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感觉通体舒泰,骨头都轻了三两,伸手摸摸她小脑袋,“这才乖。”拉着她在桌边坐了“我跟你这丫头很是投缘,你不学无术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不如我认你做个妹妹,明玉她不敢欺负你的。”
此言一出,青鸾却感觉清醒了几分,却甩开他的手道:“我不要。”他只想自己做妹妹,自己却胡思乱想,真是羞死了。
许仙才不管她,只管道:“妹妹,你爹不是没死吗?”
青鸾听他叫自己妹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但总是清醒了不少“我也不知道。”
许仙道:“你哥我也是马上要发财的人了,你跟我说说你爹的姓名年纪,身形相貌,咱们订下赏格请人去寻找怎么样?”
青鸾惊喜道:“真的吗?”她虽然会些武功,但一直跟在彩凤身边,哪有机会去寻觅生父。
许仙道:“自然是真的,人哪能没有亲人!”
青鸾微笑道:“我有亲人的,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你。”
啪,许仙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发痴了,快跟我说说。”
“你又拍我。”青鸾抱着头嚷道。
“不然你以为我认个妹妹干什么,这可是身为哥哥的重要娱乐啊!还不快说。”
青鸾鼓着腮帮子,不高兴的说:“我爹他姓申屠,满脸大胡子,很会做菜,其他的不记得了。”
许仙沉吟道:“姓申屠,这个姓倒是少见。”只是这个姓氏他总感觉在哪听过似的。
潘玉敲开了彩凤的房门,问道:“何事?”
彩凤解释道:“今天那人……”
潘玉将手放在她唇上“别说了,我明白的。”
彩凤让她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有些后悔,这样的夜里,若潘玉要做些什么,自己该如何是好呢?“那个,青鸾呢?”
潘玉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跟他哥哥在房中聊天呢,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脸上带着狼看羊的戏谑。
彩凤暗骂死丫头,见色忘友,还说要跟自己在一起,这还没让人哄两句就快跟人跑了,把自己丢在这里。
潘玉总算在彩凤面前找到一点尽在掌握的感觉,低头看灯下那种绝美的容颜,确实是值得珍藏之物呢!
彩凤轻声道:“潘公子,您要为彩凤赎身吗?”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平时都是别人提出她加以拒绝,但今天却是自己没羞没臊先提出来,已是完全落了下风。
潘玉上前一步,拦住她的柳腰,笑道:“当然,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彩凤拿手推着潘玉胸膛,低着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到时候彩凤凭君怜爱,只是今日还请回吧!”
潘玉拿手勾起彩凤下巴,一双含笑的眸子似乎要投入彩凤心里“若是我说,不想回呢?”彩凤这下真是进退两难,拒绝该怎么拒绝,总不能喊人吧!
那就真将潘玉得罪死了。
但答应要怎么答应,若是被始乱终弃,那自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啪的一声门响,青鸾和许仙站在门口看着门里这一幕都是一呆,两张同样绝美的容颜凑的极近,相拥在一起简直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彩凤大呼有救,趁机推开潘玉,脸色通红道:“两位公子请回吧!”
潘玉面对许仙的目光也有些微微脸红,轻咳两声,拱手作别。
房门关闭,青鸾满脸不可思议:“小姐,你不会吧?你不是说不见兔子不撒鹰吗?”
彩凤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死丫头,我都快让人吃了。”当然她不知道潘玉暂时还没有吃掉她的能力,只是逗着她耍乐,把在许仙身上丢的那些自信在她身上找补回来。
一夜无话,遂至天明,大船启航,此处离着赤壁已是极近,船行不过两个时辰便到赤壁之下,船且停泊。
众人朝上望去,壁上有不少文人墨客的题词。
也勾起了众人不少诗性,就在许仙考虑要不要“大江东去”一下的时候,却又有一舟顺流而来。
楚剑雄见了眼睛一缩,难道还有抢生意的。
许仙瞧着那小舟有些眼熟,又见站在船头的渔父,凭他现在的记忆立刻想起,喜道:“老人家,你怎么在这?”
那渔父笑道:“听闻有异人来访,特来见上一见,没想到是你个小子。”随口发声,却浩荡的如黄钟大吕,任凭着滔滔江水湮没不了。
原来许仙夜间修炼时,凡人虽然看不见,但有道之士却见金光耀眼,不能直视,这老翁巡游江上,听闻有修行之人来了长江之上,便想见上一见。
只是他这一生“小子”让船上不少人大皱眉头,暗道这渔翁不知尊卑,小子岂是随便乱叫的。
许仙到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喜道:“老丈何不来船上一座,小子有薄酒奉上。”
他对楚剑雄这样的江湖人士不怎么感冒,反而对上次大雪中渔父的豪迈洒脱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这老人讨论一下子女的教育问题,那个贪吃的小萝莉在他看来是不能不管了。
却不想那渔父摇摇头道:“老夫从不与乱七八糟的人饮酒,你若要饮,我这倒还有几杯浊酒,你也勉强够资格喝了。”他这一句话直打翻一船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船上除了许仙还能勉强够上我一杯酒,剩下的连和我对坐的资格都没有。
当下船上哗然,哪来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子。
许仙对潘玉道:“我去去就来。”潘玉知他所交皆为异人,不可以寻常眼光视之,也就点头称是。
许仙顾不得船上诸人的眼光,从大船上下到小舟中来。
渔父点点头,将船一滑,停在一片江渚之上,道:“船中有酒,快去取来。”只当他小辈一样使唤。
许仙进了舟中,果然找到一坛酒,又找了两个泥碗,倒了两碗,果然是浊酒,但异香扑鼻,却不像是劣酒。又问道:“老丈,可有吃的。”
渔父一笑道:“你倒也不客气。”又命许仙找出一包蚕豆,一盘鱼片,全当是下酒之物。
渔父当下饮了口酒道:“小友因何到此啊?”他初次见许仙称其为公子,不过是陌生人之间的客气,这次又见才以小子相称,固然有些倚老卖老,但也显得亲密了几分,而许仙态度恭谨,才配得上这“小友”二字。
许仙自不知这些心里变化,上次大雪这渔父带着斗笠,没怎么看清容貌,这次面对面坐下,才容细看。
只见这老者面容古拙,须发皆白,只是凌乱不堪,似乎从未打理,若只凭这些还能将他当作一个邋遢老人的话。
但这老者一双眸子却是凝时深入渊海,动时灿如闪电,若有实质般从许仙脸上扫过。
许仙道:“在下许仙,这次是到赤壁来游玩,先谢过上次老丈搭载之恩。”说完将碗中之酒一口饮尽,味道只是一般,而后却觉得一股凉气直从脚底冒起直涌到天灵,浑身说不出的抖擞,也说不出是什么酒来,但知非凡品。
老者仔细想了想,仿佛要从脑海中搜寻出这段记忆,最后问道:“是杀人放火的那个赤壁?”
许仙道:“正是!”不过对老者“杀人放火”这四个字倒是只能苦笑,无论多少英雄人物参与其中,造就如何的惊天伟业,本质上也不过是“杀人放火”四个字而已。
但对许仙来讲,这三国乱世却是有莫大的意义,这历史的长河正是在这个时代拐了个弯,流向另一条河道,化作今日的大夏王朝。
老者似乎已经把那时候的事完全想起,手一指上游道:“你来错了,你说那个赤壁还要往上走个几十里才到。”
许仙奇怪道:“难道这时候就分文武赤壁了吗?老人家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老者信手一抓,抓了把蚕豆送入口中,又捏了几片鱼肉一并咀嚼,最后合酒送下,极是爽利“哎,几十万人在这里吼了一夜,吵的我一夜没睡好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吵!”
若是现代,许仙定当这老头是从某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但此刻却连忙问道:“老丈也是个修行中人?”不然怎会有这么长的寿命,若是这样,那小女孩的行径就容易解释,说不定就是个小妖怪嘛!
老者却笑着摇摇头:“差不多,吐纳之法倒也懂一些,活得也比一般人久一些。”
许仙不由大为好奇:“那场仗打的是不是激烈?”三国这段历史可是足以勾动每个国人的心扉。
老者瞪眼道:“你说呢?那几年这边的鱼鳖都肥的厉害,可是多亏了那场仗。”话语中充满了对那场战争的赞美之情。
许仙非常无语,这都什么逻辑,难怪养个孙女哭着喊着要吃人,这根原来在这呢!
而且看看都吃什么菜,蚕豆是纯粹来下酒的,鱼就这么生着吃,虽然切的很薄,但吃一两片还觉得鲜美,吃多了怕是自己看见人也眼里冒绿光。
本来他还想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说道说道,现在看来,还是免开尊口为好。
许仙身为一个三国迷,自然不是为了听那两年鱼虾成长情况。诸葛亮,周瑜,曹操,那可都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英雄人物。
拣着最感兴趣的问道:“您跟我说说这诸葛亮借东风是怎么回事?听说他还登坛做法来着,他是不是练过什么法术?”既然这是世界是有神仙妖怪的,那诸葛亮会法术也就不奇怪了。
老者喝了口酒道:“诸葛亮老夫不太清楚,张角倒是会法术的,但只懂术不懂法,也算不上修行之人,真正的修行中人不是在海外孤岛,就是在深山老林,又有几个会在这俗世浮沉?”
许仙听了不服道:“封神之战不是所有修行中人都参加了吗?”
老者想了又想,就在许仙以为他无法辩驳的时候,老者问道:“什么是封神之战?”
许仙赶紧解释了一番,什么九尾狐狸,什么阐截大战。
老者听了吹胡子瞪眼“胡扯,小子欺我年老,不记得年月吗?李耳春秋时候才生人,如何能活到商周去,而且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十个有八个没听过。天庭建立更在老子之后,真是胡说八道。”
许仙又是一阵无语,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封神榜》毕竟也是人写的小说,做不得准,但老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春秋时候的人,不过许仙转念一想道:“逐鹿之战呢?这您总听过吧!”
老者这才点点头:“这个倒是听父辈说过,不过好像才几千号人,找了块平地,拿着铜刀石斧打了一架,跟着赤壁一样也是两个打一个才打赢,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远不及这赤壁打的厉害。那年那个鱼啊,兹兹!”
许仙:“……”
几千人,铜刀石斧,这听着不像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倒像是打了场群架,难道这就是逐鹿之战的真实情况。
但似乎在真正的历史上,逐鹿之战也就是三个大部落的会战,而在那时的生产基础之下,部落的规模不可能太大,说是几千人的大战说不定还是多说了呢!
许仙犹自不甘心:“什么风伯雨师,应龙玄女,那可是史书上写的。”
老头听了哈哈大笑:“龙族?你见一群蚂蚁打架,会上去踩一脚吗?那时若真有条龙经过,那就是不是大战,变成吃饭了。看你也是个修行的人,怎么连这点知识都没有,长生之法是从那时就有了,但不过是个开端,后来有一个姓彭靠着修炼活了八百岁,才算是小成,驱云布雨根本是想都别想。”
许仙听出话外之音,惊讶道:“您是龙?”龙行有雨,隐约间想起杭州那三日大雪,难道都是面前这老者带来的水汽?
老者笑道:“是啊,老夫驻守这长江之上,已有千载,后来那劳什子天庭还封了个长江水神,却不问哪个要他册封。”
许仙听了不禁抽口气,他曾听鱼玄机说过神道的一些事宜。
长江作为神州最大的一条水系,虽然面积不及海域,但却关系着亿万黎民,苍生气数。
若论神位还在诸海龙王之上,算是水神中的至尊之位,玉皇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行礼。
许仙也没想到,这寻常渔父打扮的老者竟然是如此身份,难怪那小女孩不承认自己是妖怪,龙族又岂是寻常妖物能比的?
许仙又奇怪道:“您既然说是蚂蚁打架,现在怎么又变成的模样?”那意思就是你既然瞧不起蚂蚁,又怎么会变成蚂蚁的样子。
一向豪迈的龙君,却叹口气道:“谁愿意变成这样子,这世界上没人的时候就有龙了,不过后来一场大灾变,才零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却有了灵慧。长生之法龙也一直在追寻,后来总结出一套凝练内丹的方法,天下妖族都要习练,但谁让人族中出了个李耳,承前启后总结出一套更加有效的长生之法,所以我辈也不得不化形去修行。若非龙族都孤僻成性,又怎会让人族占了先机。”
许仙终于放弃用那几本小说去解读这一段历史,他从面前这老者的话语中,慢慢体会出,所谓龙族恐怕就是从恐龙时代的遗民。
那场影响整个地球气候的大灾变没有杀死所有的恐龙,有的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点进化,成为比人类还要早的智慧种族,但因为个体的力量与智慧太强,社会反而没有存在的必要,反而限制了文明的产生和种群的发展。
而所谓修仙修神的长生之法,说白了不过是一种技术,这种技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就孜孜以求的。
有道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就如同前世的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当了大王,每日吃饱喝足,就开始烦恼自己寿命,这不就是人的缩影吗?
于是有的靠餐风饮露,有的靠吸精吐气,有的靠吞金服石,所追求的不过是让自己多活几十年,若能与天地同寿,那才是善莫大焉。
但像所有技术的发展一样,一开始并不成功。
吞了金石反而被毒死的,餐风饮露玩辟谷反而被饿死的数不胜数,最多也只是彭祖这样的小成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为李耳的人从他守了一辈子的图书馆里走出来,他集合了前人所有的智慧和经验创出一种行之有效的“长生之法”,这个最优秀的继承者和发扬者终于开辟了仙神的时代。
许仙举起碗中之酒,赞叹道:“听君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小子敬你一杯。”一人一龙又对饮了一杯。
许仙叹道:“没想到龙竟然是这样来的。”
比起图腾信仰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进化似乎更能解释龙的来由。
而且西方龙的样子不同于东方龙,大概是因为进化的方向不同,再加上没有道家这一套修炼之法,西方龙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直完全凌驾于凡人之上,可以随意吞食人类,也没有和尚道士出来管理,最后被当作恶的象征也就不奇怪了。
倒是东方建立了以人为主的神系,龙也就更聪明的呆在水里靠吃人供奉过日子。
老者讶然道:“哦,你知道龙是怎么来的?”他见许仙也不过几十年的寿命,而龙是不写历史的,自己数千年的岁数也不明白龙是从哪来的,他又是如何得知呢?
许仙一愣,忽然明白了那句“夏虫不可以语冰”的含义,自己面对这老龙,当然是只无知的夏虫,但当这老龙面对的是人类数千年文明的积累,难道不也是夏虫吗?
道祖固然是法力无边,但却未必比一个现代小学生更明白这宇宙的构成!
许仙笑着道:“这下可容我伸伸腿脚了。”然后将那白垩纪,侏罗纪的历史大概一讲,又把后世的人对那场“灭绝”恐龙的大灾变的推测,说了一说。
没有龙见过那段历史,但人却凭着皓首穷经的研究,勾勒出那个时代的风貌。
老龙听的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缕着胡子,大觉不可思议,但凭他千年的智慧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反而和自己的经验非常契合,生出一种“我原来是从那里来的感觉”,对面前这小小的人类再不敢有倨傲之心,躬身拜了一拜道:“如今方知我也是井底之蛙,人类之智,果然不能小觑。”
其实一条龙的智慧岂是一个人所能比的,光是本身漫长寿命所积累下的经验就足以装满一个图书馆。
但许仙说的这些,却是数百代人类结合了数学、历史、化学、物理等等无数门科目,无数个人类智慧的结晶。
一个人的智慧和寿命是有限的,但人用交流扩张了自己的智慧,用传承延续了自己的寿命,却最终成为了万物之灵。
许仙受了这一拜本来有些惶恐不好意思,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长生之道,果然不过是长生之道而已。”
遁光飞行的时候,速度难道快的过飞机。御使风雷的时候,威力难道强的过核弹。所谓仙佛真正能胜过凡人的也不过是这“长生”二字而已。
如果说许仙一开始仙佛还有些许敬畏,对自己的道路还有些许怀疑,但现在却真正剖开那一层神魔的光环,明白他们只不过是比凡人活的久些而已,终有一天,他们所能办到的,都会被凡人用另一种方式更好的办到。
他们原来除了活的久些,什么都不比凡人强。
老者奇怪道:“因何发笑?”
“我笑天地如斯广大,你我都不过是井底之蛙。道为何物,我已知一二,人为何物,我已知七八。”虽然还有些东西不能理解,比如因果,比如轮回,但许仙相信,不能理解不代表无法理解,所欠缺的不过是知识的积累和那临门一脚的觉悟而已。
再不用以人的身份低声下气面对神佛,因为自己背后所承载的就是数千年来人类不断进取的精神,没有必要将几个原始部落的群架美化成什么雄奇的逐鹿之战,我们只是人啊,只是这样的渺小的人,比之龙族的强大如同蝼蚁。
但正是这样的蝼蚁创出了道,创出了佛,创出了后世那个乾坤世界。
而在那个未来世界,神佛的道路走到了末路,人的道路将人送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里。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时间早已给出了明证,原来我走的路才是一条朝天大道,而你们走的路才是歧路。
老者看着意气飞扬的许仙,突然想到,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佛徒坐化菩提树,是否都带着一样的觉悟之光呢?
或许觉悟的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东西,但莫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了新一层的认识,开始有了自己的道。
许仙突然放生歌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歌声中不自觉用上了他平日怎么练习都难以完全掌握的雷音之术,歌声滚滚在这山峡间回荡,有曲中应有的沉郁悲叹,却更有一股许仙自己的奋发激昂。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任凭你如何英雄人物在这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又算的了什么,卷起时代浪潮的是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
过去的种种,管你洪荒封神,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如今的历史该由自己写就,人生只当阖眼放步,以听天地之低昂。
船上的人初时见这一老一少谈笑,饮食都远不比船上,心中都是不屑,只有潘玉和楚剑雄凭借一身武功偶尔听见只言片语,都是心惊。
直到许仙引吭高歌,老者和之,唱的是这千古名句,表达的却是生于天地之间的慷慨自信。
楚剑雄听着这歌声,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竟有些意兴阑珊。
但随之一惊,知道这歌声严重影响了他,赶紧收敛心神,一声长啸,令手下赶紧动手,船上诸人都沉醉在那歌声之中无人在意。
楚剑雄再听那歌声,已经停歇,才松了口气,只等手下来迎。
可惜他没听见那老龙说自己的身份。
许仙唱罢,觉得心胸开阔,和这江中老龙亲近了不少,本来不能出口之言,也能随意道出,“虽然龙族力量强悍,但您那孙女年纪尚小,心智尚且不成熟,您何不带在身边亲自管教,而要让她流落在西湖之中?”他现在自然不信什么“送到亲戚家”的鬼话,那小女孩的家大概就在那西湖之中吧!
老者一挥手道:“她既然能够自食其力就该独立自主,跟着我像什么话?她上次还敢跑回来,若是我年轻时候,就该被咬死。”这是龙族的规矩,所有幼龙能够独立之后,都会被赶出父辈生活的水域,若再回来就是争夺领地,只有决一死战。
许仙对这种野兽教育感到难以理解,或许人的心终归难以完全理解龙的心,但还是问道:“她的父母呢?”
“她父亲本是黄河龙君,不过数十年前黄河改道,海口倒灌。我那儿子不肯随波逐流,非要去堵海口。倒是救了两岸不少人,不过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这孩子就由我抚养长大。本来她该去争夺她父亲的黄河君之位,但凭她的年纪,哪是那一帮水怪的对手,就送到西湖之中修潜修,以待来日。”
龙虽然能御水,但遇到河流改道这样大自然的变迁,也是无能为力,逆天二字说来简单,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大的难以想象。
而绝非简简单单的吼几嗓子“天地不仁”的屁话,再爆发一下就说逆就逆的。
在许仙心中却不由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大雨如泼,浊流滚滚,堤坝崩溃,水漫千里,一条巨龙隐现其间,要以一己之力堵海口救苍生,要逆转这根本非任何生灵能够抵挡的天地大变。
知其不可而为之也不过唯死而已。
而又留下无人照顾的幼女遗孤,跟着这么一个豪迈却淡漠的爷爷。
见这老龙提起自己的儿子的死也无悲色,许仙心中不禁有些怒意,质问道:“你难道不难过?”
老龙摇摇头道:“我只为他骄傲,不是因为他救了几个人,而是因为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有为之付出代价的勇气。比起那些学人修宫殿,以食物为臣属,做起鱼虾统领的龙,这才有点龙的样子。至于生死,不过是命中应有之物。差别只在迟早而已。”
许仙一时无言。
这时江面上忽然出现几十条小船,向着诸人乘坐的大船驶来,速度极快。大船上顿时乱做一团,水手大呼:“快升帆,快。”
楚剑雄心中一喜,纵身一跃,以掌做刀将帆绳斩断,背后劲风袭至,极难看的一个滚身才避了过去。
暗道船上怎么有如此高手,回头一看,却是潘玉。
心中惊讶这小白脸竟然有如此武功,加上船上护卫涌来,知道不可力敌,只是起纵跳跃,只要耗上一会儿,手下登船,这些人都是瓮中之鳖。
金圣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宾变作死敌,更是见平日温文尔雅的潘玉腾跃如风,武功竟然不在那楚剑雄之下。
彩凤眼中异彩连连,却闻身边青鸾一声喊:“潘公子,我来助你。”纵身加入战团。
但船上虽然狭窄,但地形复杂,那十几个个护卫武功都差了些,楚剑雄更是一心拖延时间,从不与人正面像抗,一时竟拿不下他。
船上之人焦急万分,潘玉心中却越发冷静,余光却放在许仙身上,心道:这次又得靠你了。
这时许仙正催着老龙送他回船,他新做了几道符正要试试威力。
老龙对许仙笑道:“刚好没了下酒菜,我去换换口味。”
许仙才知道为何那小女孩整天喊着要吃人,原来是有遗传的,赶紧拉住要走的龙君道:“您还教孙女不要吃人,您这算怎么回事啊!”
老龙回头笑道:“你再见她就告诉她,想吃就吃,只是将来因为吃人被人宰了,莫要怪我没提醒过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明珠丢给许仙道:“今日多谢小友一番见教,这个就送与你了。”言罢投身水中,那条小船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许仙接过明珠,有些恍然,这就是龙的态度,没有善恶,甚至没有对错,完全的独立自主,只要担当的起后果,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只是做了别后悔就是了。
只见大江起伏,滚滚东去,却突然仿佛一凝,那滔滔的江水似乎因为某种力量的介入而有了新的主宰,但船上之人都还丝毫未有察觉。
诸多小船逼的更近了,大船却如一头翻了身的乌龟,动弹不得。
金圣杰心中悔恨,但也是经过事的人,命令船工修复帆绳,虽然明知没有机会,却没有放弃,去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楚剑雄得意不已,这次杀了许仙不但大仇得报,还可绑了两个贵公子得到天价的赎金。彩凤更是他囊中之物了。
潘玉却毫不担心,全把希望放在许仙身上,虽然这种期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够理智,毕竟她也不了解许仙的能力。
但却依旧这么相信着,毫无怀疑,最后更是招呼青鸾了一声,不再追袭,立在船头,只等许仙出手。
这样全心全意的依赖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平生未有。
青鸾一愣,也退回彩凤身边,彩凤轻声道:“丫头,等一会儿不行你就跳江跑吧,将来好来救我。”青鸾瞪了她一眼,握住彩凤的手,只等小船靠近,为了不受辱,也只能拼死而已。
但不由看向江渚上的许仙,喊道:“大哥,你赶紧跑啊!”
而包围而来的小船中,其中一个最大的船上,一人站在船头笑道:“我江上龙王在此,哪个跑得了,楚大哥,我来也。”原来他是江面上的水贼,有一个外号叫做江上龙王。
楚剑雄听了顿时决定,回去要让这装模作样手下好看。而许仙却有一种不忍卒看的感觉,他预感到一个大悲剧正在来临。
果然,大江之上突然出现几个漩涡,仿佛一张张大口,密布在大船周围。那些小船顿时不能自控,旋转起来,而中心的大船却纹丝不动。
许仙几乎要忍不住闭上眼睛了,几十条小船转了几圈迅速沉入水中,出了几声惊呼和一串气泡,什么都没留下来。
水面恢复平静,大船上的人忘了行动,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楚剑雄知道这些手下都是戏潮的好手,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见一个浮上来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楚剑雄郁闷的吐出一口鲜血,上次也是这样再快成功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失败,而且一样败的非常彻底,败的全军覆没。
自己多少年积累的人丁,就这样以一种非常搞笑的方式沉入江水中去。
楚剑雄目次欲裂,大吼一声:“许仙,我跟你没完!”转身跳入江水中去。
这时那些漩涡吞了几十条小船,仿佛满足似的,已经消失。竟让楚剑雄平安上岸,没入岸边的密林中去。
许仙听了这句话却仿佛看动漫的时候,大反派飞上天空,变成星星,喊出那一句:我会回来的。
这,真的不是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