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咳咳……”令人悬着的心脏落地的咳嗽声中，汐玖琉的双眼渐渐睁开了缝隙。涣散的紫色瞳孔聚拢收缩，最终定焦在我的脸上。

　　“醒了？”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淡一点。

　　“嗯……”汐玖琉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注意到我仍在看着她后，迅速的将手收回被子里，别开了视线。

　　“赤香姐呢？”

　　“她没事。”我挪开身子，让她能看见躺在房间另一头的赤香“只是睡着了。”

　　汐玖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先一头倒在枕头上，再一次的陷入沉眠。

　　“别偷看了，进来吧。”替汐玖琉将被子拉到脖子上盖好，我头也不回地对门外的身影喊道。

　　“真浪费感情，亏奴家还特地给你们制造这么个独处环境。”浅羽卡啦一声拉开纸门，绕过睡得不省人事的赤香，坐到我身旁“这么好的机会你倒是趁火打劫一下呀。”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趁虚而入？趁人之危？趁机搏乱？”

　　“行了。”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讲正事。”

　　“好吧好吧。”浅羽毕竟不是不知轻重的女孩，见我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知趣的将表情扯回正经的神色。

　　“外面那些人奴家让他们到大门外面等着了，不过奴家也告诉那个领头的暂时别离开这座山的范围。现在这个情况，神社周围的龙威勉强还能压制一下那些饥渴的家伙，出去了天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还能回到城里。”

　　“虽然不会死就是。”浅羽停顿一会，补充了那么一句。

　　“他们怎么样都随意了。”我摆摆手“又是那棵树和地脉出问题了？”

　　“对。”

　　“那两位神明大人不是帮忙修复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地灵木倒下的时候你在那儿也感受到了吧，那四散在空气中的浓郁魔力。”

　　“嗯，所以呢？”

　　“所以？”浅羽戳了戳我的胸口“动动脑子呀，散出去多少自然就要收回去多少。所以只能由你我、小汐和赤香，还有这块土地上的所有妖怪这些能凝聚魔力的个体来遭殃了。”

　　“她们两个的魔力存量自上次以来就一直没能恢复，来这么一下当然受不了。”

　　听着浅羽的话语，我也渐渐整理出自己的思路，整个事件的脉络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变得愈发清晰：“也就是说，就算小汐当时没有身处现场，就算她能靠自己的力量修复地灵木，她也躲不过这一波……”

　　“真是……何等的处心积虑。”

　　窗外划破天际的巨大闪电照亮浅羽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震耳欲聋的雷声随即充斥了整个房间。

　　“嘎——嘎——”

　　凄厉的鸟叫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冲进窗口，以一种近乎连摔带滚的姿态扑到浅羽面前。

　　没等自己停稳，刺耳的叫声就再次充斥我的耳膜。

　　“小黑怎么了，这么急是谁的信？”

　　“没有信……它想让奴家和它一起去看些什么。”浅羽眉头轻蹙，擡手在墙上甩下一道圆形法阵，一黑一蓝两只乌鸦相继钻出窗外，拍动着翅膀消失在视野边缘。

　　透过乌鸦的锐目，法阵的光幕里浮现出环绕神社的大片树林。

　　画面紧跟着大乌鸦掠过树梢，树干的尖端不断地飞速接近，随即被远远地甩到身后。

　　两只大鸟一前一后的掠过密林间隙上空。

　　在隐隐的雷声与零星雨点的衬托下，一只规模不下数百人的部队正在直达神社正门的石板路上疾步前行，轻甲足轻与少量骑兵的层层环卫中，一顶描画着樱合园家家徽的轿子宣告了这支军队的从属。

　　忽然一直在前面平稳飞行的小黑猛地将头转向斜上方，随即它双翼一拢，横着滚出了原本的飞行路线。

　　下一个瞬间，几道凛冽寒光便在由远及近的啸叫声中划过它之前本应所在的位置。

　　浅羽操控的灵体乌鸦匆匆拍打翅膀稳住身形，由于雨幕渐密，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看见来袭的是一只通体苍白的猛禽。

　　盘旋一圈找准了目标的小黑不由分说便上去与之扭打在一块。

　　小黑的体型在乌鸦里已属大得离谱，而对方虽然只有它的一半大小，速度与力量却完全不逊半分，似乎还强出不少。

　　经过连串激烈的嘴啄、爪抓、翼击等攻势后，大乌鸦终究不敌白羽猛禽，只得带着满身伤痕遁入林中以求自保。

　　白羽猛禽亦不乘胜追击，只消一个翻身俯冲，法阵的光幕里便没了画面。

　　“竟然能伤到奴家的魂鸦……那只白鸟定有古怪。”浅羽撤消法阵，面无表情的说道：“看这阵势，他们总不会是来参拜的吧。”

　　“那老混蛋……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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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敢！？”

　　听完我对岚漪城城主——樱合园黑督在前些日子对汐玖琉提出亲事未果的简要讲述，浅羽脸上虽然还保持着沉着，那深深没入茶几表面的锐利翼爪却已无声地表达出少女此刻的心境。

　　“地脉受损必定也是出自他们的手笔了。”

　　“先前你说人类不会知道地脉的事情，我下意识的就没再往这个方向想，没想到现在就主动找上门来了呢。”我微微眯起眼睛道“破坏地脉是为了制造混乱的天相，以便有借口强行带走小汐吧。”

　　“还能削弱咱们的力量。”天狗少女按着桌子站起身，发出不屑的轻笑：“不自量力的东西，奴家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们……”

　　浅羽的话音忽然停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我身后纸门的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是赤香披垂着樱色长发，倚靠着门框的侧影。

　　似乎尚未从魔力匮乏中缓解过来的她垂着乏力的肩膀，那虚弱的姿态让人只想将她拥入怀里好生怜爱。

　　“赤香，你怎么起来了……”我刚开口，赤香就离开了靠着的门框，摇摇晃晃地想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赶紧打住话头两步冲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身体。

　　少女的额头轻轻靠着我的胸膛，非常急促的小口小口喘着气。

　　我下意识的抱紧她的肩膀，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责备：“太乱来了，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这里……是箐翌大人的神社……是小汐的神社……是我的神社……”赤香抓住我衣服的手掌渐渐收紧，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绝不会……让那些家伙踏足一步！”

　　没等我再说什么，传送法阵的光芒就遮蔽了我的视野。怀中只剩下空气，耳畔里只余下“对不起”的尾音。

　　我匆匆抄起鬼彻，刚想迈步奔向自己房间，却被浅羽从后面扯住了衣服。

　　“站住，你想上哪去？”

　　“还能去哪，怎能让赤香她一个人去保护神社。”

　　“一个人？你将奴家置于何处？”鸦天狗绕到我身前，彻底挡住我的去路。“你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还有什么事能比保护神社更重要？”

　　“听好了！”浅羽揪住衣领，一把将我的视线拉到和她齐平的高度“龙可是一种天地灵气凝成的灵兽，和普通的妖怪不同，她们对地脉和天相变动要敏感得多，所以才能与之同调并加以掌控。同样的，她们对魔力的需求自然也比一般妖怪来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个……等回来后也可以……”我偏过脸，错开浅羽的目光。

　　见我仍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天狗少女轻叹一声，脸色软了下来。揪着我衣领的力度逐渐松开，转而将我握着长刀的右手揽入自己胸前。

　　“赤香她也是深爱着小汐的，”浅羽轻柔地一根一根掰开我握着刀鞘的手指，缓声道：“难道你想看到她因为没能保护好小汐而哀伤的面孔吗？”

　　“不……”

　　“这不就行了？虽然奴家眼下的实力不比平时，保护好自己和那条小蛇还是绰绰有余的。”黑发的少女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将鬼彻挂到自己背上后，擡起翼爪合上我的双眼。

　　下一刻，柔软的双唇便轻轻落在了我的嘴角。

　　“现在，能帮小汐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