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阮烛

“他们都会求我。”

层层叠叠的薄纱模糊了榻上人的身影。跃动的烛火不时发出噼啦的声响，女人的声音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

她站起身，素手掀起帷幔，从里头走到外头，到跪在地上的男人身边，殿内服侍的人都被遣下，只余下她二人。

楚必垂眸，男人穿着青色官服，头上戴着乌纱帽，双手交叠贴在地上，满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为权……”

“为名……”

“为财……”

“……或是为情。”楚必声音愈发轻，到最后只留气音，一吹即散。

“阮烛，你怎么不一样呢？”楚必转过身体，直对着他，声音中带着一份真情实意的疑惑。

跪拜在地的男人始终没有抬起头，只有颤抖却坚定的声音重复从齿间流出：

“臣……恳求公主收回成命。”

“为何？”

“臣出身低微，父老乡亲东拼西凑才有了赶考的银两，临行前臣与父老乡亲定下誓言，若能为官，定恪尽职守，尽心竭力，臣自知才疏学浅，但从未想过违背诺言。”

“殿下点臣为驸马，一因京中各豪门世家皆虎视眈眈驸马之位，为此投资颇大，二因殿下声势太高受朝廷诸臣忌惮，此等背景之下，臣是驸马最好的人选，可是殿下，臣不愿意。”

“我不愿意受权贵针对报复，我不愿意应付明枪暗箭，我只想专心做个好官不想做傀儡。”

他话说得极快，却铿锵有力，可楚必却看见了他微颤的手和额角的汗珠。

注意到他自称的变化，楚必蓦地想起来苏裴临行前在城墙上与她说的话，“翰林院中有一人，名为阮烛，是与我同期的探花，若是公主有意，不如见他一面，他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的确如他所说。

楚必闭上眼，抚去脑中的回忆，她道：“我不爱勉强人。”

楚必弯下腰，双手将他扶起，指尖碰到阮烛的一瞬，感觉到他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抬头，让楚必看清了他的脸，唇红齿白，意气风发，一双眼清澈如水。

也让阮烛对上了她的眼，他面色霎时间涨红起来，慌乱地后撤了一小步与楚必保持了距离，又狼狈挪开了视线。

楚必和煦地望着他，“可是阮烛，你若不归属于我，以你之能，日后岂非我大患？”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落在安静的大殿入一根轻飘飘羽毛，却又仿佛有千斤重，阮烛一瞬间如坠冰窖，寒毛耸立，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楚必从睡梦中醒来。

又是一日清晨，只是今天她身侧空空如也，万竹山已经走了，楚必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但这也改变不了他要去往西域的安排，但至于楚必最后给了万竹山什么承诺，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了。

楚必扶了扶额，回想起了梦中的情景，忍不住有些头痛，她已经许久没有再想起他了，不知何时起，阮烛的死就成为了她心底的禁忌，想起时像是刺般扎在心头。

他的死因同他的尸首一起被掩埋进黄土中，不愿去碰。

还不等楚必唤人进来，门外就响起了玉珠的声音：

“殿下，您醒了吗？京城传来急报。”

“何事？”

“掌印大人越狱了，锦衣卫搜查一夜，都不见其踪迹。”

楚必头愈发疼了，她呼出一口浊气，“派人去保护伽泽，不要让他被杀了。”

申屠伽泽，正是南疆派来入京鉴别蛊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