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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可儿最大危机

作者:江听潮 字数:14832 更新:2025-09-29 13:09:13

我推开家门时,往日的温馨荡然无存,迎接我的是一场台风过境般的混乱。

客厅中央,可儿穿着那身屁股后面缀着毛绒球的粉色兔子睡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吉娃娃,正原地疯狂打转。

她双手插在发间,将一头长发揉成了鸟窝,嘴里念叨着些听不懂的怪话:“完蛋了!世界要毁灭了!爸妈要来了!外星人要打过来了!啊啊啊怎么办!”

而惠蓉正优雅地斜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餐酒,姿态宛如正在欣赏一幅名为《少女的崩溃》的名画。

她甚至还有闲心对着可儿晃了晃杯子,脸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回来了,老公?”她朝我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得像在问我晚饭要不要加个蛋。

我反手关上门,感觉自己像是刚结束一场九死一生的SOLO,拖着残血的身躯回到防御塔,却发现防御塔也在对我开火。

“这又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我边换鞋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毕竟在这个家,日常与需要打码的“主题派对”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每天不出点篓子我都不习惯了。

顺便,我还抽空给单位的老赵发了个我这两天要“晚点”去办公室的短信,有时候也得让我享受享受总监的特权嘛!

没等惠蓉回答,那只粉兔子已经“嗖”地瞬移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犬叼住了。

“锋哥!救命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救这个家!救整个太阳系!”可儿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慌,说话颠三倒四,逻辑彻底断线。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兔耳朵帽子,试图让她冷静一点。

“先别急着拯救太阳系,告诉我,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开的什么飞船?是不是水滴打过来了?”

“什么飞船啊!”可儿急得直跺脚,胸前跟着一阵汹涌,“是我爸妈!他们要来了!现在!马上!从老家杀过来了!”

“叔叔阿姨要来?”我愣住了,“好事啊,你慌什么?”

“好啥呀好!!世界末日了!!!”可儿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一直看戏的惠蓉终于放下酒杯,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像台精准的火控雷达锁定了目标。

“傻妹妹,”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刚才说的是‘我们’?叔叔阿姨来,为什么需要你锋哥‘救我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该跟姐姐说清楚?”

正中要害。

可儿瞬间僵住,眼神飘忽,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那个……”

惠蓉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用涂着蔻丹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

“嗯?”一个鼻音,压迫感十足。

在姐姐大人的威压之下,可儿那点脆弱的防火墙瞬间就被攻破了。

她眼一闭心一横,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极快的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因为我妈天天打电话催我找对象结婚生孩子烦得要死我就骗她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感情稳定准备年底就带回去见家长结果我妈根本不信非说我骗她还说要来突击检查杀我个措手不及证明我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然后我就把锋哥你的照片发过去了结果弄巧成拙现在他们就在来的火车上预计明天早上就到站了!”

一口气,没有标点。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行乱码刷屏,彻底宕机。

“噗——”

还是惠蓉率先打破了寂静,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笑得花枝乱颤,软倒在沙发上捶着坐垫,眼泪都飙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你把我老公的照片发过去了?天……可儿你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

看着她前仰后合的样子,我宕机的大脑也终于重启。一股荒诞感涌上心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叫什么事!这边刚跟冯慧兰结束一场史诗级的极限拉扯,可儿就给我空投了一个家庭伦理狗血剧本?

“林锋哥!蓉蓉姐!你们别笑了!”可儿急得快哭了,在我们无良的笑声中显得格外无助,“求求你们了,锋哥,你就假扮我男朋友吧!就一个白天!骗过我爸妈就行!我给你们当牛做马了跪下了!”

她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朝我作揖,倒有几分像个祈求技术总监修复bug的实习生。

惠蓉笑了足足一分钟,才擦着眼角的泪花坐直身体。她脸上戏谑的表情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有意思,”她舔了舔嘴唇,眼神在我跟可儿之间扫视,“这个‘游戏’,听起来不错。行,这个忙,姐姐帮了!”

“蓉蓉姐!!跪谢!”可儿瞬间满血复活。

惠蓉一挥手,女王气场全开,摆出总导演的架势:“那么,‘项目代号:拯救傻兔子’,现在开始!第一步,老公,你……”

“等等。”我打断了她。

惠蓉和可儿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表情严肃地盯着惠蓉。

“这件事风险太大了。这可不是玩游戏。一旦演砸了,或者以后被发现,伤害最深的就是可儿自己。而且,这不仅仅是可儿一个人的事,我们三个是一个整体,会影响到我们所有人。”

我不是在开玩笑。

作为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我必须考虑所有风险。

我只知道可儿的父母极其保守,这种欺骗一旦揭穿,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相处?

难道她还能跟爹妈一刀两断?

与其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让爸妈润一顿算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惠蓉刚燃起的火焰上。

她脸上的笑容迅速转为了深思,低头沉吟,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手机壳,这是她认真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可儿也紧张地看着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半晌,惠蓉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又转向可儿,嘴角重新勾起自信的弧度。

“老公说得对,”她宣布道,“是我太儿戏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里闪烁着属于天才导演的疯狂光芒:“所以,我们不能只是‘扮演男友’。这个计划太粗糙,漏洞百出,用那边那个IT宅男喜欢的话说,就是‘没测试的初版,随便一个用户都能找出上百个bug。’”

她站起身在客厅踱步,身上那种慵懒妩媚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专注的气场。

她不再是妻子或姐姐,而是一位审视战场的将军,一位即将开拍大制作的总导演。

“不行,”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简单的‘扮演’是撒谎,是最低级的应对。我们要做的,是一场‘演出’,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甚至能短暂骗过我们自己的完美演出。”

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一场成功的演出,需要三样东西:无懈可击的剧本,入木三分的演员,和一个……能说服所有观众的舞台。”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心里升起一股熟悉的无奈感。

我老婆惠蓉这个人呢,总体来说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丰满性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当得了公共厕所,看起来简直十全十一美,怪癖倒也不算太多,不过其中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导演瘾”。

这不,又突发恶疾了。

而我很显然就是她这场大戏里唯一的男主角,躲都躲不掉。

“首先,剧本和人设。”她走到我面前,像审视艺术品一样打量着我,“我们的‘观众’——叔叔阿姨,他们的审美偏好是什么?”

她没等可儿回答,就自顾自地分析上了:“他们是朴实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最看重的无非是‘安稳’和‘本分’。所以老公,”她伸出手指,在我胸口轻轻一点,“你现在的身份必须彻底封存。什么IT精英、公司合伙人,在他们听来都像随时会破的泡沫。他们需要看到的是一块能让他们放心托付女儿的‘压舱石’。”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你得是一个……在国企上班的工程师!单位最好是铁路、电网这种一听就倒不了的。性格要沉稳,甚至带点木讷。话不多,但每句都显得真诚。不能油嘴滑舌,但要懂得在饭桌上给老丈人敬酒。对,就是那种最典型的让他们挑不出错的‘老实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在我身上比划:“明天你就穿那件灰色带领T-shirt,配卡其色的休闲裤。头发不行太有型了,早上得去楼下理发店剪成最普通的那种。还有,”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这块智能手表太扎眼,摘掉,换上你那块看起来最便宜的旧石英表。”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感觉自己正在参加一场严格的电影选角。

可儿也被这套缜密的构思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呢?”

“你?”惠蓉瞥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的傻妹子,你慧兰姐你说是什么内存8KB的金毛败犬还真没错啊!明天来的不是你爹妈?你难道还能给在爸妈面前换个人设,大变活人?你当然就是那个被老实人迷得神魂颠倒、非君不嫁的‘恋爱脑’。明天,你要做的就是全程对他表现出崇拜和依赖。他说话时,你要星星眼地看着他;他夹菜时,你要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娇羞。总之,忘掉你那什么精英设计师,‘魅魔工坊’创始人一类乱七八糟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幸福女孩。”

这番规划听得我头皮发麻。

至于那边那个天生混沌圣体的可儿,在震惊过后脸颊却泛起兴奋的红晕,眼神里闪烁着“这个角色扮演好刺激”的光芒。

眼看一个导演入戏,一个演员就位,我感觉再不说话,事情就要失控了。

我刚想开口,可儿却脸色一白,小声补充:“那个……蓉姐姐……还有个事……”

“嗯?”

“我……我刚才太慌了,除了给你们打电话,还……还给兰姐发了求救信息……”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叮”地响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我们的四人小群“魔王与他的三个女神经”(我记得之前明明是那个什么土到爆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八成是冯慧兰自己改的)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我解锁屏幕,群聊里那个顶着“兰”字的头像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兰:“哟,某只到处求救的小皮卡丘,是不是终于想起跟家里的两位大人汇报了?”

一瞬间,我们三人都沉默了。敢情冯大警官还会掐指一算了?

你的皮卡丘:“兰姐!QAQ”

蓉蓉兔:“没什么大事,帮某个笨蛋处理一点家庭内部的‘舞台事故’。冯大警官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兰:“内幕谈不上,就是刚刚有个小笨蛋哭着说自己‘谎报军情’,把你们家林先生给‘上报’成了自己的男朋友,现在‘上级领导’要来视察了。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六神无主在找你们支招了,我说的对吗?@你的皮卡丘?”

看着屏幕,我感觉太阳穴又开始作痛。好家伙,原来不是猜到的,是可儿这傻兔子自己送上门的情报。

你的皮卡丘:(一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蓉蓉兔:“既然冯警官都知道了,也省得我们解释。我们正在制定‘迎检’方案。我已经为我老公打造了量身定做的老实人方案,明天包过的好吗!”

兰:“方案?就林锋那副浑身写满‘我是精英但我懒得解释’的闷骚样,去扮演老实人?你们认真的?听姐姐一句劝,现在去火车站还来得及,买张票赶紧跑,这叫‘战略性转移’。别等明天人家兵临城下了,你们才发现城墙是纸糊的。”

冯慧兰的话一如既往的毒舌,却也一针见血。

然而这番话显然并不能打击到惠蓉的导演欲望,只会更激发了她的斗志。

蓉蓉兔:“多谢冯警官的‘风险评估’。不过我们团队的专业能力不是你能想象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好胜心。

“都看到没?连慧兰都觉得我们不行。老公,可儿,”她环视我们,声音里带着鼓动人心的力量,“这次,我们不仅要演,还要演得漂漂亮亮!我们要演一出年度大戏,要让所有人——包括慧兰——都为我们的演技起立鼓掌!”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斗志昂扬的惠蓉,和满眼期盼的可儿,心里那点迟疑终于被一种荒谬的团队荣誉感所取代——才怪,我是真担心一不注意让这两个女神经搞出什么大新闻,最后受苦的可是我。

“好,”我点了点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角色我接了。但是我们必须敲定所有细节,进行一次完整的彩排。”

我的话像一剂强心剂,让可儿几乎要欢呼着扑上来。而惠蓉,则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很好,”她拍了拍手,导演范十足,“‘代号:完美女婿’计划,正式启动!第一步,演员就位,排练!”

她将客厅茶几推到一边,用脚尖画了个圈:“这里就是明天的主战场——可儿家的客厅。可儿坐沙发中间。老公,你坐她旁边,记住身体坐僵硬点,微微前倾,双手放膝盖上,这是一个老实人紧张拘谨时的标准体态。”

我依言坐下,努力模仿记忆里最不善言辞的同事,感觉浑身肌肉都不协调了。

可儿也紧张地坐在我身边,小手攥着睡衣衣角。

“我,”惠蓉清了清嗓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仅仅一个动作,她的气场就完全变了。

双臂环胸,嘴角下撇,眼神锐利如刀。

一种刻薄、挑剔带着审视意味的严母姿态

“咳,”她用一种略带沙哑的中年妇女声调开口,“这就是……可儿你的男朋友啊?”

我和可儿同时身体一僵。

太像了,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一个来找拐骗了女儿的臭男人茬儿的母亲

“阿……阿姨好。”我努力构思着“剧本”,憨厚地回答。

“嗯。”惠蓉扮演的“严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可儿,“见了妈,连人都不会叫了?”

“妈……”可儿这小妮子倒是似乎入戏三分,声音细若蚊蚋,头都快埋进胸里。

“抬头!坐直了!”惠蓉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教你的仪态都到哪里去了!!”

“!是!是,妈!”

…这是不是入戏得有点太离谱了

排练在一种磕磕绊绊的氛围中进行着,从我的坐姿到递茶杯的姿势,任何不符合“人设”的瑕疵,都会被惠蓉立刻喊“卡”,然后严厉“说戏”。

“不对!老公你眼神太活泛了!老实人不会到处乱看!”

“可儿!你脸红得太假!那不叫娇羞,叫心虚!演出那种‘我们是纯洁恋爱’的感觉!”

在她的魔鬼调教下,我和可儿渐渐找到了感觉。我越来越“木讷”,可儿也越来越“纯真”。

眼看渐入佳境,惠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点挑衅的微笑。

十年夫妻,我知道她是要找机会进行压力测试了。

“小林是吧?”她突然将目光转向我,语气和缓却暗藏陷阱,“听可儿说,你和她蓉姐姐……关系也很好?”

我的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啊……是,蓉妹她……她人很好,很照顾我们。”我谨慎地回答。

惠蓉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可儿:“照顾?怕不止是照顾吧?”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刻薄:“我可听说了,你那个蓉姐姐,明明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偏要去开个乱七八糟的网店,交的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可儿,我问你,”她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你那个‘不清不楚’的姐姐是不是把你带坏了?你们俩在外面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客厅炸响。

我身边的可儿身体瞬间僵成了一座雕像。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开始颤抖,眼睛里迅速蒙上水汽。

这不是演戏,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整个人的精神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不……不是的……”她喃喃开口,声音微弱。

“不是?”惠蓉依旧保持着“严母”的姿态,咄咄逼人,“那你抖什么?心虚什么?我就知道你跟着她学不着好!早晚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不是的……”可儿反复念叨着,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粉色睡衣上,晕开一团团深色。

她是真的被这句话勾起了创伤和恐惧,开始无法抑制地啜泣。

“好了,停。”

惠蓉脸上刻薄的神情被心疼和担忧取代。

她快步走到可儿身边,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眼神里满是自责:“没事了,可儿,是姐姐不好,刚才的话太重了,我们不演了……”

我也赶紧凑过去笨拙地安慰这只小兔子:“可儿,别怕,这只是排练……”

然而我这句善意的安慰却彻底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可儿伏在惠蓉怀里,从啜泣变成了令人心碎的嚎哭。

“不是的,你们不知道……”她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我爸妈……他,他们就是那样的……比那更可怕……”她哽咽着,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我上初中时,就因为……偷偷用零花钱买了一盘日本动漫的VCD……我爸发现了,他……他当着我的面,从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锤子……”

她的声音因回忆而支离破碎。

“他把那盘碟片,连同我的VCD机,一起……砸了个稀巴烂!塑料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有一个还划破了我的脸……”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伤痕犹在。

“他就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学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早晚要烂在外面!说女孩子看这些,不知廉耻!如果……如果他知道我现在这样……他真的……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的……”

那段独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之前所有的轻松感,“陪她玩一场游戏”的心态荡然无存。

我看着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她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魅魔””,而是一个被家庭阴影笼罩了二十多年、仍在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一股混杂着怜惜的怒火,从我胸腔中升腾而起。

我转头看向惠蓉。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颌绷得死紧,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翻涌着一种冰冷的愤怒。

这一刻我忽然有点自责,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但对可儿,这也许是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去面对一场最畏惧的审判。

我刚才居然还在责备惠蓉太儿戏来着。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坚定地握住可儿冰凉的手。

“可儿,”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沉稳,“别怕。有你林锋哥在,有蓉姐姐在。”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不是在‘演’。我就是你的男朋友。我就是那个会把你父母眼中所有‘不三不四’的东西都挡在外面的那个人。相信我。”

我的话,似乎给了她一丝力量。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依旧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在惠蓉的怀里轻轻啜泣着。

客厅的气氛变得沉重,排练显然进行不下去了。

“不行,”惠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光靠我们三个,还是太冒险了。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了。我们……需要一个‘专业顾问’。”

说着,她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冯慧兰的视频通话,并开了免提。

几声“嘟”之后,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冯慧兰那张充满了力量感和野性美的脸。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头发随意地挽着,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精英警司,倒像个刚从夜店回来的不良少女。

“哟,开作战会议呢?”她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的?前线告急?你们那个小小的‘伊甸园’要被‘上帝’的使者查封了?”

“少说风凉话,”惠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吧,警官大人能不能提供一点‘反侦察’和‘销毁证据’的专业指导?有偿服务,开个价吧。”

冯慧兰闻言,眼睛一亮,她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用那鲜红的糖球,隔着屏幕,对着我的方向,画了一个暧昧的圈。

“好说。”她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嘴角一抹坏笑,“就让你们家林大工程师下次来帮我免费‘疏通’一下家里的‘管道’吧。我最近感觉家里的‘后门’有点堵。”

这个荤段子如此突兀,又如此有效,轻而易举地搅散了凝重的气氛。

我尴尬地不知如何接话,惠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而刚刚还沉浸在悲伤里的可儿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冯慧兰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脸上的嬉皮笑脸收敛了一些,她坐直身体,收拾了一下头发

“行了,说正事。”她的语气变得专业,“首先,情绪要稳住。慌乱是最大的敌人。不过是见家长而已,又不是上刑场。有我和蓉蓉兔在,怕什么?”她的话带着让人安心的自信。

“可儿,你家的具体情况!叔叔阿姨的性格,公寓的布局,都给我详细说一遍。”

可儿抽了抽鼻子,一五一十地说了。

慧兰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等可儿说完,她沉吟了片刻,然后打了个响指。

“有了。”她说,“光靠排练不够。明天,你们需要‘实时场外援助’。”

“什么意思?”我问。

“很简单,”冯慧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明天,你和可儿,一人戴一个最小型号的肉色蓝牙耳机,我明天给你们带两个专业的。我和蓉蓉兔就在你们家通过群语音全程提供技术支持。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甚至眼神和动作,我们都可以实时提醒。这就叫‘现代化作战’,懂吗?”

这个提议,让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在见家长的传统场合,用上近乎间谍电影的手段?这……

这也太天才了!

“然后是现场布置。”慧兰的思路清晰得可怕,“可儿,你现在马上回忆一下你的公寓里所有可能暴露你‘本性’的东西。记住,魔鬼在细节里。比如,”她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你常用的那些自慰棒是什么材质的?硅胶的?别以为你收起来就没事了,那东西用久了,会有一种独特的甜腻气味,嗅觉灵敏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进房间就能闻到。这是反侦察里最容易忽视的破绽。”

她的话,让可儿的脸“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还有你的衣柜,”慧兰继续不紧不慢地指点着,“那些‘魅魔工坊’出品的战斗服都处理干净。书架上有没有什么‘禁书’?电脑的浏览记录清空了没?垃圾桶里有没有可疑的包装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反侦察’作业。”

她一边说,一边还不忘调侃:“林锋,听到没?以后去外面‘作案’也要注意这些细节,别被人抓到把柄。你老婆我可管不住,但你要是栽在哪个小妖精手里,我第一个笑话你。”

“闭嘴吧你。”惠蓉笑骂了一句,也加入了讨论,“慧兰说得对。可儿,我们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场’。我负责视觉,慧兰负责嗅觉和逻辑漏洞,保证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只能留下符合‘乖乖女’人设的痕迹!”

看着屏幕里那个运筹帷幄的慧兰,和身边这个重新燃起斗志的惠蓉,我感觉自己像是加入了一个由最顶尖特工组成的秘密小组,而我们要执行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荒诞的任务。

实在有够黑色幽默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却彻底地定了下来。

“好了,我的指导说完了,”冯慧兰重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剩下的,明天早上我和蓉蓉兔的临时指挥部现场直播,再之后就看男主角的临场发挥了。林锋,别让我们失望哦。要是演砸了……哼哼,我的‘下水道’可是会永远对你关闭的。”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一片宁静。可儿不哭了,大眼睛里虽还带着怯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实。

“林锋哥,蓉姐姐,”她小声开口,“谢谢你们。”

惠蓉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说:“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

那一晚,我们几乎没睡。客厅的灯亮如白昼,我们对着惠蓉连夜赶出来的“剧本”通宵对词、模拟各种突发状况。

凌晨三点,筋疲力尽的三人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被惠蓉从床上踹了起来。

“快去,‘男主角’,”她慵懒地趴在床上,睡袍的带子松开了,露出一大片雪白柔软的肌肤,“去拯救你那只快要被吓死的小兔子吧。记住,你今天的身份,是‘技术员’,不是‘大魔王’。”

我苦笑着,在她那丰满挺翘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然后穿上那件被她指定为“战袍”的格子衬衫,和可儿一起赶往她的公寓。

副驾驶的可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身上的兔子睡衣也皱巴巴的。

一打开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我们家是整洁有序的“服务器主板”,那可儿这里,简直就是个被病毒和垃圾文件塞满了的“系统C盘”。

墙上贴满了各种动漫人物的海报,穿着暴露的女性角色摆出各种撩人的姿势,旁边还夹杂着几个眼神忧郁——啧,一看就是BL漫画里的那种小受男主角。

沙发上堆着一坨五颜六色的布料,大概是【魅魔工坊】的半成品。

一根只完成了骨架的恶魔翅膀,几件用极少的布料和大量的绑带构成的“战斗服”,还有一条……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条带着毛茸茸狐狸尾巴造型的…..肛塞?

“我的天……”我捂着额头,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过载了,“可儿,你这是公寓,还是盘丝洞?你爸妈要是看到这些,就不是打断你的腿了,他们可能会直接请个道士来给你驱邪。”

冯慧兰说的没错,这味道、这陈设,简直就是在对“正常”的公开宣战。

“好吧,”我放下带来的早餐,挽起袖子,“我收回昨晚的话,这不是战争,是灾后重建。”

可儿吐了吐舌头,将笔记本电脑开机,迅速连接了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惠蓉和冯慧兰的脸出现在画面里,我们的“临时指挥部”正式上线。

“早上好啊,两位深入敌后的勇士。”冯慧兰端着咖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指挥部已就位,随时可以引导你们‘排雷’。”

“我和慧兰列了份‘高风险物品清单’,”惠蓉则精神奕奕地拿着小本本,“现在逐一清理。林锋,把摄像头转向卧室,让我们勘察一下重灾区。”

我认命地端着电脑走进卧室。如果说客厅是“台风过境”,那卧室就是“陨石撞击”。

床上被子扭作一团,几件性感蕾丝内衣扔在床脚。

而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床头柜、地毯、梳妆台上,散落着各种形态各异、色彩鲜艳的“艺术品”。

屏幕里传来冯慧兰一声响亮的口哨。

“我的老天,”她啧啧称奇,“可儿,你这是把情趣用品店的仓库搬回家了?这数量,这品类……都可以开个小型博览会了。林锋,你可真有福。”

“咳!”我尴尬地咳嗽一声,脸颊发烫。

“你咳什么?”惠蓉在那头咯咯直笑,“这里面一半不都是为了伺候你准备的?好了,‘排雷’工作开始!第一项,所有带‘电’的,立刻拔掉电池,统一收纳!”

一场滑稽而紧张的“犯罪现场清理”就此展开。

“那个紫色的,对,像外星人触手的那个!”冯慧兰在屏幕里指挥,“林锋,拿起来底部拧开,取电池!快!这种带螺纹的,最容易残留气味!”

我硬着头皮,像个拆弹专家,处理着那个总觉得还在微微震动的“紫色外星人”。

可儿在一旁满脸通红地叨叨:“林锋哥,那个……那个粉色的是新买的,你轻点……床底下,床底下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

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一看,差点被里面码放整齐的“按摩棒”闪瞎了眼。

“我靠……”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啧啧,真是个军火库。”惠蓉笑得意味深长,“老公,看来我们家可儿为了你的‘幸福’,真是下了血本。”

“别……别说了,蓉姐姐!”可儿的脸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快!林锋哥!把它们都装进行李箱!”

我哭笑不得地开始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感觉自己像在清理邪神祭祀现场的圣骑士。

“注意分类哦!”冯慧兰以法医勘察现场的专业口吻指导着,“硅胶类放一起,金属类的放一起!所有带马达的,务必确保电池拆除!虽然几率很小,我们可不想在叔叔阿姨喝茶时,行李箱里突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在两位“总指挥”的远程调度下,我像流水线工人一样打包着“违禁品”。

“林锋,你左手边那个黑色的箱子,打开我看看。”冯慧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我依言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皮质拘束带和各种口球、眼罩。

“啧啧啧,”冯慧兰咂了咂嘴,“我们可儿的口味,还真是越来越重了。林锋,你辛苦了,天天要应付这么个小妖精。”

“你懂什么,”惠蓉的声音立刻反驳道,“这叫情趣。可儿,干得漂亮,回头把链接发我,我也买一套。”

就在我清理衣柜最深处。准备把装满“罪证”的行李箱塞进去时——

我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把它拖了出来。

一个银灰色的金属手提箱,带着密码锁,分量十足,还真有几分像特工电影里的道具。

在这间充满了蕾丝与软胶的卧室里,它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举到摄像头前,“新的‘装备’?看起来防御力很高。”

屏幕那头的惠蓉也愣了一下:“咦?可儿,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个东西?”

可儿看到箱子,反应却比刚才激烈百倍。

她“啊”地一声尖叫,像只被踩了电门的兔子,一把将箱子抢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小脸涨红,眼神躲闪。

“没……没什么!就是一些废纸!”

“废纸需要用这种我都没买过的箱子装?”冯慧兰发出一声的轻笑,“我倒有点印象。可儿,是不是上个月你炫耀过的那玩意儿?怎么来着?那啥给‘女王’和‘哥哥大人’的‘终极献礼’?”

惠蓉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

冯慧兰慢悠悠地投下重磅炸弹:“哦,想起来了,当时的原话是——‘有一天,林锋哥把我操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我就把这个箱子打开给他看!’……我说得对吗,我的小皮卡丘?”

“哇啊啊啊——!!”可儿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悲鸣,抱着箱子蹲到地上,用后脑勺对着我们,彻底自闭。

我听着冯慧兰的转述,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奇。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这是何等壮烈的献祭?这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我追问道。

“不给看!!”可儿从地上发出带着鼻音的闷闷抗议,“现在不行!快藏起来!藏到衣柜最顶上,用被子盖住!”

她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再看看时间,确实不容耽搁。我只好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按她的指示塞进衣柜顶层,用一床冬被盖得严严实实。

这个插曲过后,“清场”进入尾声。

我们以军事化的效率扫荡了公寓的每个角落,墙上的海报、沙发上的服装半成品、床底的漫画……最后,连空气清新剂都用上了。

一小时后,公寓焕然一新。曾经的“魅魔巢穴”,变成了一个窗明几净、散发着柠檬香气的“三好学生样板间”。

看着这巨大的反差,我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为了迎合所谓的“正常”,一个女孩不得不将自己最鲜活的部分全部藏起来。

看来不知不觉我也变得不正常了。

“好了,两位特工,”屏幕里,惠蓉的声音传来,“‘犯罪现场’已清理完毕。现在,进入第二阶段——‘角色扮演’。”

我俩各自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戏服”。

我穿上灰色T恤和卡其裤,浑身散发着“我很老实”的气息。

可儿则换上白色棉布连衣裙,长发披肩,清纯得像一瓶蒸馏水。

“很好,”惠蓉满意地点头,“现在,戴上你们的‘通讯器’。”

我们各自从一个伪装成充电宝的盒子里,取出比指甲盖还小的肉色蓝牙耳机,塞进耳朵。

“‘指挥部’呼叫‘鹰巢’,能听到吗?”冯慧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杂音,清晰地在我耳内响起。

“鹰巢收到。”我下意识地回答.

呸呸呸

“‘指挥部’呼叫‘兔子洞’,信号如何?”

“……收到了。”可儿小声回答。

“很好,”惠蓉的声音接了进来,带着导演的嬉笑,“记住,等你爸妈到了,视频通讯肯定得断。我和慧兰只能通过音频监听现场为你们提供实时指导了。稳住,相信我们,更要相信你们自己。明白吗?”

“明白。”我们异口同声。

“那么,”惠蓉顿了顿,“祝你们……演出成功。”

屏幕,黑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混合着紧张与荒诞的宁静。

“那个……林锋哥,”可儿小声叫我,“我……我还是好怕。”

我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别怕,”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耳机里装着你蓉姐姐和慧兰姐姐。而你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嗯,临时的,但还是非常靠谱的‘肉盾’!”

我的话似乎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

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声,像一道催命符,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可儿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跳起来。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冷静。

我的耳机里,同时传来惠蓉和冯慧兰的声音: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那扇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的门。

透过猫眼,我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和…明晃晃的戒备。

就是他们了。这场大戏的“终极评委”。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跳起来。

耳机里适时传来惠蓉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老公,别怕。记住你的人设,老实人,不是去谈判的。放松,微笑。”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努力在脸上堆出一个憨厚又腼腆的笑容,然后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可儿的父母。

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王秀芬。

她的脸上立刻带着客套的笑容,标准,却不太走心。

她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但那种审美非常刻意地时代感和乡土气息。

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碎花衬衫紧紧地绷在身上,领口和袖口洗得有些发白;下身是一条深色的长裤,配着一双半旧的平底皮鞋。

她的妆也化得很“努力”,粉底的颜色比她的肤色白了至少两个色号,嘴唇上那鲜艳的玫红色口红,甚至有些轻微的溢出。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得不能再典型的中年农村妇女。

然而,我的目光却无法从她那被廉价衣物衬托出的惊人身体曲线上移开。

紧绷的衬衫之下是与可儿如出一辙,几乎要裂衣而出的丰满胸部;那条老旧的长裤也丝毫无法掩盖她那圆润挺翘、充满肉感的肥臀。

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可儿那犯规级的“魅魔”身材究竟是来自哪里。

她的脸上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也带着细密的皱纹,但那五官的底子依然是清秀的。

那双眼睛尤其亮,看向我时虽然带着审视,却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媚意。

我敢打赌,如果把她身上这层“老气横秋”的伪装剥掉,换上惠蓉衣柜里的任何一件衣服,她会立刻变回一个风韵犹存、足以让大多数男人都挪不开眼睛的性感美人。

如果要我比喻的话,有点像中年版的费雯丽,美丽,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

站在她身旁的则是父亲陈国强。

他比我想象中要沉默,也更强壮。

常年的体力劳动在他身上刻下了清晰的烙印——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以及因为肌肉而显得有些紧绷的廉价夹克。

他就像一块被风雨侵蚀了多年的岩石,沉默、坚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只是在我开门时,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

他的眼神与他那一身农民的打扮格格不入。

那不是一双混沌或麻木的眼睛,恰恰相反,那双眼睛里沉淀着一种与他年龄和外表不符的精明与锐利。一种洞悉世事后选择沉默的眼神。

在他审视我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朴实的庄稼汉,而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被岁月磨平了所有棱角的,中年版的我自己。

“哎呀,你就是小林吧?”母亲王秀芬主动开口,语气倒是热情,“真是个精神的小伙子。我们家可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连忙按剧本回答,侧身让他们进来,“叔叔,阿姨,快请进。可儿,快,给爸妈拿拖鞋。”

我的声音因为刻意的“扮演”,听起来有些笨拙。

“语调合格,”惠蓉在耳机里轻声说,“继续保持。”

可儿立刻进入“乖女儿”模式,殷勤地拿来拖鞋,接过行李。“爸,妈,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呀!”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撒娇。

“不错,情绪很到位。”这是冯慧兰懒散的腔调,“就是这声‘爸’叫得跟祭天似的,再欢快点。”

父母两人换上鞋,走进了这个被我们“净化”过的客厅。

母亲王秀芬一进门,就用家庭妇女专业的眼神快速扫描了整个房间,目光从窗台到地板,一寸都没放过。

“哎哟,可儿,你这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她夸张地惊叹,话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可不像你啊。妈还以为你这没个男人,得乱成什么样呢。”

耳机里,冯慧兰“嗤”地笑了起来:“来了,经典款的‘打压式’开场白。别接茬,让她演。”

果然,王秀芬自顾自地转向我:“这……都是小林帮你收拾的吧?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阿姨,应该的,”我憨厚地笑了笑,“我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做做家务。”

“台词不错,”惠蓉在耳机里表扬,“完美符合‘经济适用男’人设。”

父亲陈国强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背着手,像老干部视察工作一样在客厅踱步。

他先是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又走到电视机前,用手指在电视柜上轻轻一抹,检查有无灰尘。

他沉默的审视,比妻子的带刺夸奖更让人窒息。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在我们语料之中

“这爹现在都不说话?有点意思啊,”冯慧兰的声音带着玩味,“沉默的施压者,经典谈判技巧。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可儿,你确定你爸真就是个淳朴老农?。”

“爸,妈,怎么一直站着说话,快坐呀!我去跟你们倒茶”可儿热情地将他们按在沙发上,又拉上我去厨房倒茶水。

趁着间隙,我听见王秀芬压低声音对丈夫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里头肯定有事。”

我向茶杯伸出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

“稳住,”惠蓉的声音及时响起,“就当没听见。你现在是个有点迟钝的老实人。”

我定了定神,将两杯热茶恭敬地放在他们面前。“叔叔,阿姨,请喝茶。”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而尴尬的“盘问式”寒暄。

“小林啊,”王秀芬笑眯眯地开了口,“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标准流程走一套哦,查户口来了。”冯慧兰在耳机里说。

“嗯,阿姨,我老家是四川的,大学毕业就来这边工作了。”

“哦,山东啊,好地方。那……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啊?”

“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退休了。家里就我一个。”

“哦——大学老师啊!”王秀芬的眼睛亮了,与丈夫对视一眼,态度似乎松动了些。

接下来的过程就像一场照本宣科的发布会,看似波澜不惊,但我能感到他们并未真正相信,只是在收集信息,寻找漏洞。

特别是父亲陈国强,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完全离开我的脸,力图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已经看穿我“老实人”的伪装。

终于,在回答完“单位福利怎么样”后,客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注意点!”冯慧兰的声音变得严肃,“他们在犹豫了,这是要上硬菜了。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果然,沉默许久的陈国强缓缓放下茶杯。茶杯与玻璃茶几发出一声清脆的“嗑哒”声。

他抬起头,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我。

“小林,”他一字一顿地叫了我的名字,“我们家可儿,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心眼,容易被人骗。”他盯着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所以我这个做爹的老有操不完的心。”

“这糊涂妞儿自己老是说得颠三倒四,我就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慧兰说得一点都没错

真正的比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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