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下了朝没出皇城,转悠了圈就去了天泽宫。
霍永宁在午门外候了好半天见不着人,遂来了后宫外等待。
“怎么?昨日屠公公帮你说了好话,这就着急巴紧地答谢去了?”霍永宁见事极准,可他也猜不到吴征去见的并不是屠冲。
“呵呵。”吴征尴尬一笑搪塞过去道:“浪费霍大人千金光阴,下官罪过。”
“本官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人冒犯了你师弟杨宜知,着你拿了羁押在府上?”
“有,有。”吴征陪着笑脸道:“这人不识抬举,问什么都不答像个哑巴,下官只得将他暂时关押,待问明了来历出身再行处置。霍大人知道此人?”
霍永宁责备地白了吴征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先去你府上。”
上了马车,霍永宁放下车帘二指虚点了点吴征才低声道:“还记否在长安城时,你去拜访祝家本官曾让你寻机沿途标记。整个长安城认得出这个记号还能回得来的,就剩下了此人!”
虽已从祝雅瞳口中得知袁世昌的真实身份,吴征仍和初次听闻一样吃了一惊磕磕巴巴道:“暗……暗卫?”
“正是!”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搓着手道:“怪道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真是误会,纯属误会!霍大人调教的部从当真尽忠职守,令人感佩。”
暗卫原本由迭云鹤所属,燕秦之战前燕国在成都刺杀了不少大臣,同时动手剿灭长安城的大秦暗卫,自此元气大伤。
燕秦之战后重组暗卫之事就被交到了霍永宁手上。
袁世昌经验颇丰又是随霍永宁归国的唯一一人,自也被委以重任。
暗卫身份隐秘不可为外人知晓,失踪则事关重大。
霍永宁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费了好一番功夫各路暗访才判定袁世昌被吴征关了起来,这才上门讨人。
“少和本官说些奉承话!这事本官当做不知道,你小子也老老实实守口如瓶,最好就此忘了!否则让陛下得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霍永宁双目一瞪警告道。
“啊?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明白。”吴征拱手低头作揖,仿佛霍永宁前言刚出片刻他就将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不想低头了许久也不见霍永宁有所回应,吴征尴尬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好意思乱动。
直到马蹄哒哒声停下已是到了吴府门口,霍永宁才道:“你都听不明白了,怎么把人交还给本官?”
不知者不罪,吴征早料定了霍永宁无法处置于他,日后也落不下什么把柄。
可是让人一顿忙活,寻机找茬收拾收拾出口恶气也是理所当然。
吴征只陪着笑脸率先下车请了霍永宁入府在前厅奉茶,又唤来冯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指了指停在府门口的马车。
涉及神秘的暗卫,领人可不是把人放出来任由带走那么简单,霍永宁一言不发也不催促,只与吴征笑吟吟地嫌话家常。
过了小半个时辰,冯管家来了前厅禀报道:“主人,霍大人的马儿已喂饱,马车要清理停当,还有旁的吩咐么?”
“霍大人要在敝居用饭么?”
“不必了!本官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多谢吴大人款待,告辞。”
送走了霍永宁,吴征搓了搓沾染了汁液仍有些滑腻的手指,心有余悸。
幸亏自己做事向来谨慎,每回去天泽宫都以拜访赵立春为名。
今日为了逼玉茏烟就范也是破格行事,早早备下了换用的衣物。
否则玉茏烟花汁丰足,被打湿的官服非叫心细的中书大人看出端倪不可。
袁世昌被悄悄放了出来,冯无厌在掌心写了个“中书”二字亮了亮,袁世昌自然心知肚明,一言不发地钻进马车里一同离去。
吴征早与祝雅瞳猜测出袁世昌的身份,待他虽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太难为他。
除了每三日装模作样地审讯一番之外,每日的饭食照样送到。
是以袁世昌离去时虽灰头土脸一身脏垢,精神倒还过得去。
府中小歇了会,吴征便启程前往京都守备府。
正如此前对陆菲嫣所言,无论是太子与五殿下争锋正烈,还是江湖盟约一事,亦或扫平暗香零落贼党均是要事。
纠缠在一起绝难一帆风顺,吴征下定决心先将此前的手尾料理清楚,否则关键时刻闹出问题来,难保处置不当,对玉茏烟施展过激的手段也正因如此。
前后多次思量,加上胆大心细,吴征信心十足。
京都守备府比之北城府衙要气派许多,吴征来过多回也已轻车熟路,把门的守卫见了守备大人的意中人忙领着他去后堂。
后堂房门紧闭,韩归雁穿着官袍手撑下颌蹙眉沉思,听得守卫的高声奏报矜持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每回来此她都是一般做派,吴征不由心中暗笑,准备关上了门再好生欺负美人一回。
不想进了门见韩归雁一脸肃容,瞿羽湘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绘制着什么,连韩府的大管家韩峰也在。
韩克军告老回了韩城,韩铁甲与韩铁衣分别奔赴凉州与江州,成都城里以韩归雁为尊,韩峰也被留了下来掌管韩府中事,替韩归雁分忧。
“正要使人去唤你来。”韩归雁嫣然一笑让开守备大人的宝座,推吴征坐下道。
“地形草图?这是哪里?”案台上摆满了大大的纸页绘制而出的地形图,画工虽然一般,倒是详细得很。
看样子是一间富户宅院,里里外外二十余间的屋子尚未绘画完全,且装饰陈设甚为奢华。
“猜一猜?”韩归雁玉手游移将一张张草图拼接在一起,一座庄园的模样更加直观。
“没见过,猜不出来。”吴征细看着图纸得不到答案,不过图中的细微与关键处倒是暗暗记下。
“是南城的富山别院。”瞿羽湘侧头想了一会,又在纸上画下几笔后说道。
“蛮族山民的地方?”只见庄园里颇多虎皮,名贵兽骨等装饰之物,原来是大秦南面山林之中的部落之地。
川南之地颇多深山老林,其间多有些生活较为原始的部落生存。
依当今的科技条件山高路远,途中又颇多毒瘴之地,一旦山民作乱着实难以管束,是以大秦历代皆以怀柔之法待之。
成都城每五年便邀请各部落至成都相聚,以最高规格的礼节待之。
成都城的繁华舒适,美食美人哪里是深山老林可比的?
部落中无论酋长还是酋长的子侄来此之后无不眷恋不舍,索性在成都城里长住下来。
如此一来部落中群龙无首,偶尔的小打小闹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足保南部平安。
部落中人来成都定居久了自也学习川人方式,将一些得自深山中的珍奇物事在市井里售卖,以换取粮米,铁锅,茶叶等运往部落之中,算是让山民们也沾沾光。
不过山民即使来了成都定居,也改不了昔日的生活习惯,例如擅用弓箭等。
吴征恍然大悟道:“上回偷袭你的劲弩是从这里来的?”
韩归雁遇袭之后刺客们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成都城里贴满了缉拿告示,有线索或是直接缉拿住刺客者重赏。
画影图形上的人像模棱两可难以锁定,但进出城严加排查之后劲弩可是藏不住的。
如今回头一想,要把这等禁物运进成都城,除了这些始终被宽容以待,保有野性不太遵守律法,贪财如命的山民还有谁更合适?
“还不确定!”韩归雁摇头道:“爹爹遣了不少人明察暗访,本就查到此处。
又有人通风报信言道在富山别院里见到过劲弩的部件,当错不了,只差证据而已。”
吴征颇感棘手!
富山别院不比别处,要光明正大地搜查若不请来圣旨,蛮族可不买你什么北城令京都守备的帐,闹腾起来压不住不说,也没有打草惊蛇的道理。
至于启奏秦皇在尚无实据之下也显孟浪,万一失了手交代不过去。
“这事不可轻举妄动,我去请胡大人来才是。”吴征思忖一番拿不定主意,终觉牵涉实在太大,还需胡浩前来坐镇才行。
“先不忙,胡叔叔现下当也没工夫,夜间再去请他来不迟。”韩归雁定睛观瞧瞿羽湘手绘图纸,事关她切身居然不急不躁,颇有大将风度。
“好!对了,通风报信者何人?靠得住么?”吴征忽然记起此事问道。
“再猜一猜?”
“没头没脑地怎生猜得出来?”
“锦兰庄的那位付公子,叫……付什么?”
“付柳赟!”瞿羽湘接口答道。
她做京都总捕多年,富山别院倒是常去例行拜访,因此院内各处记得极熟。
“这么娘炮的名字?”那位英俊公子在锦兰庄时便对韩归雁,陆菲嫣,冷月玦多献殷勤,吴征现下听了颇为不爽——这货定然得了什么消息跑来讨好韩归雁。
但是话说回来,不爽归不爽,锦兰庄与富山别院相距不远,有些特殊的料子还真是蛮族特有,两家多有往来也不奇怪,说不准还真被这娘娘相的家伙得知了甚么。
“哦哦,对,想起来了。人家父亲姓付,母亲姓柳,赟字是美好的意思,我倒觉得这名字大有含义,还不错。”韩归雁嘻嘻笑得得意,又宽慰道:“好啦,这点事儿生什么气。”
“若消息属实,倒真要承他的情。”吴征虎目一瞪,醋吃得飞起。
图纸直到黄昏时分方才画好,韩峰卷好了妥善保管,又约定晚膳后到吴府碰头才先行离开。
先去胡府面见林瑞晨告知了事情原委,嘱她胡浩回府时速来吴府一叙。
刚回到吴府门口,迎面正碰见一人以斗篷罩头,垂首低目而来。
“额,索前辈。”来人正是天阴门索雨珊,炎夏里以碍眼的斗篷罩身,自是为了挡住那颗更为碍眼的光头了。
吴征看得分明忙施礼道。
“贫尼见过吴施主。”索雨珊双手合十一礼。
对于同是落发修行的索雨珊,吴征的印象可比柔惜雪好得太多。
这女子容貌也极美,宽大的斗篷也挡不住偶尔露出的窈窕身段。
自来了吴府之后她便闭门不出,每日也只食两餐清粥小菜,早中晚三次经课一次不缺,活脱脱一个恪守戒律的出家人。
只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外出,吴征有些不好意思道:“索前辈外出怎地不唤随从?是晚辈礼节不周么?”
“非也。城北文殊院极富盛名藏有许多佛文经典,贫尼既来不可错过故而前往参见佛祖,阅读经文。贫尼一向孤身习惯了,不需劳烦吴施主。”索雨珊低眉顺眼,她本就生得甜美,长久礼佛之下更显一副恬淡清丽气质。
吴征忙引了索雨珊入府,如今正有要事在身,索雨珊也不愿多与人接触,合十一礼后自回小院。
一溜小跑去了后院寻着祝雅瞳将午后之事详说一遍。
祝雅瞳沉吟道:“蛮族山民?有道理,有道理!倒是个好时机。”
“怎么?”吴征一愣问道。
“奇罗山剿灭贼党之后,孟永淑引着人一路追查得了些眉目。不过据我所知她心情太过急迫,冒失之举已有不少。需知她身负大仇心态与我们不同,恨不得见了一个贼党就杀一个,我们却是放长线钓大鱼,务求一网打尽。”祝雅瞳伸出一根手指提醒着吴征注意细节,又道:“拙性着手恢复石室之后我便传书要她回京一同参详,这事儿对她的吸引力犹巨,料想午夜也该到了。我们这里正缺了解贼党的人手,有她帮忙或许路子更明朗些。”
“正是!”吴征一拍桌面大赞一声。
“你准备怎么做?”祝雅瞳考校培养吴征之意一以贯之,向来先问再答。
“付柳赟这个人我不了解,他与蛮族有生意往来不假,可为何会意外看见劲弩的部件?以常理猜测,这等禁物用后不是销毁也是深藏,不到必要时刻不可能取出。将富山别院翻个底朝天也未必找得出来,可是一旦这么做了,放长线钓大鱼可就成了打草惊蛇,那与明示贼党我们有线索了无异。我觉得很为难,有点无能为力……”吴征尴尬一笑,自己细节与巧思做得很不错,但尚缺统领全局之才,需要通盘考虑之时就显得力不从心。
“局势分析得甚佳,就是这里还没完全转过弯来。”祝雅瞳却嫣然一笑很是满意,点了点额角又有些黯然道:“长久以来你都很独立,然而有些过甚了,是以善用身边之人始终不足。你要知道,现下的局面已不是你初下山时仅靠自家一人渡过难关。这里有我,还有我的一干同门,外面还有胡大人,你的韩大人,这些人都已是你强助。而且我们有的可不仅是武功与人手,还有很多。”
吴征已记不得自己对祝雅瞳行过多少次传道师礼,可每一回都获益匪浅。
他见识够多人也聪明,祝雅瞳略一点醒就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付柳赟能去谈生意,我们当然也能。只是……无论谁去都有些怪异,打草惊蛇总是免不了的。”
“怪异么?”
“怪!”
“当然怪了!”祝雅瞳咯咯掩口娇笑起来道:“你这叫做贼心虚!心里有了目的总怕别人看出来。可是设身处地想一想,蛮族若是也做了贼,见了我们心虚不虚?”
吴征脑中灵光大现赞道:“妙!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乱敌心之后再探,效果定然要好上许多!”
“祝家可穷了,身为家主不得不操劳多扩展些生意来做。蛮族那边多奇异物事,本家主既然来了成都,让养珍堂杨家帮忙牵个线搭个桥也是情理之中。听闻蛮族在成都城的多是些王子,本家主去见一见也不算太亏了身份。”
旁人做来就是装模作样,祝雅瞳叹息祝家可穷了之时就分外可爱,还有点惹人垂怜之意。
吴征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道:“那先这么定了,一会儿看看胡大人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么。”心中却忽然想起祝雅瞳一贯对自己没来由的好,再念及在天泽宫时向玉茏烟说“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无奈之情,当真是百感交集。
韩归雁与瞿羽湘用过了晚膳早早来到吴府,而申时过半后胡浩与林瑞晨才在几名家丁的陪同下悠悠然在锦绣大街上散步消食。
“夫君,天热难熬,不如早些回去罢。”炎夏即使夜间依然闷热,虽是散步,林瑞晨仍走得额角见汗。
“也是。咦,对了,你那师侄不是能弄些冰品甜食么?到他家去消消暑再回。”
夫妻俩并未折返,而是向前多走了一段来到吴府。
吴征亲自出迎道:“胡大人,二师姑,快快请进,怎地今日有闲情过来?”
“走得正热来讨杯水喝。你那个冰棒?来两根!”胡浩背着手也不见外当先进门随口吩咐道。
“有,有。”
进了厅堂只见祝雅瞳,陆菲嫣,韩归雁,瞿羽湘与冷月玦俱在,胡浩啧啧打趣道:“你这师侄旁的说不上来什么好,艳福是真的不浅。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换了我也不想去侍中府,成天家里呆着多好。”
吴征咧了咧嘴干笑两声吩咐掩上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胡浩已是在翻看着富山别院的草图道:“我家夫人已与老夫说了清楚。付柳赟方才老夫遣人去查过,此人系尚书令蒋大人远亲,来往当不算多。锦兰庄的东主倒与付柳赟是个表叔侄,这人初回进京其志不小,想要打响名头在雁儿这里留上了心,倒也说得过去。”
韩归雁接道:“原来如此。我爹爹遣了血衣寒中的能手寻找蛛丝马迹,近来成都城盘查甚严,劲弩这等禁物查来查去也只有蛮族能有办法运入城中。蛮族在城中的院落共有四十二处,只是一家家的盘查难度极大恐打草惊蛇,也正犯着难。”
胡浩看完了草图搁置一旁,沉吟着道:“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有想过要禀报给陛下么?”
“想过。只是无真凭实据仅靠猜测,怕叫陛下责备。”民族政策历朝历代都是棘手之极,若是一个不慎引发南疆蛮族不满弄出些动乱来,这罪名可就大了。
“有些道理。现下你们准备怎么做?”胡浩脑中电转,先问而后断。
若论掌控全局,祝雅瞳也比不上这位久历大秦官场,对上上下下都了解颇深的重臣。
吴征将此前的准备详述一遍,胡浩起身踱步了片刻又道:“计是好计,但是还不够,不算太有把握。”
“正是要胡大人帮忙拾遗补缺,依妾身看,不若把事情弄得大些。”祝雅瞳不断在完善着一切,也已发现此前的不足之处。
吴征闻言抽了抽嘴角暗道完蛋!
胡浩久居高位,是最喜欢玩儿大场面的人物。
此前对付文毅之时吴征本想着让帮韩归雁落着一个容身之处便可,胡浩接盘之后就搞得惊涛骇浪。
如今祝雅瞳又提了出来,怕是要和胡浩一拍即合。
“一下子搞得太大是不是太过激进了?”吴征苦着脸道。
“祝家主说的有理,你没理!”胡浩点了点吴征道:“蛮族那帮人野性难驯,但是不必也不能怕他。就和野兽一样,你越怕他就越嚣张。南疆之事不怕一两个部族闹腾,只怕联手为之。京城里对待这帮人也一样,该硬要硬,但又需硬得巧妙,莫让这些蛮族子弟普遍觉得不公平或是受了鄙视。再说了,即使在富山别院里发现了线索,你又怎生判定旁的部落未曾参与此事?那帮人贪图享受都是见钱眼开的。眼界放得广阔些,这事儿弄得越大,他们越没话说,也才跑不了漏网之鱼!”
祝雅瞳朝吴征得意地挑挑眉毛,意思你还嫩得很!
吴征的差距还大,倒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地方,索性安静聆听。
“陛下那边老夫去关说。也恰巧这些蛮子近来有些不守规矩,搞得市井里颇多怨言,收拾一顿不是坏事。富山别院处先探个明白还是必要的,若能拿住实据更佳。雁儿,你与瞿总捕头一道去见一见于之群晓以利害,做好调用全城捕快与五城兵马司的准备。另外再翻些蛮族欺压良善不收律法的案子过来,明日过后老夫这里亦会让几名谏议大夫先搅些风浪,至于金吾卫那边……呵呵,就看他们识不识相了。”
一席话说完,吴征已明白胡浩即将施展的手段。
以小事入手谋取大事,发动之时看似不起眼,可一旦开展就如海浪涛涛,一波推着一波,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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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临近午间,祝雅瞳等来白白胖胖的赵源醒后便乘轿往南城富山别院去。
自拙性离去之后,赵源醒又恢复了祝家在大秦的地位,他在成都城的人面极熟,拜访富山别院一事小半天便处理妥当。
至于为何到了午间,实是蛮族大多夜夜笙歌,不到此刻起不来。
生意什么的不是太重要,反正一些山中奇珍只有他们有不愁销路,便是啥也不干大秦朝廷也会好吃好喝把他们养着。
虽在繁华的南城,但这些蛮族人不好打交道,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祭祀礼节,动不动就闹得沸反盈天,是以富山别院立在荒僻角上。
轿子走了小半时辰才到,祝雅瞳一下轿子便见院门口立了两排披着兽皮,露着大半边身子,面上涂着油彩的光脚黝黑大汉。
当中一人身材胖大,更是头戴插了根半人高五彩斑斓尾羽的金冠,满面油光,身上的穿着倒是上好的绸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祝家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客似云来,正大光明,不幸之致,幸甚,幸甚。”大汉双目放着惊艳的异彩,迎上前张开双臂欲搂。
祝雅瞳立定不动,任由赵源醒挡住大汉结结实实抱了一会,心中冷笑道:
“久在成都岂能不知中原礼节?这是刻意来个下马威顺便占点便宜了?呵呵,说话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卖弄斯文,倒也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只是那一句不幸之致倒是说得准,我来这里的确是你们的不幸。”
“主人,这位是南疆笸箩族果三结王子,此前与属下也有过些合作,倒是个爽直人。”赵源醒虽不知今日来此的目的,却也反感蛮人装傻充愣的举动,言语中颇含警告之意。
“南疆本夫人未曾去过,正该来这里见识见识。”祝雅瞳朝果三结点了点头道。
赵源醒与祝雅瞳话语一出,果三结登时有些气馁。
赵源醒平日与他称兄道弟,在祝雅瞳面前却自称属下,没来由地就矮了一头,绝色美人当前心痒难搔,便宜没占着也不得不强打精神道:“我们南疆人直来直去最是好客,祝家主给脸光临,快进,快进!”
“给你脸了?”祝雅瞳暗道一句吴征骂人时的怪异口头禅,莲步轻移翩然前行。
富山别院占地辽阔,虽是由成都城的工匠设计建造,果三结入住之后又依家乡风俗增添了不少陈设,倒是颇具异邦风味。
祝雅瞳沿着碎石子路前行,一路左观右瞧甚是好奇。
无论是大门口镇宅的完整牛头骨,还有些此前未见的藤蔓,亦或是大院中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火堆,心中暗道:虽是有趣,倒真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她长裙及地,每每落足时便微不可查地一踏,只觉落脚厚实不具回音,前院的地下倒是没甚古怪之处。
到了前厅,祝雅瞳媚目微眯,只见三张椅子分左中右摆放,奇的是张张通体洁白如玉,如扶手,椅靠处的顶端料子又尖又锐。
“祝家主,小王家乡多有大虫猛兽,此椅是宰杀了猛兽之后取脊梁与两肋之骨制成,部族里款待最尊贵的客人才得乘坐。祝家主请坐。”果三结王子目泛得意之色道。
椅子虽奇异,但是兽骨制成能有多舒适?
且好些骨骼刻意削尖隐含凶光,待客则未必,吓唬人立威怕才是真的。
祝雅瞳一摆手淡淡一笑道:“多谢王子。”
那眉若春山,媚目流波,香唇轻启,玉齿如贝,声若仙乐,更是随意一笑便灿若娇花之态美绝人寰,直让果三结喉头乱滚,身子都酥麻了半边。
可难得的善意之后,赵源醒大喇喇地取出一张厚实的羊绒毯子在骨椅上铺好,如此作为实在有些冒犯不给面子。
今日来此别有目的,祝雅瞳分寸拿捏得当,就是让你觉得奇怪不舒服,但又不至于太过分当场翻脸。
至于果三结那点绮念祝雅瞳遇得更多见怪不怪,既生得一副好相貌也实在怪不得人垂涎三尺,倒也未曾因此而动怒。
两厢坐定之后,赵源醒便接过了话茬,与果三结谈论起货物的包干买卖一事来。
笸箩族在成都城里售卖深山奇珍,赵源醒昨夜加班加点地着重了解了一番,熟知以及。
果三结固然对祝雅瞳移不开目光,对黄金珠宝也是喜爱的,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祝雅瞳只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静听,忽然听至一物时心中大动!
深山多藏野兽,比之家养的兽类,野兽筋骨更为结实耐用。
如方才所说的兽筋一物正是笸箩族特产,数量虽不多,倒是制造强弓劲弩的绝好材料,以之为弦威力比之一般的牛筋要大得多。
一念至此,祝雅瞳起身道:“本夫人坐得累了,王子与我家掌柜慢慢谈,本夫人想四处走一走。”
“啊哟,小王意大疏忽了。来来来,小事待会儿再谈,小王先陪祝家主看看富山别院。”
祝雅瞳微微一笑点头谢过,在别院里逛荡起来。
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两炷香之后更是只剩祝雅瞳与果三结二人结伴同行。
“若是对他施展离幻魔瞳,妥不妥当?”祝雅瞳暗中示意赵源醒等人不必跟来,正是等待这个机会,临到头又有些犹豫。
离幻魔瞳向来神奇,可不知为何涉及暗香零落贼党时却屡屡受挫。
这个金三结王子难保没有什么古怪,若是又如从前一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该怎生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