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翰颤声道:“各位公、公子,今儿五十两一位的站票,可还物有所值吧?”
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叹道:“唉!小翰兄弟,仅凭你这模样,这话问得实在多余!”
小翰终归是书僮和小厮们的老大,很快镇定下来,趁众人醒神过来之前抬双手拍了三掌,立即有人猛地把门推开,张媚一个踉跄,附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上身都被这股大力推得前倾,只因身前有身子托住才不致摔倒,胯间那根东西差点突破湿透的两层裤裆、将棒头嵌入牝口大半!
她气得直想骂娘!
门开处现出两排灰衣中年人,个个都是气度沉凝的内家高手,那是她的护院兼保镖,出嫁时就陪嫁过来的,我没招他们来啊,特意赶来保护我的么?
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房中人鱼贯而出,无论是否乐意,她也被人流裹挟出门,那些手下恭敬地叫她夫人、冲她行礼,却没人跟在她身后,反而逆人流往屋里冲去。
她一阵郁闷,忙走回门边向里打望,里面已不再那么拥挤,手下高手们正疾步掠向讲坛。
小书再次对着画像三叩九拜,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画轴,珍而重之地装入木匣,小林如稀世珍宝般把木匣紧紧抱在怀里。
倏地有人发声喊:“小翰老爷,把画卖给我吧!我出六万两,外加一万两单独给你做回扣!”
话音未落,靠前排座席上掠起一条青影,风驰电掣般扑向讲坛后的小林!
奇变陡生,小林措手不及,怀中木匣被他硬拖出去,紧紧挟在左肋间!
小翰等人忙将他团团围住,急道:“陶公子冷静点!这画是绝对不能卖的,求求您,快还给我们吧,否则我们没法向婷儿姑娘交代……”
张媚凝神看去,原来竟是她从前的相好之一、出身巨贾之家的小陶,也是慕小仙之名前来参加比赛的。
小陶状似疯虎般吼道:“天下没有真正的无价之宝,万物皆有价,我加价!”
随即咬牙切齿地叫道:“我加到十六万两,回扣三万两如何?小翰求求您,卖给我吧,我马上让门上小厮回家取银票!”
“这价咱也出得起,我买!”“我也要!”“卖给我啊!”……阵阵吼声响成一片,尚未离开之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呐喊着要买,蜂拥而上扑向小陶,那架势分明是抢,只是到手后补交银子而已!
这帮人被灰衣高手们及时拦下,这些公子哥儿似已陷入疯狂状态,竟不顾一切地纷纷拔出长剑、大打出手,企图冲向讲坛强抢这幅绝世名画,然而凭他们的道行岂是这些高手之敌,一个接一个被击退,呆立当地发愣,长剑也被收缴。
高手们留下一半警戒,密切监视着那些被击退后依然心有不甘的公子哥儿,另一半高手们一步步逼向小陶,将他团团围在中间,沉声道:“陶公子,望你看清眼下情势,你是走不掉的,请物归原主吧!”
小陶唰地一声拔出长剑,将左肋间木匣横放身前,作势欲斩,原本清秀的脸上涨得血红,肌肉扭曲抽搐着,显得狰狞可怖,嘶声厉吼道:“你们别过来!谁敢再上前一步,我立马把木匣拦腰斩断!”
小翰等三人噗通噗通全对他跪下,哀声求道:“求求陶公子,您千万别乱来!”
领头的灰衣人循循善诱地劝道:“陶公子,放手吧,对你的无礼之举咱们可以既往不咎,你仍可继续参加比赛,还有夺魁后进入吟香阁的机会,若运气好还可能见到小姐本人,何必太在意这幅……”
张媚这才弄明白,这些对自己一向忠诚不二的保镖肯定是被小欢重金聘请,专程赶来保护画轴的!
她又是一阵头晕,这小狐狸精再在府中待上一阵,自己恐怕要众叛亲离了,且首先是从老爷开始!
小陶看似极为不耐,将锋利剑刃瞄准木匣中央,自顾自地打断道:“马上给我让开条路!否则我只需这么一切,大不了玉石俱焚……你们可派人跟我回家,我马上付现!”
小翰三人和灰衣高手们面面相觑,出手硬抢太过冒险,可就这么让他走更是不可能,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闹得不可开交,但听一位少女轻轻长叹一声:“把画还给我吧……”
叹息声发自大堂后穿门之外、前院花园方向,娇音细细如幽谷沙沙春雨般空灵飘渺,如黄鹂轻鸣般低回婉转、悦耳之极,声音不大却似有着无上魔力,乱糟糟、闹哄哄的大堂中如被万年寒冰瞬间冻住般静止下来,陷入一派死寂、落针可闻……
在场之人有女儿的不禁生出一股想要拥抱女儿、亲亲可爱小脸蛋儿的冲动,有妹妹的同样心生怜惜;啥都没有的,脑际不由得浮现出那双如泣如诉、凄美绝世的明眸,好想握住她那冰冷的小手、给予她温暖,让那双大眼睛洋溢出一丝笑意……
小陶也不例外,他呆若木鸡,手中木匣和长剑坠地,发出噗通、叮当两响,似也未能让他惊醒,围住他的小翰等人也一般模样,竟没人想到该上前抢过木匣……
看着这帮呆子,场中唯一保持清醒的张媚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此刻她轻轻掠上讲坛拾起木匣可谓轻而易举,可自己为何要帮小仙?
一阵细碎脚步声由后穿门外响起,很快进入东厢,越过她左侧走向讲坛,她凝目瞧去,正是小仙的贴身丫鬟婷儿。
但见她从小翰身边挤进包围圈,拾起木匣,怒目瞪视小翰一眼,抱着木匣举步而行,灰衣高手们到底沉得住气得多,当先醒神过来,忙追上几步尾随婷儿快步离去。
直到一行人消失于后穿门之外,大堂中所有人才如梦方醒,所有人都惊呼呐喊着疾步冲出大堂!
但见婷儿在排成两行的灰衣高手们簇拥下,疾步往后院中门方向掠去,将阵阵山呼海啸般丧心病狂的嘶声呐喊甩在身后。
在更远处,有条娇小婀娜的白色背影,正匆匆走向后院中门,太远看不实在,但蒙面白纱随风飘摇的侧面轮廓隐约可见,她那轻灵的娇躯似也欲乘风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这条小小的白色身影上,呆呆地凝注着那快速变的更小的背影呆呆出神,终至消失于中门内不见。
忽地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张媚循声望去,正是夺画得而复失的小陶。
虽已不再来往,但毕竟有过短暂的露水之情,她摇摇头甩去脑际乱糟糟的思绪,走到小陶身边问道:“小陶,不就没买到那幅画嘛,也值得哭?小仙就那么迷人啊?”
小陶擦擦眼泪,伤心欲绝之下也顾不上见礼,哽咽着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嚎啕大哭并非全为美人,史大师已行将就木,画坛巨匠与绝世佳人携手的巅峰之作,据我估价,这幅仕女图只需存放一两年,至少可升值到六十万两银子!如此轻易可翻几倍的赚钱生意,却因我当时一时发呆便转瞬即逝,难免伤心落泪!呜呜呜~”言罢想想实在郁闷,再度大哭起来。
她心下释然,小陶出身巨贾之家,极善精打细算,很有经商头脑,细算这笔帐果真如此!
心想他相对于那帮狂热分子总算清醒些,便问他:“你们都是咋回事?别人也罢了,当年你向我求爱时可是把我捧得跟天仙似的,这次再见到你竟跟路人一般,连多瞧我一眼似乎都觉得费劲,我难道变老变丑了么?咋都对我如此不屑一顾?”
小陶想了想道:“那倒不是,据我看来,夫人比两年半以前我最后一次见到您的时候还年轻漂亮些,眼下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您身边多了个小仙小姐。”
张媚明白他的意思,容貌美丑是相对的,若说以前她和小仙站在一起显得比天仙化人还美丽的话,眼下在小仙面前自己则比最丑的丑小鸭也强不了多少!
她不禁恨恨地道:“在你们眼中她真的就那么美吗?”
小陶沉吟着道:“关于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仙小姐天生丽质、貌美若仙这一点毫无疑问,而就我看来,她还有种非常独特的气质。没见过小姐本人我不敢妄言,就这幅画而言,史大师不愧为肖像画一代宗师,毕竟如此佳人,画中表现出的那种飘逸动态之美,有相当造诣的画师也能做到,但这幅画的精髓全在画龙点睛!晚辈虽出身商贾之家,在书画方面也有不俗功底,家中前代名家字画真迹收藏不少,自信鉴赏力不差。”
张媚奇道:“那双眼睛的确比别的美人都大些、好看些,难道里面还有别的讲究么?”
小陶点头说道:“据我估计,史大师把九成九的功力全耗费在这双眼睛上面了,画像中的她,眼神中满是看破世情般的心酸和沧桑,端庄淡雅、气度不凡,显得比您更加成熟老练、从容不迫,要知道,所有这些全来自于人生经历的积累与沉淀,这说明她的经历比您更多更复杂也更艰辛,而把所有这些如此传神地表现出来,这便是史大师的独到之处!就凭这双凄美绝世的明眸,这幅画晚辈六十万两的估价绝不夸张。”