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烟花飘零入灭,众人回过神来,才发觉楼台上的帷幕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众人不由发出一声欢呼,再观楼台之上,明月之下,却是许多美丽女子,莺莺燕燕,俏丽万方,每个女子手中皆持着一样乐器,立在月光之下,显得风雅之极。
这许多美丽女子聚在一起,却比烟花还要炫目。
从中行出一女子,来到船边,轻启朱唇道:“妾身爱爱,代表芙蓉园欢迎诸位的大驾光临!”使了个万福,她身后的诸女也随之行礼。
音波滚滚,传遍八方,入耳极为嘹亮,这女人竟是会武功的。
许仙眯着眼在其中寻找嫦曦的所在,却是一无所获,只能静观其变。旁边的贪狼却舔了舔嘴唇,露出莫名的笑意来。
楼台上那“爱爱”又说了几句逗乐的场面话,她热情风趣,再加上带着些许荤味儿的笑料,引得四下阵阵欢笑,顿时将气氛调集起来。
紧接着便是由盛大的歌舞表演,间杂着相声艺人的逗乐,杂技艺人的杂技,曲艺大师的曲剧。
几乎是要将古代所有的艺术形式都包裹进去,让许仙这个现代人都看的大呼过瘾,真诚的表示确实比春节晚会要有意思的多,至少不加广告。
而每一次表演之前,都会由那“爱爱”上台报幕,却与后世的主持人没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间,已是月上中天,众宾客的兴致已是被完全调动起来。
爱爱再一次登台,嘴角含笑,环顾四周后,道:“接下来,便是诸位期待已久的品花会了!想必有的贵客是头一次参加,不懂得其中的规则,就由小女子来介绍一下!接下来便由我们姐妹轮流表演,无论诸位中意哪个,只需投出手中红花,到最后计出一个数目来,比一比谁的花多一些,将我们姐妹也分出个状元、榜眼、探花来!”眨眨媚眼道:“等下谁若能投小女子,小女子真可是感激不尽!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台下轰然叫好,且有人扯着嗓子吼道:“胡乱说什么来世,今夜便要你当牛做马。”到这时候,这般粗俗之言也不显得突兀,反引得许多共鸣。
声音来自大船之上,却并非是京中的口音。
潘玉解释道:“大概是来京中显富的徽商!每年这时候,此处都汇集天下许多地方的富商,嫖妓宿娼反倒是其次,斗富倒是更为要紧些,等一下便可显现出来。”
楼台上的爱爱毫无尴尬之意,而是微微一笑道:“那就看这位公子的本钱如何了!”此言一语双关,那徽商哈哈大笑,“爱爱小姐便瞧好吧!”
许仙却有些叹息,在这种时候,比的只是权势富贵,诗词歌赋的风雅只是一层遮羞布而已。
若是比量前世的话,这些将要表演的女子,岂不就是所谓娱乐园中的女艺人,而这位“爱爱小姐”大概就算是女主播之类。
比之前世的或潜或隐,此时此刻不过是明码标价了而已,究竟并无多少区别。
人间之道,行到极处,也不过如是而已,称之为极乐,而其中甘苦,也唯有自知。
难怪那些飘渺之中的仙人,能够一挥衣袖,便能弃之不顾,潇洒的登仙而去。
许仙忽觉一道关切的目光落在脸上,回头却见潘玉正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自己,似是在问,‘怎么了?’
许仙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明白凭他区区之力,是无法扭转人间之道的。
但心中却松快了许多,功名利禄,云烟过眼,本不如何值得留恋。
但正是有这样的目光,相比这万丈红尘,虽然微渺,却是我辈坚持下去的理由。
楼台周围飘出许多小船,满载着鲜红耀眼的牡丹花,向船上客人兜售,每一朵竟有十两之多。
这种花就不是寻常小船上的客人能够买得起了,大部分都卖给了大船上的权贵。
许仙注意到,方才那徽商的大船上就花费了一千两,买了一百朵,大概想要投给那“爱爱”,卖花小厮高声唱道:“刘老板买花百朵!”
但凡购花在百两之上的,都会有这样的唱诺!
不想却引得许多嗤笑之声。
“我当时哪里来的阔佬,原来也不过是个穷酸乡巴佬而已!”“哈哈,穷酸倒是未必,吝啬却是一定的。”
这徽商方才凭着嗓门大出风头,显是引得许多人不快。
那徽商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的大船,任何一艘买花的钱都在千两之上,顿时将脸色涨得通红,连忙又补了一千两,气势顿时收敛了许多。
许仙不禁摇头,买这些花可是没有半分收益的,标准的稳赔不赚,不像等一下竞价,竞到了就能一亲芳泽,竞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这种花费,而已只是为了一个面子罢了。
潘玉却笑道:“他是让人坑了!”她一解释,许仙才明白,周围这些大船上也不全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有许多富户合租一条船的,同样是买花却可能是由数人乃至数十人花钱合买,平均下来的花费也并不算大。
这时候,一艘卖花小船来到潘家大船的边上,船上小厮高声问道:“诸位公子可要买花!”
潘玉道:“我们就买五百朵好了。”
小厮喜笑颜开,高声唱道:“好嘞,潘公子买花五百朵!”大船上立刻便有吊篮放下,其中放着银票,小厮便将花放在其中。
这数目不算多,也绝不算少了,立刻惹得许多人观看。
京中之人大都知道,这位潘家公子虽然交游广泛,却并不好女色,似是因为修炼武功的缘故,不用多想,这样的风声多半是那三皇子身边的美姬传出去的,潘玉也就任凭其传播。
“梁公子买花千朵!”又是一声高唱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
许仙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点都不熟的熟人,梁王府的梁连。
梁家的大船离此并不远,但因许仙实际上没见过梁连几面,所以并未认出他来。
只见梁家的大船上不像他们这么冷清,而是摆了一大张圆桌,周围坐满了宾客,为了迎合梁连纷纷起哄。
梁家门客甲道:“原来潘王府也不过如此。”有胆你别用扇子遮住脸。
梁家门客乙道:“同样是生活在京城中的两个王府,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你是铁岭来的吧!
梁家门客丙道:“眼一闭一睁,一万两银子没了,赫~!”这货不是小沈阳,这货不是小沈阳。
许仙摇摇见梁连摇着扇子,带着鄙夷仇视的目光望过来。
满怀赞叹的对潘玉道:“这也太孝顺了吧!他老子不是应该还在病床上的吗?”他一直以为梁王爷会像原本的剧情那样找自己去看病,却一直杳无音信,也就渐渐将这件事给忘了,如今突然想起,不禁对梁连一片孝子之心,感怀不已。
潘玉掩口一笑,解释道:“我还没同你说呢,梁王府最近似乎在江南请了个和尚,将梁王爷的病医好了。”
许仙沉吟道:“和尚?”这也算是梁王爷气数未尽,命不该绝。
梁潘两家不和,已算是人尽皆知,但像这样挑到明面上,却还是少有,众人望向潘家大船,且看潘玉的应对。
潘玉问许仙道:“汉文,你觉得呢!”
许仙耸耸肩,正要说“算了吧!”却有一声清亮高唱骤然想起,“许仙许公子买花万朵!”
许仙慢慢转过头去,却见贪狼一脸笑意的道:“算你那份!”
水面之上似乎静了一下,在这里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不再少数,但能拿这十万两银子打水漂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
许仙不用看,也知道梁连的表情呆滞了一下,事实上,他自己的表情也呆滞了一下,旋即化作苦笑,果然是眼睛一闭一睁,十万两银子没了。
船上小厮结结巴巴的问道:“许……许公子,您真的要……一万朵?”
许仙当然不好不认,不过他本也就没指望分这笔钱,只当大风吹来的,如今也不过是大风吹去而已,点点头道:“恩,一万多。”
贪狼就笑着将十万两银票放在篮中放下,小厮接过银票,却连忙命人驾船回楼台去,好将这烫手的银票送回去。
四下来了许多小船,好不容易才将这一万多花凑够,将船头摆满,船上顿时变得花香四溢。
许仙只觉得四下的目光又灼热了一些,潘玉笑道:“汉文,这下谁能做这花中魁首,你便当得了一半的家。”一万朵,绝对是可以扭转乾坤的数目。
许仙一脸的宠辱不惊,淡淡道:“刷票可耻!”已经决定将这些花平均投给每一个女子。
接下来的表演让许仙想到了后世经典的选秀节目,每一位女子分别登台演出,花样繁多。
除了寻常歌舞外,还有让看客出题,当即吟诗作对的才女。
而那位爱爱小姐,更是只讲了几个笑话,就博得满场喝彩。
水准倒是比选秀节目要高的多。
一个个女子登台又退下,但所有的人都还在等待着,等待那最后一人的演出。
楼台上的灯火陡然一暗,唯有月光明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