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鲠在喉的感觉渐渐消退后的几天,到了星期四。
我照例在校门口等着和琴音一起回家。
可是,她迟迟没出现。到底怎么了呢?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抱歉,我妈妈突然有急事叫我马上回家,今天我就不一起回去了。”
哎呀。
真可惜,本来还想和她一起走一段路的。
不过,既然是初音阿姨的紧急召唤,估计白木家里有需要尽快解决的重要事情吧。
……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可能性不大。算了,我自己回家好了。
我下定决心,走出校门。
“——啊,抱歉,那边的你,可以打扰一下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低沉、稳重的男性嗓音。
听起来应该是个绅士。我的耳朵,就像金装咖啡那样能分辨出不同之处。
“嗯?您是在叫我吗?”
我反射性地回头。
果不其然,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果然不简单,身穿深蓝色的西装,成熟稳重,与声音相称的那种男人。
……谁啊?年纪看起来和我爸差不多,但显然不是邻居,也不是认识的人。
而且,这股满满的成熟魅力,我爸真该学学他。
“啊……抱歉,我打扰你了。你有急事要赶吗?”
“没什么急事,您有什么事吗?”
既然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我还以为他是想问某栋建筑的方向呢,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
“……我在找一个人。这是这所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一年级?我也是一年级的。请问您在找谁呢?我可能知道名字。”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在找的是一年H班的白木琴音,你知道她吗?如果认识的话,能帮我叫她过来吗?”
“……啊?”
没想到我等的人竟然和他找的人是同一个人。
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琴音的事?
我该怎么办呢。
他连琴音的班级都知道了,看来“没有这个学生”这种借口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我现在拒绝“抱歉,非亲属人员不方便……”也有点不合适。
──好吧,既然这样。
虽然一瞬间有些慌乱,但我经历过的修罗场经验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白木同学啊,我不认识她,但名字倒是听说过。”
我一边这样回答,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顺便再仔细看看这位男性。
果然是个绅士,至少不像是某个地下赌场的常客,看起来倒像是某家一流企业的高层。
不过,他的眼神很锐利,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琴音会叫“爸爸”的那种类型。
──不,琴音当然不可能会有那种“爸爸活”的事啦。
不过,越是显得不神秘,反而越是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哎呀,反正搞不懂,先避一避吧。我悄悄用手机关闭快门音,偷偷拍了张照片,以防万一。
“好吧,我去看看白木同学还在不在学校。”
“这样好吗?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正好……也不忙。对了,失礼了,您是……”
“啊,这真是失礼了。我是……”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张名片。
……北海道某学校法人理事?桑原英明。
哦,果然是这么回事。
“……那个,您是学校法人理事的话,不如自己……”
“不,今天这趟完全是私事,顺路过来的。毕竟不能随便进校园。”
“哦……”
完全是私事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也就是说,他个人有事要找琴音。
为什么要特意从北海道过来呢?
虽然能想出不少可能性,但既然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太无情。
“那我去找找看,您稍等一下。”
“……麻烦你了,谢谢。”
于是,我结束了对话,匆匆回到校内。
那位绅士还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好了,先假装在校内找人,看看怎么能搪塞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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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同学已经回家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到校门口,把这句话告诉了桑原先生。
刚才我给琴音发了条消息,但她并没有回应。大概已经回到家,开始白木家的家庭会议了吧。
“是吗……麻烦你了,谢谢。”
“不不不,不用在意,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做。”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失落。这种落寞的神情,让我不禁联想到昨天在抽卡时大爆死的自己。游戏运营商该死,绝不饶恕。
……不过,他这么失望,和琴音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里就该趁机探探他的口风了。
“……您要不直接去白木同学的家里找她?”
“嗯,啊……不,我今天得赶回北海道,飞机时间不多了,还是算了吧。对了,忘了问你……”
“啊,不好意思,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绿川佑介。”
既然他都递名片了,我也就自报家门吧。
嗯。他不去她家,是因为不知道地址,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当然,也许真的是时间不够了。
“嗯嗯,绿川同学,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忙活了。”
“不不不,反正我也闲着呢……”
“真是不好意思,这点小意思,收下吧。”
虽然我没做什么大事,桑原先生还是拿出了一张一万日元的纸钞,递给了我。
哇,这个菲顿钱包*里居然塞满了钞票,果然是个大富翁。
(注:"菲顿钱包" 是文中提到的 "フィトンの财布"(Phiton's Wallet),这是一个对奢侈品牌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钱包的谐音戏称或调侃。由于 "フィトン" 与 "ヴィトン"(Vuitton)的发音相似,作者故意用了一个类似的名字,来指代一个看起来非常高档、奢侈的品牌钱包。)
钱这种东西,真的是会越聚越多啊。
要是我爸的钱包也能装这么多,他估计也不会因为输掉几场柏青哥而发火了……说到底,如果他有这种钱,估计也不会去打柏青哥了。
作为一个有赌博成瘾父亲的孩子,真的很难啊。
……不过,面前这位这么有钱,稍微收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不,不能这么想。
再怎么样,我也要有自己的底线。
“我不能收这个。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值得拿这么多钱的事。”
我果断拒绝,桑原先生怔了一下,随即将钞票放回了钱包。
“……啊,是吗,抱歉。不过,我这样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还是想给你些谢礼……”
“哦,如果您不介意,那正好前面有一个每罐110日元特价的大奉送自动贩卖机,我喝黑咖啡就好。谢谢您的款待。”
我指了指旁边的自动贩卖机,桑原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绅士微笑。
哇,这笑容简直能秒杀那些熟女,彻底让她们心服口服。绝对是个贵妇杀手,必杀技是蒙古式剁手*。
(注:蒙古式剁手(モンゴリアンチョップ,Mongolian Chop),作者的意思可能是让桑原看上去不仅仅是“有钱”,还带有一种“霸气十足”的魅力。)
咚咚。
两声响过后,桑原先生买了两罐咖啡,递给我一罐。
我无言地接过了那罐咖啡,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您,我开动了。”
“……呵呵,你这个孩子,挺有趣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能免费喝到咖啡,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是吗,那真是不错啊。不过,我今天好像没那么幸运。”
“咦?”
桑原先生朝我摊开掌心,展示给我看。他掌心里全是找零的硬币,总共780日元,全都是100日元和10日元的。
“啊,这估计是贩卖机没零钱了,没法找500日元和50日元吧。”
“看来是这样……今天我运气不太好。”
“哪里啊,您今天运气挺好的啊。”
“……嗯?”
“一张纸币换来了一堆硬币,超划算的啊!”
我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种幼稚的发言。
但是,桑原先生听了却再次露出了他的绅士微笑。
“哈哈……原来如此,这种想法也有道理啊。看来是我自己太僵化了,只从一个角度看问题……”
拜托,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
──反正应该不是骂人。不过嘛,只要桑原先生没有因此走向消极,那就没关系了。
“……谢谢你,我这就告辞了。对了,绿川君。”
“嗯?”
“那个叫白木琴音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哦,最后一刻终于露出端倪了。
看来桑原先生对琴音酱并不太了解啊。
其实吧,我挺想得意地告诉他:“那可是我女朋友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她是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女孩。”
可我得装糊涂,不能露出破绽。
我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完,桑原先生竟然深深地点了几下头。
“是吗……是吗……真是太感谢你了,绿川君。麻烦你了,那我就告辞了。”
“啊,好的……谢谢您的咖啡,请路上小心。”
一番看似客套,却有些许亲切感的告别后,桑原先生的身影渐渐远去。
……
不过话说回来,他居然对琴音酱并不了解,却能说出她的全名呢?
这事我得过后向琴音酱确认一下。
希望不要是个什么麻烦的前兆啊。
真是的,桑原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