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麒暗自警觉,乍看之下,朴恩熙与姐姐沈慧怡属于同一种类型:温柔婉约让人好感顿生。
只是细细辨看,其中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柳如眉的温柔,处之若春风拂面、心旷神怡,可她在温柔之间却又刻意保持着一股子淡淡的冷漠,让人在心神摇曳之际却又不得不保持几分距离、保持几丝头脑清醒;
朴恩熙此际露出的温柔,却更像是一种武器,这种丝毫不设防的温柔,让人生出欲求亲近地强烈感觉,从而放松了戒备,在很大程度上销蚀了心底的战意。
要知道,赌博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较量,战意消散。
战斗欲望也随之消逝,首先在气势上,就弱了对方一筹,降低了自身的胜利几率。
沈文麒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但强大的精神力,令沈文麒根本不受朴恩熙魅力的影响,淡淡一笑,和声道:“朴小姐太客气了。我哪里敢怪罪您哪,不过……”
沈文麒的声调陡然变得随意一片,笑嘻嘻地道:“不过嘛,话又说过来了。你如果真的觉得有些抱歉的话,干脆就偷偷放点水,反正此间也没有外人,你我战况谁也不会透漏半点出去,这样一来。我也算是欠你个人情,你心底也无需有什么歉疚啦。”
沈文麒轻松的语调中,满蕴着调侃地味道,神情间更是写意一片。
饶是心底紧张一片的唐雅,此际听了,那冷漠的嘴角也冰河解冻。
情不自禁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好犀利的话语!”朴恩熙闻言却是一怔,抬头迎上了沈文麒的眸子。
只觉得这双清澈明眸中精光隐隐,更似一汪深潭一般深邃幽然,深望之下,心神不由得为之吸引,朴恩熙微微垂下螓首,心中却暗自惊惧一片,此番心神上地较量,朴恩熙隐隐落于下风,心底却已经是微有些阴霾。
真正的赌术高手,绝对会把自己地心神淬炼的如钢丝般地柔韧,而当两位赌徒实力大致相当的时候,心理对决,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朴恩熙的温柔。
与泰贝莎的妖媚,都是二人施展心神攻击的手段,二十年来,在心神锻炼方面浸淫的精力,着实也不比在赌术技巧上耗费的少,而此番,朴恩熙屡试不爽的精神攻击,不但没能瓦解沈文麒一丝一缕的战意,反而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露出颓败之色。
这点,就不能不让朴恩熙暗自有些惶惑。
所幸她也是久经沙场之辈,虽在第一个回合失利,可也毫不气馁,微笑着道:“沈先生真是幽默开朗的很哪。人又这般的潇洒不凡。想必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露骨的话语中,朴恩熙的海蓝美眸在沈文麒与唐雅之间来回逡巡着,其中意味暧昧、似戏谑更似赞叹,唐雅面色虽从容一片,眸子间却涌上几丝淡淡的羞涩之意,美目微阖,不与朴恩熙的眼神接触。
沈文麒则微微一笑,听了她调侃的话语,也是坦然受之。
朴恩熙见此,不再试图从精神方面打压对手,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心境,娇声又道:“沈先生,此次暗局,我想照着国际惯例来,三局两胜,你我各挑一种赌式类型后开始比赛,如果是打成平手,咱们再随机选出一种赌法,将赌局进行下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文麒对所谓的‘国际惯例’压根没半点知晓,也不愿自曝短处,随意的笑了笑,和声道:“好啊,可以。”
沈文麒嘴上答应的痛快,心中却也暗自有些皱眉。
毕竟他精通的现代赌术不多。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不赌也得赌了,如果自己开口示弱,降了气势,怕真是离败也差不远了。
方应神此际笑着接过话来道:“老夫来补充一句。按照惯例,由赌局的发起人先选一种类型,所以,下面请朴小姐先选。”
沈文麒无所谓地耸耸肩,朴恩熙笑着点点头,娇声道:“我选骰子。”
唐雅闻言一愣,不知道她为何要选沈文麒最擅长的类型,而朴恩熙也接着又道:“骰子比试方法千种百类。我选其中的听骰,听出对方每粒骰子的点数。就算赢。”朴恩熙此举,倒也颇费了一番思量,她知道,若论摇骰技能。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沈文麒的对手,如果让沈文麒选了这种赌法,自己这一场肯定是输定了。
如此一来,自己势必要连胜两场才能扳回,与其陷入这般窘境,倒不如自己选择‘听骰’,任沈文麒摇骰水准再高,恐怕也无法摇出自己听不出的点数。
而自己却有一个必胜的法宝。
沈文麒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嘉许的笑意,这种宛如长辈赞扬后生的笑容落在朴恩熙的眼中,娇靥蓦地一红,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子心计被人瞧破的忐忑之意。
“他笑得这般镇定,莫非他也有恃无恐?”
“我选麻将。”沈文麒笑嘻嘻地道。“照着国标赌法来就好,咱们这里正好有四个人,就打四人麻将,一把决输赢。”
朴恩熙与方应神闻言心中陡然一喜,麻将考究地可不仅仅是技巧与运气,比如说眼下打四人麻将,他二人配合,以二人的手法,完全就可以将场面尽数架空起来,沈文麒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唐雅面上却露出为难之意,低声嗫嚅着道:“文麒,我打麻将很一般的。”
朴恩熙与方应神闻言对视轻笑,唐雅虽说管理着一个大型赌场,其本身却完全是赌术的门外汉,这一点,他们早就知晓。
如此一来,自己这边的赢面简直大到了无可限量的地步,所以二人眸子中不由流露出自得之意。
而沈文麒闻言倒也没半点意外,给了唐雅一个鼓励的笑容,笑呵呵地道:“不要紧,只要会理牌就好。”
轻柔的话语中恬淡一片,听来便如白开水一般平淡无奇,让人无可琢磨他潜藏在话底里的真正本意,朴恩熙与方应神本信心十足的心底却也暗自‘咯噔’一下,自然是被沈文麒的这股子莫测高深,将二人的心境缓缓搅乱。
赌局开始第一场听骰,沉重的不锈钢骰盅握在朴恩熙白皙娇嫩的玉手之中,晃动之际泛起阵阵地迷离之光,而丁当的骰子摇撞声清晰传出。
随着骰盅晃动,唐雅面色微微变化着,气息渐渐变粗,香江赌场是她的命根子,此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反观方应神与沈文麒就安定得多:方应神双目微阖,侧耳倾听着清脆的骰子摇撞之声,面上流露出陶醉之色。
沈文麒则一副老神在在的镇定样貌,望着朴恩熙越发迅疾地挥舞手法,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朴恩熙那纤细柔嫩的只适合端着高脚酒杯出席各种上流宴会、边欣赏世界名曲边随着那般腐儒不堪的文人墨客悲秋伤冬的莲藕玉臂,以一种近似狂野的夸张动作迅猛的来回晃着,而剧烈的动作之下,满头青丝飘舞起来,给这个纤柔佳人增添了一抹狂放不羁的致命魅力。
骰子摇撞的声音越发的急促,到得后来,便如万千子弹呼啸般的喧嚣,更像是千万只魔指在同一时刻弹拨起千万条琴弦、发出了千变万化的声音。
唐雅虽然不谙赌术,可见状面上也不禁死灰一片,她可不认为在这种狂躁如雷的杂乱声音中,沈文麒能听清骰子的点数,而沈文麒侧耳聆听着骰子的摇撞。
眸子中的色彩也变得有些凝重,只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依然是恬然无比,让唐雅望之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砰”的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一切声音归于寂静,骰盅落在桌案上,而按在骰盅上方的那双如柔玉雕琢而成的纤手,却隐隐有几分苍白,朴恩熙的玉面上更有些许的细汗流出,沾染了几缕秀发贴于秀美的脸庞之上,看去却也更增妩媚之感。
“啪啪啪”,沈文麒轻轻鼓着掌,在朴恩熙惊讶的眼神中,大声赞道。
“好本事好本事,朴小姐的摇骰技能,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哪。”沈文麒面上诚挚一片,毫不夹杂半点的讥讽之意,能将小小的六粒骰子摇出千军万马般的狂躁之音,这一点,沈文麒也是必须要赞叹。
“你……你……”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惊讶,还是因为适才的一番剧烈运动消耗掉了太多的体力,朴恩熙此际的话语中有了几分气喘,望着气定神闲的沈文麒,纤柔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沉声道,“请讲明点数。”
在方应神与朴恩熙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沈文麒缓缓而自信地说道:“五个一点,六个六点。”
方应神闻言探询似的将目光望向朴恩熙,显然他也听不出具体的点数,而朴恩熙娇躯如遭大锤撞击,猛的一个颤抖,本因为适才的一番剧烈运动微微有些泛红的玉面登时煞白一片,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缓缓揭开骰盅,本稳若磐石的纤手,也不禁有了些许的颤抖。
桌案上堆积着一小撮粉末,朴恩熙顺手虚空一拂。
粉末随风消逝,便露出了其中的骰子真容:果然是五个一点,六个六点,只是所有的骰子都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高度。
而有一个半截骰子,却是点数朝下断面朝上,想来掩在下面的点数,就是一点。
原来适才朴恩熙使用巧力将每一粒骰子都震成了三截,那狂风骤雨般的敲击声,就是中间这一截无用的骰子所发出的,意图用这些狂暴的噪音,掩饰自己的真正本意,而在剧烈撞击下,这一截无用的骰子便碎裂成了粉末,将真正的点数遮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