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皇城里威严肃穆,朝会已近尾声。
屠冲见时候差不多凑近秦皇道:“陛下,祝雅瞳领薛文杰求见,正在午门外候着。”
“宣。”秦皇龙目微睁,又道:“诸卿稍候再散朝。”
祝雅瞳要来觐见,吴征不提前禀报说不过去,薛文杰求到了她头上,吴征专职对付薛文杰的使命也结束了。
吴征起了个大早上朝把奏本交了上去,正位列朝班中议政。
听秦皇宣了祝雅瞳,忍不住向着殿外探头探脑。
即使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晨早早地起来上朝也错过了初览祝雅瞳的风姿。
按她的性子平日的装扮以轻便雅致为主,并不喜累赘,因此吴征也没机会看见她一袭盛装的模样。
念及祝雅瞳典雅高贵的气质,昨日她面见薛文杰时穿着的华衣已让吴征惊艳,今日又该是怎生一番丽色?
而在肃正的朝堂里以一介女儿身面对大秦国中枢之地的九五至尊与大小官员,端端正正地议论两国政事。
对熟知祝雅瞳私下里时常俏皮古怪的吴征而言,不得不正襟危坐甚至装模作样,也是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她会怎么做?
胡思乱想中,大殿前石板铺就的长路尽头现出一点人影,五官身材全然看不清,只能见一小团鲜红,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之下依然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人影扶摇而近,渐渐看清玲珑婀娜的身材,娉婷多姿的步伐。
又近,石榴红的连体宫装全身罩定,刺斜对襟的领口正与两根音叉般的精致锁骨贴合,也将胸前两团丰满饱实上沿堪堪遮住,袖口两只孔雀的金彩纹绘之下,露出纤纤素手,掌面小巧,五指细长。
再近,一头青丝高高盘起飞天髻,三环高髻仙气十足,正衬她温雅娴静的如花容颜。
一团鲜红足不沾地般卷进了大殿。
高腰长裙裹得娇躯弱柳迎风,贴臀的款式更让她行走时扭动的臀胯,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水波自中心不住地荡漾开去,清新自然又动人心魄。
而那一双如古井般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平视前方,视线恰巧落在秦皇下颌,不卑,不亢。
立定之后目光一转望向胡浩投去个善意的微笑,随即又扭头望向吴征,露出一丝调皮,一丝傲然,一扬下巴!
眼睛为什么能笑?
若是你看过这双眼睛,一定能明白眼睛就是会笑的!
“她在刻意卖弄?”吴征心惊肉跳,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如此,只心有戚戚般地感觉到这一份刻意的卖弄只对着自己!
“民女祝雅瞳参见陛下。”祝雅瞳盈盈倒身下拜,拖曳至地的裙裾荷叶一般散开,如在莲塘中诞生。
大殿上人人屏住了呼吸,秦皇自祝雅瞳入殿起就闭上了双目仿佛睡着,却仍高高在上。
各为其主,吴征即使心如针扎也不敢说话。
直等了一炷香时分,秦皇才似小憩醒来般睁眼道:“祝家主辛苦,平身吧。屠冲,看坐!”
“谢陛下。”祝雅瞳缓缓起身抬头仰望秦皇,双目平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座椅就摆在吴征面前斜摆着,祝雅瞳侧对吴征双手一抚裙裾落座。
贴腰的裙摆绷紧了臀儿的形状碰触到椅面的一刻,吴征几乎听见自己心肝碎裂的声响。
又圆又隆的臀股落下,恨不能让人以身代椅。
“祝家主何事要启奏?”秦皇温言道。
“特为征剿暗香零落贼党一事而来。”祝雅瞳又是妙目一扫朝堂,灵光四射。
“此事祝家主有大功,朕没有忘。如今我大秦天下已肃清贼党,还百姓朗朗青天,不知祝家主还有什么担忧么?”
祝雅瞳温婉一笑,纵使她不开口,眼波已动,灵光四射的眼波已告诉你她的看法。
宜喜宜嗔,要风情得风情,要妩媚得妩媚。
“常言道除恶务尽,贼党虽已清大半,还没有尽。”
“祝家主认为如何为尽?”
“斩草除根,贼首一日不除,便不算尽。”
谈判开启,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吴征才从失魂落魄中醒了过来,后背不由渗出冷汗。
吴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挡住祝雅瞳迷人的风姿,可他知道在金銮殿上高坐的那一位可以。
似乎也只有他能在祝雅瞳足以改天换地的眼波之前镇定如磐石,牢牢占据着上风。
“这个道理朕知道,朕的大军还在清剿,直到祝家主所言的除恶务尽为止。”
“民女斗胆,民女以为这样并不够。”
“说吧,朕恕祝家主无罪。”
“民女家中的商队受贼党侵扰,伤亡惨重。故而剿匪时民女亦随吴侍郎投身军伍,略尽薄力。征剿初期,虽胜而不获。陛下的大军严整强悍,可对付身怀武功的贼党虽能击退,始终难以有效地杀伤歼灭。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对付江湖中人,自然是武艺高超的侠士最好。其后大秦江湖激于义愤四处群起,贼党始伤亡大增,于是四方渐平。可民女认为如此依然不够!天下之大,贼党可四处藏身,若不能天下群起而攻之,贼党难免觅着荒无人烟之所苟延残喘。陛下需知,贼党所依仗着,正是源源不断的宵小之徒蚁聚而成。若得喘息之机,不多时又将元气渐复。所谓天下之敌,天下人共讨之。试问陛下,贼党纵然在秦国无立锥之地,若逃往别国呢?燕国亦曾剿灭贼党,不过十数年时光贼党又在秦国作乱。若是万一成了气候,实是天下大劫!民女一家之言,若有偏颇处,请陛下恕罪。”祝雅瞳侃侃而谈,同样的意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旁人的更舒服。
不需咄咄逼人或是一堆大道理,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有理。那么依祝家主看,大秦怎么做最好。”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祝雅瞳起身弯腰半福道:“贼党不除,天下人寝食难安,内乱亦难止息。三国若能同心协力,则贼党非但在大秦,在天下亦将无立锥之地。这一回大秦首倡义举,正当借此余勇登高一呼,号令天下共除贼。民女此为天下计,亦为大秦计。”
“说得好。”祝雅瞳把一番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还捧了大秦。
美人说话总有无以伦比的优势,何况说得让人那么开心舒服。
秦皇拈须微笑,也不由点头。
“能得陛下赞一句,民女喜不自胜。”
“当得上。”秦皇目光在薛文杰脸上一扫,话锋一转道:“如此说来,薛使节的话朕该听一听了……”
秦皇松了口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薛文杰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松了口气。
简单议论了几句,约定再做详谈就散了朝。
吴征与祝雅瞳并肩离开午门,心里也不由打了一通鼓:幸亏八校尉在外剿贼,韩归雁的守备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无要事不需上朝。
否则被她看见了指不定又是一番争风吃醋。
祝雅瞳上了马车,吴征候了片刻才听她道:“进来吧。”
祝雅瞳又换回便服,高贵稍减,清丽又增,吴征呐呐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好奇怪的模样。”祝雅瞳忍俊不禁地笑问道。
“唉,你太漂亮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最适合的形容是迷人,可吴征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期期艾艾的?”祝雅瞳乐开了花,比之朝堂上淡定自若的风姿,现下的随和可爱才更加真实,更加可亲。
“刚才你受委屈一直跪着,我好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吴征撇了撇嘴,对秦皇的这一顿杀威棒着实有几分怨气,至于偶有吐露心迹,在上一回祝雅瞳崩溃大哭之后,自己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许。
祝雅瞳倒不以为忤,恶作剧得逞般笑道:“你会心疼,我很欢喜。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总有几分不如意的,我也不至于娇贵到见了皇帝都舍不得跪一会儿。而且……嘻嘻,人家穿着曳地长裙反正看不出来,半蹲着就当是练功了。”
“啊?”吴征想不到一袭盛装长裙还有这种妙用,不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你要是真心疼我……要不这样成不成?”祝雅瞳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随口道:“想要我不受委屈,以后你来当皇帝,赐我一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怎么样?”
“啊……?”吴征更惊!
这话祝雅瞳已不是第一次提起,从前隐隐约约也意有所指,在这个时机又一次提起,断然不会只是调笑话。
吴征咧着嘴抽了口冷气,连连拱手道:“我求求你干脆和我说清楚了,千万别莫名其妙把我拉下了水好不好?我这一家子人受不起这么大的折腾啊……”
“我也就是一说,你莫担心。我和你说过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祝雅瞳侧耳倾听,确认左右无人窥视又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前朝崩塌,新朝未立,天下有能者居之,三国之外为什么不能有第四国?今天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从前我年轻的时候受的委屈多了去啦,难免心头有点火气。就凭你的机变与才干,我祝家鼎力支持你,足以试一试了。”
吴征完全无法想象以祝雅瞳的成熟多智会说出这么形如孩童的话来!
试一试?
这东西是可以试的吗?
更何况与一个根本没有当皇帝想法的人去聊什么独自立国,简直幼稚得让人发笑!
祝雅瞳当然不是愚蠢的孩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件事,必然不是因为幼稚,而是确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已成了执念而不自知!
吴征头疼地摸着脑门,长舒了口气郑重道:“你知道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忘,决计不会吐露一个字。但是我先告诉你除非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不可能。你就算说服了我,能说服菲菲?能说服雁儿?就算也说服了,能说服她们背后的一大家子?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我的师尊,我的师门。他们待我恩重,我不能给他们惹祸害得他们万劫不复。你……我的姑奶奶,你到底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啊,我脑袋疼……”
“奇思妙想嘛,我想想怎么了?我也从没把你当外人,才敢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呀。怎么着?不让人说话了,不让人调侃两句了么?”祝雅瞳大惊小怪地幽怨道:“燕秦两国的皇帝暗中不知道在策划什么勾当,我总觉得十有八九是在针对人家,就不许人家有点旁的想法了么?哼,坏人!”
“我……”吴征给一阵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是情深意重的人儿,一边也是不忍她受伤害的祝雅瞳,左右为难。
“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真要害我,你帮不帮我。”祝雅瞳楚楚可怜,目蕴水光道。
“我肯定要帮!但是不是乱来啊。你祝家家大业大,谁敢动你?到时候谁惹谁还不一定呢!”吴征一个头两个大,言语颠三倒四道:“总之千万不要再往那处去想,别说没有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干。没事当什么皇帝?累都累死个人了。”
“好啦,我就开开玩笑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祝雅瞳掩口噗嗤一笑,又是那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劲,一撇嘴不屑道:“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
“呼……那也不能这样开玩笑啊,把我吓死了。”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长舒了口气道:“什么教训你,分明是你欺负我。”
“欺负你是看得起你!哼,旁人我还懒得欺负。”祝雅瞳一言既出,心中微动。
这语气措辞可实在不像是对着小乖乖当说出来的,倒像情人间的打闹。
“好好好,承蒙祝家主青眼,小生三生有幸。”吴征瘫在椅上喘匀了气,又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是我很认真地与你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最好和我一样,出了马车就把事情彻底忘得一干二净。我是真的替你着想!”
“嗯,我听你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祝雅瞳开怀一笑。
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有人真的关心自己!
诸多大事迫在眉睫,回了府上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一同去了后院西北角。
吴府虽人丁渐多,这一带依然荒僻。
一座小院子里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只余偶尔低吟的佛号。
推开院门,天井里索雨珊盘膝坐定,锁定四肢的粗大锁链被她拖至最长,双手在膝弯上打着莲花诀。
自从被囚禁以来,她穴道被封,身形受制,便似苦行僧一样折磨自己,于露天下顶着日晒与严寒,不再起身。
“二师姐。”除了倪妙筠每日送来三餐,小院里还是初次有了新面孔。
索雨珊停下念经睁开双目,朝祝雅瞳歉然道。
“珊儿,你还认我这个师姐么?”祝雅瞳心中撕裂般疼痛,又气又怜道。
“二师姐待小妹一直很好,小妹从来不敢忘恩。”索雨珊美丽的容貌在自行折磨之下十分萎顿,几月时光活像老了二十岁。
“你不敢忘恩,为何做出负义的事情?”祝雅瞳痛心疾首,摇着头道:“天阴门上下,就以你最为虔诚,也最为单纯,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依祝雅瞳对索雨姗的认知,这位大门不迈的师妹一向潜心修行,当时说她有问题也是难以置信。
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祝雅瞳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
“二师姐,您不要再问了,小妹不会说的。小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双唇龟裂,语声嘶哑,索雨珊脸上却有一份终于解脱了的平静安宁。
“有句话很难听,门中上下能指使得动你的,除了大师姐还能有谁?她到底干了什么?珊儿,你想想清楚,你现下包庇恶人可是害了天阴门!莫要一意孤行,现下迷途知返,你还有救,师门还有救。”祝雅瞳见她刻意折磨自己,也是颇有怜惜。
实在是这名女子本质善良,却落到贼党手里以至于不人不鬼,让人难受。
“二师姐想多了,大师姐一向最为门派考虑,她怎么会害天阴门,怎么会害我呢?她……二师姐,小妹求您,您能不能和大师姐认个错,不要再争吵了。你们吵来吵去,当年的是非恩怨谁能说得清楚?你们谁受了气小妹都很难过,念一千遍经文都不能缓解片刻……天阴门,本该更好的。唉,小妹内疚骗了大家,可小妹至今仍不后悔。”索雨珊依然无悲无喜。
“你不后悔?你不后悔?”祝雅瞳怒极反笑,瞪视索雨珊道:“事关重大,珊儿莫要怪师姐下重手!”
“没用的。”索雨珊低沉着声音道:“贼党有一项法门专门对付二师姐的离幻魔瞳,小妹不会让二师姐知道这个秘密,小妹……其实是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所以……对不住了二师姐……您莫要埋怨小妹……小妹心里也很苦,很难受……
只望有一天您得知了真相,能原谅小妹……小妹从来没有背叛天阴门……今后遇上了贼党,二师姐万万小心在意他们破解离幻魔瞳的法门……”
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断断续续。
祝雅瞳明白她折磨自己多日,又心存死志,即使不对她施加任何手法,她也已油尽灯枯。
佛门的圆寂玄而又玄,索雨珊精修佛法,她要自行坐化谁也拦不住。
“等一等,珊儿,等一等。你……听话……二师姐不想你蒙受不白之冤!你别这样……”祝雅瞳大急,她也没想到索雨珊早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再见一面,此时束手无策。
“二师姐,对不起……小妹说了谎话还挑拨他人,死后孽镜台前一照,该下拔舌与蒸笼地狱……这是小妹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可是……小妹真的是希望天阴门好……二师姐,你们不要再闹争斗了好不好……好不好……你们俩只要在一起,谁也欺侮不了天阴门……答应小妹好不好……好不好……”索雨珊垂下螓首,语声断绝,终于没了声息。
祝雅瞳泪如雨下,吴征与陆菲嫣惊得呆了。
原本想有所得,至少摸着蛛丝马迹。
索雨珊虽作恶,可最终孟永淑并非因她而死,也未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吴征并不恨她。
不想来此之后居然目睹了一场惨剧,索雨珊安然自尽,全无悔意,里头隐藏的秘密实在让人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若是细想深究下去,更让人觉得恐怖。
“你别难过了,索前辈既已仙逝,还是早点入土为安才是!”吴征待祝雅瞳哭了一阵才上前安慰道。
“不!”祝雅瞳恨恨地一抹眼泪道:“雨珊礼佛真诚,当以火葬才是。”
吴征心中一动,若是索雨珊的确如祝雅瞳所知的持清规戒律,那么火化之后大概率会留下僧人特有的舍利子。
当即点头道:“好,我去请柳前辈她们来。”
请来天阴门几位前辈,唯恐索雨珊还有暗中的同伴,只说她死志已下,见了祝雅瞳之后便即坐化,回天乏力。
诸女惊诧莫名,郑寒岚当即落下泪来。
柳寄芙虽深恨索雨珊叛门之举,可人死如灯灭,也是悲从心来。
吴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冰娃娃不与吴征单独相处时总将感情深深藏起,只是两人的目光一碰,尽是深深的恐惧。
与索雨珊的遗体道过别,柴堆就在小院里燃起,尸身缓缓化作灰烬。
待火光熄灭,祝雅瞳亲自收拾骨灰,又从灰烬中取出三枚闪光的晶体,梗着喉咙道:“珊儿即使被害,时间也不会太久!狗贼,狗贼!”
吴征见了舍利子,也确信索雨珊牢守清规戒律,并未因落入贼党之手就放荡形骸。
此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准真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牺牲心态?
百感交集,心中一阵难受。
收拾好了残局,祝雅瞳闭门不出,连例行对顾盼的指点都免了。
吴征无从劝慰,只能让冷月玦在院门口守着。
回了自己的小院,陆菲嫣正在等候,吴征摇头叹气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乱世之中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真没想到索雨珊会这么决绝。”陆菲嫣靠在吴征胸前宽慰道:“贼党现下已是走投无路,三国会盟一订更是瓮中之鳖,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不好说啊。走投无路才显树大根深,不但混进了朝中,连天阴门里都有贼党的内应,简直难以想象。我都在害怕,咱们昆仑派里有没有……我最怕的是,贼党看似节节败退,可是败得也太容易了点,藏得最深的忧无患不知道在筹谋着什么。若是让他赢了那么一次……别摔得万劫不复才是。”吴征忽然对祝雅瞳的忧虑感同身受。
无知者无畏,秘密被挖掘得越多,越加觉得恐怖。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把眼前的事情先办好再说。”吴征的推断论据十足无法反驳,陆菲嫣只能柔声安慰他定下神来。
“嗯。三国会盟现下看来的确是件好事!不如此不足以根除贼党,只希望贼首按捺不住暴露出来。”
两人偎依温存了好一阵,陆菲嫣在吴征胸口腻了片刻,才催促他道:“快去雁儿那里。去得晚了说不定她又要来怨我不放你走。”
今夜悄悄溜去韩府过夜,是与韩归雁的幽会之期。
吴征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哈哈笑道:“好,让娘子独守空闺,为夫先致个歉。”
“去吧去吧,还在这里羞人干什么。”陆菲嫣双颊绯红地挥手赶人,即使两人恩爱再久再多,她仍和初时一样害羞,一样听见为夫二字就羞不可抑。
吴征转入韩府后院小巷轻轻叩响了房门,春雨早就打发走了仆人,悄悄放了吴征进府。
小侍女两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双目仍贼溜溜地偷看不停,暗中窃笑。
“小姐回来没?”吴征皱着眉头问道。
韩归雁似乎受自己的影响颇多,加上掌兵时本就有的“爱兵如子”观念,对侍女不免就放纵许多。
这丫头有点没大没小的放肆,对着未来姑爷完全不怕,吴征初来时警告了几回无效,也只好由得她去。
“还没呢。这几夜都回来得晚。”春雨提着灯笼将吴征领到房间,又窃笑着道:“吴大人还请稍候,婢子告退。”
吴征来时天色已晚,又候了一个时辰韩归雁踏月方归。
好容易摆着架子挨到了后院,才兴冲冲地撒腿飞奔直入小院。
吴征等在天井里,看她嘴角含笑,一双长腿有力地蹬踢交错,实在爱煞!
可惜这世上没有热裤,那种极致的显露与恰到好处的遮掩若能穿在韩归雁身上,才最显这一双长腿的美丽性感!
顾不得叹息遗憾,吴征一个猫腰虎扑,抱着纤美的膝弯将美人抱起,脸庞恰巧埋入她的一双硕乳中央,浅尝深嗅。
“咯咯咯……咦,你怎么了?”几在一瞬间韩归雁就发现吴征的异常,双手从粉拳擂肩变作柔情一抱。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索雨珊认了全部的罪,坐化了!”埋首两座饱满山峰之间,久久不愿抬头的吴征闷声道。
“你别着急,慢慢与我说。”天阴门这等门派里都出了暗香零落贼党,韩归雁深感事态严重,一时也顾不得春心萌动。
“此前曾猜测忧无患隐身朝中,也猜测几位重臣颇有嫌疑,尤其是霍中书与迭云鹤,现下看来都可排除了,莽梧山那里来了最新的消息…………祝家主那边压力巨大,总是怀疑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朝她罩过来……索雨珊大包大揽要一力承担,说完就坐化了,遗体火葬后留下舍利子……”吴征沉重地说完,唯独把祝雅瞳的不臣之心隐去不敢说。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了啊。”韩归雁也是胸口里闷得慌。
“嗯,我已经请屠公公帮忙,这一回咱们亲近的人都要去,包括瞿姐姐。若是分散了我生怕会出事!”暗香零落给予吴征最大的压力就在此处,身边的女子太多,无论哪一个失了手都是彻骨之痛。
“当然要聚在一起最好!去了凉州倒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们有兵有将有高手,忧无患若现身管教他有来无回。”韩归雁一捏粉拳,意气风发!
“不错!”
真到了凉州,以雁儿的用兵之能,外加祝雅瞳陆菲嫣等高手在,暗香零落贼党还真不足为惧!
即使会盟时有什么变故,韩归雁带去的精兵也是最大的依仗,甚至祝雅瞳所面临的危机自己也能帮得上忙。
战场对决,这世间能与怀中美人摆开阵势一战的绝不会太多。
何况她还精擅守御,凉州更是师尊奚半楼的地盘,策应全然不成问题。
吴征心中一畅,感叹道:“幸亏有你们在!”
“你这是关心则乱,明明我们占优,为何这样抑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我心里总是很不安。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关心则乱。”
“现下安心些没?人家累了……”
“我帮你沐浴净身……”
韩归雁心尖一跳,其中的温柔旖旎之处令人脸酣眼热。
会盟之约摆上了朝堂的议事日程,进展很快,来年开春三月于凉州的三国会盟已是板上钉钉。
屠冲已事先透露了许多消息,除了庞颂德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之外,霍永宁领衔,吴征,韩归雁等上一回出使过长安的悉数都在使臣名单中,只等圣旨颁下。
听屠冲说,吴征上一回出使表现亮眼,还与能充当燕秦两国之间润滑剂的祝雅瞳十分相熟,这一回十有八九要接替庞颂德的位置担任副使。
既要身负重责,吴征也不客气地提出一连串要求,随行人员务必带足。
转眼过去了十余日,锦兰庄彻底腾了出来,祝家也有条不紊地逐步搬迁入主。
蒋安和将与祝雅瞳合作开展农桑一事上奏,还得了秦皇好一番嘉奖勉励。
一切准备停当,入夜时分打开密道,由陆菲嫣与冷月玦看守洞口,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入密道中。
上一回进入时匆匆忙忙,这一回则备足了火把。
只见长长的甬道尘污深重,墙面亦有斑驳脱落。
借着火光,吴征搓了一把土黄色的墙面,心中一跳道:“这是……”忙举头四望,只见整条地道全是以相同的材质打造,土黄色的黏土加固了四面。
“你还懂这些?”祝雅瞳讶异问道。
地道的打造并非易事,若无相应的地质结构,就算打挖完了难免不够坚固,时间长了容易垮塌。
地宫若由临僖宗主持挖掘少说也是两百来年,至今安然无恙显然用了特殊的方法。
“恰巧听说过。”吴征摩挲着墙面,越发确信道:“这里四面都是黄土,当是加固用的,里头说不定还有花岗岩支撑。这种黄土用沙子与黏土混以滚煮糯米而出的浓汁搅拌,干透了以后用以打造堡垒寨栅都十分坚固。难怪地道这么久了还没坍塌。”
“你可真是博学多才。”祝雅瞳运力挥掌朝着墙面一击!
她内功深厚足以开碑裂石,这运足内力的一掌下去震得土灰飞扬,在墙上也只留下半个掌缘不到的浅浅掌印,不由咋舌道:“这泥土够硬的,比岩石也不多让。”
“好厉害!”吴征喃喃赞了一句,不知是称赞祝雅瞳还是临僖宗。
“进去看看。浮流云上回逃了不知道又回来过没有,我先过去,你稍待会儿。”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取出黄珠戴在额心缓缓踏步前行,一步一顿,每一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足印。
她前行时左右打量,如今灯火辉煌,嵌在墙面的机关清晰可见。
只见各处孔洞错落有致,布置得十分巧妙全无死角,上一回冒险追击,若不是自己身负绝顶武功不免要着了道儿,可其中几次险而又险地避开致命的绝杀也是心知肚明。
踏了几个来回,祝雅瞳又返回吴征身边抽出“鎏虹”宝剑道:“顺着我的足印走,若有变故不要乱动听我的号令,我跟着你。”
吴征可没有她的本事,若是误触了机关未必躲得过去,于是老老实实依言前行,提心吊胆中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条长长甬道,两人均舒了口长气。
过了转角火光照不过来,光线昏暗。
祝雅瞳先确定了地宫里无人,才又返回多取了火把点燃,把地宫照的通亮。
救了浮流云一命的石门落下之后也积了灰土,看来再未打开过。
石门大得惊人,想要推开非人力所能为,机关应在门外,要搞清楚非得找准了位置从地面再挖下,现下先不去管它。
火光照耀下,半人高的玉石门板里六块宝石不规则地摆放着,闪着诡异的红光。
吴征凑近了打量,只见一道道沟槽下显是安装了机簧,红宝石刻在沟槽里移动。
沟槽横竖各有四道组成一个十六宫格,其中十个格子里刻画了字符,麻麻乱乱。
吴征定睛看了片刻全然看不清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了什么,还觉心浮气躁,头晕目眩,当即甩了甩头不敢再看。
“这里有迷惑人心的法门,你别盯着看。”祝雅瞳见吴征脸色发白忙出声提醒道:“略略了解一下即可,这里我要用[离幻魔瞳]才看得清。”
“恩。”吴征定了定神仍觉不适,抹了把额头冷汗,站远了观其全局,只见六颗红宝石面上也有刻画,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是不成啦,还是你来。”
“嗯,你帮我守着,我也没多少信心。”
不是示弱,而是想起神秘而可怕的临僖宗,两人都不由心中砰砰直跳——一个有本事流毒世间两百年的人,留下的秘密该是多么惊天动地!
祝雅瞳盘膝坐定,垂头手捏法诀调息良久,才抬起头来陡然睁眼。
吴征不敢接触[离幻魔瞳],更不敢打扰她。
站在她身后望去,也依稀觉得两道目光有若实质缓缓延伸,轻触玉石门板。
时间与空气均似在一瞬间凝固,不过片刻时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直到祝雅瞳豁然起身,双掌连挥风声赫赫,吴征才惊醒过来。
那片刻坠落深渊般的失神,不知是十二品高手施展秘法极招,还是这片诡异的玉石门板散发出无穷的魔力所致。
吴征汗如雨下,当即坐倒闭目潜运内力相抗。
祝雅瞳同样汗透重衣,内力到处,身周蒸起腾腾白气。
她面容凝肃,又有一丝难熬的痛苦,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飞舞,身上的衣衫却又沉浸如水,显是一身功力全数凝聚于双眸。
双掌反反复复掐握着繁复又各不相同的法诀,几将功力提升到极限!
美妇碎步向玉石门板靠近,又左右游移,间或退上几步。
一团乱麻的字迹在魔瞳中渐渐变得清晰,正当凝聚成笔画时陡然又变得纷乱无序。
美妇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圆睁杏眼,双目瞳孔几乎凝成一点针尖,才艰难地提起宝剑,以剑尖在地下刻画。
几字写完,瞳孔忽又像墨迹滴落水中一般扩散,几乎温润了整只眼眸,足下亦不停地变换方位,忽左忽右,忽近忽远……
吴征全力运功护住丹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祝雅瞳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吴征大吃一惊慌忙收功起身,只见祝雅瞳盘膝坐倒,面如金纸,螓首无力地耷拉着。
遭逢变故,吴征迅速冷静下来。
临僖宗留下的石刻太过诡秘,以祝雅瞳的坚韧一定是运功过度而脱力,且凝聚离幻魔瞳,肝经与胃经带了伤。
“我来助你运功,你别怕。”吴征柔声问道,只觉此刻的美妇虽拥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却柔弱得令人心疼。
“嗯,你帮我。”祝雅瞳声如蚊呐,脸上却有满足的微笑,对吴征全不设防。
能说能笑真是现下最大的好事,吴征心头大定。
此前因《玄元两仪功》之故,祝雅瞳定时都要与吴征练武测试内力的运行。
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武功都有所了解,吴征按着她背心将内力透入,道理诀内功顺着经脉蜗行,迎着祝雅瞳的内力慢慢融入。
那一缕虽虚弱却仍雄浑沉厚的内力清凉无比,像一只小手与吴征的内力对握,吴征竟觉两人之间似有心灵感应,灵魂相连。
祝雅瞳虽强,道理诀却神奇,吴征对人体的了解更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
运功良久,祝雅瞳面色转红,娇弱的身躯正迅速恢复力道。
再过了一炷香时分,两人同时收功。
内伤初愈,祝雅瞳舒展下筋骨,仿佛一场云雨之后的娇弱不堪又恢复了力气,异常地慵懒娇憨。
“我没事,用力过度罢了,休养个两日就好了。”祝雅瞳撑起身躯甩手踢腿,自查无大碍才觉有异,啊哟一声娇斥道:“转过去!”
地道里的温度远比外头高,火把的热度又经久不散,两人早早脱了皮裘。
祝雅瞳一身大汗淋漓,娇躯饱滋香露几乎一把都能掐出水来,早将里外两层衣物全润得透了,像是衣衫刚从水里捞起就直接穿在身上。
再好的高手裁缝量身定制的衣物,又怎比现下的更为贴身?
那娇躯的婀娜多姿,被绛紫色的贴身里衣遮去的饱满圆隆,湿漉漉披散下的长发,犹如清波芙蓉,让吴征再也移不开目光!
一声断喝将他从发愣中惊醒过来,吴征赶忙回身,欲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居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终无奈道:“你太好看了。我……我抵不住……”
“哼,你就那张嘴最会说话。”祝雅瞳并未动怒,只警告道:“不准动歪心思,否则……打你!”
警告之言太过暧昧,两人均觉尴尬。
待祝雅瞳披好外袍,两人赶忙去看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画下的字迹。
吴征尚未从刚才的惊艳一幕里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又让他惊得呆了!
“是猜谜语么?叫你来是对了的。”
祝雅瞳茫然不解的询问声中,吴征一溜折返跑取来一支火把,像是唯恐看花了眼一样在字迹旁揉着眼睛,反复打量。
“马兜铃,朱砂,雄黄,麻黄,柴胡,石菖蒲,独活,红娘子,火麻仁,附子。这些全是药材呀,什么意思?”祝雅瞳所念的正是在宫格中以诡异的迷惑法门刻画的字迹,这些已让震得吴征头皮发麻。
正因其中的雄黄,麻黄,柴胡,附子几味药物是当年坑死杨修明之时,玉茏烟为他制作的毒药里用到的材料。
“这几个又是什么东西?”六块红宝石上的符号也被祝雅瞳依样画葫芦地描了下来,依位摆好,吴征见了真是天雷轰顶,口干舌燥。
祝雅瞳全力运功于目,以至于握剑的手都不够稳定,符号更是她见所未见,全然不识,刻画起来难免十分别扭,并不工整。
可落在吴征眼里却再也熟悉不过,分明是和他一样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阿拉伯数字“1,2,3,4,5,6!”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唯恐心中最大,也是必不能说的秘密透露出半点,但脸上的震惊全数落在祝雅瞳眼里。
“猜谜我就不会了,你好像看出了什么?”
“好像……我得去宫中一趟了。”吴征死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摩挲着十味药材的字迹道:“这里有四种我杀杨修明时,玉妃用来制作了毒药,效果显著,我才能一击即中!”
“…………那这些呢?”祝雅瞳对吴征的推断不置可否,她并未接触过玉妃,仅对吴征现下判断与玉妃有关觉得不以为然,最多有点好奇而已。
而那几个神秘的数字显然更让她感兴趣。
“不知道,中原没有,是不是中原之外的什么符号?”吴征捏着下巴胡桩皱眉苦思着沉吟道。
“有点道理!也或许是临朝祖传的什么密文,忧无患诱我来此有恃无恐,是不是就仗着这一组密文?”
“中!定是如此,他根本不担心我们能打开石门,就等着我们看清了回去找他,或者求他!宝藏在前,光是好奇心又有几个人忍得住?”吴征恨恨地一挥手,恼怒与惶恐中又有些庆幸的发泄味道:沙雕忧无患,劳资也特么看得懂!
“就是说据你的推测,忧无患不会离幻魔瞳的法门了?”吴征说看清了回去找他,自是断定了忧无患看不清。
“石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始终尘封着,忧无患若是看得清早就打开了。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忧无患也去找过玉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玉妃的秘密一定也惊天动地,说不准还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笈。”
“正是!”祝雅瞳对玉妃少有关注,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经吴征提醒恍然大悟,忧心忡忡道:“忧无患忽然动作频频,会不会是此前一直在等待某种时机,现下时机近了?”
“很有可能!我即刻去安排进宫事宜,待问明了再来!”
两人出了密道,祝雅瞳自去沐浴换洗,吴征将地宫中的事情一说,听得陆菲嫣瞠目结舌。
冷月玦还是初次听到玉妃一事,眨巴着大眼睛,朝吴征撇了撇嘴角,似是再说:“原来你的胆子早就这么大了。”
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吴征更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进了宫,早朝散了就往后宫奔去。
今日当值的还是熟识的皮良朋,吴征塞过银票道:“请皮公公喝酒,下官去找赵公公叙叙旧。”
“哎哟……我的吴侍郎啊,您现在还自称什么下官啊?让人听见了杂家可吃罪不起。您快去,快去。”皮良朋喜笑颜开,忙给吴征让开了道。
见了赵立春言明有重大要事,不得不临时去天泽宫一趟。
从他严肃的神情赵立春心知事关重大,不敢多问自去安排妥当,待时辰合适了才与吴征一同朝天泽宫逛荡而去。
“近日天泽宫处没有什么异常么?”吴征剿贼临行前曾郑重嘱咐,虽从未得到赵立春的传信,仍忍不住再行确认。
“绝对没有,否则小弟早已告知吴兄知道。”赵立春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吴征松了口气,看来忧无患找到玉妃只是个人因由,并非发现了吴征与玉妃之间的秘密,一切只是巧合。
“吴兄交办的事,小弟始终放在心上,吴兄放一百个心!”
“有劳兄弟,这一次非同小可,务必盯得紧紧的。嗯,若是有这本事,就是飞了只苍蝇进去也要知道。”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调笑,他真恨不得掌控天泽宫里一切行踪。
“小弟明白吴兄的意思!吴兄快去快回。”
踏入天泽宫,宫中已换了个服侍的仆妇,原来那位虽适合也本分,可赵立春为免出意外,已寻机处理了了事!
吴征心中虽有不忍她遭受池鱼之灾,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换了他来,为稳妥起见也会这么做的。
宫里冷冷落落,玉茏烟在后院里枯坐。
天气寒冷她也添了件皮裘。
虽显老旧,但看着十分厚实保暖。
今日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得她昏昏欲睡,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是透明一样,散发出玉质的光泽。
比之上回,她身体又见丰腴了些许,看来吴征上一回来访不欢而散后,还是让她放下心来。
“玉姐姐。”形势比前不同,吴征来此也不再是偷偷摸摸,与她商量的心态口吻。
什么微臣之类的礼仪全免了,现下他要的,是完全掌控这一位冷宫妃子,是求也好,是迫也好,总之要逼得她就范。
——谁也想不到玉妃居然会在这件事里成了关键的一环,从前吴征对她除了怜惜与色心之外,更多还是为两人的安危计。
现下却已扩散到祝雅瞳乃至整个昆仑派的安危。
被叫声唤醒,玉茏烟吃了一惊,见了吴征面露羞惭之色。
忧无患突然到访的惊慌再见吴征之后渐渐落定,思来想去,吴征的好处如在眼前,总觉吴征对她的确是一片真心实意,从前那些情意哪里做的了虚假?
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作假?
加上时日一久,天泽宫里安然无恙,她并不蠢笨,终日沉浸于一件事里也想得明白透彻,醒悟是误会了吴征。
“你来了……”玉茏烟慌忙起身,低着头嗫嗫喏喏道:“你坐。”
“嗯,玉姐姐居然没有赶我走?”吴征没有打情骂俏的闲情雅致,可对付玉茏烟和旁人不一样,火急火燎地只会吓着她反为不美。
且涉及药材的事情玉茏烟珍之重之地交代他不能泄露,显然和她的秘密有关,吴征必须像从前一样耐心,甚至更加耐心才可,以免又吓到惊弓之鸟般的玉妃。
“我……我……实在对不住……”玉茏烟期期艾艾满面羞红,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姐姐。”吴征一把将她抱紧怀里,放在膝上坐好,见她泪珠已蕴满眼眶,细心替她擦去道:“遭逢大事谁也会心慌意乱,姐姐怀疑到我也是情理之中,谁让天泽宫里就咱们俩呢?挨了一顿骂还真不算冤枉了,哈哈。这段时间我外出剿贼,现下才得了机会进宫来。不是生姐姐的气。”
“嗯……总之,对不住。”玉茏烟得了安慰心情好转,吴征的话语似有一种魔力,轻易撩拨着她的心弦。
“天冷了,姐姐有没多加衣物?不要着凉。”吴征掂了掂皮裘,确认了足够厚实仍关切问道。
“有,赵公公及时给调拨了冬衣,虽不好看,保暖已是足够了,这样就好。”
玉茏烟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
掂着皮裘的大手已顺势从领口钻入,冬日里依然像小火炉般温暖的大手滑过肌肤,却激起一大片酥麻的小粒儿,直至握住一只美乳摩挲把玩。
另一只绕着腰肢的手臂一紧,像铁箍一样让她无处可逃。
以至于绵软的臀儿被一杆逐渐升起的长枪抵出结结实实的深涡也无可奈何。
从玉茏烟逃离灾祸开始,耳濡目染与学习的都是迎合,入了宫之后,逢迎的态度更是根深蒂固,何况是她深怀愧疚,芳心可可的吴征?
玉茏烟嘤咛一声娇躯酥软,倒在吴征怀里,只盼怀抱自己的大手莫要离开。
“姐姐放宽了心,身材又恢复如初。这是老天爷的赏赐须得珍惜,以后再不可自己吓自己。”吴征拥着一身火热绵软,柔若无骨触感绝佳,手上渐渐加重几乎像蹂躏一样狠狠掐捏不停。
“轻一点……”常人说来的娇声讨饶后,都会呼疼一句,以换取怜惜。
可玉茏烟却没有!
分明是讨饶,配上她甜得发腻的语声,也不呼疼,显得更加顺从,更激起男子的征服甚至蹂躏欲望,以一赏她绝世的凄艳。
吴征一咬舌尖才让灵台清明,他相信即使就在此时此地要了玉茏烟她也不会抵抗,可吴征不能这么做。
这是底线,做人的底线,此时不守或许不会出事,可下一次呢?
在外呢?
“嗯……太过激动了些。”
放轻的力道让肉体的快意顿减,玉茏烟略觉失望。
可吴征的歉然又极为暖心,十岁之后,谁又为她着想?
谁又肯不计报偿地听她的话?
谁又会因怜惜而放弃对这具玉体的痴迷与欲望?
玉茏烟双手环在胸前紧紧压着吴征探入胸脯的大手,泪眼又迷蒙:“你真的没有怪我?”
“不怪是不可能的!被喜欢的人冤枉了还不能生气么?可是我能理解你的苦处。情人之间拌嘴生气,可不都这样吵着吵着,就白头偕老了。”吴征肺腑之言出口本是真心诚意,转念一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语气,时机,含义,用在此处简直绝妙,足以击溃玉茏烟脆弱的心防!
果然玉茏烟泪珠滚滚垂落,泣不成声道:“你……莫要胡说了……不要犯傻……我不能害你……”
“已经害了,来不及了。傻姐姐,我们结识于患难,一同闯过险关。哪里还有什么害不害的?”
“呜呜呜……我身陷皇宫如堕深渊,这里是皇宫啊……呜呜……你又能怎么办?勉强不来的。”
“我偏要勉强!”
不能去做的事情,他偏要勉强,玉茏烟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芳心如醉又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迷迷糊糊地被吴征勾起下颌含住朱唇,舌头粗暴地抵开牙关侵入!
粘腻又温软的香口嗫喏着收紧包裹,舌尖捉迷藏一样左右摇摆,躲闪之间总能实打实地碰触在一起一尝香润,却怎么也捉不着,捉不牢。
勾挑,回环,相合,一触即走,像在逃窜,又像在勾引你追逐。
吴征已是紧守本心,还是被她高超的调情技巧激得几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脱开把自己紧紧吸牢的香口,两人气喘吁吁地相依相偎片刻。
吴征柔声道:“我还是不会逼姐姐,但是我希望姐姐的秘密能对我说,若是不说,很多事情我难以判断准确。”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这些事情被你知道了有害无益,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就害不了你了!”柔顺的玉茏烟这一回却是斩钉截铁,半点没有通融的余地。
“好,我听姐姐的。”
吴征不再相逼,玉茏烟松了口气,心中又有歉然:“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正要与你说一件事!”吴征将僖宗遗藏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玉茏烟惊呼连连。
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打开铺在石桌上道:“地宫里的机关上是个十六宫格,里头有这些字样。我想起除掉杨修明时姐姐配的药物有这四味。暗香零落贼党是僖宗布下的棋子,忧无患是僖宗后人也是无疑的!他前段时间来找过姐姐,我虽不明是什么事情,可是多番巧合,这一题我所料当是无差,唯有姐姐能解!”
玉茏烟从吴征身上跳下以免被打扰了心思,可只看了一眼就心知肚明。
她斟酌了一番道:“我幼时捡到过一本药典,杀杨修明的毒药配置之法也是药典里学来的。这里的几味药都有一个共通点,虽能治病医人,却均含有毒性!”
“嗯,是药三分毒。”吴征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了一个字。
“不是那个意思!”玉茏烟想了片刻,小心措辞解释道:“我们常说的是药三分毒,是说药材里各有不同的作用,若是生病了下药治疗,能让人痊愈。可若是没病的时候,这药吃下就是有害的了。”
“嗯。”这个道理吴征明白得很,谁没病就吃两个头孢来着?
小心吃出病来。
他不敢表露,只是静静等着玉茏烟解答。
“我说的毒性是,药材里本就含毒,或者说药材的某一部分含毒!若是处理得当不会伤人,若是不懂,那就是毒药。”
“唔!”吴征恍然大悟,怪不得玉茏烟只向自己要了几味寻常的药材,却能创造出杀死杨修明的良机!
“譬如马兜铃的汁液,或是独活之心,都有剧毒,混在一起更有奇效……”
玉茏烟侃侃而谈,其实吴征前世里也曾听说过中药材的毒性,玉茏烟讲得头头是道,他越听越是疑惑!
“咦,好奇怪了……”玉茏烟指着十六宫格的,玉指连连点了几回道:“倒真的是刚刚好。同样毒性的几味药恰巧是十六样,能把这里填满!”
“好极,好极!还有六样是什么?”这真是最好的消息,吴征大喜过望。
“是马钱子,七叶一枝花,火麻仁,雷公藤,乌桕与黄药子。”玉茏烟说一样就指一个空格,六样点数下来,连顺序都完全相同。
“马钱子,七叶一枝花……”吴征默默记忆得清清楚楚,仍觉不放心,找来一支旧笔就要填上,忽然笔锋一颤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对,不对……若是按顺序,似乎不需要这些……找到了这些,与顺序又有什么干系?”吴征搁下笔,面色阴郁,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顺序?什么意思?”玉茏烟茫然不解,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说的是什么顺序?”
“是,这六个空格里有顺序在,弄错了怕要出事!”吴征喃喃自语,死死盯着六位药材,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顺序的关联。
“我看得那本药经很奇怪,这空着的六样药材边上都有序号标注。马钱子是三,七叶一枝花是四,火麻仁是一,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说的顺序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征痴痴呆呆,旋即笑得跌在地上。
他不敢纵身狂笑死死憋着,却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玉茏烟目瞪口呆地看他失心疯一样一边笑,一边喃喃咒骂:“狗贼,狗贼,你不得好死!”急的扶住吴征道:“你没事吧。”
“没事……哎哟……我没事,姐姐放心。”吴征几乎虚脱了力气,刚止住狂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生在世,可有几分靠点运气;仰首向天,笑问有谁来赠?笑得真,未必能过险阻艰难;若是以诚相待碧血丹心,必得好运回赠。哈哈,哈哈……”
玉茏烟听他几句音调怪异,似歌非歌的话语,用手抚了抚额头道:“你莫要吓我。”
“姐姐……哈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一回全靠你了!”吴征腾地一跃而起拍去身上的泥污,又将玉茏烟死死搂进怀里道:“我偏要勉强,我定要勉强!等着我!”
临僖宗以阿拉伯数字,奇怪的药典,还有离幻魔瞳三合为一,才是开启地宫石门的钥匙!
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若是有人故作聪明强行推理论断,随意拨动红宝石入十六宫格,不免触动机关,到时候说不准地宫崩塌,玉石俱焚!
所以忧无患不敢开门!
他引诱,也是老老实实地变着法儿求祝雅瞳。
至于来问玉茏烟的是什么,玉茏烟依然不肯说,但现下已然不重要了,吴征暂时搁置不去管他。
有了那些序号去对应阿拉伯数字,够了,完全够了。
回了府中找到祝雅瞳,陆菲嫣与冷月玦赶往锦兰庄,将所得一一说明。
因为事情太大,吴征不能再等下去,只能编了个借口说从前看过的杂书里见过这些奇怪的数字符号,来自很远很远的西域。
当时看见了无法确认不敢说,现下已想得非常清楚了,绝不会错。
在路边抓了个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泼皮流氓一顿老拳下去整治得服服帖帖,又塞了一沓银票道:“乖乖地听话,事情办成了这些都是你的,若是办不成,本官要治你的罪不过是翻翻手掌。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小的誓死以报!”有钱能使鬼推磨,泼皮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面前就是刀山火海也跳下去了。
“很好!刚才教你的,你摆一遍我看看。”吴征官威大发,气势逼人。
“再摆一遍!”
“继续,本官没说停不许停!”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摆了多少遍,直到天色已晚,冷月玦与陆菲嫣依然守着地道口,吴征与祝雅瞳押着泼皮下了地宫,指着玉石门板道:“一炷香之后,你按方才的摆放方法,把红石头移过去。这里面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到时候,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泼皮已感觉出事情不大对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咬牙应承了。
吴征的风评一向很好,再被祝雅瞳这等美人冷眼瞪了几下,骨头都酥了一半,硬着头皮也要依言去做。
吴征与祝雅瞳返回地道口又离开小屋十余丈距离以防不测,一炷香时分后地上明显传来一阵震颤。
四人不由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吴征心头扑腾扑腾直跳,颤抖着牙关暗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