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在村庄找不到杨过,便与洪凌波守住出村的一座小桥,心道:村后是光秃秃的荒山,他上山定让我看到,想出村只能走此处,我看他哪里逃。
天已大亮,陆续有村民出村,山野村夫何曾见过李莫愁这等美丽道姑,只要路过便偷偷瞧她,一个男人目光色了些,被李莫愁一拂尘甩过去,打得脸发肿。
等来等去始终不见杨过,李莫愁心烦意乱,忽而蛾眉一凝,想起曾过去一对农家夫妇,男的戴着斗篷露着黑漆漆的半边脸,女的骑着毛驴也是一脸漆黑,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两人并不看她,视若无睹的架势颇为另类。
李莫愁猛然想到什么,立刻带着洪凌波追去。
原来那对夫妇正是杨过和陆无双,且说杨过带着陆无双钻进村子,找了两身农家衣服换上,在脸上抹了锅底黑,偷了一头毛驴,堂而皇之的从李莫愁眼前溜走。
两人走不多远,却见一支官家队伍。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马上青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看得出有些功夫。
后面一辆马车肃穆宽大,想来坐的必是大官。
杨过眼珠子一转,立刻扑地大哭,说自己被人追杀,身负天大冤情。那青年道:“既有冤情,去衙门告状便好,快请让开。”
杨过道:“要杀我的正是官门中人,还请大老爷为民做主。”
马车卷帘忽而掀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探出半身,道:“齐儿,你让他们过来。”
杨过大喜,拉着陆无双上前,胡编乱造说的悲天悯人,最后道:“那人草菅人命,见小民不服要上告,请了江湖中人来灭口,求老爷让我们躲上一躲。”
马车里的老者乃蒙古国大宰相耶律楚才,正是要告老还乡,听闻当地竟有如此目无王法的官员,有心要查明真相,于是道:“你且莫怕,上我马车细说。”
李莫愁一路追击,只见毛驴,不见杨过,忽而回头看过去的官家马车,心道:莫不是藏进车里,看阵势里面坐的想是大官,他一介草民应该进不得。
李莫愁看着路旁小路,带洪凌波插追过去。
杨过口若悬河,只说狗官如何如何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听的耶律楚才气愤填胸,只问他是哪个官员,杨过含糊不答,陆无双暗自偷笑。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一个女子声音大喝道:“狗贼,拿命来。”
一把柳叶刀穿透车厢,杨过眼疾手快一拉耶律楚才,堪堪躲了过去。然后那刀拔出,外面打了起来。
杨过钻出头看去,只见一个持刀女子与青年斗在一处。
那女子一看便是武功平平,刀法稀松平常,而青年竟然用的是全真派武学,空手与女人交手依旧游刃有余。
耶律楚才忽然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般寻仇,好个无聊。”
杨过看那女子虽武功不济,却招招直奔青年要害,而那青年似有手下留情之意,奇道:“大人与她有何仇怨?”
耶律楚才道:“我若与她有仇,则天下皆是仇敌了。”
杨过再问,耶律楚才粗略说了说,原来外面女子名叫完颜萍,是金国皇族后裔,因耶律楚才辅佐蒙古灭金,就此被她追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杨过不禁好笑,这仇恨说大确实大的去了,说没有也可以,灭金又非人家一人之功,她的仇人岂不是遍地都是。
杨过再看,外面已分出胜负,青年空手夺刀,完颜萍引颈等死。
他看清女孩样貌,只见完颜萍容颜清秀,身材消瘦,那眼睛竟和小龙女有几分神似,顿时心生护念。
“喂,你瞧什么瞧?”陆无双只道杨过见了好看姑娘,心有不专,气呼呼的道。
杨过回过神来,笑道:“你虽好看,却不及她,我就是要看。”
陆无双生气的拧杨过胳膊,骂道:“臭傻旦,她哪里有我好看?”
杨过道:“眼睛。”
耶律楚才见二人打情骂俏,忽而明了,原来是一对少男少女,看架势哪里像是有冤屈的样子,必是被仇家追杀胡说而已,他一向豁达,刚才被杨过一拉躲过一刀,心有几分感激,也没有责怪。
外面青年正是耶律楚才次子耶律齐,他横卧柳叶刀递向完颜萍,说道:“姑娘,你还有一次机会,我有言在先,容你三回,若再执迷不悟,我只好得罪了。”
完颜萍恨恨接过刀来,道:“那只是你自己说的,我一定要杀了你们父子,至死方休。”
耶律齐道:“但愿姑娘下次能够成功。”
完颜萍“哼”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马车过去。耶律齐拱手别过,她咬了咬樱唇,恨意颇深。
杨过跟着来到耶律庄园,正想如何找个托辞脱身,耶律楚才道:“小兄弟也是江湖中人吧,今日承蒙出手相救,若不嫌弃可在老夫府上小憩,避一避仇家。”
杨过见他目光如炬,一阵尴尬,便实言相告,耶律楚才笑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此时一个少女迎出来,笑魇如花,叫道:“父亲,二哥,你们回来啦!”说着过来撒娇般揽住父亲胳膊。
陆无双见杨过眼睛又直,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杨过瞪她一眼,跟着耶律楚才进去。
少女见跟进来两个农家人,好奇问父亲是什么人,耶律楚才回头向杨过介绍:“这是小女燕儿,哦,还不知小兄弟和这位姑娘叫什么?”
不等杨过说话,陆无双笑道:“我叫陆无双,他嘛,他叫傻旦!”
耶律楚才笑着看向杨过,杨过白了一眼陆无双,道:“草民姓杨,大家都叫我傻旦。”
耶律楚才没再多问,进府之后把杨过交给儿子招待,自己休息去了。耶律齐不见杨过有何过人之处,只让下人给他们安排个房间,供了些吃食。
人都走后,杨过拿出包裹解开,一边脱衣服一边冲陆无双道:“快把衣服换了吧。”
陆无双看杨过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线条分明的古铜色肌肉,春心一荡,心道:他不光模样好看,身材也这般好!
“你怎么不脱衣服?”杨过回头见陆无双发呆,便又催促。
陆无双羞道:“那你转过身,不许偷看。”说着跳上床,拉住床帐。
杨过看纱帐里露出陆无双曼妙曲线,笑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羞什么!”
陆无双骂道:“你个臭傻旦就会欺负我。”
心中却是欢喜,想到被他吸胸一幕,乳头悄然翘起,心道:他此刻要是扑上床来……
不行,这是别人家里,我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无双换了衣服跳下床来,杨过也换好衣服,二人一番捯饬后,一对俊俏少年男女复现。
二人在耶律府一直待到晚上,来者是客,耶律兄妹过来请他们往大堂就宴,礼数周到,没有因为他们身份而轻慢。
杨过不禁对耶律楚才心生敬佩。
耶律齐见陆无双换了白衣,姿容清秀,忍不住多看两眼。耶律燕也看着杨过呆了又呆。
杨过莞尔一笑也不多说,却是陆无双被耶律齐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虽不及杨过俊美无伦却也是玉树临风,她少女心思自是有些羞意。
本是客宴,耶律楚才却不拘一格,加之女儿学了些功夫自诩江湖儿女,便也入座相陪,耶律楚才见杨过一表人才,问及家世师门,杨过避而不答,陆无双小时候便见过他,知他是个孤儿,只是不知师承何处,不过所见杨过使出的尽是无赖招式,便道:“傻旦,你那三脚猫功夫跟谁学的?”
“不值一提。”
杨过笑笑,看向耶律齐,心道:他用的是全真教功夫,也不知跟哪个臭道士学的,看样子但是有模有样。
于是问:“耶律公子功夫了得,不知师承何人?”
耶律齐正色道:“蒙全真教一位高人指点一二,也未拜师,只有一桩莫大机缘。”
杨过点点头,又假意恭维几句。耶律楚才见几个年轻人谈的投机,他对武学一窍不通,起身便要先行离去。
忽然,一人破窗而入,柳叶刀直对耶律楚才面门,耶律齐身子一动不动,手中酒杯弹出,将刺向父亲的柳叶刀打歪。
耶律燕一步上前挡住父亲,与刺客斗在一处。
杨过看去,来人又是那完颜少女,不禁微微摇头。
二女各施本领,打得有来有回,完颜萍身材瘦削,使得刀法倒是刚猛路数,加带左手掌法也大开大开。耶律燕手无兵器,渐渐有些吃力。
陆无双瞧着热闹,对杨过道:“她二人本事平平,若都不用兵器,应该势均力敌。”
杨过道:“跟你差不多。”
陆无双不满道:“你这傻旦,她们哪里有我强了?”
杨过笑道:“单论武功半斤八两,不过她们没经过生死相搏,不及你阴险狡诈,最后还是你赢。”
陆无双拧他胳膊,噘嘴道:“讨厌!我那叫机敏过人好不好。”
说笑间,那边已分出高下,耶律燕被完颜萍刀势逼得一退再退。忽然耶律齐喝退妹妹,掀袍而上,仅以单手对上完颜萍。
杨过见耶律齐单手接战,尚且留有余力,他只守不攻,任完颜萍处处来攻要害,却似闲庭信步,有意相让。
最终完颜萍气力衰竭,耶律齐闪过刀锋在她腋下一拍,完颜萍手中短刀脱飞到空中,耶律齐右手一抬落入手中。
“姑娘,第三次了。”
耶律齐横握柳叶刀,递向完颜萍。完颜萍脸色铁青,愤愤接过刀来,竟向自己脖颈抹去。
杨过大吃一惊正要出手,耶律齐猛然握住刀口,手心溢出鲜红之血。
“你……”完颜萍愕然看着耶律齐,神色复杂。
耶律齐道:“姑娘这又是何苦?我耶律氏本是大辽皇族,被你完颜氏屠得近乎灭族,也未曾如你这般寻仇,家国争斗本就如此,并非私仇。不该由你一个柔弱女子担负。”
耶律燕道:“二哥,你对她一忍再忍,是不是喜欢她,想让她做我嫂子啊?”
完颜萍看了一眼耶律齐,脸上隐隐一红,把刀轻轻从他手中抽出,转身就走。
“且慢。”耶律齐叫住她,说道:“既然三次不够,你尽可继续前来,我想总有机会能成功,不过家父年事已高,你要杀就先来杀我。”
完颜萍回身道:“你武功比我高,我如何杀的了你,既然报不了仇,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说完眼泪簌簌。
耶律齐赶忙道:“你还年轻,怎知永远胜不了我?只不过没有寻得良师,就算没有良师,以你的刀法和铁掌功夫,都是正宗武学,只是你没练到精熟,只要沉下心境,耐心苦炼,必能胜我。”
完颜萍听他叫自己沉下心境,话里有话,知他好心宽慰怕自己寻短见。心下略有感动,心道:就算你喜欢我,你我仇深似海,我又怎能与你……
她凄然一笑,说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下对你家的仇恨,我是自尽还是再来寻仇用不着你管。”说罢抬脚便走。
耶律齐胯前一步拦住她,伸出左手,道:“我这只手力量极大,怕伤了姑娘一直未用,你回去再好生练功,只要能逼得我使出左手,我便认输,任你杀刮。”
“此话当真。”完颜萍神情一凝。
耶律齐正色道:“君子一言,绝不相欺。”
完颜萍似乎是看到一丝希望,脸上一喜,忽而又有些复杂神情。然后道了一声“好”,纵身离去。
杨过对陆无双轻声道:“我去瞧瞧。”然后悄然转出房间,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完颜萍武功不高,轻功却是可以,杨过跟着她来到不远的镇子上,见她进入一座宅院,他悄然跃墙而入,贴在墙边。
不多时,一间屋子亮起灯火,里面传来一声长叹,夹杂着七分愁怨,三分纠结。
杨过感怀身世,似有同病相怜之感,禁不住也叹息一声。
“谁?”完颜萍猛然从门口转出,持刀戒备。却见杨过悠悠站起,她再问:“你是何人?”
杨过道:“跟你一般,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伤心之人。”
完颜萍见他手无比兵器,似无恶意,又见他俊美非常,与自己年纪相若,没来由的有些好感。
“你要为父母报仇,尚有仇家可寻,唉,我至今都不知父亲死于谁手,相比之下,你比我要幸运的多。”
杨过神情伤感,完颜萍先有好感在前,本能的就觉得他没有说谎,道:“既是同病相怜,请公子进来说话。”
杨过进屋后,闻到房间透着女儿家淡淡闺房之香,心中一荡,再看完颜萍眼眸似水,与小龙女的眼睛越看越像。
完颜萍被他瞧得脸颊隐隐发烫,心道:他莫不是个色痞子,要来勾搭我?
“你究竟何人,跟着我所为何来?”
杨过道:“实不相瞒,刚才我也在耶律家,怕你想不开,特来劝说。”
果然想来勾搭我!完颜萍已然认定,不过看对方生得俊美,也不甚恼,莞尔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不觉得这样很唐突吗!”
杨过笑笑道:“姑娘的眼睛跟我姑姑很像,我情不自禁就跟了过来。唐不唐突倒是没想,不过我可以助你赢那耶律齐。”
完颜萍见他年纪轻轻,不以为然,却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杨过道:“姑娘不信,那便试试,我手脚都不用便能夺你手中之刀。”说着双手揣袖立定。
完颜萍见他言辞凿凿倒也好奇,拔刀便砍,心道:他若是诚心调戏,正好赶走。
一刀砍下却见杨过一动不动,她赶忙把刀偏离,杨过笑道:“不用相让,只管砍来。”
刀锋擦着他肩膀劈下,他竟是纹丝不动,处惊不变的气度令完颜萍好生佩服,她把刀一斜,横削过去。
杨过向后一仰,轻松闪过。她又当头劈下,杨过把头一偏,刀锋擦着发丝而过,他笑道:“你还可以用掌来攻。”
完颜萍有几分气恼,当下刀掌并用,却被杨过一一闪过,忽然杨过把头一低,额头在她胳肘窝一顶,把完颜萍手中柳叶刀顶的脱手升空,然后杨过一张嘴,把落下来的刀叼在口中。
完颜萍被顶得向后退了两步,再看时眼中已是震惊。
“如何?”杨过说话时把刀用嘴抛起,落下来又叼住。
完颜萍忽然纳头便拜,言辞恳切:“小女子心悦诚服,还请师父指点。”
杨过赶忙双手扶起她,把脸往前一探,完颜萍脸一红,轻轻把刀从他嘴里接过。
杨过道:“师父就免了,你我年纪差不多,你就叫我好哥哥吧!”
完颜萍脸蛋更红,哪里叫得出口,只是低头不言。
杨过见她眼波流转,娇媚动人,竟心生抱她一抱的想法,胳膊伸到一半,忽而收回,心道:她不是姑姑,不是!
完颜萍见他突然神伤,道:“少侠是否有心事?”
杨过轻叹一声,道:“无事,只是想我姑姑。”
再一次听他说到“姑姑”二字,完颜萍不禁问:“我跟你姑姑真的很像吗?”
“只是眼睛。”
“你跟你姑姑关系很好?”
完颜萍想他父母双亡,有个姑姑情意必是相扶相依,却不知杨过与小龙女情意非比寻常。
杨过不言,他和小龙女之间不是一个好字可以诉说。过了半晌,杨过道:“要胜耶律齐不难,我教你三招,今夜便能逼得他使出左手。”
“真的?”完颜萍大喜,有些激动的抓住杨过胳膊,忽而又赶忙松开。
杨过借她刀过来,连使两招,完颜萍见这两招不过是她用过的普通招数,疑惑的看着杨过。
杨过笑了笑,把刀抹向自己脖子,完颜萍一下子便明白了。前两招以铁掌架开耶律齐右手,然后自刎,他想救自己只能用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