走的情形,我暗暗咬牙:一定要找机会报这一箭之仇。
谁知行动一开始就不顺利。
目标地区的地形非常险恶,我们跳伞又是在黑夜。
落地之后收拢弟兄,发现少了两个人。
找了一夜,只找到一个。
不知什么原因伞没有打开,人直接摔到地面,摔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另一个干脆连影都没找到,估计是掉到哪个冰缝里面,见阎王了。
空投的物资也丢了不少,好在电台和随身的武器还在。
天一亮,我们不敢过多耽搁,赶紧找地方隐蔽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错那地区,正是东线战场魔教军的后方。
根据“家”的空中侦察和地面情报,魔教军在这一带既没有铁路也没有像样的公路。
“家”对魔教军在这种条件下能保障军师级大规模军事行动感到不可思议,对他们后续行动的潜力也没有底。
现在,天竺国的反攻迫在眉睫,因此,“家”要求我们尽速查明魔教军的后勤保障方式和能力。
但这谈何容易。
现在的藏地早已不是几年前大法王在的时候了,人心变了。
“家”近期曾经连续从木斯塘派了几拨人从地面过来,但都有来无回。
所以这次干脆直接派刚刚受过训的弟兄了。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几匹驮马,否则我们带着电台武器简直是寸步难行。
大山之中人烟稀少,但凭我多年走马帮的经验,我们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山村。
村子在一个小山洼里,只有四五户人家。
奇怪的是我们挨家走了一遍,见到的全是老幼妇孺,牲口也没有几匹像样的。
“家”给我们带了不少银元和旧藏元,天竺币现在是没人要了。
我带着顿珠和另外一个弟兄找到一个看起来像个主事长者的老汉,和他商量买几匹牲口。
谁知他上下打量了我们半天,不停地盘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问到最后却告诉我,牲口一匹都不卖,要买让我们去找乡政府。
我一听气的七窍生烟,可又不敢发作。
只好强忍了下来,带着弟兄们到别处去想办法。
谁知两天跑了几个地方,处处碰壁,连一匹牲口也没有弄到。
弟兄们开始烦躁起来,照这样下去,别说任务,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山都难说。
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天跑了这么多地方,到处都见不到年轻力壮的男人,甚至连年轻力壮的女人都很少。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这也是个可乘之机,既然他们不肯卖给我们牲口,村子里又都是老弱病残,那我们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主意拿定,我们立即行动起来。
我心里早有了个目标。
那是昨天去过的一个小山村,是我们这两天跑过的最大的一个村子,有七八户人家。
昨天白天去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村子里有一小群牦牛。
这算是这几天见到的最像样的牲口了。
天一擦黑我们就摸到了村边。
果然那几头牦牛都在村边的山坡上吃草。
天黑透以后,我派了四个弟兄向村里警戒,要是有人出来就把他结果了。
另外几个弟兄上去给牦牛套上笼头牵上就跑。
刚跑出没几步,后面有狗叫了起来。
我一边催着弟兄们快跑,一面给警戒的弟兄打手势。
接着听见狗的一声惨叫,再也没了声音。
我们气喘吁吁地翻过一座小山才停下来歇气,后面的弟兄赶了过来,告诉我们村里没有动静,我们这才放了心。
当天夜里,我们又用同样的办法从别的村里弄来几匹老马,好歹每个弟兄都有了牲口,武器、电台都可以伪装好驮在牲口背上了。
有了脚力,就可以出山了。
我们装作赶脚的,前后拉开距离,向错那城赶去。
根据总部的情报,错那应该是魔教军在东线的一个重要后勤转运站。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查明那里的情况。
离错那越近,就越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原本人烟稀少的山路上,不时出现大队的驮队,赶驮的人都是荷枪实弹。
快要看到错那城的时候,道路上出现了关卡,到处都有持枪的士兵把守。
为保险起见,我们绕到城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我派顿珠带一个弟兄设法混进城里去看个究竟,我自己带了两个弟兄往北面去探查。
往北走了不远,我们就看到一番壮观的景象。
虽然天已渐渐黑下来,但从北面过来的两条汽车长龙在这里汇合,源源不断地往错那方向开去。
这里我们当年路过的时候还只有牲口都很难走的羊肠小道,现在居然跑起了汽车。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有两条急造军用公路汇合,一条往东北,一条往西北。
我把两个弟兄派出去打听情况,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两条公路一条通往隆子宗,一条通向措美。
看来是魔教军前线补给的主要通道。
我们赶回宿营地,顿珠他们也回来了。
错那城里果然是魔教军的后勤转运站,里面兵站、仓库、医院、甚至修理所一应俱全。
我们架上电台,把搜集到的情况报告了总部。
弟兄们休息了以后,顿珠问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他,我准备继续向北,去探听一下魔教军后面的情况。
其实,在我内心里,达旺的战事与我有何相干?
只有拉萨和康巴才是真正让我牵肠挂肚的地方。
谁知,第二天一早,电台收到总部的指示,命令我们掉头向南,尽可能接近魔教军的战线后方。
这次,除了后勤保障,又给我们增加了摸清魔教军前线部队规模和番号的任务。
而且命令我们立即行动,四十八小时之内通报情况。
我竭力压住心里的无名火,既然卖给了人家,又刚刚受了大半年的训,怎能不听人家的令?
再说,我们如果违令,所有的补给、支援,甚至今后的后路就都没有指望了。
一踏上向南的山路,我们立刻被惊呆了。
当年我们出逃曾经走过的蜿蜒陡峭的小路上,都是牦牛、驮马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见头不见尾。
我担心暴露身份,赶紧把我们的牲口集合起来,伪装成与别人一样的运输队,指定顿珠带四个弟兄赶驮,我带其他的弟兄分散跟随驮队行动。
一路上,我留意了前后的驮队,并有意和他们搭讪,发现他们都有严密的组织,互相照应。
这些穷骨头对帮助魔教军出劳役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兴高采烈。
这让我意识到了危险,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随时都可能暴露。
天快黑的时候,驮队过了沙则山口。
前面已经能够听到隆隆的炮声,前线近在咫尺了。
我示意顿珠把驮队带上一条岔路,我们找了一个背风的山洼隐蔽了起来。
上面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把手下的弟兄都派了出去打探情况,只留了报务员和一个警卫。
我也带了一个弟兄到前面侦察。
沿山沟往南走了十几里地,前面隐隐出现了火光。
我们潜到近前,眼前的情景简直让我难以置信。
不远处山上只能通过一人的陡峭山路上,缓缓移动着一条人的长龙,每人背上都背着沉重的背驮。
我甚至能看到队伍中一些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背上驮着与他们的身材不相称的木箱。
这就是魔教军的后勤保障线。
这就是当年我们逃命的小路,当时我们是如何丢盔卸甲我还记忆犹新。
现在,他们居然依靠这样一条小路保障数万大军的作战,而且完全依靠人力。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力就是几年前匍匐在大法王脚下的那些贱民。
这一带山高路陡、人烟稀少,能动员这么多人力死心塌地给他们卖力,魔教军蛊惑人心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我现在明白山村里为什么见不到精壮劳力也见不到像样的牲口了。
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浑身冷的打颤,斗志全无了。
我无精打采地招呼随来的弟兄撤回隐蔽地。
一路上我心灰意冷,默默无语。
我突然明白,人心变了,一切都无可挽回地变了。
我们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我们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小石子。
掉在这大海里面,我们连一点涟漪都不能指望。
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我们沮丧地回到隐蔽地,命令已经来了,催我们立即上报收集到的情报。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让报务员先把一路上看到的情况报上去充数。
我心里一片茫然,无精打采地不知该怎么办好。
回电马上就来了,要我们上报前线部队的番号。
我烦的只想杀人。
番号番号,我上哪里去找。
这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我们一出去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撒出去的弟兄陆续都回来了,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情报。
有两个弟兄抓了一个掉队的脚夫,但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顺手就把他用刀子解决了。
顿珠见我满面愁容的样子,赶紧向我报告,西南方向五六里的地方有一片谷地,那里灯火通明,像是有大批人马驻扎。
我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危险也要上,就是龙潭虎穴,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