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和闵柔对视一眼,闵柔上前道:“云儿,你怎么了?”
聂云摇头道:“不太对劲,这里太安静了。”
石清闻言一愣,然后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条路是回玄素庄的必经之路,路两边都是幽幽竹林。平日里总能听到虫鸣不断,但今日却是鸦雀无声。
石清上前一步,朗声道:“不知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见。”
四下里还是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竹林的飒飒声响。
聂云拔出长剑,对石清道:“父亲,我在前面开路,你和母亲在后面保护二弟三弟。”
石清点点头,也拔出自己的兵器,拉着石中坚的手。闵柔今日因为陪孩子出门,所以未带兵器,便暗自蓄劲,将身子挡在石中玉身边。
这时,忽听“哗啦”一声,竹林中飞出一个身影。
他在空中一个盘旋,竟落在一株青竹之上。
只见那竹子在风中来回晃动,这人踩在上面却是平稳无比。
石清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光看来人的轻功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他定下心神,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嘿嘿一笑,“想不到老夫隐居几年,就有人不记得我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石清听此人口气似乎是一位武林前辈,于是拱手道:“夜黑风高,未能识得前辈尊容,还请见谅。”
那人冷哼一声,如一只大鸟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只见此人青袍短须,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容貌清癯,脸上隐隐有一层青气,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清冷之色。
石清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摩天居士’谢烟客?”
那青袍老者负手而立,傲然道:“不错,正是老夫。”
石清听得此言,心中越发谨慎。
他抱拳道:“愚夫妇久闻前辈大名,今日总算有缘见到金面,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前辈今日到访,有何指教?”
谢烟客冷目如电地在几人身上扫了下,看到容貌相像的石中玉和石中坚时,不禁露出一丝好奇。
他指着二人问道:“这是你们的儿子?”
石清和闵柔心中一惊,同时上前将兄弟二人挡在身后。
石清点头道:“不错,正是犬子。”
谢烟客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可惜啊!”话音未落,他便一个闪身向五人冲了过来。
石清没想到谢烟客说出手便出手,来不及细想,连忙挺剑向他刺去。
不料那谢烟客伸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石清顿觉虎口麻,手中长剑都险些脱手。
闵柔见丈夫出手,也朝着谢烟客攻了过来。她一双素手探出,挥掌向其胸口击去,姿势飘逸轻柔,不带半点儿火气。
谢烟客面露不屑之色,以掌为刀,径直斩向她的皓腕。下落时发出呼啸之声,好像真的化作一柄利刀。
闵柔心中一惊,知道这一下自己的手腕非断掉不可,不得不向后避开。
谢烟客正要追击,却见石清又仗剑向谢烟客攻了过来。
谢烟客眉头一皱,侧身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长剑向前一拉一扭,然后左手化掌在剑身上重重一拍。
石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剑柄在手中猛然一震,竟然脱手向上飞出。
谢烟客面露惊异之色,轻轻“咦”了一声。
他右手先是对着闵柔弹了两下。
只听得嗤嗤两响,两粒小石子射将过来,带着破空之声,直逼闵柔双腿环跳要穴。
闵柔猝不及防下,只躲开一粒,另一粒虽未点中穴道,却也重重打在她小腿上。
闵柔只觉小腿袭来一阵剧痛口中“哎呦”一声,直接蹲在地上。
谢烟客伸手接过掉落的长剑左手一掌击出。石清只觉一股无形的大力涌过来,顿时如身陷惊涛骇浪之中,周身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得难以自控。
他全身内力鼓荡,猛的一振,才从这无形的力量中挣脱,却发觉自己已经往后退了三四步,而且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半天都无法平复。
只见谢烟客拿起石清的宝剑,啧啧赞叹道:“听人说‘黑白双剑’是武林中罕见的神兵利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主人太过脓包,真是明珠暗投。”
石清听得心中又怒又愧,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情急之下只觉喉头一甜,一股淤血顺着嘴角渗出。
闵柔看得心中大惊,雪白的面颊血色尽褪,泪水涔涔而下,泣道:“师兄,你受伤了?”
这时聂云上前一步,说道:“不知我义父义母何处得罪了前辈?”
谢烟客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小子,你是何人?”
“华山,聂云!”聂云“唰”的一声拔出宝剑,剑尖直对着他。
谢烟客摇摇头,漫不经意地说道:“无名小卒,没听过。”
聂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脚下轻点,身如飞箭,直直刺向谢烟客。他这一招迅疾无比,宛如乌云中劈出的一道电光,瞬间冲至谢烟客身前。
谢烟客脸色瞬间大变,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剑上的寒意。
他脚下用力一蹬,身子斜冲,差之毫厘地躲过这一剑,肋下的衣服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谢烟客听到“刺啦”一声,哪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刺中。他浑身汗毛倒竖,暗叫一声好险。只是不等他细想眼中又闪过一道寒光。
谢烟客心下一狠,手中长剑对着聂云直直刺了过去,想要来一招以剑换剑,玉石俱焚。
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已经失了先机,若是一味躲避只怕再难还击。
观战的众人不由轻“啊”一声,闵柔一双美眸中更是露出惊惧之色,大喊道:“云儿小心!”
聂云却是充耳不闻,身形前冲之势丝毫不停,只是将手腕轻轻一动,让长剑的方向轻轻变了一下。
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迸出一道火花。
两人长剑在空中交击,剑尖对着剑尖,随即两人身形顿,各自向后退去,只是聂云向后连退了五步,却是比谢烟客多了三步。
聂云轻轻挽了一个剑花,对谢烟客笑道:“怎么样?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么?”
谢烟客定定看着聂云,点头道:“好剑法!”
聂云微微一笑,点头道:“本来就是好剑法!”
石中玉在旁边看得好生着急,暗道:“大哥剑术高超,有他在场,只怕那谢烟客根本无法得手!”
他看着身边一脸惊恐的石中坚,心中暗暗思考着对策。
突然他想起刚才聂云身子向后退的情景,随即眼珠一转,对着谢烟客大喊道:“我大哥是五岳剑派华山派掌门,手里拿剑理所当然。你身为武林前辈,竟然拿着我爹爹的宝剑和我大哥比试,羞也不羞!”
谢烟客闻言一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道:“说得不错!”接着头也不回地将手中宝剑向后一掷,直直插到石清身前。
石清拿起宝剑,踉跄着来到妻子身前,将她扶起。
谢烟客双掌一错,大喊道:“来吧!”
聂云眉头微蹙,也将自己的剑收了回去,然后扔给了闵柔。
石清和闵柔大吃一惊,石清忙道:“云儿,不可大意。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你若是空手只怕敌不过他!”
聂云摇头道:“他比我年长,又是空手。我身为华山掌门怎能持剑与之相斗?”
“这……”石清一时语塞。
聂云没有再理会石清,转头对谢烟客道:“来吧!”说着左足朝前跨出,右手一挥,一记直拳朝谢烟客的面门袭来。
谢烟客点点头,心中暗道:“光明磊落,是条汉子。”
他大喝道:“小子有种!”
说着也欺身而上,右掌对着聂云胸口发出一记十分凌厉的掌劲,左袖暗袭他的小腹,招两式精妙绝伦。
聂云拧腰欺身,双掌一错,连环拍出。左掌在上,右掌在下,将两路攻击尽皆拦下。
两人拳来脚往,一时间掌风呼啸,拳势凌烈,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每次对掌时,聂云都会不自觉地比谢烟客向后多退一两步。
石清和闵柔看得心中着急,但一个小腿受伤,不便行动一个身受内伤,无法运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石中玉嘴角微微扬起,对石中坚轻声道:“三弟,爹妈都受了伤,我们一起上去帮大哥打走这个老头子!”
石中坚闻言连忙道:“对,我们一起上去帮忙,我最近和爹爹学了很多武功,一定能打败这个坏人!”
石中玉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妒火更盛,但脸上却是一脸赞同地说道:“没错,三弟你资质出众,一定能帮上大哥。我们上!”说着便冲了上去。
石中坚不疑有他,也跟着冲上前去。
“不要!”
“玉儿,坚儿,快回来!”
石清和闵柔大惊失色,闵柔忍痛站起身来,踉跄着向两人冲去,石清也抚着胸口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强行压住胸中翻腾的逆血。
恰在这时,聂云和谢烟客又对了一掌。这一掌似乎让聂云有点承受不住,连连向后退去。
石清见状连忙双手一伸,将聂云身体托住,却感觉手心猛地一震,像是击中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手腕关节发出“咔”的一声,竟生生被震脱臼了。
而聂云也是嘴角渗血,但还是急忙坐起身来,上前拉住闵柔的手腕向后一甩,大喊道:“你腿上受伤,不便行走还是快帮父亲疗伤!”
说着又冲了上去。
“啊!”就在此时,却见谢烟客将石中玉一掌击飞。
“玉儿!”闵柔心急如焚,竟一下晕了过去。
石清看得目眦尽裂,但因为刚才那一下让他伤上加伤,所以此时根本没办法起身。
聂云飞身上前接过石中玉,却在伸手接住他的一瞬间,立刻在他后背施展出青城派的绝学——摧心掌。
这摧心掌是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石中玉的心脏在刹那间被完全震碎。他两眼圆睁一脸惊恐,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便丢了性命。
“二弟!二弟!”聂云大声呼喊着,让石清越发着急。
谢烟客按照约定将石中玉一掌击飞后,便对石中坚下了杀手。
石中坚只跟着石清学了几个月武功,虽然他天赋异禀,人又勤奋用功,将一身基础打得极牢,但跟谢烟客比起来无疑是天壤之别,不到两个来回便被谢烟客一掌印在胸膛。
于是这位原着后期一掌毁岛的绝世高手,在还没登上巅峰之前就被打得吐血飞回,奄奄一息。
聂云左手搂着石中玉的尸体,右手接过石中坚。看着他那气若游丝的样子,聂云心中暗叹道:“你是个好人,可惜挡了我的路。”
他并没有像对石中玉那样对他下杀手,而是输入内力护住他的五脏六腑,帮他疗伤。
九阳神功和神照经在疗伤方面都有奇效,一道温厚的内力度过去,石中坚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
不过命虽然保住了,但以后想要学武什么的就一点戏都没了。
谢烟客对自己武功极为自负自认为石中坚在这一掌下绝无幸存之理,于是在一掌将其击飞后也没有继续跟进,而是捋了捋胡子道:“你们也不要怪我,谁让那位拿到玄铁令的人想要你儿子的命呢!老夫不过是遵守承诺,要是不服,随时来摩天崖找我便是!”
说着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他刚转过身,却见聂云怒睁双眼,势若疯虎,手持长剑向他扑了过来。
谢烟客一掌击出,但聂云竟然毫不招架,只是狠狠地向他刺来。
谢烟客大吃一惊,连忙撤掌闪躲,却被聂云一剑划过左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聂云—招见血后竟然毫不停歇,手腕轻翻,剑光暴闪,一团璀璨的银光直奔谢烟客胸前。
谢烟客看到他那泛起血丝的双眼,心中袭上一阵寒意。他当然不愿以命换命地和聂云玉石俱焚,所以一时间竟被打得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闵柔也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丈夫正一脸悲愤地蹲在身前不远处,两个亲生儿子则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
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道:“你这个疯子,不要命了!”
她抬头定睛一看,只见聂云正一剑快过一剑地向谢烟客攻去,招招都是有进无退,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谢烟客一脸惊怒,吼声连连,不停地腾挪闪躲,身上有好几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聂云一言不发,嘴角淌血只是一味猛攻,那疯狂的样子宛如地狱中的魔神,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闵柔心中一沉,她知道肯定是自己那两个儿子出了事,否则聂云不会打得这么疯。她挣扎着来到丈夫身边,颤声道:“师兄……”
石清抬头看着她,嘴唇嚅动几下,还没开口就已红了眼眶。
闵柔心中越发不安,她颤抖着摸向石中坚胸口,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跳后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发现了躺在他旁边的石中玉,此时的他胸口毫无起伏,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她不敢置信地将手指伸到石中玉人中处,发现早已没了气息。
“玉儿!”闵柔一声悲呼,再次晕了过去。在晕倒前,她听到聂云愤怒地喊道:“谢烟客,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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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来时,只见自己正躺在卧房的床上。
她挣扎着坐起身,却听见石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师妹你终于醒了。”
闵柔抬眼看去,只见石清眼眶通红,正焦急地看着她。
她想起昏倒前那一幕,急忙抓着石清的手问道:“师兄玉儿和坚儿怎么样了?”
石清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说道:“师妹,你……你刚醒……”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闵柔打断:“师兄,快告诉我,玉儿和坚儿怎么样了?”
石清见她一脸急迫的样子,知道隐瞒不住,咬咬牙,深吸一口气道:“坚儿性命无碍只是受伤颇重,需要卧床静养。玉儿……玉儿他……”
说到这里,石清喉头哽咽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闵柔双目含泪,拼命地摇着头,“玉儿刚和我们逛完花市,你骗我,你骗我!”
“师妹!”
石清看到状似疯癫的妻子,心中也是悲痛万分,他双手按住闵柔的肩膀,将她牢牢定住,轻声道:“玉儿被谢烟客一掌震碎心脉,纵然大罗金仙也难相救!”
“谢烟客!谢烟客!”闵柔两眼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着仇人的名字。她一拍床板便要起身,却被石清伸手拦住。
石清拍着她的肩膀道:“那谢烟客已经死在云儿剑下,相信玉儿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云儿!对了,云儿怎么样了?”柔这才想起昏倒前那声充满愤怒的呼喊,眼前浮现起那个手持利剑和谢烟客拼死相斗的身影。
“云儿虽然手刃谢烟客,但也被他临死前那一掌打得重伤吐血!”
石清脸上露出担忧和欣慰之色,“偏偏那孩子性子又倔,硬撑着给我接上手腕,然后一路护送着我们回到玄素庄,接着又用内力帮坚儿疗伤。如今坚儿能活下来,可是多亏了云儿!”
“那云儿他……”闵柔焦急地问道。
“他将坚儿救醒后就昏了过去,如今还没醒过来!”石清忧心忡忡地说道。
“云儿这孩子……”闵柔低声呢喃,眼中满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