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飞机,扑面一股冷气流把冯念真冻了个半死,好在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牛仔外套套上。
在从机场去酒店的路上,她给许明怀发了条平安到达的信息。
没有得到回复,不过显示已读状态。
对方公司的接待人员一接到他们就开始嘘寒问暖,安排他们住进星级酒店,泡汤泉蒸桑拿,后面几天接连安排导游带他们游玩B市,带他们看名景,吃海鲜,就是迟迟不肯坐下来正式洽谈。
刘经理和孟佳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见对方诚意满满,以为合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趟差出得跟旅游似的,不亦乐乎。
只有冯念真因为心中有别的记挂,凡事都不大投入。
这趟差事害得她与公公不和,若再不好好表现,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四天过去了,对方公司人员还不见有来酒店接人的意思,三人从外面游玩回来,渐渐感到不对劲,心事重重地等电梯。
电梯门一开,出来两个人,一个叉腰举着电话骂骂咧咧,不小心撞到孟佳,头也不回。没等她发火,另一个急忙上来哈腰道歉,又匆匆跟上去:“沉总…
…”
“什么人啊……”孟佳心情不悦率先进了电梯。
念真回头看了眼,那两人走出去几米远,男人还在骂个不停:“妈了个逼单子又被陈xx这帮狗贼截了……”
回去的倒数第四天,对方终于把他们请到了公司,参观一番过后,双方才坐下来正式谈合同。
两边打了几个太极之后,对方经理才不怀好意地指着合同上的金额皱眉:
“这价格……是不是有些高了?”
冯念真这边三人面面相觑,价格明明是之前就说好了,这次过来,不过是落实一些零碎细节。
刘经理冷静了一下,脸上堆着笑道:“陈经理不是在说笑吧?价格来之前我们就给你看过。”
对方翘起了二郎腿,靠向椅背,挑挑眉:“可是这价格确实比我们B市的市场价高了不少,不信的话,各位不妨调查一下,两天后我们再坐下来谈?”
“你……”刘经理被气得不轻。
返程日期眼看就要到了,对方分明就是抓住了他们急于签下这笔订单的弱势趁机敲诈。
事实上,同样的货,念真她们公司报出的价格比同类公司已经低了很多,但何为商人?
榨干别人使自己的利益达到最大化,这便是了。
陈经理开口就压了他们10个百分点。
陈经理装模作样接了个电话,让他们在他打电话期间再好好考虑考虑。
刘军一时无计可施,食指在桌面上敲打着,干着急。
念真与孟佳对视一眼,都有些愤懑。
陈经理挂下电话,一脸笑眯眯,“怎么样?”
刘军正要说话,身旁女人却先出声,令他小吃了一惊。
念真也笑,看着绵软无害,“可以啊,回去我们会咨询一下天合的沉总,看看贵市的市场价究竟如何。不过,两天恐怕太久,我们大后天的飞机,总得给我们留点时间和沉总聊聊不是?”说到这,她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于是看了刘军一眼,以示安抚,“陈经理,明天我们将最后拜访贵公司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合作的缘分吧。”
陈经理抵着唇站起来,连待客之道都顾不上了,沉着脸叫手下送客。
念真三人被赶了出来,孟佳略略抱怨了她几句,怪她自作主张。
比两人职位都高一级的刘军倒没什么表示,只是有些好奇:“天合的沉总是谁,你有交情?”
念真淡淡道:“我查了一下,天合是达全最大的竞争对手。至于沉总,就是那天在电梯外面撞到佳佳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刘军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些赞赏意味。
这人大概以前只当她是花瓶,虚有其表罢了。
同为领导看中的培养对象,孟佳不能让冯念真抢走太多风头,“你觉得他会受激?”
念真摇摇头:“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想着赌一把先扳回一城,后面还得看经理怎么带我们反击。”
孟佳点点头,却有点纠结。
一方面,能顺利签下合同最好,另一方面,她并不希望冯念真因为这点功劳压自己一截。
只有刘军不置可否,依然保持着沉思状。
念真紧绷着的神经,在将自己摔进酒店大床的那一刻终于暂时得以松懈,与此同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下身涌出了一股暖流。
她急忙从床上蹦起来,确认过没弄脏床单后,拖来自己的行李箱找姨妈巾。
咦?
怎么还有姜茶和止痛药?
居然还有肠炎宁?
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将这些东西塞进来啊!
“真真,刘经理喊我们下去吃饭了!”外面孟佳在唤她。
念真忙抹了抹湿热的眼眶,一边应她,一边去找自己的手机。
出来这么久,她跟许明怀还没通过一个电话,倒是许振扬,破天荒打过两个电话不痛不痒地关切了几句。
她搞不懂这个男人了,以前恩爱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块,如今闹了矛盾,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可为什么,还要偷偷做一些事让她感动得要死,明明还关心着她,却不说呢?
电话嘟了好几声,蓦地被接起,急厉的女声闯进耳朵:“喂,念真啊,你们家的温度计放在哪了?你公公好像有点发烧了!”
怎么会是……陈秋月?
念真逼自己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努力回忆,“餐厅橱窗下面第二个抽屉里,你找找看。”
那边一阵翻箱倒柜,片刻后女声又惊喜响起:“找到了找到了,先挂了啊。”
“等等,那个……”不等她出声,电话已经掐断了。
冯念真举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有些怅然怔愣。
出了白天的事,三人都有些忧心忡忡,没人说话,一顿饭吃得十分压抑。
回了房间,孟佳开了免提在跟家里人打电话,凶煞的闽南口音,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念真又因来了月经,浑身酸痛,只想安静躺一会,被她这么一闹,憋着股气,又没好意思发怒,自己捏着手机开门出去了。
这时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许明怀打过电话来都未察觉。
念真急忙回拨了过去,只是在等接通这十几秒脑子一片空白,等他真的接起来了,一时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爸?你发烧了?”
那边男人嗓音大概受了寒,有些沙哑:“只是小感冒。”
“哦。”
她又不说话了。
其实是想问他陈秋月怎么会在家里的,又问不出口,显得她十分认真了。
还是许明怀打破僵局:“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要后天吧。”
她握着手机低头,倚在墙角单手抱紧自己,这个时候,多想念他的怀抱啊。
其实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想哭,就是莫名觉得委屈,想他就在身边,抱一抱自己。
可那句想他如何也说不出口。
等了等,男人低低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过来:“早点休息,挂了。”
这个电话打得又短又索然无味,反而加重了二人之间的生疏。
念真又在外面站了会,无端地总是去猜忌许明怀与陈秋月之间是否已经擦出火花,片刻下来,手心已是一把冷汗。
冯念真一夜没睡好,第二日上午便与刘经理和孟佳,三人一同赶赴达全美业,进行最后的商谈。
这回,对方公司的老总总算出面了,陈经理仿佛换了张面孔,什么也没说,默默立在一旁,眼看着自家老板把之前就拟好的合同利落地给签了。
最后两边都笑眯眯地,握了握手,表示合作愉快。
三人吊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