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这番眩晕之后的我又睡过去多久,睡梦中的我也不知时间的长短。
只是,再次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化:刺眼的灯光、
医生、护士,以及空气中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不过,不一样的是,刚刚好像还围在床边的同学们,已经散去了。
强烈的光线让我有些不太适应,眼睛还未张开一秒,便感到一丝胀痛。
再一次把眼睛闭上,我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身体上的异样感觉。
不知是谁把我放到了病床上,我身下背上的衣服迭在了一起,硌在我的背上,我想伸手把它整理平整,胳膊却像提了千斤重的担子。
而头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只感觉绑得很紧很紧,或许是纱布吧。
眩晕还在持续,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烈罢了,以至于我刚刚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
“哎,他是不是醒了呀!”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我的耳畔传来。
那看来秦语不在这裡了。
我突然有些难过和失望。
我恨不得一直这么闭著眼睛,直到听到秦语的声音才肯睁开。
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我看得要清楚些了。
身边尽是陌生的人脸,我努力地想向上躺一些,以让我背后的衣服稍微舒展一些,却被护士老师摁住了。
“老师,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位男医生打断了。
“没事,你这就是脑震荡了,你再躺一会就能回去了。”
“那其他人呢?”我又接著问道。
“你稍微等一下。”这次换成了护士老师。
我有些懵,就在这时,一位穿著警服的男子推门进来,走到我的身边,向我出示了他的证件。
“同学你好,我是XX派出所的民警,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也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懵懵地点了点头。
“现在……几点了呀?”这是对时间失去概念的我醒来的第一个问题。
“现在……凌晨4点!”警察看了看表,对我说道。
“我那些……同学呢?”
我试探性地问道。
“哦,他们有几个比较了解情况的之前我的同事带他们回去去做笔录了,怎么?”
“那他们……”
“我们询问之后,他们大部分都不是你的亲属或者好友,就让他们离开这裡了。”
我心裡盘算著,秦语的情况突然让我担心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
“女生?”警察叔叔停顿了半秒。“你说送你来的那个吗?”
我怎么会知道送我来的是谁呢,可是他的语速根本没给我提问的时间。
“她说她要留下来的来著,但是医生说了没啥事,就让她先去做笔录再来,反正离得也近。”
“呃不是……另一个女生……”
“啊你说的是哪个呀?有什么外貌特征吗?”他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我努力构思著我应该如何描述。
“你说的是现场那个女生吗?”警察叔叔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对对对!”我肯定地说道。
“她……”警察突然将尾音拉长,我的心跟著他的声音,一起提了上来。
“也……送过来了……”
我越是期待的答案,他越是有些犹豫。
“然后呢?”我有些等不及了。
“你别著急啊我慢慢跟你说。”
我不自觉地抿了抿嘴,紧张和担心已经掩盖不住。
“你跟她是……?”还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却倒是被反将一军。
“她是我女朋友呀。”我有些著急了。
“她就是……”又是一个大喘气。
“就是被灌了度数很高的酒,明天应该也会好一点了。”
我心裡比谁都明白,秦语以往滴酒不沾,在我印象裡连啤酒都没有喝过。
“怪不得……”
“你说什么?”警察叔叔很警觉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起来进去那个房间的时候酒味很重,现在您说的她被灌了酒……”
警察叔叔点了点头。
“不过……”我突然心生疑问。
“怎么?”
“我怎么记得我从学校走的时候他们顶多才离开10分钟啊,这什么酒这么厉害啊?”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不过根据KTV那边监控的反应,你们到达之前20分钟她就已经喝了酒了,之前那个送你过来的女生说你们在路上堵车堵了很久。”
警察的话倒是唤起了我一些回忆。
“你先不要管那么多了,”警察的语气突然温柔,“你好好休息,等你缓过来了再问也不迟。”
“好吧……您辛苦了……”
说完,我只得有些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心裡却还是挂念著秦语。
整件事情透露出的是一百万分的蹊跷,为什么当初要骗我去打印资料,究竟是谁蓄谋已久,我此时此刻已经想不明白了。
“那乾脆就别想了。”那个久违的、令人生怖的、如梦魇一样的声音再次降临,它的到来是那么的突然,又在此刻而言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我本就逃避的内心这时候像是在逃跑路上堵截般进退维谷。
“或许她早就想离开你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现在说话虽然是有气无力,跟心裡的魔鬼说话确是分毫不虚。
“只是半推半就罢了!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秦语不是那种人!”
“那……跟那个女生关係不清不楚的你,就是那种人了?”
“你在说什么?谁跟她不清不楚了!”我的声音越来越愤怒。
“那你得去问秦语囉——”
“你瞎扯!”
……………………………………………………
没有回复。
声音安静了。
我原以为那个梦魇,那个心魔已经远去了,但是还是被狠狠地打了脸。
我像是一个愚蠢的复仇者,一拳狠狠地挥了过去,反作用力将自己震出内伤,倒在地上,才发现只是打在了拳击馆没有感情的沙袋上。
不过它说的也对,乾脆不想了,明天早上,一切都知道了。
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了,希望明天不是个雨天或者阴天。
房间裡突然沉默,只有房间外还在忙碌的医院走廊声音。
“你也不要太担心,”警察叔叔轻轻开口说道,“实在放心不下我就陪你聊聊天吧,工作以外的那种”
我打量著他,他看上去也不过和我差不多年纪,只不过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有些黑。
“我看你是G市的人,我们是老乡啊。”他先开了口。
我有些惊讶,不由得问道:“你是G市的人,怎么到这裡来了呀?”
“毕业以后工作安排嘛,在那裡都是工作!”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也有些放得开了,语气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
“哎,我叫徐迪,证件上都有的。”
刚刚也没想著仔细看他的证件,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我跟你差不了几岁,但是所裡那些警察看我长得老,都老徐老徐的叫,一开始还是开开玩笑,久而久之都叫我老徐了。”
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夜晚稍微快了那么一些。
我跟徐迪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
而我也在确保不会违反规定的前提下,给他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
虽然还有些遗留著的眩晕感,虽然徐迪也一直想让我休息,但是心中的大石头不放下,我也没有丝毫睏意。
我以为的天亮却比想象中更早到来。
徐迪的电话响起,我看他出了门,没过一会就回来了。
跟旁边的医生护士简单交流之后,走到了我身边。
“走吧!”
“去哪呀?”我突然有些害怕。
“怕啥,带你回去了解一些情况。”徐迪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也就没再多想,除了刚刚走的几步尚有些晕,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比之前感觉上要好很多了。
目的地的派出所确实不算远,乘著徐迪的公车也不过是5分钟不到的路程。
我走进派出所,四周望去,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随后,我便被带进了一间像会议室的房间。
走进房间裡,只见到两三位警察坐在正中,而他们的左手边,陈越踡在一张椅子裡。
他抬头看到我,突然站起身来,大喊道:“警察同志,是他先动手的!”
我属实被眼前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回答他,徐迪便一个箭步窜上去,把他又摁回了椅子裡,陈越不服气的扭过头去。
正中的警察向徐迪招了招手,示意他暂先退后,又安排我坐在了陈越的对面。
还是这位警官,打著官腔,说了些场面话,陈越一脸的不耐烦,仿佛他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
“警官!”陈越突然打断。
“您为什么不问问他呀,整个事情都是他先动的手!”陈越这次又站了起来,徐迪和另外两位警官连忙上前。
“警官同志,他头上的伤是他自己撞的,跟我没有关係的!”
陈越依然不依不饶。
坐在正中间的警官瞪了陈越一眼,然后向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把陈越连拖带拽,带离了房间。
等陈越离开,那位警官和蔼地看著懵圈的我,开口说道:
“钱明同学,不要担心,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我不明就裡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现场调查并且翻阅了监控之后,确认整个事件的过程,具体的情况在彻底调查完成之前就先不跟你透露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酌情回答你。”他很严肃地说道。
“我同学们都……”
“哦他们已经回去了,”警察停顿了一下,“你的女朋友现在应该也被他们接回去了,明天一早她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我的心好像放了下来,也好像没有其他什么可以问的了。
“你呢,今晚就在这裡休息,我们已经跟你学校的老师们联繫过了,他们明天也会联繫你们的父母。明天一早我们的同事会把你送回学校,你看怎么样,钱明同学。”警察娓娓道来。
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边是我们的会议室,你在这裡委屈一晚上,天亮会有人来接你的!”说著,便起身,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我心中不知从哪裡蹦出酸楚和难过,一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很懵,二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喝茶会让爸爸妈妈跟著担心。
我自己本就是男孩子,出门在外脸皮厚些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秦语的父母,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他们把女儿放心地交给我,可是我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事情弄砸……
我想起以前秦语说我总爱把事情理想化,却又爱把不好的情绪闷在心裡自己消化。
那时候我还不以为然,今天在这个陌生又冰冷的房间,这些心绪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眼角,不争气的泪水划过。
幸好,这裡只有我一个,就让它流吧,反正没有人会知道。
在这个黑暗的房间裡,我无比期望太阳升起。
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不仅想要弄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想自己亲眼见到秦语。
第二天的到来显得那么漫长。
大清早,我就被另一位警察送回了学校。
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他还特意嘱託学校的保安将我送到寝室楼下,让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寝室楼下就被拦住,而拦住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奕。
“秦语呢?”我一看到欧阳,便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还在睡呢……”欧阳似乎有些责备地看著我。
“那……”
还没等我开口,欧阳便打断了我,说道:“钱明,你在想什么呀昨天,陈越那种人的话你怎么能信呢?”
欧阳奕劈头盖脸一顿质问,我现在可谓是懵上加懵。
欧阳奕见我一脸茫然,更加著急了,声音仿佛高了八度。
“昨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能付的起责任吗?”
“我……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我实在是有些摸不著头脑。
“秦语那个学妹,小杨,说了,”欧阳奕咽了咽口水,“陈越让你去印材料就是想把你支开……”
“这个我大概知道……后面的呢……?”我怯怯地问道。
“秦语又从来不喝酒的,陈越让她喝一个什么外国的高度酒,说是因为她想打电话通知你,陈越非要她喝了酒才能打电话,秦语没办法就喝了,“然后又把她带走,说是你要去一个房间不够……”
“然后就被我发现了?”我到现在好像才理清楚整个事情的发生原因。
“后来昨晚我也去了警局,”欧阳奕的语气裡还是在怪我,“他们说陈越身上还带了麻醉的药,幸好他还没来得及用,用了这会秦语还在医院呢!”
欧阳奕的话听著我后脊梁直发凉,昨晚的情形原来如此千钧一髮,也怪不得昨晚警察会留著陈越。
如果他的麻醉药还是管制的,那可有他好看的了……
我的思绪还未飘远,欧阳奕的话又把我拉回现实。
“行了,你也别觉得自己英雄救美了,秦语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得后悔一辈子!”
说完,她摇了摇头,离开了。
我呆呆地站在寝室楼下,大脑一片空白。
太阳开始有些刺眼,我没有回寝室,而是悻悻地走著。
不知不觉来到自习室的楼下,昨晚在这裡发生的一切现在却已经有些模糊,我摇了摇头,不愿回忆那些,上了楼。
进入熟悉的自习室,我躺在了折迭床上,这次,睏意袭来,我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为何,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我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了。
睡梦中,我就像是被一束温暖的光环绕著、拥抱著,我也努力拥抱著这一束给了我力量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半梦半醒间我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
我连忙睁开惺忪睡眼,秦语正坐在床边,微笑著看著我,紧紧地牵著我的手。
我的呼吸和心跳像是同时漏了一拍,激动的我有千万句话却说不出口,紧紧环抱住秦语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裡便是我所做的全部。
“好啦好啦——”秦语的语气充满了宠溺。
“刚刚还在睡觉的时候抱著你你就抱这么紧,现在还是抱这么紧,你真是的。”
听到秦语的声音,我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裡打转。
见我不说话,秦语便接著说道:“昨晚真是谢谢你啦,亲爱的。”
说完,便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还哭了呀——”说著,用衣角帮我擦了擦眼泪。
“爸爸妈妈们那边我已经联繫过啦,他们都很担心你,过一会记得给他们回电话喔——”
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只知道在秦语怀裡哭泣,秦语却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秦语用手背,摩挲著我的脸颊。
那熟悉的触感,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温暖的了。
“亲爱的,我想问问你,”秦语停顿了一下,“等你好些了,我们出去住,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