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烈枕着双臂仰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窗外飘落的小雪。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烈烈呀,”凡妈在外面叫他,“切了苹果,还有脐橙,吃点吧,补充维生素。”
凡烈好一会儿才回道,“你先放外边,我等会儿吃。”
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打开QQ。他已经被纪小梅拉黑了好友,现在只能在群里捕捉到她的行踪。
刚打开界面,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消息几乎把他埋起来。
平头:你跟班长分手了?!
赵静静:你跟班长分手了?!
……
凡烈郁闷至极,马上点开他们那个钓鱼队的小群。
-班长!回来了没啊?年前说要聚餐的别忘了,二十七晚上,藕香居。
-记得叫一下凡烈,就你俩没回音了,是不是偷偷要去哪儿约会啊?
-我跟凡烈分手了。
-(惊讶表情)
-(惊讶表情)
-(惊讶表情)
……
“纪小梅!你够绝!”
公开处刑,当众打脸。凡烈咬牙切齿地在屏幕上刚打了几个字,又马上退回来删掉,最终打出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你们聚吧。我家里有事去不了。
老天还算给力,今天没有下雪,风也不大。
热闹的街区中,凡烈背靠在一栋楼的外面,把身形隐藏在昏暗的墙角。
他时不时瞥一眼灯火通明的店门口,这个点儿,纪小梅他们该吃得差不多了。
突然他站直了身体,紧紧盯住从门口出来的一行熟悉的身影。他往前走了两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叫道,“小梅!”
对于凡烈的出现,众人都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平头给他挤了挤眼,打了个招呼后大家就都很自觉地告别了。
事隔快两个月,他再次见到了纪小梅。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纪小梅穿了一件他没见过的大衣,平添了若干陌生感。
“小梅,我们谈谈。”凡烈努力表现得平静。
纪小梅很干脆地拒绝了,“不谈。”
凡烈不为所动,“要怎样你才可以原谅我?道歉你不听,保证你不信,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纪小梅嘴唇张合了好几次,终于出了声。
“我怕给你机会,我会心软。”她稍微抬了抬头,眼圈已是微红。
“小梅!”凡烈忍不住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我总是这样,你一开口,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了。”她哽咽道,两行眼泪滑下脸颊。
凡烈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他俯身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那你就再听我一次,我是真心想和你好。你说要分手,那就当我们分手了,现在让我重新追你好不好?你不能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纪小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往外涌。然而她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凡烈有点急了,“为什么?你说我有暴力倾向,我也知道我干了好多混账事儿。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还有,……还有别的你不喜欢的,我统统都改还不行吗?”
“那你能不跟我做吗?”纪小梅突然开口了。
凡烈一下子愣住了,这个理由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你不是也很舒服吗?”
纪小梅眸子里泪光滚动,无数次的翻滚,亲吻,抚摸,低喃在眼前一闪而过,她还清晰地记得汗珠滑下他胸口时的怦然心动,记得他带来的每一次爆发和升空。
她咬紧下唇说不出话,任泪水横流,指甲深深陷入掌肉里,像是要抓住玫瑰的刺,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骗子,他是骗子。
她对自己说。
“凡烈,”她终于开了口,“你干了我三年,该腻了。”
凡烈吃惊地看着她,“你这都说什么……”
“反正,我是腻了。”纪小梅平静地说。
凡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红了眼睛,“你你你……你他妈别总说气话!你怎么老是这样,什么都憋着,从来都不肯好好说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你?…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他见纪小梅转身要走,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用力拽过她胳膊拉到自己身前,不由分说地就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舌尖抵紧她的上颚,像是想把这个女人刚才的话都推回喉咙里去。
这女人太了解他了,知道怎么让他难堪,怎么戳他心窝子,精准得让人发狂。
好一会儿他才松手,马上被纪小梅一把推开。他舔了舔牙齿,咽下一口铁锈味的口水。
“凡烈,”纪小梅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她便快步走到街边,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坐了进去。
“去哪儿?”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纪小梅报上家属院的地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不成调。
她知道凡烈还在原地站着,但她一次也没有回头,一直到车拐了个弯,她才趴到膝盖上,放声哭了出来。
电子鼓点震耳欲聋,一个男声卖力地喊着麦,烟味汗臭交织在忽明忽暗的空间里,下方人头攒动。
离舞池不远的卡座里,一个剃着平头的年轻小伙掂起一瓶啤酒碰了碰桌上另一瓶,大声说,“凡傻,我看那边那个妹子不错,腿得有一米二。”
在他对面一直瘫在沙发靠背上的高大年轻男人拿起瓶子仰头灌了一口,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又躺回去发起呆来。
“行行行,叫你出来你就想喝是吧,哥们儿今天就陪你喝!”平头终于放弃了,他又举起酒瓶。
凡烈却站了起来,指了指厕所的方向,然后抽身低头顺着铺满灯光的透明地板往里走。
他洗手的时候用冷水搓了两把脸。抬起头,从光怪陆离的大镜子里,他看到了一张颓废的脸,像条落水狗,狼狈不堪。
凡烈怔了很久,才抬步埋头向外走去,这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高跟长靴。
他往左让,这靴子也往左,他们几乎撞到一起。
凡烈闪了一下身,胳膊还是蹭到了一团柔软,他这才抬起头来。
这女孩个子很高,穿了一条紧绷绷的小皮裙,头发一直垂到腰上。
正是平头夸“腿得有一米二”的那个妹子。
她仰首挺胸,给了他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这里离舞池已经很近,音乐的气浪一拨一拨冲击着凡烈的鼓膜。他茫然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眼神逐渐聚焦在她亮得反光的唇釉上。
“我跟朋友来的,在那边卡座。”他双手插兜,往女孩身前走了两步,嘴唇几乎要贴到她耳朵上,“要不要来坐坐?”
俯瞰江景的大落地窗前,女孩双手按在玻璃上,长发垂下随着身体来回晃动。
她的腰身被身后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牢牢掌握住,只能靠双臂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紧密的肉体撞击声中,男人大腿上的肌肉线条毕露。
女孩腿长,这个姿势毫不费劲。
终于,女孩忍不住了,她一只手挡住身后的男人,皱着眉头道,“疼,轻点儿。”
凡烈突然像是触动到了什么,他略一停顿,俯下身把手滑进她两腿之间。身下呻吟声响起,他边欣赏着边挺动腰臀在她体内缓慢进出。
“宝贝儿,喜欢吗?”他咬着女孩的耳垂,满意地感受着下身传来的收缩,配合这个节奏他很有意图地开始冲刺。
“嗯………啊啊啊……”女孩高高扬起了脖子,剧烈喘气。
从窗户的反射里,凡烈观察着她的表情,眯起了眼睛。他拍了拍胯下还在抖动的臀肉,“宝贝儿,去床上。”
“我……”女孩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他退出来,大家伙湿漉漉的,晃悠着拍在她的后腰上。
男人力气很大,一只手就把她带得踉跄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温柔的吻雨点般地落在她的脖子,胸口,小腹。
“这才刚开始呢……”
昏暗中女孩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知道守候陷阱的猎人此时正勾起嘴角微笑。
她索性闭上双眼,两腿搭上男人的肩膀,任凭身体被操纵着前后耸动。
……
“嗯……嗯…”是他熟悉的低泣般的嘤咛,像受伤的小猫。
他笑了起来,把身下女孩的双手抓紧举高按在枕头上,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她胸前的小樱桃。
“小梅……”
凡烈睁开眼睛,天才蒙蒙亮。他把肩窝上的人轻轻拨开,赤身裸体地走到没有拉窗帘的落地大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宁静的清晨。
这是一座没有纪小梅的城市。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木子姐昨晚给他发了三条消息,还有一个未接。他看都不看直接点了删除,然后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你醒这么早啊。”床上传来惺忪的女声,凡烈回头笑了笑,刚坐回床上,女孩的手脚就缠了上来。他捏捏对方下巴,“还要?”
“别,”女孩嘟囔着,“你就会欺负人。昨天几点睡的我都不记得了。”她转身从一个精致的小包里掏出手机,“你电话多少啊,给我说一下呗。”
凡烈没有马上回应,他稍微歪了下头,看着女孩的脸,“怎么?还想被我干?”
“讨厌!”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没有否认。
“为什么?为什么还想被我干?”凡烈坏笑。
女孩拿拳头使劲锤他,“你要死啦!问这种问题!”她捂紧了脸。
凡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是因为你被我干得很爽对不对?”
女孩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你坏死了。
“那快说,说你还想我干你。”凡烈毫不让步,“不然不给你电话。”
女孩又把脸捂上了,“我……我还想…想…想你干我行了吧!”
凡烈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遵命。”他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女孩的两条大腿。
“欸你轻点儿……”
凡烈俯下身,把头埋进女孩的胸里,让自己被柔软包围,仿佛这样就能封闭五感,把那句冷冰冰的话堵在脑外。
“反正,我是腻了。”
柳树抽芽的季节里,凡烈签收了好几个大纸箱。
他疑惑地拆开,里面赫然是他放在出租小屋的衣类杂物,电脑和音箱,还有那盆象牙宫。
翻开的纸箱顶盖内侧,粘着一个信封。
他撕下来倒了两下,一把钥匙落在他的手心里。
凡烈屏住了呼吸,他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跳起来边穿外套边往外跑。
自那天一个人在小房子里被落寞侵袭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一次。
那里举目望去到处都是纪小梅的影子,落差形成一种可怖的孤寂感,让人绝望。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打开门时,他还是呆住了。
熟悉的小房子里,窗明几净,空空荡荡,除了原来的家具电器以外再无他物,就跟他刚签房子第一天一模一样。
他和纪小梅情侣款的茶杯和睡衣,一起抓的娃娃,一起买的窗帘,……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凡烈闭上眼睛,他们两个人曾在这里布置房间,做饭嬉闹,床笫缠绵,还会挤在狭窄的浴室一起洗澡……
全消失了。
纪小梅把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
他在屋里的地板上呆坐到天黑,然后擦了擦眼泪,联系房东退了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