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这条窄巷墙高影深,平日就挡住这个院子大半的日头,这会,更是在男人脚下黑地滴血。
闻望寒好像将此夜一撕两半,月光、星光,都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只等秦修竹也被压到不得不屈膝叩首。
秦修竹握着门框的手指发了白,但他仍扬起下颌,笑容深至衅然。“你来的太晚了,女主人不便见客啊。”
然而——
“你受伤了?”
和悠拉开另外一扇门,从秦修竹身旁冲了出去,抱住了闻望寒。
秦修竹愣了愣随即嗤笑道,“他受伤?看不到我才是差点受伤那个?他这威压,要不是我这一身法宝护体,早就被他碾成齑粉了……”
可他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闻望寒竟真的脚下一趔,仿佛和悠是这世间最为明亮滚烫的事物,须臾之间、就将他这一座刚才可以碾垮一切的冰山融化了。
“哎呦,想不到闻督领也有这么柔弱的一面啊?装可怜见的给谁看呢?”秦修竹抱起手臂,一副看戏的样子冷冷嘲讽道。
闻望寒置若罔闻,只觉得她抱地太过轻描淡写一样,反客为主地一把抓住她环住她的腰肢,一如什么都枉顾,几乎要将她的腰都勒断在他怀里一样死死地拥住她。
她几乎整个人一下就被埋在了他的怀中,被用力抱到踮起来的双脚都悬空够不着地面了。
一个拥抱就要让她窒息了。
她艰难地仰起头来,他却倚趴在了她的肩膀上,侧过脸就欲吻她。
他的眼睛明明比此时的夜色都要黑郁,却熠如参星。
“悠……”
闻望寒抬手插入她的发间,抓住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压到自己嘴唇上。
拒绝在这样的强势面前是不可能存在的,连蛛丝那么细的挣扎都不给她,舌头凶狠地抵开她的嘴唇,舌头一钻进来就开始大张大合地掠夺一切。
旁若无人的一个吻,兵未血刃。
秦修竹并没有用任何灵力,可是他手下捏着的门框已撑不住的裂出吱声。
但这个吻刚开始,就戛然中断,闻望寒忽松开了她,脸色骤变猛转过头去,咳出了一大口血。
“啧,真是看不出来,闻督领原来有这么好的演技啊?”
悬殊的体型差让她难以撑住他的身体,与刚才面对秦修竹时完全不同的状态,几乎软绵朝下栽倒。
和悠捞不住他,也顾不上别的,转过头就冲秦修竹叫,“你快过来帮我下!”
秦修竹眯起眼睛,说实话最后一点耐心早就被泡地酸朽,呛地他喉舌生刺只想骂人。
最起码这一刻,他只想说的是,闻望寒怎么没一头栽地上摔死他个逼养的畜生呢?
不对,速来精打细算的头脑本能已开始计算,听不见的算盘声噼里啪啦的舍弃了他的情绪。
闻望寒从来不会撒谎。
他刚才之所以那般气势,应该只是面对他的强撑而已。
那,熟思审处——
闻望寒,受伤了。
且粗量一看伤地不轻。
上下比量,这是情报之外的意外之喜。
闻望寒这样的大妖,来天都都是直接无视山河庭的,但现在他受伤了无法控制妖力,山河庭会感知到他——
但是以朝廷繁冗的程序,山河庭的信息传出去是有时间差的。
这般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他现在带来的这些高手,肯定仍不是闻望寒的对手,但是如果趁乱浑水摸鱼、再如果他现在立刻将这个情报传出去……转瞬之间,秦修竹已经看到了至少二十条一本万利的路数。
然而——
“严是虔!柳茵茵!阿桥!你们快点出来帮忙!”
秦修竹瞳芯猛地一缩,正好与和悠的目光对视——这一瞬间,他开始怀疑和悠是看穿了他的念头。
几个男人听到叫喊,匆忙地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这种场合理应是极其尴尬的。
但是他们看到秦修竹甚至都来不及惊愕了,冲到和悠面前,看到闻望寒的情况之后各个脸色大变。
“闻督领!”
几个男人手忙脚乱地将闻望寒给抬了起来,朝房间里送。
而秦修竹一把将跟在他们身后的和悠抓住,侧过脸来微笑着,“这些男人……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解释些什么?”
她甩掉他的手,“你看不见我现在没空么?你先回去,改天再说。”
他甚至已经顾不得为这几个男人生气了。
改天。
对啊,闻望寒在前,他就要改天。
闻望寒后来,他还得靠后。
她脸上遮不住的慌乱和担忧,如同针刺一样扎穿了他的精打细算,情绪瞬间冲上天灵盖。
秦修竹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强行到有些粗暴地将她一把拽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和悠我他妈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她皱起眉头却还在努力挣开他,“你……”
“你知道么,我他妈下午就在你隔壁巷子那了。我既然说是惊喜,是想着立时过来跟你说,哄得你开心。但……”
他开了这个口,情绪上头倒是反而能笑出来了,“但是不等我给你惊喜,你倒是先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啊?”
她心头一紧,知道秦修竹这会是真生气了,她最好的做法是应该立刻安抚他,但是她的眼睛却仍不受控制地朝他身后瞟。
闻望寒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会不会被人看见了?她应该怎么办……
刺啦一声。
秦修竹脑子里,回荡着那种炮仗擦过黑芯的声音,手握地更重了,抓到她吃痛。
“放开她!”
这时,秦修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被人给一把推开了。
时傲站都站不稳当,一把将和悠拉到了身后。
秦修竹从盛怒中勉强认出来这人是和悠那个小上司,心口更是如同被淤泥给糊上了,硬生生从喉咙里堵出几口冷笑来,他妈的什么不入流的阿猫阿狗都能在他面前吠上两声了。
噗通两声,时傲眼前一花,胸腹剧痛,直接倒飞出去,接着就被不知从哪出现的两个彪形大汉给压跪在了地面上。
秦修竹压根就不屑与跟他多说半个字,冷冷朝和悠身后的门内扬起下颌,眼神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是选他,还是选闻望寒。
他的耐心在这一刻就烧地干干净净的。
就现在,就这一刻,一个多余的呼吸都不想给她了,他已经给了她太多的余地,太多的时间。
他就是要逼她选。
可是不等和悠开口……
轰!
无形的空气碰撞在一处,两个彪形大汉被陡然掀飞出去。从和悠身旁走出来两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瞬间,秦修竹身旁又多了数条人影,是他潜藏在暗处的心腹高手来护主了,可他的呼吸仍微微一滞。
整个院子骤然掀起一阵无风而起的浪潮,把人呼吸的空间都挤压至无处,起起落落的纂纹在他们四周明明灭灭地燃烧起来,如同凭空而降无形的千钧巨鼎压在他们身上,将此处锁成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
柳茵茵手臂拦在和悠腰间,朝秦修竹微微颔首,点到为止都不算,却已是行礼。“北境天壤三席,秦少爷——还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男人的靴步声打断了。靴子一步步踩在粗粝的地面上,与掀铡声无异。
严是虔一手握住身后长刀,信步朝着秦修竹走去。一边走,一边抬起左手,与他掌心中,是一个黑金色的令牌。
“北境苍霄二席持令,在此行事儆诫——扬鞘即敌,见刃即杀。夷灭屠净,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