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吴征的话语掷地有声,以俞人则之见多识广与精明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新任的侍中大人在朝中正意气风发,秦皇对他看重与偏爱,他又有实打实的巨大功劳加身,连霍永宁也不得不在归国后谈论燕秦两国止战之功里心悦诚服地赞一句:“若非俞大人在黑胡处一锤定音,臣亦无把握。”
可侍中大人的儿子让人暴揍了一顿,偏偏还一句话说不出,甚至不敢私加报复!
这不啻于被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还得笑面迎人。
如今筹谋了许久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又是这个人一句话便让自己产生了迟疑!
俞人则脸上时阴时晴,竟回不出话来。
“你又有什么高论?说来听听,朕想听。”始终在假寐的秦皇睁开龙目问道。
俞人则心中忐忑。
吴征自来了御书房起都在勾起秦皇的兴趣与注意,正是拿住了问题的关键。
事涉前朝遗党,秦皇当然希望此事解决得越快越好。
可牵连又大,秦皇也是慎之又慎。
结盟江湖人士是一步绝佳的好棋,秦皇本人是绝对支持的。
不仅能借力剿除暗香零落,此后既结成了组织,顺势将把这些江湖人士约束到朝廷之上,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只是吴征也摸不清秦皇心中所想,是期望放在更为亲近的青城派手中多些?
还是愿意给予更有能力,也更年富力强,却不愿又因此而坐大的昆仑派手中多些?
秦皇的话里可没有偏袒吴征,一个[你]字已说明很多问题。
至于能不能改口为爱卿,就看后面吴征说的话值不值得秦皇的[想听]之意了。
吴征心中一凛,定了定神道:“启禀陛下,俞大人所言一党之徒,微臣以为用于微臣身上不妥。党者,举同而伐异,其固为利益而结社,所言所行以利为先。
只需利之所向,则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沆瀣一气无有不为。是以有结党营私之说!此等人所作所为,真小人也!然则结群成社者俱为小人?微臣以为不然!有人一心为国,以力惠民,自有志同道合者趋之成群。然此等人不为一己之私,不以利行,只因一个道义二字,言行君子也!是故微臣以为,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俞大人或是平日里习惯了的,以为世间皆以利来利往,把至交好友或是志同道合之士亦认党徒。微臣因此蒙受许多不白之冤,请陛下明察。”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吴爱卿此言有礼。屠冲!”
“老奴在。”
“录此言入翰林院,遍传天下仕子训之,仕子需引以为戒。”秦皇的话刚让吴征悬着的心掉回胸腔,随即又道:“吴爱卿既言君子小人之别,群党之议。朕再问一句,如爱卿所言,群可为党,党亦可为群,爱卿既言冤枉,可有实证?”
三言两语,即使是百世经典之句也不能将一件干系甚大的风波甩脱干净。
吴征借用经典固然让秦皇圣心大悦,你字也改为了爱卿,可到了决断之时还要落到实处。
秦皇的意思很明白,天阴门人来了大秦要干什么?
又能给大秦带来什么好处?
“事关机密事,微臣不敢当众说。”吴征早与祝雅瞳商议好了说辞,其中确实涉及机密。
“诸君暂且退下。”秦皇干脆地将几位重臣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屠冲和几名贴身宦官:“说吧。”
“陛下,微臣斗胆直言。”吴征跪地匍匐道:“微臣与祝家主与暗香零落多番交手,实感贼党潜力甚深不可小觑。大秦强军虽可剿灭贼党,然对付其中高手将其斩草除根,亦需高手!微臣身为大秦之臣数度央请祝家主多多出力相携剿灭贼党,以免出现如燕国长枝派孟永淑之惨事。祝家主虽女流之辈不让须眉,亦有侠义之心,特致信天阴门召唤高手至大秦助拳。其间曾以书信禀报燕皇陈明利弊,燕皇遣冷月玦口谕祝雅瞳,言道燕国使臣不日将至成都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事,命祝家主沟通秦燕二国促成此事。微臣也知燕国高手至成都之后,嫉妒者有之,担忧者有之。微臣只知利大于弊,亦知首当其冲担了其中干系,日以继夜丝毫不敢怠慢,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天阴门人一心为除暴安良计!微臣更以自身利益与之交换,近日合作顺利互相满意,天阴门人安分守己,未与微臣商议不出府门。请陛下明察。”
“爱卿言燕皇将遣使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事?命祝家主促成此事?”秦皇又问了一遍确认道。
“正是!祝家主曾与微臣言明,一字不差。”吴征依然匍匐在地道。
“爱卿平身,看坐。”秦皇龙目眈眈,待吴征起身后又闭上双目靠在椅背,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道:“朕记得爱卿初下山门之时师门赠剑,爱卿言道[以一身热血,守卫大秦国与昆仑派]。如今见爱卿拳拳之心,朕心甚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爱卿之绝妙好辞朕甚爱之,望爱卿时刻以大秦为念,无有懈怠,勿负朕望!屠冲,赐吴征金钏一对,明珠一盒。呵呵,日后还有谁赠与明珠,吴爱卿就不必再左右为难了罢!”
难得喜怒不定的秦皇也幽默了一回,吴征忙又跪地谢恩。
屠冲靠近秦皇低声说了几句,秦皇面色一沉冷笑道:“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也罢,吴爱卿乔迁新居之时朕未曾道贺,现下补上。赐金匾一块,上书……英武侠义!让庞侍郎手书罢,屠冲取朕的金印去落款。朕看谁还敢无理取闹!”
“微臣谢陛下厚恩!”吴征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翻翻滚滚说了许多,重点无非两样!
第一,我全心全意给大秦出力剿灭贼党,赚钱的事情也没落下。
第二,天阴门人这里我一直关注着,几个人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真出了,我愿意背负责任。
至于燕国派遣使臣前来的消息算是祝雅瞳的一番态度。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近来昆仑楼生意火爆,看得出吴征的能耐且与祝家配合十分默契,占了份子的秦皇自也是十分满意与期待的。
“吴大人若无别事先退下罢。”屠冲深谙秦皇之心,朝吴征微笑道。
吴征见秦皇复又闭目养神,忙向屠冲投去个感激的眼神,朝秦皇施礼道:“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吴征抹了把冷汗,才觉背心已湿得透了。
几位重臣候在门口各个神情古怪又不爽,身后又传来屠冲宣他们入内的声音,吴征不敢造次,只朝胡浩递了个眼神匆匆离去。
秦皇亲嘱,屠冲又上心的事情落实极快。
吴征刚回到府院门口,十名羽林军后脚便到,衣甲鲜亮,刃闪寒光,分了两拨在吴府前后大门一站,立刻就是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
旋即又有仆妇将门前的肮脏物事清理一空,手脚干净利落,连半片残渣也没剩下。
午间休憩之时已过,领头的羽林卫取出一份告示每隔小半时辰便当众大声宣读一番,内容倒没直说迭轻蝶污蔑给迭云鹤留了面子,只说吴征忠君爱国,流言中颇多误会之处云云。
吴征笑吟吟地立在府门口听完,又谢主隆恩,吩咐仆从供上好酒好菜犒劳羽林卫们,又端了些冰制甜点来。
领头的羽林卫唤作谷宜豪,官封羽林卫长史,与吴征同品。
见吴征礼遇忙道:“吴大人太多礼了。”
“哪里哪里,劳动诸位前来下官深感不安。但见了昔日袍泽又感亲切,本该请各位入府小酌两杯又怕误了公事,只好改日再请谷大人了。”
吴征初入成都就在羽林卫里当差,那段时光当真不堪回首。
谷宜豪当年也是看他笑话的人之一,两人身份权势天差地别,吴征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莫说搭过话了。
可现下吴征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又稳又快,羽林卫长史身份不低,吴征比他也不遑多让。
再者秦皇还青眼有加,能派遣羽林卫来此看守府院已是天大的恩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谷宜豪可不敢再有半点架子。
“吴大人书读得多,敢问袍泽二字何意?”谷宜豪能做长史自是有学问之人,情知袍是外袍,泽是内衣,但说昔日袍泽则前所未闻。
吴征年纪虽轻,处事向来得宜,忽然说起这二字而非同僚,必然大有缘故。
“额,下官一时习惯了没改得了口。袍泽来源日前写的一首小诗,就赠与谷大人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妙!妙!妙之极矣!”谷宜豪交口称赞,大喜过望道:“吴大人惠赠,下官却之不恭!翌日定当禀报邹大将军遍传军中,定可大涨军心士气,状我大秦军威!”
“若能作歌更涨军威!”吴征微微一笑。
比之赠与金银珠宝的寻常之礼,远比不上一首适用的诗词。
这首小诗若是使用得当,自家的声望上个台阶轻而易举,此后再加以运作潜力巨大。
见谷宜豪如获至宝不住默念记忆,吴征拱手道:“谷大人请稍坐,下官换了官服再来陪同。”
皇城里释放的信息十分明确,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白云书院的儒生们迅速闭上了嘴,有些胆小的甚至四处搜罗流传的篇章。
身娇体弱的仕子们再一次四处奔忙,比之早前已是一个个如丧考妣,面色苍白几欲晕倒还强撑着踉跄奔走,倒有些狼奔冢突的既视感。
有了秦皇明面上的支持,吴征也预料到如此结果。
只是昨夜间与祝雅瞳详加商议之后倒摸出不少疑点。
这一回可说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大翻车,总算涉险过关!
可俞人则与迭云鹤的伎俩手段太过直接,有些上来就摆明车马鱼死网破的意思。
迭云鹤还罢了,本身就是个武夫与看门狗,手下幕僚给的建议也未必听得进去。
可俞人则久历大秦官场,向以智计卓绝著称,能说动草马黑胡亦说明他的绝顶能耐!
否则又如何与胡浩平起平坐?
一副好牌捏在他的手里若说没有伏线千里,后招无尽,莫说是他,就是他儿子俞化杰也不至于。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刚猛又略带生硬地发生了,有种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却戛然而止的感觉。
吴祝二人商议之后总觉还有什么后手未出,只是猜来猜去也拿捏不着其中脉络,只得暂时作罢。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早早换了官服又去了皇城。
与迭轻蝶的龃龉昨日被秦皇当面揭过之后,朝会上没人再提半个字。
在犄角旮旯里站定的吴征也没人理会,只是旁听而已。
一边耳听朝政议事,一边也不由想起昨夜陆菲嫣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吴府之外风狂雨急,白云书院闹得凶,雨霁山上一般暗流涌动。
陆菲嫣到得不早不晚,山顶之上的异样氛围几乎已浮于表面。
陆菲嫣刻意行得施施然,途中便遣人一路来回奏报,对山上情形了若指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雨霁山上群豪大都已知成都城中事,又见主持这场会盟的吴征久久不来,心中疑惑更甚,不少豪杰心中已认定了吴征心中有愧害怕面对诘问,故而不敢现身。
若论局面之棘手,雨霁山上不逊成都城里的风波。
陆菲嫣体质本就易汗,此刻手心里更紧张得俱是水珠。
她不住运转着《道理诀》平心静气,尽力保持着自信的外表与温婉的仪态。
成都城的风波会快速扩散,与雨霁山上形成联动反应,一些此前与青城派亲厚的门派也必然会藉此发难。
吴征的忧虑正在于此,夜间居然狠下心拒绝自己的求欢迅速睡去养足精力,实在是片刻轻慢不得。
陆菲嫣轻舒了次满口馨香下了马车,长腿交错娉娉婷婷向山上走去。
会盟之处嘈嘈杂杂,陆菲嫣抵达后出现片刻的宁静又是嘤嘤嗡嗡的窃窃私语声,群豪指指点点不断。
陆菲嫣玉体一旋媚目四面一扫行了个礼,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
质疑者,鄙薄者,讥讽者,艳羡者,贪其色相者俱有之,早到的林瑞晨与顾不凡亦忍不住一脸忧色,遑论穆景曜等人了。
陆菲嫣先向林瑞晨低语几句,在昨日吴征的位置上坐下,宝剑一横架在两条扶手之上,面带微笑静候时辰到来。
这已是今日昆仑派由陆菲嫣做主之意。
林瑞晨并无异议,说明两人交耳之时已分说清楚是吴征的吩咐。
昆仑派在成都城的事宜以吴征为主,林瑞晨是师姐,陆菲嫣先行请示理所当然。
至于顾不凡虽主持昆仑山大局,成都城里却管不到,陆菲嫣与他关系不睦加之排行更大,故而也不需说明。
只是这一坐就显气定神闲派头十足,连顾不凡也眉头微微一动颇感诧异。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议论纷纷,陆菲嫣忽然媚目流转盯着一人,啪地一声干脆利落抓起宝剑向他行去。
“齐大侠。”陆菲嫣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施礼道:“妾身方才听见您在说我家师侄的人品,没听错吧?”
齐排云三撇老鼠须显得有些尖酸刻薄,陆菲嫣问得雍容亲切却语带机锋让他有些尴尬,勉强回礼道:“陆仙子有礼,在下不敢妄言非议,怕是仙子听错了。”
“是么?”陆菲嫣笑意妍妍中目光一寒道:“齐大侠确定?”
言犹在耳,陆菲嫣已是二指探出径点齐排云胸腹檀中与丹田两处大穴,出手狠辣之极!
指风凌厉,齐排云大惊失色慌忙伸臂挡隔,不想陆菲嫣此招虽狠实虚。
齐排云双臂刚出面前已失去陆菲嫣的踪迹,旋即腿骨一疼已被扫倒。
人仰马翻之际后腰一麻身体一轻,竟被陆菲嫣拿住腰际倒提了起来。
“昆仑派这是要仗势欺人么?”陆菲嫣骤然动手与从前的温婉仙子大为不同,群豪惊异的同时也有人大声喝问打抱不平起来。
“昆仑派自立派起便以侠义当先,门下弟子做不来肮脏龌蹉之事,可也不会任人非议欺凌隐忍不言。”陆菲嫣提着齐排云向此前与他交头接耳的一人道:“范大侠,方才齐大侠与您说的什么?劳烦大声再说一遍!”
陆菲嫣低调了许多年几乎足不出户,从在江湖里享有盛名到近乎销声匿迹,传言中她的丈夫顾不凡代掌昆仑,她也做了贤内助。
今日见她果决而凌厉的出手,才让人记起这位女侠可是武功天赋仅次于昆仑掌门奚半楼的高手。
范自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道:“齐先生言道昆仑弟子吴征昨夜夜闯女子香闺,致人受辱一事。旁的倒没说什么!”
陆菲嫣微微一笑将齐排云放下,回身环顾全场道:“不错,诸位所议论的均是我昆仑派师侄吴征,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档子事情,其心若何?有人以一面之词污蔑构陷,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同道,还不至于偏听偏信到如此罢?凡事皆有公断,谣言止于智者,若是我家师侄当真犯了大错,罪不可赦。可若是被人冤枉,诸君现下可有传播谣言之罪,还望诸君留个心眼莫要中了歹人奸计!待水落石出之日再来议论不迟!”
她方才露了一手神技,群豪人人自问均无与之抗衡的把握。
现下说的又合情合理,加之风姿不仅不减少女初出茅庐之时的艳冠江湖,成熟的风韵更胜当年。
一时无人敢再加以辩驳!
陆菲嫣震慑群豪后翩然回座向穆景曜低声道:“今日我家师侄身有要事,吩咐妾身代为主持。穆门主,还望莫要忘了昔日承诺。”
穆景曜心中犹豫难定,实在是这一场风波来得实在太猛太突然,云龙门可没有昆仑派的抗风险能力,难免有些退缩。
此刻陆菲嫣一句话点醒了他:云龙门此前始终作为昆仑派铁杆盟友出现,开弓没有回头箭,现下想退也没有可能!
何况陆菲嫣一出现就将局面牢牢稳住,穆景曜要再不知道顺水推舟也枉为云龙门主。
当下他再不迟疑起身道:“吴大人一事尚未有定论,然除暴安良一事岂可受牵连?会盟之议不可有延迟,吴大人之事先不忙,盟约如何当照常进行!”
陆菲嫣嘴角一勾媚光四射……
一场风波在午后就传来了消息,秦皇命羽林军守卫吴府,同时公告示意四方言吴征无罪!
陆菲嫣本已掌控全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
吴征感慨不已,此前曾常与陆菲嫣言道:“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只可惜昨日没工夫去雨霁山看不到她是如何的魅力四射,也看不到顾不凡的惊诧莫名!
下了朝会吴征不曾回府,悄然转悠至后宫门前亮出了蟠龙金牌。
昨日的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圣上亲自为吴征撑腰一事更是人尽皆知,当值的中黄门虽未曾谋面,一见吴征哪敢有半点怠慢,点头哈腰地放吴征入内。
低头行至掖庭见了赵立春先行谢过昨日援手之德,寒暄之后赵立春早已安排妥当,将吴征引至天泽宫。
上回被玉妃一言惊心之后吴征有些畏惧这里,就像常人都惧怕凄凄惨惨,常有闹鬼传闻的冷宫一带,想想已是一月之前。
月来吴征常反复思量玉茏烟话中意图与自相矛盾之处,其中的脉络略有浮现。
吴征此前曾很奇怪为何玉茏烟在宫中分明有特殊的目的,为何数十年来无人察觉。
再一想也是因他与玉茏烟之间极其特殊的关系!
两人曾同历生死危局,吴征也是天泽宫十余年来唯一一个正常人——唯一一个真诚关心玉茏烟的正常人。
玉茏烟在宫中孤独无比,至今没有疯去已是极为了不得,但她的脆弱也是可想而知,说句一碰就碎也不为过。
吴征就是那个让她心碎的人!
她话中的矛盾,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利用吴征,却又满心不愿的挣扎与矛盾正因如此!
吴征定了定神抬步跨过宫门。
天泽宫依然冷冷清清人影不见,侍女早早被赵立春打发到了别处以防万一。
只是宫中干净了不少,摆设如竹椅等物看着虽老旧却显结实,显然赵立春平日里花了不少心思。
宫中有了人暗中照料,玉茏烟的日子当是好过了许多。
吴征能狠下心来许久不探视也因对赵立春的信任,玉茏烟并非蠢笨之人,从一应之物俱各短缺的凄凄惨惨到温饱无虞,其中因何人的缘故当也心知肚明。
吴征知晓自己在玉茏烟心中印记已然极深,平日每一顿饭食,或是掖庭为她悄悄更换些用度之物时,她难免都忆及吴征。
比之与陆菲嫣的朝夕相处无微不至,待玉茏烟当然冷落许多,但同样温暖心房。
吴征一步一呼吸,脚步声并未刻意放轻,每一回来此均如是,不愿吓着了玉茏烟。
果然刚入寝宫不久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女子娇呼道:“是谁?”
她呼吸急促,语声饱含惊慌与紧张,更有几分欢喜。
宫中凄凉,打发时光的方法并不多,回忆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脚步声都是最为快乐之事。
这脚步声已太过熟悉。
“玉姐姐,是我。”
“你!你……”
一月不见,玉茏烟的肌肤更具红润光泽,炎热的天气里发梢上尤挂汗珠,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是愁容满面,实在我见犹怜。
吴征笑得自然,玉茏烟却吃惊不小:他怎地称呼姐姐,而且他的目光怎地……
更让玉茏烟吃惊的是吴征一步步走了上来将她横身抱起,又一步步地向床沿走去。
他不是没有因面前的绝世容颜意乱情迷的时刻,可现下男儿并不冲动,也未因某种情愫而昏了头。
他只是坚定地抱起她,一步一步地走着,结实而有力的臂膀抱得稳定又紧实,仿佛绝不会放开。
玉茏烟惊慌失措,今天的吴征格外冷静,又格外不同。
她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大事,看似平静的波涛片刻后就将变成惊涛骇浪将她淹没。
她不住踢着腿扭动玉躯想要挣脱怀抱,可两只大手犹如铁钳一般抓紧了自己,拼尽全力的扭动只是徒劳。
她想高声呼喊,声音却不受控制似地发不出来,转作若有若无的娇媚浅吟。
不论玉茏烟如何挣扎,吴征只是沉默而温柔地望着她,在床沿坐下将美妇放在腿间。
“不要这样……”玉茏烟俏脸飞红,正如芍药笼烟般哀声道。
本以为软语哀求能换来男儿的怜惜与克制,不想吴征缓缓低头,火烫与粗重的呼吸扑面而来越来越近。
玉茏烟几连呼吸都已停滞,男儿的面容在眼前逐渐变大清晰,好看而英气,又逐渐变得模糊,只剩一双明亮而深沉又透出些许邪气的眸子。
四片唇瓣贴在了一起,呼吸相闻津唾交融。
美妇的唇瓣柔软如棉中又透着一股好闻的异香,她分明慌张失措,可双唇仍熟练地吸吮,一条丁香小舌更迎合地轻吐纠缠了上来。
吴征心中暗痛,两人已不是第一回亲吻,可她的动作始终如一,奉迎似乎已成了她深刻神魂的本能。
那凄婉哀怨的神情全然看不出一丝抗拒之意,只剩祈求男人温柔疼惜莫要粗鲁。
若非打小日复一日的训练又怎能如此?
夏季的丝衣既薄又轻,男儿粗糙的大手轻易从宽松的领口探了进去。
粘腻的汗渍未叫滑若丝缎的肌肤减了半分柔美细嫩,反增加了更为清晰的手感,令被侵犯的一只美乳被掐握得乳脂四溢,五指深陷。
那美乳熟若玉瓜,手掌自根部托举着外沿时,即使玉茏烟仰躺的身姿亦能深感沉甸。
其形如一只极为饱满的纺锤,两乳根部几无缝隙丝发难容,丰满得不可思议。
吴征的大手肆意妄为,掐握时凝脂般的乳肤自指掌间溜过,稍一用力便将乳肉挤出手掌下沿,自然而然地向上滑攀。
峰顶勃起的莓珠极圆,仿佛一颗含苞待放的花蕾,此刻正坚挺硬翘,诱人品尝。
玉茏烟不知吴征今日因何放肆如此,双臂胡乱摆动欲拒还迎,口中呻吟之声又甜又腻:“不要……”
艰难挤出的抗拒声刚落便觉身上一凉,仅有的薄衫已被扯落。
上身两颗幼嫩乳珠如雪地梅开,胯间一抹又浓又密的乌茸又如冰晶点墨,一身肤光如雪之下极为吸引视线。
吴征始终未开口说话,此刻强硬坚定又温柔地放开唇瓣顺着修长玉颈吻至胸前深吸了口气。
乳香极甜极腻沁人心脾,搅拌着女儿家的汗香更加诱人。
视线中的乳肤白得几乎透明,不仅埋藏其间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可见一颗颗的汗珠正自绵密的肌理中缓缓渗出。
仰躺而不改其形的美乳颤颤巍巍,荡若清波。
吴征张嘴啃了一口,又将乳肉吸在嘴里一滑,轻而易举地将峰顶花蕾含入口中轻嘬慢尝,重啃快舔。
玉茏烟的呻吟抗拒声越发大了,却依旧婉转缠绵。“不要,不要……轻些…
…”,带着哭音的哀婉叹息声中,被摆在两腿之间的玉臀向下塌陷,腴润腰肢却拱桥般向上挺起,将肥美之极的乳肉全数送起,挤压着男儿脸庞。
“那就轻些。”吴征一下一下地舔舐着,一只手环过背脊反抓空着的左乳,以两根手指拈着蕾珠时而揉捏,时而反掐入乳肉里。
另一手闪电般划过小腹探入芳草萋迷之地,准确地剥开两片极为肥满,嫩如新出笼馒头般的肉脂,深陷一片泥泞之地。
酥胸被亲吻捏弄得异常麻痒难忍,久违的快感如同男儿身上浓烈的气息一样,将自己轰击得神魂飘荡。
两根灵活的手指像两只小蛇,一只正吐着蛇信逗弄着米粒般的肉蒂儿,一只则没头没脑地往溪流涓涓的小缝里钻。
敏感的花肉骤然收缩抽紧,快感的电流蛛网般密布向着周身急速扩散。
玉茏烟娇躯不停颤动,花穴奇异地一张一合,仿佛正一口一口地将侵犯身体之物慢慢吞入。
“姐姐好美,骚穴儿里又热又滑,还会吃东西呢。”吴征啃吻不停百忙之中呢喃着,丰沛的花汁正顺着手指汇入掌心,不多时便润得一手尽湿。
“你……你……莫要这样……快莫要这样……”玉茏烟死命甩动着螓首让一头垂落的秀发四散飞扬。
可抗拒之心抵不过酥软娇躯诚实的反应,尤其花穴里清晰地传来手指的粗糙,一重一轻的快感正因自己不争气地迎合与回应。
“姐姐不觉得美么?可是这里已经好湿了,连……后面都润得透了!”吴征勾起手指忽然自蜜穴里抽出,指尖刨刮着几乎将花肉勾了出来。
随即向下一滑,食中二指分别刺入前花后庭!
“啊……”急促尖细的呼声一闪即变为闷声呻吟。
吴征快速抽送着手指,又及时以口相就封住玉茏烟的樱唇。
玉茏烟的花肉犹如小嘴不停地吸吮,后庭菊蕾曾遭死太监杨修明以拂尘之柄蹂躏多回,此时兼具紧致与松嫩,亦是一张一合。
光是二指一前一后地被吸吮,从指尖处已传来畅快的舒适。
吴征更以一手狠命揉挤左乳,以结实的胸膛挤压右乳,将玉茏烟周身上下敏感之所全数占满。
久旷的娇躯被男儿的时而温柔时而粗暴折腾得快感连连,玉茏烟死去活来。
待得手指抵着一块粗硬肉球不停打着转儿挤压,玉茏烟双目猛然剧张,口中吸力大增香舌缠绕勾挑一番又伸入吴征口中深深索取求欢,随即娇躯剧烈抽搐着泄出一大汩花汁。
美妇泄得极为畅快,娇躯酥软得如一滩烂泥。
吴征抽出手指刚想给一个安慰的拥抱,不想那具艳美娇躯忽然又是一抽,蜜穴中滋地射出一道水线,片刻后又是一道,再是一道。
直到娇躯抽搐了六回,蜜汁也射了六回,美妇才终于失去了浑身气力,星眸紧闭晕去了一般。
一地花汁散发着甜美的馨香,吴征怀抱玉茏烟,心虽怜,意不变。
只是胯下的肉龙又粗又大胀得生疼,这还是自步入天泽宫起便始终运转[道理诀],才能克制着没将她按倒在胯下狠狠抽插。
也直到今日,肉棒抵着玉茏烟的臀儿时才知她惊人的诱惑之力。
两人初见时玉茏烟趴跪在地上将臀儿高高翘起,比之现下的姿态当然更显这一具美臀的肥白挺翘,多肉丰腴。
可将肉棒抵上去之时才能感受到它真正的妙处!
臀肤细嫩如奶酥,薄如纸页,更妙的是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只饱胀的大水囊,轻轻一抵便是一个深涡。
可想而知若是从后进入她的身体凶狠冲击之时,美臀必然被撞击得左右晃动不停翻波掀浪。
堪称一具水肉淫臀!
对吴征而言,无论韩归雁,陆菲嫣还是瞿羽湘俱是练武之人身体结实,这样极致的柔软此前可从未品尝过,大起新奇之感。
玉茏烟自小死晕迷中悠悠醒来时正被吴征搂在怀里。
她一颗芳心如痴如醉,又纷乱难言,藏在丰满美乳之后的心脏更是扑腾剧跳难平,只得闭目不言,可晶莹的泪珠却止不住滑落。
“姐姐可美么?”
“…………美……”玉茏烟无奈地回应,一时想逃却不知逃哪里去。
“可我好难受!”肉棒正以惊人的粗硬抵在臀丘沟壑里,伴随着男儿粗重的呼吸,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别……你莫要吓我……使不得……”玉茏烟惊恐地抬头连连摇晃着螓首。
“姐姐好狠心!”吴征淡淡地说着,看不出想些什么。
“不是……别……真的别……”玉茏烟已是苦苦哀求,不住以手臂推拒着想要离开吴征。
“好吧。姐姐若不愿我不强求。原本我也想着将姐姐带出宫去之后才求欢好和乐之事。”吴征抬头望着屋顶缓缓道:“姐姐明明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需求。深宫孤寂永无天日,姐姐却甘愿枯守于此,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我又能去哪里?我若答应了,万一一个不慎失了手,我不要紧,你怎么办?”
吴征的话句句触动心弦,玉茏烟凄苦道。
“安排你出宫的事情自有人会去办,即使失了手也与我无干。为何不试一试呢?”吴征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低头望向玉茏烟似在等她答复。
玉茏烟闪过一丝惊慌,吴征灼灼的目光似将自己看透,如方才把自己折腾得毫无还手之力,将一切羞耻都展现在他眼前一览无遗一般。
她不敢开口,只是不停地摇头拒绝。
“我想过很多。姐姐既说喜欢我,又不愿随我离开这座牢笼,当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不能离开这里罢!”吴征依然淡淡地笑着,话说得十分随意,将一件极为郑重的事情说得像在拉家常。
“你说什么!”玉茏烟闻言如天雷轰顶,惊恐万分手足失措,片刻后语无伦次道:“什么秘密……你乱说什么……怎地这般胡思乱想……”
吴征面色不变,心中却狠狠挥了下拳头暗道:终于叫我猜中了!
女子泄身之后本就满心旖旎意乱情迷,何况是对着苦盼许久又芳心暗许的男子。
吴征今日所作所为不仅先将玉茏烟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干净净,也让她一时放松了警惕之心。
此计考虑许久只觉唯有此法,才冒着大风险如此为之。
“姐姐不必惊慌,更不必胡乱猜测是有人派我来此探秘。这些都是我猜中的,而且我保证再无旁人猜得到。”吴征循循善诱道:“这件秘密一定对于姐姐重逾性命!姐姐也从未对人吐露过半点口风。我能猜中也是个意外。”
吴征像搂孩子一样将玉茏烟抱在肩头怜惜道:“从前姐姐得陛下荣宠于一身,呼风唤雨,想要做什么自有办法,一声令下当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姐姐自不必说出来。来了天泽宫以后孤苦伶仃,宫门出不得半步,也没人会来这里听你吩咐。
秘密更需埋在心里不为人知。只是姐姐想不到会遇见我,会遇见一个喜欢失宠的妃子,怜惜,爱护,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带姐姐逃离此地的人。原本莫说这个秘密是什么,便是存在这个秘密也没人知道。只是我误打误撞才能察觉,姐姐说是么?”
吴征一指冷宫一带道:“我现下随便去一处宫门,言道要带她们离开皇城。
她们一定疯了一样求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姐姐说是么?可是你不愿,除了有一件与皇城后宫有关的秘密,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没有!真的没有!”玉茏烟不住伸着香舌舔唇,声线因喉中干涩发胀而变得无比喑哑。
“我懂!姐姐的秘密一定比天还大,弄不好连夷九族都未必够!所以姐姐不肯说,还宁愿守着冷宫等待。”吴征叉开五指替玉茏烟抚弄梳理着秀发道:“我想说的是,第一,姐姐一个人永远没有机会。第二,姐姐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毕竟我们曾同过患难,姐姐也知晓我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世上也仅有你我二人知晓了。”说到这里忽然一愣神,忆及祝雅瞳对他说起可以完全信任于她之时,也是这般的期盼与无奈。
祝家主身上,又有甚么秘密?
“没有,真的没有!你猜错了!”吴征说的句句擂在心坎,玉茏烟反反复复只能说着同一句话,闭目垂泪连摇螓首,将一头刚整理好的秀发又弄得纷乱。
“不要紧,也不忙!”吴征耐心地再次为玉茏烟梳理起发丝道:“今日说得突然,姐姐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我想说的是,姐姐不该一条路走到黑,有些事情多想一想其中利弊,有些时候多试试旁的方法,未必没有新的出路,甚至将死之局也能再得一线生机。”
“你莫再说了,没有的事我怎生答复。你……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是么?”吴征默了默又道:“那……现下我就要了姐姐,让姐姐再捏住一件实打实的把柄,之后就可以吩咐我去做些事情。这样可妥当了吧?”
“不要!”玉茏烟不知哪来的力气躲开吴征落下的唇,兔子般跳起躲在桌后与吴征隔桌相望。
一时情急没能抓起落在地下的衣衫,只得以手交叉掩胸。
又陡然察觉这般姿势虽是遮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可朦胧半露更增无限诱惑,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姐姐是真的心疼我的,你想让我做,又舍不得让我做对么?”
玉茏烟又惊又佩,吴征居然将她猜得如此透彻!
今日他显然有备而来,虽是算计着却让人生不起恨意——若不是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又怎能一步步环环相扣?
何况他确实没有恶意,确实是为了她好。
“你……莫要逼我!”玉茏烟牙关颤抖一时竟生死志,她着实感念喜欢吴征不愿害了他,可一想身负的血海深仇,又无论如何不肯就此轻生,左右为难。
“我不逼迫姐姐。”吴征指了指寝宫之外道:“门口左面第三块砖已松了,姐姐若想通了或是想见我,就随意揭开砖头放些不起眼的物事在里。五日之内自有人告知与我,我会寻机来见你。”
他起身疾行两步闪电般捉住玉茏烟又将她横身抱起放在床上,在额头吻了一吻道:“我先走了,姐姐好生歇息。”大事已毕,心中绮念大起,忍不住又道:“姐姐娇躯滋味太好,我会回味很久。”
生怕再呆下去便难以抑制欲望,吴征说完后起身就走,留下玉茏烟痴痴凝望,泪珠儿滚滚滑落……
在宫门口换下被花汁染湿的官服以免露出破绽,吴征刚至后宫门口就见霍永宁皱着眉头怨道:“吴大人,你可是让本官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