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腕看看英姐送的手表,方天心里一丝苦楚,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快六点了,应该是逃跑的好时机。
躲在阴暗地角落想了一晚上各逃跑案例,总结得出骑单车出逃成功几率最高,如当年二王、三张都是骑单车或摩托车逃离第一现场。
靠近早选好的目标,一辆老式二八载重单车,熟练的从旁边那辆单车上拧下根钢丝,插进锁中,用力一抽。
啪答一声,锁被打开了。
方天轻吁一口气,还好,幸亏初中学的这手还没忘记。
当时他的同桌挺调皮,经常在上课时摸走他的单车钥匙,第二天早上又装做无辜地告诉他,你的单车钥匙怎么跑我书包里去了,往往他已经请修车的师傅撬掉车锁了,后来修车的老师傅明白这个隔三差五来撬同一部单车锁的男孩子是怎么回事后,就教了他这一招,不要钥匙也可以开锁,还不影响锁的完好。
跨上车,骑两步又发现个问题,本来就不合体的裤子,踩单车时更显得短一截,不要警察,就是个正常人看了也不对。
扰扰脑袋想一想,骑着这车转到个菜地边,对着一淌泥水就蹦下去,溅了一裤子的泥巴。
呵呵,这下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裤腿挽起了,再解开两颗扣子,批开胸膛,扎上衣袖,自我安慰这下应该看不出问题了。
往市郊东边走,他记得这个时候正是进城卖菜的农民往回赶的时候,上次电视里还出个新闻,就是说几个菜霸每天三点左右在东郊蔬菜批发市场门口挡着进城卖菜的农民,强行以低价收购,公安机关接报后紧急出动,把这伙黑势力一网打尽,云云。
公司里某个老大说起这事,差点笑岔气,大家都是黑社会,咋地人家这么辛苦,三点就要起来工作,真是勤恳。
一路默默念叨,今天可要多来点人呀,好一起混出城去。
天随人愿,到菜场时人山人海,叫叫喊喊好不热闹,大多数进城卖菜的农民已经把自己的菜批给了菜贩子,现在进场的基本上是各大自由市场来的二道贩子,方天骑车绕了个圈,混进退场的农民中准备出去。
一个老农叫住他:“伢子,帮我看下车子落。我去解个手。”说着,支上单车就一溜烟的跑进厕所。
方天哭笑不得,有心不理他,走就是,但一边的管理人员一直盯着他望,让他不敢稍动,只好装出付左顾右盼游手好闲的样子。
“让一下,踩着这片菜叶子站得死猪一样,也不晓得动一下。”那管理员见他站着不动气愤地喊。
方天尴尬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真踩片烂菜叶子,让那管理员无法打扫,慌忙让开。
那管理员一扫帚叉去烂菜叶,翻个白眼道:“如今的小孩真是的,要爹爹踩双篓,自己却走空路。”
方天一看,那支着的单车上挂着两个篓子,而自己单车上空空如也。
难道是说我吗?
这个误会也蛮大哦,再说他一开口就定义:如今的小孩。
难道我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吗?
可以用小孩来称呼。
方天决定不予理睬。
“啧、啧、啧。这样雪白的小腿,怕田还没插过,还溅一脚的泥巴,怕连路都不知道走。”那管理员见他无话可答就乘胜追击,继续打击他。
是说我吗?
依方天脾气真想一拳打他脸上,不,要打他嘴上,打掉他一口狗牙。
可惜想归想,还是要一脸带笑,要真闹出事来,在这样稠密的人群中他可没有逃脱的把握。
“怕是摔到烂泥塘里了,你娘也难得洗衣服吧?”那个管理员不依不饶。
方天开始冒火了,准备不顾一切的打他,正好看见那个老农边系裤带边出来,就叫了声:“我先走了。”踩着单车飞快地跑了。
那老农边喊等等边推车子,那管理员想拦又犹豫着没拦,眼瞅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摸着脑袋自言自语:“这个伢子,真的象电视里那方天,可惜没绊住。”嘿嘿站着傻笑两声,“二十五万哦,不会这样巧。”
出门后,方天又故意慢下来,等那老农。
果然,老农追上来,问:“伢子,你住哪里?”
方天没回答,反口问:“老人家,你住哪里呀?”
老农很耿直,爽快回答道:“我住七铺的。”
方天一听,忙说:“好巧,我住在分路口,可以同一段路。”
老农呵呵笑着说好,我本意就是想找个同路的人,方天更是暗爽,心说:我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过基本上都是老农在说,什么大女嫁出去后,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二女前两年跑广东去打工,处了个对象是同一工厂的同事,只怕结了婚也不见得回柳市了,细崽去年迷上买码,亏了一、两万的帐,屁股一拍就跑路了,留他们老两口子在家,只好养点猪种点菜,希望可以早点帮他还了债,早点让他回家。
方天眼尖,看见前面围一大群人,就问老农什么事。
老农抬眼一看,说:“咦,他们还没走呀!警察在设卡抓逃犯,前两年监狱里跑出个犯人也是这样设卡抓,不过一般只拦汽车,这次更紧张,连人都要个个盘问。”
方天听了脚一软,踩了个空,差点从单车上掉下来。
越来越近了,方天心里开始打鼓了,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掉头回跑。
后面一部摩托车慢慢靠近过来,那司机问:“兄弟,前面干什么?”
方天看了看他的车头,没挂规费牌,计上心来,说:“不知道,只怕是公路局在前面查规费吧。”
那摩托车手一听,立刻掉头加大油门就跑。
有点晨雾,朦朦胧胧,关卡上的警察值了个通宵又有些疲劳,突然此刻一阵轰鸣声,一部摩托车掉头逃窜,激起他们全体精神。
“有情况!”
“快,快,上车。”
“摩托、摩托、再来部摩托车。”一下子,除了两个还在卧铺车上检查的警察外,都上了两部汽车、三部摩托向逃窜的摩托车追去。
方天得意的笑着,躲在老农右侧轻松通过检查站。
又一起骑了半个小时,快到老农家了,方天力拒了老农请他去家里吃早饭的好意,终于可以轻松上路。
还有二十来公里才出市吧,方天看见分路口了,这是个小镇,只有百来户人家,镇子虽不大,名气可不小,这百来户人家里有十几个皮鞋厂,什么“劳力斯”“金利来”“森达”他们都生产,不过都是假货。
方天此刻脚上登着的就是一双“分路口牌金利来”,嘿,真是小牛皮的,穿进去时软乎着,就是小了一个码子,有点紧。
这个衣服可以将就,鞋子可不能将就,方天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店子换双合脚的。
还不到八点吧,没有一个店子开门,方天心忽上忽下,眼前第一要务是跑路,要为了买鞋子被抓好象不值得,但穿着这双皮鞋,真要有人追,跑都跑不掉。
两难之际,一条大汉堵在他前面。
“干什么的?”那人沉声道。
“买鞋。”一诈之下,方天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要多少箱?”那人上下打量着他。
“就一双,四三的码子。”方天忙实话实说。
那人皱皱眉头,他以为是外地厂商派来的探子,没想真是个赶大早来买鞋子的,因为要真是来探底的开口必是多少多少箱,好把他来个一网打尽。
“进来吧,”那人打开院子小门说:“要什么牌子的。”不管怎么样,上门就是客,何况做他们这行真来个拿货的,也只十来双一次,多了怕遇见工商的,基本靠送货上门。
“就‘金利来’吧。”方天说。
“金利来?”那人摸摸脑袋说:“最近大家要的牌子响,都是外国著名的,不如搞双‘都彭’的吧,小牛皮子,五十元一双。”
方天连忙点头,这个价他还是能够承受。
那人进屋没多久就拎一双皮鞋出来了,做工还蛮精细,往他面前一扔,说:“上一批货全送超市了,一摆进那‘都彭’专柜,立马标价2580元,我瞅着那冤大头买,心里乐开了花。”
方天也嘿嘿应和他笑着,穿上一走动,很舒适,道声谢,原来那双“分路口牌金利来”也不拿,穿着这“分路口牌都彭”转身就走,只便宜了那老板。
有了合脚的鞋子到底不一样,方天把那大二八蹬得飞一样,不管高坡低坎,就是一路冲,二十公里不到一百分钟就踩到了。
方天站在坡上,看着前面那块写着“欢迎您再来柳市”的公路牌,感慨万分。
柳市呀柳市,今天与你分别,不知何时能回,更不知是洗轻冤屈,大仇得报后回来,还是被人镣铐加身,押坐在囚车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