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中,吕洞宾将青石棋盘放回原处,汉钟离从洞中走出,道:“如何?”
吕洞宾笑了笑道:“果然是人生如棋,世事难料。”
汉钟离有些讶异的道:“你下棋竟也有输的时候。”
吕洞宾笑道:“不是一直输给师兄你吗?”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洞宾小儿,猖狂自大,必败无疑,恰好带着好酒来,大家来畅饮一番,庆祝一下。”一阵大笑声中,一个拄着铁拐的邋遢汉子从洞中走出,身旁另有五位,或有双鬓垂髫的清秀少年,或有穿着荷花裙的秀美女子,望着吕洞宾都是脸上带笑,对他的失败没有一丁点同情的意思。
吕洞宾仰天长叹一声:“想我吕洞宾一世英名,唯有交友不慎。”言之未毕,一只酒葫芦迎面飞来,他一把接在手中,连饮数口:“果然好酒!”
……
潘玉幽幽醒转的时候,发现已回到了营帐之中,许仙就在身旁,笑道:“醒了。”托起她的身子,将一碗清水送到她嘴边。
潘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问道:“战事如何?”
许仙道:“自然是大获全胜,胡人近乎全军覆灭,连那什么可汗也丧身乱军之中,草原各部定有一番大动乱,不过我军的损失同样不少,基本上算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他想起吕洞宾以棋盘为战场的手段,不禁叹道:“这算不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呢?”
潘玉支起身子道:“汉文你太书生气了,胡汉之间的战事本就不可避免,只要能够获胜便是功在社稷了,莫说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就算是一对一、五对一,甚至是十对一的交换,历代君王怕都是愿意的,胡人数目毕竟有限,这十万众,已是尽起草原之兵,至少数十年内对中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了。”
“这次还要多谢那吕洞宾帮了大忙,寻常同胡人作战,只能以防守为主,而就算是大胜,胡人凭着骑兵的迅捷,也很难伤其筋骨,往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卷土重来。”
许仙苦笑,这场棋果然只有她能来下,否则他就算真的在棋艺上可以和吕洞宾对弈,但想到自己手中的棋子象征着无数人的性命,难免会优柔寡断进退失据。
他始终无法将人命当作数据来计算,天生就不是个当上位者的材料。
潘玉抬手轻抚许仙的脸庞,笑道:“不过这样才好。”
亲兵在帐外报道:“大帅,帐外众将求见!”
潘玉立刻宣布重新开帐,在众将敬畏的目光中,潘玉坐上主帅的位置,身旁立着许仙。
帐中一片“铿锵”之声,众将拜倒在地,诚心诚意的道:“恭贺大帅,立此不世之功。”虽然他们不太记得战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加不理解为何胡人放弃了常用的战术,而选择与他们在平地上决一死战。
但这全都没有关系,战场之上从来只以胜负论英雄,纵然战略战术再巧妙,若是败了就不过是纸上谈兵。
而哪怕只懂得最简单的正面冲杀,只要能够带领军队获得胜利,便是盖世名将。
许仙见这些纵然刀刃加身也不皱一下眉头的猛将,此时有的竟然潸然泪下,纵然是不落泪者,也不免眼圈发红。
而当他凝神静听,可听大帐之外除了欢笑声外,更多的却是低泣之声。
许仙心中也有些唏嘘,可想而知这些将士,在这塞外苦寒之地,抵御着胡虏的一波波侵袭,是何等的艰辛,今日终于一战平胡,或许就能够再一次回返故乡,而这都是她的功劳。
潘玉令众将平身,将战报过目后,立刻命人送递京城,而后宣布兵马回城,召开庆功宴。
众将轰然应诺,待到夜宴之时,众将连连向潘玉敬酒,什么“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誉不绝于口,当然凭这群武将的文化水平,基本上也就这几句了。
许仙也跟着连吃了几杯酒,耳中却忽然听闻许多痛呼呻吟之声,他便借故出去,寻着声音找了过去,一路上见得不少半醉的士兵,勾肩搭背唱着天南地北的曲调。
此时城中灯火通明,全都沉浸在大胜的喜庆之中,但城西的一片宅院中,却显得有些昏暗,那些呻吟声便是来自这里。
门外也无人把守,许仙推门而入,眼前景象颇有些触目惊心,在难闻的气味中,伤兵躺满了床铺,伤痛令他们无心享用酒食,只能绝望的躺在这里等死。
但凡有行动能力的士兵,都不肯留在这里。
许仙曾经略有耳闻,古代医疗设施简陋,军中尤为不便,一旦引发瘟疫,后果更是严重,以至于受伤士兵,大多伤痛的而死。
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不免心中震撼。
许仙自认还算是半个医者,自然不能让这些事在眼前发生,正要有所行动。
“前面的人,不要挡道。”身后一声呼喊。
许仙转过头只见几个军士簇拥着一人,将许仙挤开一边,去到一个病床前,开始给伤兵治疗,才知原来是军中的大夫。
许仙在一旁看着,见那大夫也不过草草的包扎一下,随意涂抹些金疮药,便去到下个病床,几乎是在敷衍了事,皱眉道:“你就这样给他们治病?”觉得那大夫的背影依稀有些眼熟,但那大夫方才被一帮高头大马的军汉簇拥同许仙擦肩而过,许仙也没看清楚他的脸。
那大夫闻声转过头来,一脸的焦灼与不耐:“不要耽误事。”
许仙终于看清了那大夫的脸,讶道:“吴大夫!”正是当初在苏州,收留过他一段时日的吴人杰,许仙临行时还将偌大的宅邸和百草堂托付给他,他怎么到了这塞外军中。
吴人杰借着营中依稀的灯火,看清了许仙的脸,也叫出声来:“许……许……”他犹豫了半天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许仙道:“叫我贤侄就好了,您怎么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