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琦瑶扶着心腹侍女的手,盈盈袅袅的向承欢殿走去。
路上远远看到十数名宫人蒙着口巾戴着口罩,手里抬着拿着东西往外搬。
朱琦瑶便有些奇怪的问:“这是做什么?”
侍女忙答道:“奴婢听说,为了防止再传染。这是陛下命令将潋妃娘娘出痘时所用的器具全都集中烧毁呢。”
朱琦瑶“哦”了一声,那侍女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的说:“小姐您不知道,今天已经算是少的了。我听绿袖说,她昨天路过这里,看到一群人把一架好大的沈香木象牙床给抬出去烧了。听说那是潋妃娘娘出痘时躺的。绿袖说,她瞧见那上面镶满了各种宝石,几颗珍珠都有苹果那么大呢。就那么着全都烧了,好可惜呢。”
朱琦瑶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我昨天散步的时候,隐约间似乎闻到焚沈香木的香味。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侍女更是来劲了,连连说道:“可不就是吗!那承欢殿的排场,也太大了些!”
这话一出口,朱琦瑶顿时神色一变,轻斥道:“多嘴!”那侍女忙畏惧的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朱琦瑶看着她,叹了口气,然后自己先走了。
那侍女忙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进了承欢殿,是轻雯出来迎接的她。
轻雯满脸堆笑,态度诚恳而歉意的说:“有劳朱才人又来给我们娘娘请安了,只是今天娘娘仍旧没有大安呢。还请才人先回去,待娘娘已经完全康复了,他自会请才人过来说话。”
连来了四五次都是这样的答复,朱琦瑶也并没有一丝动怒。
她微笑着答应了,随后礼数周到的告辞。
出了承欢殿,她没有回自己宫室,而是直接去找了朱羽珊。
朱羽珊正等得不耐,见她来了,忙问道:“怎么样?”
朱绮瑶微微一笑,说:“与我们所料的应该相差不远。我虽没见着他现在的样子,可是一连一个多月都没见他出来,想来应该是出痘的痕迹真的是没有消退。”
朱羽珊听了大喜,幸灾乐祸道:“我就说我的消息没错吧?天花的痕迹哪是那么容易就退的?再加上开始他挠破的脸,更是雪上加霜。我看他真的是毁容了。”
说完冷笑一声,森森的说:“没了那副狐媚容貌,我看他再如何蛊惑君心。”
朱绮瑶倒还是淡定的多,她提醒道:“姐姐先不用这么早下结论。陛下这段日子一直都有去探望他,想来应该是有看他的模样。可是陛下未见嫌弃。由此可见,陛下待他还是颇有几分情谊在的。”
朱羽珊冷笑道“就算是有几分情谊,可是能抵得了多久呢?再美的美人看久了都有厌烦的时候,何况是一张丑脸?陛下现在不过是还等着他能恢复,但是你看都这么久了,他还不能见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朱绮瑶淡淡一笑,说道:“姐姐说的是!”
朱羽珊乐不可支,以绢掩口笑道:“接下来,我们姐妹俩可就要看一场好戏了。”
宫人们刚刚从暖玉床周围散开,恬熙立刻命芷香取来手镜。
揽镜自照了一会,他立刻烦躁的将手镜大力甩开,吼道:“一点用都没有,全都是哄我呢!”
周围人不敢吭气,唯有轻雯笑着上来劝解道:“娘娘何必心急?太医都说了娘娘的恢复力惊人,寻常人断然不可能短短时间就恢复到这个地步。只是天花毕竟非同寻常,要完全抚平痘印自然也要更费些功夫了。”
恬熙仍旧满脸的烦躁,突然一名宫女匆匆走进来通报道:“陛下来了!”
恬熙大惊,说道:“他怎么这个点来了?”
然后忙扭头对轻雯说:“快,去拦着他,别让他进来瞧见我这个样子!”
正说着严炅已经走了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便笑着说:“朕都已经进来了,难道你要轻雯把朕撵出去吗?”
恬熙见他真的进来,与自己之间就只隔着一挂珠帘了,忙喊道:“你别过来,快出去等着。”
说着手忙脚乱的扯过绸单遮住赤裸的身躯,并喊着芷香给他穿衣。
严炅已经笑着过来,两名宫女忙把珠帘拉开让他进来。
恬熙见他一意孤行,自己一直不想被他看到的满身伤痕要被看个透。
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沮丧,喊道:“行啊,你要看就看个够吧。”
说着干脆倒回床上面朝里不理他了。
严炅笑着坐在他身边,推推他的胳膊说道:“行了,这么扭捏做什么?你更难看的样子我都见过,现在只是一些坑坑洼洼的痘印,又怎么吓得住朕呢?”
恬熙听了这话,更是气急,索性坐了起来,瞪着眼看着他,气呼呼的说:“是啊,那你就看个够笑个够吧。横竖看烦了你就把我丢到一边,这天下多得是美人能取代我的位置呢!”
说完他怔怔的瞪着严炅,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很委屈,一双美眸迅速蓄积了泪水,竟是快要哭了。
严炅瞧他这个样子,居然觉得很喜欢。
笑着说:“哟哟,快哭了?”
恬熙瞪着他嘴硬道:“我才没有哭!”可眼眶盛不下泪水,仍旧让泪珠儿不争气的滚滚落下。
恬熙忙扭头避开严炅的目光。故而居然没注意到严炅双眸中难得的柔软。
他含笑拿过一条手巾,为他擦拭掉泪水。笑着说:“别生气了,你知道那天朕是为什么这么说的。”
恬熙嘴硬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丑的自己都不想看。”
严炅温柔的安慰道:“胡说!你哪里丑了?不过是几点无伤大雅的瑕疵,哪就能毁了我们的天下第一尤物的美貌了?”
恬熙听了这话心里稍稍觉得安慰了些,但是不知为何,却有更多的委屈涌上心头,他忍不住要抱怨,要撒娇,要胡闹。
他拉着严炅的衣袖,闹着说:“我快疯掉了,身上的伤可以用衣服遮,可是我这额头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块抓伤,太医虽然含糊其辞,我也明白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了。这些天我都不敢踏出承欢殿一步,我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笑话我呢。我一想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在怎么拿我取笑,我就心里难过。还有我的那床,我最喜欢的床,你就让他们那么抬出去烧了。我现在睡的床一点都不舒服,比以前差远了。我晚上都睡不着,我睡不着,就更加好的慢了。你说怎么办嘛!”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撒娇,严炅越听笑容泛得越大。
最后终于说道:“怎么,我们目中无人的潋妃娘娘居然也能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看恬熙又要翻脸,他忙笑着自己说:“好好好,不逗你了,朕明天就下旨,让他们为你做一张更大更豪华舒适的床好吗?”
恬熙气呼呼的说:“床要做好要许久,可我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就要睡觉。我现在就要睡觉!!!”
严炅笑着说:“好好好,这样吧,为了不耽误潋妃娘娘的养伤,你先带着一些必需品,搬到朕那里先住着。先前你在哪里过夜,朕看着睡得也挺安稳的。”
恬熙气着说一句:“那是累的!”
说完他突然觉察到这话里的暧昧,脸突然有些发烫。
严炅已经笑眯眯的说:“那就继续让你累着,总不能让你一直睡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