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绅们纷纷围聚到窗边,眯起眼睛望着泛着白光的明净大海。
许仙拉着小青自觉的为他们让出位置。
大海上波浪不兴,光亮如镜。视野很是开阔,却看不到船的影子!
“哪,哪有船?”
“不会是信口说说吧?”
金万成自是这些人之中最为心急的一个,从怀中拿出黄铜千里镜,向着大海上望去。
圆形的视野在海上来回搜寻,终于,看见一片白帆从大海的尽头升起。
他放下千里镜,眯眼看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海。
又连忙拿起千里镜,再次望去,那片白帆已变成数片,海平线上,两艘船并行而来,越变越大。
即便以他的沉稳也忍不住叫道:“是船,是船!”没有错,那就是他们金家的大船。
众人传看着金万成手中的千里镜,都看到大船的影子,隐隐约约间还见桅杆上的水手摆动着双臂,白帆鼓动了海风,飞速向海岸着行来,渐渐的用肉眼也能看到。
楼上已有人忍不住对楼下的人大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回应他的是一片片惊叹与欢呼,最后的犹疑在大船出现的时候消散无踪。
金万成满脸喜色,转过头去想要去向许仙道谢,但在人群中搜寻了几圈,哪里见得许仙的身影。
“许公子呢?”
一个下人连忙答道:“方才许公子带着那位姑娘下楼去了。”
金万成连忙回到窗边,向着楼下纷涌的人群中望去,只见一点白影带着一点青影,分开人群向着远方行去。
他连忙举起千里镜望去,却刚好见得许仙一手拉着小青,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再仔细看时,已隐没在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大船靠岸,游子还乡,一箱箱来自异域的珍惜货物运下船来,装上马车。将一众参了股的士绅的笑合不拢嘴,这样的生意岂止一本万利。
海岸边锣鼓喧天,欢天喜地,大摆筵席。
而能有这番收获,船长自然是居功至伟,金万成亲自将他接下船来,拉着手嘘寒问暖,忽又问道:“怎么误了这么多时日?”虽是责问,脸上全无半点责怪之意。
船长汗颜道:“回航的时候,在东海之中,迷失在一片浓雾中,差点回不来,误了金公重托,还多亏了许……许大人相救,才能够平安归来。”
金万成讶道:“许大人?哪个许大人?”
船长道:“就是许仙许公子!”
金万成忙问道:“他是在哪里救得你们,怎么救的你们?”
船长将那番遭遇讲述了一番,“怎么了?”
金万成道:“许仙昨日便回来了!”
船长失声道:“啊?怎么可能?”玄又苦笑道:“不过我们迷失在那片浓雾里,眼前景象似真似幻,有的我现在还分不清楚真假,或许……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看错?
金万成心中却不这么想,单凭许仙能够如此自信的确定船会回来,怕就不知是看错而已,但许仙是怎么在这大海之上倏忽千里,他想不明白,但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笑着拍拍船长的肩膀,“不管如何,能回来就好!快去随我痛饮一场!”
船长笑道:“是!”
酒宴上缺了许仙一个,众士绅都觉得诧异,金万成随意编了一个理由将此节揭过。
而此刻的许仙,却已回到了山中,比起在酒楼上一群老爷们喝酒,他还是更愿意陪在佳人之侧,啸傲于林泉之间。
这一番酒宴,直到黄昏时分之时才算休罢。
金家在金陵的府邸之中,无数账房飞快的计算着此行的收益。
金万成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带领各房家人祭拜天地祖先,感谢他们保佑金家度此大难。
而后金万成在祠堂前当众宣布道:“我要将此行的收益让给许仙一成!”
引得众人一片哗然,“一成?”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数字,而是可以堆成山的真金白银。
如果在出航前还有人能够接受的话,那么这时候见着已经进入囊中的无数银钱,谁能够松的了手,有的人已觉得当初许给许仙的分红已经太多了些,这时候大觉得肉痛,引得一片反对之声。
金圣豪脸上的陶然醉意醒了不少,连忙上前劝道:“爹,是不是太多了点!当初许仙给我们的几样技艺虽然有不少受益,但他此次所得已是百倍千倍了。”
金万成见这番情景,冷哼一声道:“都给我闭嘴,我不是来问你们的意见!”堂中立刻清静了下来,无人能够反对这位大家长的意见。
金万成满意的点点头,对金圣杰道:“杰儿,这事就交给你来办!”旁人都觉得多,他反而觉得太少了,恐怕不能打动许仙。
夜深人静,泉林幽谷。
一片片耀眼夺目的亮光伴随一丝丝轻吟,在黑暗之中惊醒几只林鸟。
待到这声光消弭之时,许仙从玉瓶中取出一颗晶莹的黄粱酿送到小倩的嘴边,这便是他的打算,在劫雷之中消耗的灵力凭借黄粱酿来弥补,而后再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做一个好梦,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让她开始度劫。
小倩满脸虚弱之色,张开檀口将颗黄粱酿含进口中,一并含入的还有许仙的食指,轻轻噬咬,慢慢舔吻,一双剪水秋瞳望着许仙,几缕长长的发丝零落下来,一向显得清寂的美丽容颜上,含着未曾散尽的丝丝淫靡,讨好的神情中夹杂着些许羞涩。
许仙觉得小腹中那股勉强压下的热气猛烈的升腾起来,连忙抽出手指,苦笑道:“姑奶奶,你再这样我就受不了。”
小倩咬着嘴唇笑了笑,“相公想要小倩哪样呢?”
许仙摸着她清瘦的脸颊,“这样就好了,睡一会儿吧!”
“不,小倩想要看着相公!”小倩伸开修长的双臂揽住许仙的脖子,臻首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睁开一双大大的眼眸,认真的望着许仙,却渐渐浮起一层迷茫的醉意,眨巴了几下终于慢慢合上。
如此这般,许仙白日携几位佳人遨游山林,晚上便与小倩双宿双飞。
数日之后,山间雷霆大作,声势虽然不及许仙来的那一次,却还要胜过小青所面对的天劫。
小倩经受了许多次劫雷,已经有一定承受能力。
许仙为了将这天劫的效果放到最大,有意放出自身的灵力,多引来了一些天雷。
也能顺便将这些日子以来消耗大半的劫雷补回来些。
天雷奔腾,虽然少不了一些苦头,但又许仙在一旁护持,自然是有惊无险,撑到了云收雾散。
小倩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灵体彻底摆脱了灵鬼之体,而成就了仙灵之体,再也不受鬼修的束缚。
试着感应天地灵力,仿佛与自身融为一体。
她这黑山老妖到此刻才算是真正有了震慑群妖的力量。
也能试着继续开辟疆域,将自身的势力向周围伸展,身为山神,控制的山脉越多,能够调用的灵力也就越大。
虽然会受到种种束缚,但在她自己的领域中,发挥出来的力量也远胜过普通的修行者。
“谢谢相公!”
许仙又让小倩服用了一颗黄粱酿,让她迅速恢复力量。再看瓶中,黄粱酿的消耗已然过半,非得珍惜点使用不可。
小倩欢喜之余,脸上又显忧色,这样一来,许仙便又要启程,离开这凤凰山。
许仙看出了她的担忧,“我会再呆些时日的。”
小倩道:“相公若是有事要做,还是快点去京城,早些了却也可早点回来!但也不急于一时,不妨缓过今日,明日再出发!今夜,今夜……”左顾右盼,脸颊晕红。
许仙见她这般可爱模样,调笑道:“小妮子还不曾吃够吗?”
小倩道:“我是担心相公不曾吃够,而且这些日子未免冷落了嫣儿妹妹!”说着说着便将头低下。
许仙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舔舔嘴唇道:“你是说……”
唯一的那一次经历还是在数日之前,还是趁着黄粱酿的酒兴,再加上小倩和云嫣知他马上又有离去,不忍推拒,让他逞了一番快意。
但那时候便连一向奉迎他的云嫣也是羞怯万状,不敢有半分主动。
小倩就更是不堪,恨不能从头到尾闭着眼睛。
让许仙不忍欺负,胡乱作弄了一番,便自睡去。
如今小倩竟会主动请缨,让他颇为讶异。
小倩轻“嗯”了一声,这些日子得他许多温存,恨不能将这心也掏给他。
古有男子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而她为了博他一笑,亦是刀山火海也愿一试。
如今反而连最基本之事,也没能使他快意,只觉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便不再顾惜什么颜面。
许仙不由万分期待起来,微笑道:“那我就等着倩儿的表现了!我们走吧,庆祝你的度过天劫的宴席大概已经摆好了。”哈哈一笑,将她横抱起来,踏着云飞向凤凰山的主峰。
……
而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一场盛大的皇家婚礼也即将拉开帷幕。
永安宫中到处是喜气洋洋的宫女穿梭其间,为大婚所准备的种种器皿嫁妆礼仪,都已经准备就绪。
公主出嫁,宫中侍女都要陪侍,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这清冷深宫,不知是多少宫女期盼已久的事情。
不少宫女在无人之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悄然议论着这场婚典的主角之一,那位传说中俊美无双的状元郎,名门贵胄出身的潘玉。
“姐姐,那位驸马爷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看?”
“岂止是好看,简直是世上第一的美男子,而且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你这小丫头,不会是动了春心了吧?”
“休要贼喊捉贼,我看分明是姐姐动了春心!”
偶尔传出一阵羞笑,哪个少女不曾梦想过这样一位白马王子呢?
在这个时代,对于驸马并没有诸般严苛的要求,虽然只能有公主一位正妻,而不能有其他的平妻,但蓄养姬妾还是在允准的范围之内。
这些陪嫁的宫女,或许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加上公主体弱多病,怕也少不了她们来分担一些义务。
所有人似乎都在欢喜着,而这场婚典的另一位主角,此时此刻,心中却全无半点喜意。
经过许仙的调养,柔嘉公主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再也不是那般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她却恨不得大病一场,好让这场婚礼取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心中觉得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婚期越是临近,她就越是不安。
于是就越发的专心致志加快速度,用灵巧的十指将手中方方正正的纸片折成一只精巧的纸鹤,望着手心完成的纸鹤,心中觉得安宁了一些。
而在她的身旁,是五颜六色,堆积的像小山一样的纸鹤。
不时有宫女走过,奇怪的望着这一幕,有人试着上前,想要替她完成这她不算为难的工作,但她一定摇头拒绝,折叠纸鹤的速度丝毫不曾放慢。
宫女们知趣的退开,怀着对明日的种种期待,继续着自己工作亦或是闲聊。
她的心情,无人在意!
宫灯初上的时刻,她将一只蓝色的纸鹤叠成,又细细的将所有的纸鹤数了一遍,终于露出娇怯的笑容。
只要这样的话,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吧。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那愿望到底是什么?
那一个埋藏在心底,时时刻刻,想要去想,又不敢去想的念头。
她将所有的纸鹤收进木匣,悄悄避过那些本就不太注意她的宫女们,稍有些吃力的抱着木匣,独自登上宫阙的最高处。
从这里望出去,黄昏的余晖还不曾完全散去,美丽的霞光在明黄色的琉璃瓦上跃动,这皇宫无论在何时,都焕发着美丽而庄严的景致。
她的身影在这偌大的宫阙中,不过是小小的一点。
她有些紧张的打开木匣,里面安宁的躺着许多纸鹤。
她将木匣高高的举起,仿佛举着希望之火。正要将这纸鹤放飞,却在刹那间犹豫了,忽然又想起了他在耳畔说过的话。
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她凭着突然闯入小小胸膛的勇气,将这木匣向着城围外倾泻下去!
她却在瞬间闭上了双眼,握紧拳头里满是汗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飞吧!”
她悄悄睁开眼睛,五彩缤纷的纸鹤在晚风中飘扬,还没等她露出欢喜的笑容。
风吹过,纸鹤向下跌落!
就如黄昏跌入黑夜,辉煌的色彩慢慢黯淡。
她的身影也随之陷入这黑暗之中。
她努力踮起脚尖,睁大眼睛向下张望。
求求你!
然而纸鹤不飞……
愿望也不会实现……
她慢慢站直身子,靠着墙壁坐下,扁着小嘴,抽抽鼻子,努力眨动了几下眼睛。
然而同样不肯听从她愿望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鼻子越来越酸,终于抱着膝盖呜咽起来。
当宫女们终于发觉她消失的时候,她也回到了宫中。
她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同她小小的身子有些不成比例。
垂下的轻纱罗帐将大床围了起来,她身在其中,仿佛在一条小船上,却不知下一刻会飘到何方?
夏夜有些燥热,还好墙壁的夹层中储满冰块,带来丝丝凉意,驱散了暑气。
她盖着薄被,睁大眼睛,茫然的望着上方。
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卷曲的头发,像个娃娃!
夜渐渐深了,铜雀宫灯也吹熄了大半,仅留下几盏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陪护在床边的侍女忍不住困意悄悄睡下,安心的睡吧,即便被发现了,她也不会责备,再说如今的她已不需要日夜不停的监护,等到了明日,等到了明日,一切都不同了。
明日?
她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几分生气,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将身上的锦被扯下,将雪白纤细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她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身子,一丝丝寒意慢慢将她缠绕,让她柔弱的身体颤抖起来,一点点变冷。
她缩进身子闭上眼睛,眼角又沁出一滴晶莹,却执拗的不肯盖上被子。
宫阙外,月华如霜,繁星低垂,夜色越发深沉。
那寒意也越来越浓重,渐渐又变成了温热、炽热!
她雪白身上染上一层霞光般的红晕,分外耀眼。
她意识越发昏沉,隐隐约约还存续着思绪。
只要这样,明天就不会到来!只要自己再生病,他就又会来看自己……
大喜之日,坤元宫中。
皇后娘娘坐于镜台前,在数名侍女的服饰下,插好金凤发钗,穿上华美的衣衫。
忽有宫女急匆匆走入,跪于帘外,“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公主她病了!”
“病了?”皇后娘娘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发髻,“怎么个病法?不是心里怯了装病吧!时辰已定,王侯公卿都也请了,让她撑一下吧!”
“不……不是的,娘娘,公主她身子忽寒忽热,如今……如今已是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