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有见识就不轻易发怒。

油画上愤怒的故事是关于壹的。

更准确来说，是002母亲的，也就是眼前这位名叫赫芙特的大人的母亲戈娜尔的故事。

002与母亲的名字来自于记载北欧神话的《诗体埃达》，她们的名字也都来自于这本书中女武神的名字。

戈娜尔代表战争，而赫芙特代表军队的桎梏。

拥有如此名字的两个女人似乎自然而然地根植于这个由暴力构建的权力体系中。

前钢琴老师壹就是这样闯入他们的世界的。

多年前，在落地窗后义务给平民小学生上课的壹被毕恭毕敬请出琴行，一位身材矫健的女子投去一种打量但不冒犯的眼神，询问他是否愿意教授一位少女钢琴。

“她很爱传统乐器”，她说道，“特雷门琴和电吹管她看都不看，她只爱没有电子处理过的声音，我正为这而烦恼呢，就刚好经过这一带。如果你愿意来东城区上课，我很乐意用四倍最低工资聘请你”说罢，她打开手袋，掏出名片夹递上管家的名片。

壹接过那张压纹双色套色的名片，管家的名字用三语标注着，除了电话名字和title并无他物。

说不定又是一个狂热的游说分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他没法把目光从戈纳尔身上挪开。

她挺拔的身姿，她匀称的肌肉与臂膀，还有那头打理过的短发，衬得她的脖子与锁骨那么美。

她谈吐间都透出一丝淡淡的清香。

壹第一次见到能把单调的黑色穿得这么立体层次丰富的人。

匮乏的生活环境让他对戈娜尔的造访心花怒放。

他凝视戈娜尔的裤管，暗线的车线法是熟练工的产品，没有一根线头。

她的上衣服帖，剪裁利落，接缝的地方平滑。

壹的衬衫已经洗过多回，领口边已有淡淡的不规则的褪色痕迹。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无助地扯了扯下摆，企图拉平穿着产生的皱纹。

他充满负罪感地想象着那强壮的小臂掐住他的喉咙，他消耗殆尽肺里的氧气，无法喘气在她的真丝被单上不断挣扎的双腿。

他夹紧了自己的双腿试图隐藏自己卑鄙的想法。

可惜戈娜尔什么都没发现，要不然那双紧咬双唇的嘴，一定会暴露他主人的下三滥。

他急忙回复戈娜尔，他愿意给那位少女教授钢琴。

他甚至提议，可以在这堂课结束后去试课。

于是他坐上了戈娜尔的阿斯顿马丁女武神，狭小的低底盘跑车让两人的距离更暧昧起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钢琴的话题，却慢慢聊到买什么琴上。

戈娜尔轻轻一笑，家中早已有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壹想起自己最爱的电影里那美丽的黑色烤瓷，男主人公被按在真皮琴凳上鞭打反省自己练琴的堕怠。

黑色的钢琴，烤瓷漆面，皮面，无不让他兴奋不已，何况他感受着跑车的轰鸣，享受加速的快感，控件被触碰的清脆弹响。

可是当他来到戈娜尔的府邸，他就被那个冲上来娇俏地迎接戈娜尔的漂亮男人打破了幻想。

他纤瘦，媚眼如丝，谈话间不断往戈娜尔身上贴。

壹看着这个男人，因为他，他将与未来的锦衣玉食失之交臂，他的妩媚与身段无不让他面对自己难以接受的事实——壹只能是一个侍从，而他是这座府邸的入幕之宾。

刚才斗胆抛出话的轻飘飘瞬间坠落。

壹张大眼睛看，也只能看到自己因为联系僵硬的手指，他的毛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眼前飘过一阵又一阵无力的雪花。

壹在心中撕扯着那个男人的头发，朝着他挺拔的肋骨砸去。

鲜血顺着脸流到那人的袍子上，地上被扯掉的头发带着几缕头皮组织。

壹说明着初始的键位，但敲击琴键带着几丝私人情绪。

不过他捕捉到坐在身旁的少女，对远方的母亲和年轻情人不屑的目光。

她讥讽母亲的愚昧，讥讽耍弄浅显易懂小把戏的男人。

“毫无品味的庸俗男人，除了脂粉味与淫词秽曲以外一窍不通的贱人”少女赫芙特说道。

几乎与母亲一模一样的稚嫩脸庞，但言语辛辣老气横秋。

她会成为另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

他未来的光明，就牵系这个少女身上了。

他包住少女的手，仔细地纠正着指法。

他明白他只有成为另一个温柔乡，他的劣等感和不安才会有归属，他将臣服于新君，他将利用自己诱惑赫芙特。

赫芙特也熟知这是壹的伎俩，可即使她命画师恶趣味地画上愤怒的他，他也只是跪在开司米地毯上欣赏起画里自己的姿色。

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