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将要下班的时候,口袋里的呼机突然吱吱吱地叫唤起来,不用问,一定是老杜找我,我不敢使用单位的电话跟他交谈,而是匆匆忙忙地跑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
“喂,大哥,什么事!”
“操,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喝酒呗!”
“什么时候啊?”
“就是现在,我正喝着呢?”
“在哪?”
“夏威夷大酒店!”
啊,夏威夷大酒店,这可是一家赫赫有名的大饭店啊,没有钞票,或者是钞票不是很多,你就别想进去,免得吃完饭,买不起单,丢人现眼。
“快点!”
“哎!”
我连家都没回便搭乘公共汽车赶到夏威夷大酒店,酒店宽阔的广场上停着各种款式的高档轿车,看得我眼花缭乱,并且,轿车可以直接开到酒店的玻璃门前,然后,由身着耀眼的大礼服的服务生恭恭敬敬拉开车门,将客人迎进大厅里。
再看看我,没有轿车,衣着简补,实在是寒酸的可怜,想到此,我都没有勇气再往前走。
一辆气宇轩昂的黑色奔驰从我的身旁一闪而我,我立刻加快了脚步,当车上走下来的客人被服务生领进大厅时,我则像个小偷似的,跟着人家的屁股后面灰头灰脸地溜进酒店大厅。
“操,”当我推开包间的房门时,屋子里烟雾缭绕,硕大的圆桌旁坐满了人,除了老杜,我一个也不认识,不,有一个男子很挺面熟,他那惨白的面庞上戴着一副高档眼镜,给我留下深刻印像,似乎在哪见过,我细细地瞅了瞅,终于想起来了,是几天前堵在阿里郎门口要打老杜的那几个男人中的一个。
看来,今天的主角不是老杜,大多数人都围在一个身材健壮的秃头大汉身旁,从众人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表情里,便能猜测出这位大块头非同寻常,甚至比老杜的来头还要大,更为显眼的是,大块头的身旁还依着一位秀丽的芳龄女子。
老杜则坐在一旁吸着香烟,正与一个人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大大咧咧地说道:“操,怎么才到啊!”
“堵车啊!”
“那,你不会打车,绕道走啊!”
呵呵,打车?
我嘀咕道:打车,我才挣几个钱啊,如果打车,我这一天的班也就白上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自卑起来,望着满桌让我叫不出名字来,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的各色菜肴,我心中惊叹道:哇,这桌菜的价格一定超过我半年的工资加奖金的总合。
“过来,”老杜向我招招手:“坐这,来,我介绍一下,这位老弟姓张,在机关工作!”
“你好!”
“你好!”
“你好!”
“……”
一番虚情假意、没完没了的握手寒暄之后,我终于坐到老杜的旁边,端起了酒杯,其它人则继续七嘴八舌地围着大块头谈论着什么,用词造句都是非常专业的江湖用语,刚刚涉足于此的我根本就听不懂,更别奢谈插言。
我夹起一只红通通的大虾,正埋头扒着剌手的虾皮,突然,那个戴眼镜的男子瞅了瞅我,然后怯生生地冲老杜问道:“杜大哥,是给他吗?”
“操,”老杜冷冷地回答道:“当然给他啦,人家的钱,不给他,给谁,我让他来干什么的,不就是取钱的吗?”
“钱!”我一听,怔怔地抬起头来,手中依然抓着那只没扒完皮的大红虾。
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前,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我一看,正是那天我塞给瘦高男人的一千块钱。
“这位老弟,”男人苦涩着脸对我说道:“这是你的钱,我替我大哥还给你,并且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老弟!”
“这,这,”望着放在桌子上的钞票,我顿时明白过来,木呆呆地瞅着老杜,老杜则根本不睬我,依然与旁人闲聊着,我悄悄地问道:“大哥,这,”
“误会了,误会了!”
我还没说完,那个男人打断我的话:“老弟,以后想洗澡,就到我们那里去洗,这是我大哥写的条子,用这个条子,你不用买门票,直接进去,免费!”
说完,便将一张小纸板放到钞票上面。
然后,男人端起一只酒杯:“来,喝一杯认识酒吧,干,干一杯!”
“干!”
无需再说什么,阿里郎洗浴中心那档子事,一定是老杜指使人干的,我的身上不禁渗出一滩冷汗:老杜啊、老杜,你下手好狠啊!
看来,阿里郎的老板真的是破大财、吐大血啊!
其它的不说,眼前这一桌席酒就得用掉数千元。
圆桌旁的人们继续围着大块头像群苍蝇似地嗡嗡着,我渐渐地听出点门道来,无非是乞求大块头帮助摆平此事,让公安少罚几个钱;把被抓获的卖淫妇女尽快放出来;想办法把老板抠出来;让浴池继续营业,……
,等等,等等。
我从人缝里偷偷地扫视一眼大块头,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个家伙,是做什么的呢?
看那身打扮,像是黑社会老大!
“大哥,”我插不上一句话,感觉很没趣,便将钞票和小纸板塞进口袋里,起身告辞:“大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啦!”
“好的,把钱揣好,你先回家吧!”老杜冲我摆摆手,于是,我堆起假惺惺的笑脸与众人道别:“各位喝好,我先走了,再见,再见!”
“再见,再见!”
“……”
第二天,我准备找徐姐探探情况,我躇蹰不安地走进会计室,唤出了徐姐,我与徐姐在走廊里默默地走出很远,我终于壮起胆子问道:“徐姐,你弟弟那事,怎么样了,工作,……”
“对了,这几天我太忙了,忘记告诉你一声了,小张,谢谢你,谢谢韩主任,我弟弟的事情全部办妥啦,已经成为公交系统的正式职工啦!啊,韩主任真有能量啊,不服不行啊!”
“嗯,”望着徐姐的笑容,我那悬着数日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我缓缓地掏出那一千块钱:“徐姐,我都忘了,这是你给我用做活动经费的一千块钱,我没花,给,你查好!”
“哦,”徐姐摆了摆手:“不,不,小张,这钱是用来招待韩主任吃饭的,怎么,你没请韩主任吗?”
“没有,”
“那,这钱我也不能要了,送给你吧,有机会,找韩主任吃顿饭,带我谢谢他!”
“不,徐姐,这钱我不能要,”
我们俩人推搡了一会,徐姐突然悄声说道:“小张,这钱你先拿着,姐姐还有事情要你帮忙呢!”
说完,徐姐伸出小手指点划着我的脑门:“行不行啊?”
“哦,”徐姐的口吻愈加亲切起来,听得我心里热乎乎的,那根小手指更是让我兴奋不已,胯间的鸡鸡又摇头晃脑起来:“什么事?徐姐!还要求韩主任办吗?”
“那当然,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下班的时候,我再慢慢地跟你讲!”
当下班的铃声刚刚响起,当我兴冲冲地走出办公大楼时,徐姐早已笑吟吟地拎着小挎包,站立在院门口。
“走,小张,姐姐请你吃饭,你说,咱们到哪家饭店啊,想吃点什么啊?”
“随便?”
“随便?随便是什么菜啊,哪家饭店有随便这道菜啊?”
我瞅了瞅徐姐,双方会心地一笑,然后,乘着渐渐阴沉下来的暮色,我们肩并肩地拐一条小巷子里。
“小张啊,”我们钻进一家冷面馆,徐姐坐在我的对面,她掏出洁白手帕反复擦拭着细嫩的手掌,款款说道:“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
“别客气,我很愿意为姐姐效劳!”永远也不安份的我,开始现露出讨好漂亮女人的本性。
“哦,”徐姐娇滴滴地冲我一笑:“真的吗?”
“真的,徐姐,非常愿意为你效劳!”
“谢谢!”
“徐姐,”我低声问道:“你,结婚了吗?”
“结了,哈,怎么?”
“哦,”我好不失望:“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也不知怎么搞的,我的脸腾地红胀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徐姐缭起秀丽的眼角偷偷地瞅着我,香喷喷的脸蛋也红晕起来,我突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极不自然的感觉,也不知道应该再聊些什么,良久,还是徐姐开了腔,终于打破了尴尬:“唉,小张,如今的社会现实你也是应该知道的!”
“什么现实?徐姐!”
“文凭,文凭啊,小张,你不知道吗,现在干什么都要文凭,简直快成文凭社会了!”
“嗯,是的!有这个感觉,干什么都要文凭。”
“是啊,想提干,就得有文凭,想长工资,也得有文凭,唉,文凭、文凭、文凭、文凭、……”
“是的!”
“可是,”徐姐把手帕放到了桌子上,展开了一双白手:“可是,我却没有文凭!”
“嗯?”
“小张啊,我参加工作早,没有文凭,这对我今后的工作很不利!”
“是吗?”
“所以,为了能弄到一张文凭,我不得不重新啃书本,我念了成人自考!”
“好哇,活到老,学到老吗!”
“嘻嘻,什么活到老,学到老,这是没办法啊,逼得,这么大的人啦,记忆力一天比一天差,可是,还得硬着头皮背英语单词,背啊,背啊,背来背去,第二天早晨醒来一想,唉,全忘了,一个单词也没记住!”
“呵呵,……”
“结果,成人自考,其它科目都勉强过了关,唯一英语,不及格!”
“哦!”
“凭学、硬抠、死背,我是没法及格了,无奈之下,我就求人替我考,完事给点好处!”
“嘿嘿!”
“别笑话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那,考及格啦!”
“嗨,小张!”徐姐苦苦一笑,面色更加可爱起来:“如果考及格了,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请你帮忙了!”
“怎么,让我替你继续考,徐姐,我的英语也相当的差啊!”
“不,”徐姐继续说道:“不,不是让你替考,你也替不了,你是男的啊!”
“对啊,我都忘了!光想着为姐姐效劳了,那,你想让韩主任帮你找个人替考?”
“不,小张啊,替考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如果这次再考不及格,我就完了,我的文凭就彻底的泡汤。所以,为了这次成人补考,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我花大价钱雇了一个英语高手,我们还签了协议,谈好了价钱,同时,如果她给我考不及格,就得赔偿我的损失!”
“哈,……”
“可是,今年的考场制度突然严格起来,本来,我已经找好了人,打通了关节,我预先探听到我的考场,通过关系跟学校的校长挂上了勾,可是,昨天,校长突然通知我,今年的考场制度特别严格,她没有握将替我考试的人送进考场,这,唉,愁死我了,小张,你跟韩主任说说,看看他能不能有办法,把替我考试的人送进考场去?”
“好的,明天上班我就跟他说说!”
“谢谢你,小张!”
“别客气,愿意为姐姐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