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夏日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地面，即便站在城墙投下的阴影里，也让人浑身燥热，汗流不止。

　　身后一阵旋风造成的气浪，才堪堪缓解了些许这令人烦躁的炎热。

　　“停。”

　　擡手喝止那只即将拍到我背上的爪子，我开口道：“三十三分钟，你迟到的时间。”

　　“真是，哪有对女孩子把时间算得这么精确的。”汐玖琉的声音从身后绕到一旁“这样的男人多半会单身一辈子。”

　　“太迟了，你家赤香姐已经是我老婆了。”我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把她的诅咒消解掉。“而且你身为……”

　　“身为什么？”

　　我突然决定把“龙神大人”这个词吞下去的原因，便是眼前这略显“陌生”的少女了……

　　双角耳鳍龙须都被尽数隐去，昨晚见过的那套淡绿色浴衣服服贴贴地笼罩在她身上，腰带在苗条的腰间束起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修饰出少女略显青涩的曲线。

　　龙尾化形而成的修长双腿包覆在一双白色丝质长足袋里，却在上沿与裙摆之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白皙大腿。

　　“怎样？”

　　汐玖琉似乎很享受我诧异的眼神，张开双手得意的转了个圈，浴衣的裙摆与袖振顺势飘起，在她身旁展开一个优雅的圆。

　　“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子吗？”

　　“像得不能再像了……”

　　除了胸口处的勾玉，眼前的汐玖琉确实与人类少女无异。

　　只是在她那俏丽脸蛋映衬下，大概无论多么朴素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会变得如同贵族的服饰般栩栩生辉吧。

　　“话说，你为啥特地打扮成这个样子？”

　　“待会再慢慢讲，现在……”少女说着，向我擡起右手“先带我进城里～”

　　当那只纤细小手的柔软触感从掌心传来时，我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

　　岚漪城有着相当程度的规模，城门口也是热闹非凡，人群车马川流不息。正因为是大城市，关口在进出管理上异常的严格。

　　“你要就这么告诉他们你是至高至上尊贵无比的龙神大人吗？”面对一个个验明身份后才开闸放行的士兵，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扯啥呢，那样的话我变身还有什么意义？走就是了我自有办法。”汐玖琉一边叨咕着，一边将我推进排队进城的队列里。

　　轮到我时，我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给守城的士兵，对方也只是简单的扫了两眼便给我放行。

　　顺利的通过关卡后，我走出几步转过身，佼有兴味地望着汐玖琉，看看她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只见她两指并拢在身前一晃，语调平淡的说：“你不需要看我的身份证明。”

　　“我不需要看你的身份证明。”守城的士兵一瞬间目光变得涣散，语调干涩的将她的话语重复了一次，然后……就让她过了关……

　　冲着笑盈盈走过来的汐玖琉晃几下食指，我远远的对她唇语道：“我们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呀～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在城里逛逛了～”

　　离开拥挤的关卡，我们来到岚漪城最宽的主干道上。汐玖琉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还撒开腿小跑了几步“呐，陪我去市场吧～”

　　精致小巧的纤足踩踏着木屐，与条石铺造的路面磕碰出欢快的声响。我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将她从道路中间拉回来。

　　“注意马车。”

　　她就算被马车撞上多半也不会有啥大碍，但是伤到别人和马就不好了。

　　“你看起来自己也能来的样子，为啥要特地叫上我呢？”我问。

　　“因为母上她不准我成年之前独自进人类的城市里呀。”从最初的兴奋中缓下来，汐玖琉双手交叠在身前，乖巧的跟在我身旁。

　　“说什么人类太狡猾了你一不小心就会被骗走之类的……”

　　“啊这……箐翌大人这么说自然有她的考量啦。”虽然很久不见，龙神大人对着女儿说教时，那严肃而刻板的神态好像也不是想象不出来。

　　“我能理解啊，就是现在我也一直遵守着嘛～”汐玖琉嘀咕道“而且听过你怎么哄赤香姐之后，我开始觉得这说法有点道理了。”

　　“咳……我哪有……”莫名其妙的被黑了一枪，我赶紧干笑几声岔开话题“就算这样，赤香也能带你来的吧。”

　　“不喜欢。”直截了当的回答。

　　“这个城市里太多人认识她了，没走两步就会有人出来感恩戴德。再加上赤香姐她维持人形的能力跟治疗术一样蹩脚……所以她干脆都一直是那个样子进城的。”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快的回忆，少女的脸色有些无奈。

　　“上次我和她一起来的时候，整条街都跪下来了……那种感觉真的是……超讨厌……”

　　默默地倾听着汐玖琉絮絮叨叨的述说以往的经历，我算是明白了她特地化成人形，约我一起前来的原因。

　　赤香和箐翌都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习惯人们的顶礼膜拜，所以我并不打算在短时间内说服她让她接受。

　　话语间，我们已经来到了集市。

　　也许是将压箱底的心里话倒了出去，现在的汐玖琉看起来心情舒畅不少。

　　光是看着她轻快的身影跃动于各个摊位间，就让我觉得今天完全不虚此行。

　　“哦～”

　　集市的一角，不知围绕着什么东西的人群里，不时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呼声，这自然将充满好奇的汐玖琉注意力吸引过去。

　　娇小的少女站在最后一排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向前眺望，只是她现在的身高才堪堪超过我的肩膀一点，除了人头什么看不到。

　　“那边是在干什么啊？”汐玖琉对身后的我问道。

　　“做糖画。”

　　“糖画？那是什么？”

　　“呃……就是用糖浆来画出各种形状的物体……”我试图用双手龙飞凤舞地比划着辅助说明，换来的却仍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啊，就是那个。”环顾一下四周，很轻易的就看见了一个拿着画成龙形的糖画，一溜烟往远处跑的小鬼。

　　“哦～”汐玖琉佩服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想看看是怎么做的呀。”

　　又多又密集的人墙，想要强行挤进去并不太容易，而且制作的人可能是坐着吧，垫起脚尖，伸长脖子也看不见他的头顶，加上眼前又有父亲用肩膀扛着幼子……

　　“有了～”汐玖琉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回过头来对我喊道“让我骑上你的肩膀！”

　　“什么！？”

　　“肩膀，让我骑上去，这样一定能看见！”

　　“没门。”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少女歪着头问。

　　“为什么……因为很丢脸啊。”

　　“喔～这样啊。”出乎意料的，汐玖琉居然轻易让步了。

　　她惋惜似的摊摊手，右手平举到眼睛的高度说：“那我只好用强硬的手段将眼前这些人驱散了，真是可怜的草民啊，要恨你们就恨千斋去吧。”

　　从袖子里伸出的手掌变成了龙爪，围绕其上的电弧噼啪作响。

　　赶紧大踏步上前扯过袖子盖住这只爪子，我无奈地说：“你还是上来吧……”

　　“谢谢～”轻轻一挥，龙爪再度变回纤细小手，汐玖琉对我莞尔一笑。

　　怎么感觉被摆了一道……不过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蹲下身子后，少女便毫不客气的跨坐上来。

　　“坐稳咯～”汐玖琉拍拍我的头，示意我可以站起来了。

　　女性大腿的温软紧贴着自己的颈脖和脸颊，这居然让身经百战的我也产生了脸颊发烫的感觉。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

　　豁出去了！我揽着汐玖琉的大腿用力站起。

　　预料中的体重并没有出现，没想到她竟然轻到不行，仿佛一团棉花一般完全没多少重量，龙果然跟普通妖怪不一样吗。

　　“哦哦～看到了看到了。”

　　视野变得辽阔的汐玖琉发出孩童般的欢呼声，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的视线。

　　她的浴衣裙摆本来就不算长，再加上大胆地跨骑在我肩膀上的姿势，让裙角因为我的脖子而向上拉提，使得整条腿几乎都显露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着实让人很难不把目光落在裙角附近。

　　忍受着一道道几乎要将我烧穿的，或嫉妒或怨恨的视线穿过人群，将汐玖琉吆喝着要买的糖画递给她时，我开始觉得今天大概不会过得像想象中那么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