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内,自然是真的,接连几个响屁之后,伴随着噗~噗~噗的声音,阵阵臭气弥漫开来。
他不习惯当地的饮食,又没法活动,最近严重消化不良,那个臭啊!
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赶紧用手捂住鼻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壮汉果然受不住恶臭,往后退出老远。
无月捂住鼻子的右手缓缓上移,将右眼上的黑布缓缓往上推开。
眼睛被蒙住久了,视线很模糊,眨眨眼聚焦之后,发现天果然已经黑了。
幽暗的月光下,眼前的景物虽然模糊,但他仍能分辨出,这个地点跟他预计的毫无二致!
尤其幸运的是,他此刻的位置离悬崖边不远,他目测了一下,大约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他清楚地记得,小方送走他时,驾牛车曾经过这座位于叶赫堡东部的大黑山区,这地方就在大黑山东麓山腰处,悬崖下面远远地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正是他见过的那道深谷激流。
此刻山顶积雪正在融化,水量充沛,激流由高处倾泻而下,气势磅礴,沿着幽深峡谷一直冲向大黑山南麓,最后汇入黑河之中。
这是一道陡峭的悬崖,滚下去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然而毫无疑问,那位李大人肯定就在西边山坡下等着他呢!
这已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仆倒在地,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去!
身后的壮汉未曾料到他竟想跳崖自杀,一声惊呼,迅速向他追来,然而为时已晚,他已抱头团身地滚下悬崖!
耳边呼呼风声突起,向下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时有树干和岩石之类猛地撞上他暴露在外的腰背、腿上和肩头,疼得他筋骨欲散!
瞥眼间,一团黑影飞快扑来,越来越大,他控制不住下坠之势,无法避开,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结束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或许,一同结束的,还有他的年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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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路上,沙尔堡那伙彪悍的女真猎人一下子傻了眼,齐齐奔到悬崖边往下看去,幽深夜色下,那个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头的中年壮汉急得直跳脚,咆哮一声:“亚布,你个王八蛋!!”上前按住守在悬崖边那位壮汉就是一顿暴打!
人质没了,他没法换回财宝回去向雅丹老爷交差,这且不说,作为头目,这个少年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若被少年侥幸脱逃,跑回去告状,沙尔堡将面临灭顶之灾!
若真是那样,他即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雅丹老爷砍的!
他手下那帮家伙也落井下石,上前一阵拳打脚踢,把亚布打得鼻青脸肿,若非常年进山狩猎,练得一身铜筋铁骨,照这种打法,他应该站都站不起来了。
亚布大声哀求道:“海格大人,请手下留情啊!刚才我听见哗地一声大响,那小子应该是掉进溪流中去了,咱们只要设法捞到尸体,也可拿去换财宝啊!”
海格想想也对,时间紧迫,啥时候不能收拾这笨蛋?
他带领手下急急上马,策马往山下疾驰而去,力争在南坡下的黑河入口处截住那个少年,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这条山路并非沿峡谷而行,峡谷悬崖上许多地方无法通行,海格等人只能沿崎岖山路原路向东返回,下山后再一路穿越森林和沼泽地带,绕向大黑山南麓。
经过这一番疾奔,待来到南麓下的谷口,已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途中休息时间很短,个个跑得人困马乏。
此时夜色已深,海格命人点起火把,把手下分成两拨,一拨往下沿黑河岸边搜索,他自己带一拨人步行进入峡谷,沿激流向上搜,人手一根木杆,在水中来回拨弄。
亚布被分配到沿河边搜索这伙人之中,找得比谁都积极,若是找不到人,他的脑袋铁定搬家。
黑河很长,月光下就像一条磷光闪闪的蜿蜒长蛇,一直通往百多里外的大黑河,但河道平均仅有四五丈宽,河水也不太深,许多河段都可以纵马踏水过河。
此刻他正骑马踏着河水缓步而行,十余支火把将水面照得火红一片,河水清澈见底,若是有人,他应该能看得见,唯独那些河道转折和水草丛生之处,他得特别留意,必得伸出长杆去搅动一番。
往下游搜出好几里地,依然一无所见,他很是心慌。
前方蹄声嘚嘚,似乎有人策马而行。
他唿哨一声,带领大伙猛追过去,那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咋地,并未逃跑,见他们追近,反而勒住马缰,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火把照耀下,竟是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姑娘,看服饰该是叶赫部西边草原上的牧民。
亚布冷冷地喝道:“你是谁?一个姑娘家,为何深夜独自四处游荡?”
那位姑娘渐渐镇定下来,这话她倒是听得懂,答道:“我家亲戚有一群马儿不见了,全家人正分开来四处寻找,一共十六匹,其中有五匹小马驹,不知各位大哥见到过没有?能不能帮忙找一下?求求各位大哥啦!”言来一脸焦急之色。
亚布自己还烦心着呢,美女固然可爱,若在平时他一定乐意做一位护花使者,可眼下性命重要,哪有心思帮她找马?
叶赫部西边邻近的草原上,由北往南分别有喀尔喀、插汉和朵颜三大部落,和女真使用类似的语言,只是口音不尽相同,由她的口音,他有些拿不准是哪个部落的,便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属于那支部落?”
圆脸姑娘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叫哈日娜,朵颜部的,但亲戚在插汉部。”
亚布点点头,插汉部倒是离此地不远,往西穿过叶赫部南边就是,便说道:“咱们倒是很愿意帮忙,不过眼下咱也正急着找人,不知姑娘刚才见到过一位白袍少年没有?”
哈日娜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连连摇头道:“没见过。今晚跑这么远的路,除了你们,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人。”
亚布有些讨好地说道:“我叫巴台亚布,沙尔堡领主的堂兄,欢迎姑娘来堡里玩儿,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姑娘家去做客。眼下咱们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他身后那帮家伙一阵起哄,簇拥着他继续往下游搜寻。
仗着是雅丹的堂兄,平时他作威作福惯了,这帮弟兄对他敢怒而不敢言,刚才竟借着海格的威风把他胖揍一顿,现在身上还疼,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他一心想找机会报复,可法不责众,加上眼下找到那个少年比什么都重要,报仇之事且等以后再说了。
哈日娜策马在附近缓缓兜着圈子,直到亚布等人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她才策马过河,往西走出数十丈后跳下马来,在地上掀开一堆牧草,下面有个浅浅的土坑,现出一个衣衫破烂不堪、浑身湿透且血肉模糊的人体,月光下满脸血污,已看不出面目。
她脱下长袍裹住他的身子,费力地将他抱上马背,趴伏在马鞍之前,随即她翻身上马,右手抱住他,左手握缰,往西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地之后,她才稍稍松口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终忍不住潸然泪下,肩头剧烈耸动,抽泣不已!
他脸色铁青,已探不出是否还有呼吸,浑身冻得象一根冰坨坨,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几乎已不成人形,也不知骨头又断了几根?
能保得一丝心跳,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哈日娜带着他星夜兼程,于天亮前赶到插汉部以南十余里处,在天坑附近找到位于陡坡之上、隐藏在藤蔓和杂草丛生的那个洞口。
她跳下马,将无月小心翼翼抱下来,拨开藤蔓将他放进洞中,卸下所有马具,将马赶走自个去吃草,随后拖着马具藏进洞中,回身将藤蔓重新掩上。
他的伤势实在严重,能否活过来她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已没法继续赶路,她只能找地方先把他藏起来,且看看伤势再说。
她身为草原姑娘,多少都懂些草药的特性,沿途她采集了一些,背负无月在洞中摸黑前行,经过五六个转折,估计已深入洞中数十丈,她才放下他的身子,燃起一堆篝火,将他的身子烤热,然后解下破烂衣衫,给他身上的伤口敷上嚼烂的草药。
然而她不懂如何检查断骨,更不懂如何接骨,实在不行,只好冒险带他赶回朵颜部,找老吐班设法救治了。
料理完毕之后,她将长袍盖在他身上,手持火把一路向下,走向山洞深处,有些地方比较狭窄,她只能爬过去,过了那个岔道之后不远,地势转而变成略微倾斜向上,那条地下暗渠依然还有浅浅的水流在缓缓流淌。
她取出皮囊盛满水,回到无月身边,清理他身上和脸上的血污,足足来回五趟之后,她才取来足够的清水将血迹完全擦净。
经过一夜的折腾,此刻她已是筋疲力尽,躺倒在无月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身子,胸膛之间贴得很紧,心窝贴着心窝,她得随时感觉他是否还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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