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飘落着大雪的厚重云层遮蔽了阳光，此刻已是辰时时分，天色仍旧黑得如同深夜。

　　双脚陷入积雪中站定后，零下几度的酷寒骤然袭来。

　　我在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拉紧了大衣的衣襟。

　　由于地灵木周围的地脉仍然混乱不堪，传送无法直接到达。剩下这段不算短的距离，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真要命……”

　　浅羽擡起翅膀阻挡着寒风，没两下她乌黑的羽毛就被雪花彻底染白。

　　随着咒语的吟唱，几道无形的气流在少女身旁凝结成型，以她为中心飞速旋转，将肆虐的风雪完全阻隔三步之外。

　　“呼～这还差不多。”抖掉羽毛上的积雪，环顾一圈自己的“杰作”，浅羽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少女娇小的背影就在寒风里抖了几抖……

　　昨天的这个时候还是盛夏时节，浅羽身上的仪式用正装虽然看起来典雅而庄重，覆盖面积也不算得少，要指望它能用来抵御严寒就太勉为其难了。

　　“明知道下大雪还只穿那么点。”我张开衣襟上前两步，将浅羽整个人揽进大衣的怀里。

　　“这不是还有你嘛～”少女乖巧的收拢起翅膀，紧紧依偎在我身旁。

　　“小汐冷吗？”

　　“啊？我……我还好……”汐玖琉虽然这么回答着，但她那缩着肩膀拼命往手上呵气的动作，却让她看起来和“还好”毫不沾边。

　　“真是……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普通女孩子就好了嘛。”我一边叹气道，一边靠上前去，将她正在摩擦生热的双手握入掌心。

　　纤细小手传来的冰冷触感着实吓了我一跳，以龙的体质这种天气没理由让她失温这么严重……看来昨晚赤香给她补充的魔力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我只是……穿得薄了点……”汐玖琉心虚的辩解，我手上使力，不顾胳膊上传来少女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纠结力道，径自握着这双冰冷的小手，揣进了大衣的兜里。

　　这个动作使得汐玖琉不得不整个身体都靠上了我的手臂，水蓝色的发丝就在我肩膀附近晃悠，头顶上的犄角还不时刮蹭到我的脸颊。

　　我偏了偏头，试图用余光窥视她的反应，但她只是低垂着视线，让额前的刘海将我的目光阻绝在外。

　　微笑蔓延上嘴角，这个距离和角度，我能清楚的看见，汐玖琉用以御寒的绒毛披肩之下，是我送给她的那件和服。

　　肋骨上传来被手肘各应的痛感，不用看也知道，鸦天狗的脸上一定又是满脸坏笑。

　　风雪中一路无话，当大雪不再落在浅羽撑开的罩子表面时，我才知道我们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大雪的停止并不是因为天气转好，而是被一个足能笼罩半个岚漪城的巨大结界隔绝在外。

　　迈入结界的同时，一股极其细微飘渺的熟悉感觉也同时笼罩了下来——来自成年龙族的自然威压。

　　“好讨厌的感觉……”汐玖琉站在结界外犹豫了好一阵，才扭动尾巴跟上。

　　随着我们继续向前，横亘在前方不远处的地灵木逐渐占据了视野，彻夜大雪，使得整棵大树几乎变成了一座雪丘。

　　纯白色的背景下，一个有着紫色长发的身影显得异常显眼。

　　从形态上看，那身影毫无疑问是一名女性，同时，也是周围那股无形灵压的根源。察觉到有人靠近，紫发女子向着我们转过了身。

　　女子的样貌随着她的缓步接近变得清晰——与周遭雪景格格不入的单薄和服笼罩着丰满高挑的身材，略带知性美感的面容两侧，有着与汐玖琉相同的鳍状耳廓；头顶上方，则是一对更长更尖的犄角。

　　那双金色眼眸所投来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落到汐玖琉身上时，原本如同风中毛絮般捉摸不定的微弱压迫感，立即变得有如实质般强烈而沉重。

　　我和浅羽因为熟悉这种感觉，勉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而身侧的汐玖琉则是身子一僵，双拳紧握，鬃毛根根竖起，被水色柔毛覆盖的尾巴也整个变粗了一圈——她在对方的注视下“炸毛”了。

　　察觉到汐玖琉身上的变化，我向前一步，站到她身前，右手搭上鬼彻的刀柄。

　　本来只是为了让服装整体看起来正式一点才带上的武器，我完全不希望现在用上。

　　“不要对晚辈那么严苛啦七草～”略带慵懒的女性音色在紫发女子身后响起，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敲在了她脑袋上。

　　“人家没有啦……”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被唤作七草的女子脖子一缩，一直笼罩着的灵压和龙威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只是见那小姑娘身上的魔力波动乱到不行，稍微帮她调整一下。”

　　“那也先告知一声嘛，咱们怎么说也是客人呐。”

　　话语间，慵懒女声的主人从紫发女子身后显现出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名身着毛领金色和服，身材比七草略矮，但却拥有同样傲人曲线的华贵美人，稻穗般金黄的及腰长发随着她优雅的步伐，摇曳着赏心悦目的幅度。

　　“那个……谢谢……”汐玖琉游到我身旁，按下我扶着刀柄的手，对着眼前的两名女子鞠躬致意。

　　平复了呼吸后，自己体内的魔力流动确实如对方所说，通畅了不少。

　　“晚辈汐玖琉，请问两位是……？”

　　“妾身露饮，这位是七草。咱们受这位……”

　　“浅羽。”

　　“浅羽小姐的家主所托，前来帮助修复地脉。”金发少妇点头回礼，替自己和身旁的女子做了自我介绍，同时表明来意。

　　两人都维持着人类形态，但是她没像七草那样显现出犄角之类的特征，我一时无从分辨她的真身是何种妖怪。

　　对方的话语反而让汐玖琉微微皱起眉头，经过了像是斟酌用词那么长的时间后，少女开口说道：“承蒙两位前辈关心，但是，我觉得我自己还是能解决这里的问题的……”

　　“妾身完全不怀疑你的能力”露饮温柔地微笑道“但是，眼下的境况相信你也感受得到。附近那座大城市的人们在这反季节的大雪里一定很不好过吧。”

　　“即使不考虑人类”七草接过话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妖怪和其他生物，也很难熬呀。”

　　“我……我会尽力而为的……”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几乎微不可闻。

　　纵使是我也看得出她已经被说服了，只是身为龙族的尊严和领地意识，使得她难以在外人面前放下最后那点坚持。

　　“好了，小汐。”我揽住少女的肩膀“造成这个局面又不是你的错，不必全部都自己负担呐。”

　　“好吧……好吧……”既然有人铺了台阶，就算还是满脸别扭的扭过头，汐玖琉也只得顺势而下了。

　　“嘻～”金发少妇甩开折扇遮挡笑颜“这股倔劲儿跟七草同样年纪的时候还真像呢。”

　　“人家哪有……”她的身旁立马就传来了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