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和尚法事忙一阵,道士念经半时辰,尼姑作法没得准,洋和尚只会念阿门。
那年头可没洋和尚,三船帮只请来和尚道士尼姑四十八个人。
白可染这一轮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大热的天上面没搭凉逢,他老兄早已累的满身汗。
心中直憋骂:“他娘的,道士看着清闲,真正干起活久来还真叫人恼火。”
就算他折腾半个时辰,可也总有休息的时候,八个道士法事一完,下面接着由尼姑灵前超渡亡魂了。
白可染拭着汗水走回到座位,他猛一看,还真的吓一跳椅子上正坐了一个大汉。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他不愿见到的洪百年。
白可染心中“卟通”一跳,只差一点没有叫。
他只是呆了下,便木然的往一边坐下不语。
这时候大船就在正中间,大船外面是八嫂大船连环围着再外围,二百多艘大小风船不动颤。
白可染心中在想着,今天是来玩命的,当然目标指向水龙了,怎么这天不从人愿,偏偏来了个洪百年。
洪百年的伤已经好了,高峰在襄阳城外的野林子给了他一刀,只不过洪百年逃的好,他的银子也不要了。
那时候他与路通二人分别堵上四个大力士,也实在够他们“车拼”的!
想到这儿,白可染真想看一看一边坐着的洪百年脖子伤口什么样。
他当然不敢伸颈去看,他甚至半低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身边的洪百年便在这时候开口了。
“道长,哪座道观卓锡?”
白可染半转头,他面无表情因为这时候他不能有表情,如果在正常时候,首先他得露出笑脸来,可是此时此地他不能笑。
道士在为死者超渡作法的时候,谁看到他们哈哈笑的,就算想笑也憋在肚皮里。
白可染虽不是真道士,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他只是半苦半酸的看了洪百年一眼,道:“贫道吕祖道观的主持。”
“吕祖道观………”
“小神小庙,而非古殿大刹。”
“吕祖道观在什么地方?”
白可染低声道:“江陵城对岸半山上的吕祖道观,只有两个房那么大小。”
洪百年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道:“道长,你卓锡吕祖道观有年头了吧!”
白可染道:“前几年主持西县道山,贫道才下得武当来接掌,唉,只是香火不盛,很是清闲。”
他要把话题岔开,不能老是围绕在他身上。
“施主,勾四当家是好人呐,他是怎么被人害死的,这个也太狠毒了,将来一定下十八层地狱。”
洪百年道:“道长,我们老四身首异处,是死得惨,请问道长,用什么法事才能保我们老四永登极乐,不受那五阁殿各种酷刑煎熬。”
相传人若被人砍了头,死后要受各种刑,至于是谁传言的,就莫就“莫宰咩”啦!
白可染当然更不知道,但他此刻不知也要知,因为他是干的人鬼魂之间的担桥工作。
干干的一声轻咳,白可染道:“四当家断头没关系,只要念七七四十九天金刚经,纸人纸马金元宝烧上他个一百斤,宰杀七头老黑狗,狗血洒在喷头上,什么样的妖魔也躲开,四当家就魂安天国极乐了。”
洪百年点着头,忽然坐在附近的一个老道士回过头来,他看看白可染,双目露出不悦的样子。
只不过白可染却对这老道士轻点着头。
……
洪百年侧过脸来双目精芒两视,他看看白可染。
白可染可不敢多看洪百年,因为如今他在洪百年的三船帮地头上。
如果洪百年是水龙,白可染早就出刀了。
白可染虽然不看洪百年,但他的心中可在骂……他骂哄百年狗操的王八蛋,为什么坐在他身边。
洪百年看个没完了,他还在想着什么。
他的四个大力士死的冤,他当然还记得那件事。
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件令他心既惊又恼恨的事。
如果白可染不是穿的道装,洪百年早就认出来了。
洪百年看了白可染一阵,低声的道:“真像。”
白可染侧面看向洪百年,道:“真像,施主是说……”
“你很像一个人,唔,这面孔,这身高……”
白可染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二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全差不外,贫道像谁?”
洪百年忽然愤怒地咬咬牙,道:“像一个该死一百回的恶徒。”
白可染瘪透了心,道:“施主,但愿贫道不像那个可恶的人,善哉也!”
洪百年道:“那人就是与杀我们老四的凶徒一样的家伙,上一回还抢去了我不少银子。”白可染面色一寒,道:“施主,你看贫道像个土匪强盗吗?”
洪百年道:“我只说你像他而已。”
白可染怒道:“施主,贫道是来超渡四当家的,可不是来比相的,你请一边站,我还要休息以后做法事。”
洪百年点点头,道:“对,你要做法事,我不在此地说你一些不爱听的了。”
白可染不开口了。
他如今全身在流汗……比他作法时流的汗还多上好几倍……有够危险的!
洪百年起身走了。
他虽然走到前面人丛中间,但他还是不时的转头直瞄着白可染。
白可染当然知道洪百年在注意人,有时候白可染故意抬头看向天,但眼角余光已发觉洪百年在盯着他。
白可染憋想:自己的麻烦一定快来了。
他很想看到水龙,如果水龙出现,白可染就不虚此行,他的目的就是要水龙死。
段大姐的杀手都有一个信念,绝不放弃任何可以刺杀水龙的机会。
虽然段大姐已死了十几个杀手,他们也都死得悲壮,但每一次也提醒水龙的小心随护。
水龙早就明白这些,他已经体验到多次遇刺的过程,所以他总是处处小心,随时谨慎,这几年甚至不在陆上走动,而一直往在大船上。
他连家眷也搬上了大船。
……
超渡已达到高潮,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都高颂经文,那声音忽高忽低,直入霄云又降下来,于是锣鼓之声聚起,鞭炮十丈长放起来。
船面上一片喧闹声,三船帮的人全都单膝跪在自已的船上动也不动,这光景还真有点凄凉凉好悲伤。
……
白可染的心中想,当年你们这一群王八蛋血洗坝上的时候,杀得段老当家鸡犬不留,你们可曾想到带路坝上的惨模样?”
他娘的,江湖就是这个样,谁的刀快谁厉害,别看你们今天的人多,早晚爷们拆你的台,。
白可染心中想着,可是说的都是送葬经,他的嘴巴嗡嗡,天知道他在念的啥金刚经。
……
就在众人垂首肃静的时候,斜刺里从一艘大船上跃来九个奇形怪汉。
白可染只一看就知道是“三江十大水妖”本来是十个水妖,其中姓水的已经嗝屁。
九个水妖真会站,九个人站在灵柩大平船的四边。
不旋踵间,忽又见一人走出来……那人竟是阮启川,三船帮的二当家。
阮启川走到灵柩前,先自对跪在那儿的丧家眷来一个个的安慰一番,然后他站在右边垂首而默不开言。
便在这时候,那一长串鞭炮也放完了,江面上附近传来有人大吼:“为四当家报仇呀!
“为四当家报仇!”
“我们绝不放过凶手,报仇!”
这吼声还真高昂,好像平地打滚雷的乱吓人一把的。
三百多条船上的人直喊杀,气势上就叫人有些害怕与头大。
白可染就有点头大了。
他以为只是小场面,那想到一家伙来了上千人。
只有在这种场面上,方才看出三船帮的势力大了。
……
白可染虽然头大了,但他的决心是一流的。
他来此就抱定必死的决心。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令他担心的。
敌人的人多?那正表现出他的更悲壮,更勇敢,更忠心于坝上。
所以当白可染听得江面上一阵狂叫的时候,他忿怒了,他的双目中隐隐的露出了厉芒。
他的心中在吼……来吧,你们这群狗养的。
终于,当六个大汉缓缓的走过这艘特制的平面大方船上时候,四周的人群不叫了。
四周船上刹时静得连放个屁也会以为是放炮。
……
沉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一个大汉子,身披着缎子白花蓝底的人突然站在方船上的时候,四下里又立刻传来加一种喊叫。
“帮主好。”
“帮主万岁。”
这声音叫了好一阵,大头汉子举双手,他转而左又转而右,面上一片萧煞如丧斗神一般。
是的,这个人正是三船帮的龙头老大水龙。
水龙终于出现了。
他的外罩似披风,宽宽大大的却带着似孝服的样子,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灰苍苍的胡子上面有泪珠儿,想是经过一阵悲伤才出来的。
于是,又是一阵鞭炮声,只见三船帮的人全垂首合什的肃立着。
水龙就在炮声中走到灵柩前面,他的样子真滑稽,那颗斗也似的大头直摇晃。
摇着摇着他突然一声大喊“上天啊,你怎么就这样抛下老哥哥走了啊!”
“呜……”四周传来哭声,如果他细看,全是来自丹江子弟,因为勾上天本来是在丹江横行十多年的江面半强梁,后才与水龙几人共创三船帮。
……
丹江子弟们哭的凶,一个个眼泪鼻顺着肋流不停。
水龙也哭,他的哭声像猫头鹰——有够难听!”
就在这时候,唱祭的人站在灵柩一边,他高声大叫:“勾四当家开祭大典开始。”
他的南方音调实在好笑,好像他叫的是“狗屎大餐开始大量开席。”
白可染就听的想发笑。
然而他不但不能笑,而且紧张起来了。
自从水龙出现以后,白可染就紧张的手惦泌汗。
他也看向洪百年,不料洪百年的目光还在盯着他。
白可染楞了一下,他心中在骂洪百年:“这个老狐狸真可恶,好像他不是来祭勾四天的亡魂,而是来专门监视我白可染的。”
当然,白可染多多少少也有觉得孤单的感觉。
杀手本来就孤单,段大姐的杀手是不容易走出孤独的,就如同高峰一样,如果他不去山洞吕孤凄,他一定会发疯,别以为醇酒美人会令一个杀手忘了孤独,其实并非那么一回事,因为当酒醒了,美人也走了,那种孤独就多少含着痛苦,一个人就这样折磨久了,能不发疯?
才怪。
……
高峰在山洞中虽然孤独,但他可以冷静的多思考。
白可染此刻的孤独,却是另一种无可奈何,他处在这种场合早已忘了自己的存在。
白可染开始找机会了。
祭典在进行着,四周的和尚道士尼姑,一个个卯足了劲的猛念经。
白可染当然也大声的念。
行三跪大礼,又读祭文,哇噻!祭文写的真恶心,勾上天好像是大善人,什么好事都集一身,简直是圣贤了嘛!
祭文当然是三船帮人写的,天下谁也不会把祭文写得死者是个大恶人。
如果数一数勾上天这一生杀过多少人,他百分之百是大恶人。
这年头,恶人也不会承认自已是恶人。
这个头好人与恶人早已难分了。勾上天的祭文就是好恶难分,在三船帮的人们当然说他是勾大老爷是好人,因为勾上天为他们挣银子。
白可染心中觉得好瘪,那祭文上有一句好难听……妖女段玉害人精,雇下杀手谋人命。
白可染就在心中骂坝上又怎么说?
祭文读完又上香,献上三牲与八果,水龙的眼泪还真多,滴滴往下落,他老水还真会演戏。
……
等到水龙叩了三个大响头,他忽然高声厉吼:“老四,你安息吧,把担子搁在大哥的双肩上,大哥若不把姓高的那小子活抓在你灵前一点一点的割他的肉剥他的皮,老四,你找大哥我是问。”
“报仇!”
“找那小子报仇!”
这声音缓缓站起来,一步步的走近几个披麻戴孝的人面前,他的动作是悲苦的,他拭泪好像死的是他亲兄弟。
没说话,但行动却是令人感动。
有时候当个领袖人物也真不简单,那得要什么场合什么样,什么人物什么说法,该笑的笑得比别人要好看,要自然,该悲的时候便满面愁云扫不去,总得叫对方觉得你是发自内心里关怀。
勾家人一齐头碰船板,哭的声音更凄惨了。
水龙头四下看,三船帮的人都直直的看过来,他心中真踏实,因为他是这些人的头上的一片天,他说了算数,这些人只拥护他一个人。
看着,便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
他对四下里点头,他也往四下里走着,“三江八怪”有六个守在他身边,就好像拱卫着一座神。
四方大船边,还站了九个水怪,这些都是三船帮总舵的人物。
这种护卫真的是太周密了,也难怪水龙四下里在点头,他的神情也轻松。
此刻,和尚尼姑带道士,一个个垂眉在诵经,那法器敲得叮当响,配合着量阵鞭炮声。
水龙已转向一排道士面前了,他的面上无表情。
便在他举手往外围的船上打招呼时候,猛古丁一阵衣飘飘声,好一团金黄影像直往水龙的怀中撞去。
人已快撞进怀中了,才有声音发出来。
“杀!”
是的,白可染发动了。
他的双刃尖刀九十九刀化为一道纷飞的的电芒,那么凶狠的撞杀过去。
水龙的动作看上去与不动并没有分别,他的身子好像只左右晃了一下,右掌已自下方横切过去。
只不过他的反应快,但另一个人的反应更快,好一把尖刀,宛如西极像电一般那么不可思议的横杀过来,就在白可染的双刃尖刀几乎斩在水龙的右掌时候,那把尖刀已拍了个正着。
双刀沾上,发出沙沙沙刺耳之声不绝。
守在水龙身后的六个大汉,也正是“三江八怪”中的六怪,以齐齐往白可染围上来了。
六般兵刃齐挥舞,水龙已退到三丈外。
“捉活的,活祭四当家。”
这是水龙的声音……充满着忿怒的声音。
当然,这也是命令,因为他简直抓狂了,敌人无孔不入,便在大江中祭亡魂,也会冒出敌人来。
……
三船帮的人鼓躁的大声呐喊:“活捉刺客,活祭我们四当家。”
白可染看清楚了,出刀拦他的正是洪百年。
他想不到洪百年距离他至少也有四丈远,而他出刀指向水龙只不两丈。
洪百年与白可染交上手,洪百年已怒吼,道:“你娘的老皮,初来我就觉着你有问题,襄阳城外你截杀老子四个大力士,今天你个狗操的送上门来了。”
白可染一声也不吭,他挥刀不正是对会洪百年,也对会迎面扑来的“三江八怪”中的六个人。
左后面,“俏渔郎”何无痕的巨纲已往白可染罩来了。
另外,“黑头”劳三太的钩刀已自下盘横扫过来“江怪”李大山的旋刀一个劲的往白可染的脖子上杀旋过去,他的口中还发出恶狠也似的吼声。
白可染长啸一声弹起四丈高,半空中他见巨纲自他脚下溜滑过去,七八件兵刃都落了空,他横肩,弹腿,斜着身子往侧面飞。
“拦住他!”
“截杀!”
就在一阵狂叫中,白可染噗通一声落入江水中了。
白可染心中当然明白,他如今天能逃过这一关,少说也要蜕层皮,因为江水中乃是三船帮人的天下,尤其是平面大船上还有几个水怪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侍候他。
……
白可染猜的不错,当他刚入水中,紧跟着从大小船上一古脑的跃入水中四五十个青衣劲装汉子。
这些人的水性好得很,一个个比水中的鱼儿还灵活。
白可染跃入水中往深处潜,他发觉四处都是灰影子。
影子出现就是人,他的心中吃一惊,因为好像来了一大群人。
这光景他也明白,人越多对他越有利,因为大家都在水下面,一时间谁也分不清那一个才是他白可染,除非是二人面对面。
……
白可染的水下功无虽没有三江十大水妖那以厉害,但一般人还是斗他不过的。
他在水中潜往深处,然后由江底往岸边的方向潜,直到他憋得非换口气不可,方才慢悠悠的把身子往水面上冒出来。
这个人并非别人,乃是“三江十大水妖”老大齐太正。
姓齐的反应也真快,他发现对面一丈处冒出来的人正是行刺帮主的凶手,忘了叫人来围捕,狂吼一声,道:“你奶奶的。”
他手中的分水刺乃是水中兵刃,贴着水面猛一刺。
白可染也吃一惊,想不到还真的有人追来了。
他发觉水面银光一闪,来不及左右闪,只得伸手去挡,然而水中太滑了,他没有挡住那一刺。
“啊……”
白可染这一家伙挨的狠,不由得他不叫喊。
齐太正的分水刺细细的尖尖的二尺半,穿过了白可染的肩胛有一尺半。
白可染是干啥的?他是杀人的,能白挨吗?
他的双刃尖刀在水下削,而且还往敌人的身上靠,这样敌人的分水刺也不易拔出来再刺,而他的双刃尖刀已着实的送进对方的肚皮里去了。
“唔……啊……”
齐太正那一声叫好像野猪叫……声音还带着一点刺耳的感觉。
白可染叫的声音很低沉的,只因为他很明白自己身陷重围又是江水之中,叫的声音虽然不自主的脱口而出,却还是压得很低。
齐太正就不一样了。
他老兄是个大老头,顶着日头像葫芦,那一声痛苦的大叫简直的就像在拉警报,就怕江面上的人听不到。
果然,这处有人叫“在那儿,在那儿!”
三船帮潜在水面的哥儿们,立刻往白可染这面飞一般的过来了。
眨看上去宛似游来一大片食人鱼一般,水花四溅,破浪疾游,气势好不吓人。
白可染拼命推,他要把齐太正搂抱自已腰上的一手搬开来。
他知道齐太正死了。
齐太正的一对眼珠子白多黑少不会转动,直不楞的怒视着白可染,嘴角在溢血,那抓得很紧的另一手松开了,但搂得白可染腰的一手却用力了。
他好像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最后一点力气全用在搂抱白可染的那一条臂上了。
他要拖住白可染同归于尽,临死找个垫背的。
他的分水刺仍然穿透在白可染的肩胛上,鲜血并不多,但很痛,白可染咬着牙。
……
海潮似的上百人往他这面游来了,白可染急中生智,他的双刃兵刀切在敌人搂抱他腰的那条手臂上。
齐太正没有反应,他不再叫了。
人死了不但不会叫,而且也没有感觉,只不过齐太正还在流血……鲜血红红的漂在水面上。
水面上也有白可染的血,红红的像漂着一条红带子。
“噌”
齐太正的臂被切断了,白可染噗通一声又潜入水中去了,他感到痛苦不堪,但痛苦中也轻松,因为敌人搂住他的那条宛如铁箍的手臂没有了。
水面上哗哗啦啦的成一堆,水底下也有不少人在摸索,只因为江水是混的,距离一丈就看不见水下的人。
白可染带着敌人的那支分水刺,就在水中往岸边猛潜着,他如果要换气,也免了,干脆就在江底下喝口江水了。
他已喝了不少江水,却也潜了不算短的距离。
白可染已是精疲力尽了。
他好像就要昏死在水下了。
就在这时候,江下游出现一艘渡江小船。
别看是小船,摇船的倒有三个人,船上并肩坐着两个大姑娘,一看都是乡下人,因为大姑娘的面前放着蓝包袱,那是当地的女人串亲戚的模样。
这儿距离赤壁五里远,也中江面窄的地方,虽说江面上船不多,可也没人去注意它。
如果有人注意这小船,你就会发现小船来回摇已经有了五七遍了船上男女五个人,一个个瞪大眼注视着江面上,那模样宛似在察看江中的鱼儿一样。
……
江面上没有鱼,鱼儿早就吓跑了,赤壁前面的江面上还在闹翻了天,五里地的下游、水面上突然冒出一条红!
那是鲜血冒上水面来了。
血也是水,为什么会冒到水面上?
这是实情,只因为血是咸的,所以血比水轻,就好像江海交口处一样,河水入海立刻往海底流,你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
……
小船上一个汉子看看坐在船上的女子,他向那女子在点头。
女的也在点头,她淡淡的道:“下去,看看是不是,若不是,快上来!”
那人四下看一眼,泥鳅也似的溜下了船,双肩只一压,人便消失在水下了。
小船行的慢,缓缓往下激荡,江面上今天无风浪,坐在船上轻摇晃,舒服的很。
虽然舒服,但小船上的人均很紧张。
小船上的人不时还会遥望向江上游,怕的是三船帮的快船散开来找过来。
就在一阵漂流中,有个女子指着上游叫道:“看,他们成排找下来了。”
小船上的人真是急坏了,眼看着三船帮的快船沿江而下的快,顺风顺流船似箭,几里远近真简单,一会儿就会追来这一边了。
就在小船上的人急的在冒汗,水面上忽见那汉子抓着一个冒出来了。
小船上的人立刻叫道:“快!”
水面上的人真有一套,抓个人就像抓个水鸭子似的,一个侧游便到了小船边。
他抓着小船不上来,怕的是被别人看见。
那小船抛下一根绳子来套在那人的手腕上,于是……
于是小船匆急的往岸边摇去。
看吧,两个摇船的真拼命,屁股翘腰肢扭,吱呀吱呀的把个小船摇得飞一般的到了岸边上。
岸边一道柳树林,林边是一道斜堤,小船一靠岸,姑娘二人先上岸,两个汉子一弯腰,架起水面下的血淋淋汉子就往岸上奔。
只不过奔到堤后面,那儿已见姑娘上了大车上。
两个汉子把救回来的汉子往大车里面塞,真怕被别人发现。
这位昏迷的血汉,当然就是白可染。
他的命真大。
有道是:“该死的屌朝上,不该死的当和尚。”又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你到五更。”
白可染不该屌朝上,所以他被救了。
他的不死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命他的小道童重生投奔到“龙记客栈”。朱掌柜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朱掌柜吃惊了。
他暗骂白可染真混蛋,一个人去闯龙潭,他这是称的哪门子英雄好汉。
骂归骂,朱掌柜还是飞快的把消息送到段大姐的手上去了。
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不该冒如此大危险,但她十分感动便派出这条小船,希望打捞到白可染的尸体,因为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是去与水龙同归于尽了。
白可染既如此忠实,段大姐就得设法弄回白可染的尸体。
如今……
白可染还有一口气在,只不过白可染的肩胛骨上穿透着一支亮闪闪的分水刺。
……
大车飞一般的上了大道,赶车的好像在追鬼魂也似的害得两匹拉大车的马猛挨皮鞭。
“叭叭”之声响上半边天,大车“卟通”一声进了江陵城,车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白可染才被大车震得一声叫:“哎啃!”
叫着,便也睁开了眼,他的眼珠子充满了血。
“我……这是上哪个……阎王殿……呀………”.
传言淹死鬼上阎王殿总是坐在大车上,白可染也信这一套,所以他问自己上什么殿。
白可染看了一阵子,他吃吃惹笑不已。
也难为他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一皱眉,道:“朱……掌柜……的两个姑娘。”
是的朱掌柜有两个女儿,她们住在“龙记客栈”后大院,老大叫朱白,老二叫朱红,也是老天会逗人,老大长的红嘟嘟,老二白得没血色。
姐妹二人分别扶着白可染,朱白道:“白爷,就快到了,到了你就有救了。”
朱红笑笑,道:“时间来不及,我爹命我姐妹上船到江面上碰碰运气,果然找到白爷了。”
白可染苦兮兮的一笑,那模样就如同水沟里拖也一条死狗一样狼狈。
他只稍稍看了那一身湿叭叭的鲜血,就觉得自己连个死狗也不如。
一身道装变了样,头上的道髻也散了,两只道靴是在江底弄掉的,穿着靴子不方便。
只不过朱家姐妹可并不把他当死狗看待。
朱家姐妹分坐在白可染的左右,又是安慰又是擦拭,她姐妹把白可染当英雄。
她们也把高峰几位当英雄,如果叫他姐妹去侍候高峰,她二人一定爽死了。
……
大车驰往街后,有一条宽巷也通“龙记客栈”的后门便被人拉开了。
朱掌柜急急的掀起车帘子,他吓的一瞪眼。
“快,快下车!”
白可染又昏过去了,只因为他要坚持到真的安全了,他才松了那一口憋在心口的气。
是的,白可染安全了。
他被背进“龙记大客栈”的后院厢房,那间厢房也是高峰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时候刘大夫急匆匆的走进来了。
他进了门关上门,坐在床边直摇头。
刘大夫把朱掌柜叫在一边,道:“三船帮的人有一大群进城来了,好像在找白老弟,他的伤你看怎么样?”
刘大夫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差一点他就没命了,他很幸运!”
朱掌柜道:“也算老天有眼呐。”
他说着转身出了门,房门口他把两个姑娘叫在身前,只见他指指左右低声吩咐着,两个姑娘直点头。
于是,朱掌柜匆匆的走出去了。
他走向“龙记客栈”的前面两所大院,那儿有骡马,也有许多客人,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大厅堂。
第三所院子是朱掌柜的内眷住的地方,他老兄在走道上竖了一块大木牌子,“内院内眷,客人止步”。
……
刘大夫真内行,什么样的伤也难不倒他,只不过他对于白可染肩胛骨上这支分水刺有些头痛。
他为了怕白可染叫声音太大,引来三船帮的人,便找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
刘大夫叫伙计用力按住白可染的嘴巴,千万别叫他吼出声音来。
白棉布,黄药粉,一把小刀半尺长,刘大夫示意他要动手了,那伙计立刻搂紧昏迷中白可染的大嘴巴。
只见刘大夫一咬牙一紧臂,双手往外猛一抽。
“呜!”
白可染痛的醒过来了。
他厉声叫出来的声音就好像被人压在十八层地狱般令他难过。
只见他左手猛一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有够衰,被白可染推得就地滚,若非墙挡住,一定摔出八丈外。
“啊!”
伙计也叫了一声,他的头撞上起了个大肉包。
白可染又要叫,刘大夫忙示意他别叫了。
白可染果然不再叫,他还看看摔痛的伙计直抱歉。
……
分水刺拔出来了,白可染免不了又流了血一滩,所幸刘大夫的黄药粉专止血,按上去就不流了。
白可染大喘气,道:“谢谢!”
刘大夫可忙了,调药包扎紧一齐来,直忙得他喘大气,却没有埋怨白可染。
因为,白可染是为坝上而玩命……真烈士也。
……
刘大夫低声对白可染道:“想闯龙潭入虎穴也得找大伙商量呀,怎着你一人干?”
白可染满面汗水流……痛的……
他咬咬牙,道:“我几乎杀了水龙,可恨呐!”
刘大夫道:“我们每次都几乎杀了水龙,总是功败垂成死了人。”
白可染道:“我这一回大不同,实在是好机会呀,唉!真是衰哪。”
刘大夫道:“有什么不同?”
白可染道:“三船帮要在赤壁江面祭勾上天的魂,他们把江陵附近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都找了去,当然,我也被他们找去了。”
他的面上有够痕,咬咬唇又道:“我到了江面他们的大平船上,真他妈的霉,偏偏被一个人盯上了。”
刘大夫吃惊的道:“谁会认识你?”
白可染道:“就是那位家住襄阳城都洪家堡的洪百年,那个老小子眼真尖,他竟然没把我的模样忘掉。”
刘大夫惊的道:“可是你已换穿道士装,打上个道真正头髻,他还认得你?”
白可染道:“姓洪的没有戳穿我,我也装做不知道,我还对他说,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这小子也点头,但他从公祭开始,就死死的盯住我不放。”
刘大夫道:“如是我,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白可染道:“水龙出现了,水龙距我两丈远,这真是我刺杀他的千载难逢好机会。”
刘大夫道:“所以你出刀了?”
“是的,我尽了平生最大功力,一举飞撞水龙,然而……他妈的……”
刘大夫道:“姓洪的出手了,是吗?”
白可染道:“怎么不是,他的尖刀比我的双刃还快几分,他拦住我的刀救了水龙,令我痛失大好机会,我操他奶奶。”
刘大夫道:“你别操他奶奶了,你快逃吧!”
白中染道:“四周等着三江九水妖,水龙身边的六个老怪齐向我杀过来,我能不逃?”
刘大夫道:“你能在重重包围之下逃生,真幸运。”
白可染道:“我跃入江中往水底跑,可真巧,偏偏在我冒出水面的时候,与十大水妖的齐太正面对面,他真他娘的狠,分水刺朝的向胸口刺,我一偏身,就中了他的这一家伙。”
刘大夫淡淡笑一笑,道:“你也把齐太正刺死了,是吗?否则;他的兵器不会还留在你身上。”
白可染一笑,道:“算他倒霉,他死在我的尖刀下,临死痛还鬼叫。”
刘大夫道:“他们又围你了。”
“我也逃掉了,哈……”
伤的如此重,他还笑得出来。真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