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被拆穿,十分尴尬,下意识地辩解了几句。
老婆婆聪明着,高守见糊弄不过去,只好承认了。
“你瞧瞧你,这么大高个,在我这蹲了快一年,都不敢上前跟人家说一句话,窝囊废。”老婆婆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情。
“我们这是神交,白拉图,你不懂!”高守嘴硬。
“死鸭子嘴硬!”老婆婆燃起了八卦之心,“那小姑娘长啥样啊,说不定我认识。”
“真的假的?”高守半信半疑。
“我在这看了十几年的店,对面的学生我不敢说全认识,一半还是有。”老婆婆颇为自豪。
高守半信半疑,但还是描述了一下林月的样子。
老婆婆一听,认真回想了一下:“你说的姑娘叫林月,有时候会跟同学来我这买吃的,我有点印象。”
“呵呵,是不是很漂亮!”高守颇为自豪,好像与有荣焉。
“也就那样吧,一脸苦相。”老太婆似乎不太喜欢。
“您不懂!那叫气质!”高守很激动。
“你说是,就是呗。”
老婆婆也不争,她看一眼外面的大雨,转身去店里拿起一把黑伞:“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喽,我这没什么生意了,关门回家喽。”
高守看一眼天空:“雨很大啊,婆婆你住哪,我送你吧,可别摔着了。”
“呵呵。”老太婆看一眼高守:“我看你醉温之意不在酒吧,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牵个线?”
“婆婆你这哪的话。”高守很坦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想牵线,我还没那胆子认识呢,要不然也不会在你这蹲一年。”
“呵呵。”老婆婆将伞递给他:“那就劳烦你啦。”
“没事,反正我也闲。”
高守帮老婆婆把小店铺的木门关上,撑着伞,一路送老婆婆回了家。
老婆婆住在小镇外山脚下的一个夯土房,要穿过一片农田,路程还有点远。
高守把老婆婆送到家门口,老婆婆说雨大,邀请他进屋坐会,喝口茶,高守想着晚上也不用上夜班,时间有的是,便答应了。
老婆婆一推开门,高守傻眼了。
客厅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几把木椅子,一个女孩正伏案写作业。
她侧对着门口方向,身型单薄,黑色长发柔顺地散开,皮肤白净,气质文静。
正是他暗恋了一年的林月。
林月抬头见到老婆婆,又看向她身后的高守,一时间有些防备地站了起来,柳眉微蹙:“外婆,他……是谁啊?”
……
“哈哈哈。”青翎听到这里,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怎么有点好笑啊。”
“呵呵,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点好笑。”高守吃了一口薯条:“但当时,我真的傻眼了,整个人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月外婆,非说要感谢我送她回家,留我在她家吃晚饭。其实我在食堂吃过一顿了,又硬着头皮再吃了一顿,我听林月外婆聊了很多,知道了林月不少事。”
“诶,命苦啊。”高守长叹一口气:“林月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跟情人跑了,父亲是个赌棍,家里的积蓄和房子全赔了,欠了一屁股债,最后也跑了。林月很小就跟着她外婆生活,两人相依为命。”
“她外婆年纪大了,留下一个镇上的小商铺,开个小商店,这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林月上高中后,外婆怕林月的同学知道她家条件不好,会嘲笑她,就让林月放学后不要跟她打招呼,假装不认识她。”
“林月也听话,每次放学出来,都只会看一眼路口对面的小商店,看一眼外婆。”
高守讲到这,又揉了揉鼻头:“嘿,当年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了,以为她是在看我。”
高守继续回忆。
那天吃了晚饭,林月和高守都很扭捏,但在外婆的“撮合”下,两人还是交了朋友。
外婆这样做,自然是有私心的。
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不知道哪天就两腿一蹬入土了。
通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外婆觉得高守这小伙子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条件好,父母健在,高守又有一份好工作。
如果林月也对高守有意思,等她毕业,外婆就可以放心把林月托付给她。
如果林月对高守没意思,那么多结交高守这样一个朋友,今后也多一份照应。
还有一点,林月现在出落得越发漂亮,放学回家时,偶尔也会被一些社会青年纠缠,这也让外婆很不放心,所以,她想让高守给林月当“保镖”。
当外婆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时,高守只觉得一腔热血,仿佛自己化身为了忠贞的骑士,一口答应。
林月却很生气,她认为外婆在自作主张,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陋习,随便找个男人就要把她给嫁了。
她摔下碗筷,冲回房间摔上了门。
高守一时间泄了气:看来,林月对自己非但没好感,还有点讨厌。
外婆却安慰他:“小月是这样的,她不轻易相信人,可一旦相信,就会认准了。小伙子,你要是认真的,就得拿出真心和恒心。”
当晚,高守回到工厂宿舍,一整晚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林月。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他要拿出自己的真心和恒心。
第二天,他下班后匆忙吃了饭,又跑去林月外婆的小卖铺。
……
高守讲到这,放下手中的薯条,低下头,沉沉叹了口气。
“怎么了?”青翎听得入神,也有点猜到后面的走向了,“阿姨的外婆……是不是出事了呀?”
高守点点头:“死了。”
……
高守赶过去时,傍晚的小镇路口堵满了人和车。
高守心狠狠一坠,立刻冲过去,扒开人群一看,蒙了。
一辆装煤的三轮车冲进了小商店,把货柜撞得七零八碎,满地都是碎玻璃和家用煤。
门外,是林月的外婆,她鲜血淋漓,躺在地上,刚刚被路人给救出来的。
“让开!让开!”
这时,刚放学的林月也看到这边出事了,冲进了人群,一眼就见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外婆!”
林月大叫着冲上去,噗通一声跪下,要去扶外婆。
“别碰!别再伤着了,就让她这么躺着……”一旁的热心大叔拉住了林月。
“外婆!”林月泣不成声,她转身一把抓住热心大叔的腿:“救救她,救救我外婆,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我不能没有她啊……”
“同学你先别慌,我叫救护车了,马上就到……”
高守愣在原地,世界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好像在做梦。
这个头发花白,笑容和蔼可亲,老是穿着七分袖的荷绿色老人衫,手上拿着一把旧蒲扇,每次卖花生都会多给他抓一把的老人。
明明昨天还跟他开玩笑,请他回家吃饭,语重心长握着他的手,单独跟他说了很多话。
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成了这样?
她脸色死灰,嘴角溢血,浑身染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